第33章
長山用自己打虎得來的銀兩給長秀買了匹好馬,送她出了村口上秦州去了。一路星夜兼程,長秀到了地方,剛好碰到貢院錄名結束。她自嘆天意如此,才要離開,沒成想錄名的監事叫住了她,居然主動網開一面:“我看秀才娘子面善,必是個有福之人,來日高中,還望提攜小可….”
萍水相逢而已,這人半開玩笑半認真的,搞得白長秀也不知說什麽好了。她笑笑,回禮感謝,将自己的筆墨紙硯整理好,進了考場,之後昏天黑地地過了三日,等到從裏邊兒放出來的時候,居然又有了恍如隔世的感覺。只不過這次,心境較之前大不同了。
人來人往,熙熙攘攘,貢院門口被圍了個水洩不通。白長秀在人堆裏找尋自己的同窗,一回頭看見的第一個熟臉竟是李氏原崇。他站在那裏,錦衣華服,一副玉樹臨風的模樣,卻是滿腹心事地望着她。
白長秀心頭冷笑,淡漠的別過臉,朝反方向走過去。
秦州這地方,每每到秋試,便有生員的親朋好友圍在貢院外等候迎接,這種情況見慣不怪,是以李氏原崇急匆匆地追逐白長秀,落在衆人眼裏就再平常不過了。俊男美女奪人眼球,也有好事兒的忍不住盯上兩眼,心裏一番感嘆:不知是哪家的女娘沒發揮好,壞了心情正跟夫郎甩脾氣呢。
李原崇穿過人群直接堵住了白長秀的去路,兩人面對面站着,男人雖端足架子,眸色依舊沉痛:“你,就這麽不待見我?”
白長秀很自然地點點頭,算是給他一個答複。并且不再理會,準備繞過他,繼續走自己的路。
“嗬!我當你真的不在乎功名利祿,不在乎前途,”李原崇勾起唇角,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我還以為,你真就不來了。”
白長秀懶得搭理他,擺出一副幹你何事的表情,她秀氣的雙眼開始着落于人群,不停找尋她的同伴們。
“我可以幫你,讓你得償所願。”李原崇拿出他最後的底氣,開始跟東張西望的白長秀讨價還價,“給我個機會吧,你一定不甘心就此埋沒,對麽?”
“沒什麽不甘心的,李原崇,有多遠就滾多遠,別讓我再看見你。”長秀不耐,這個人已經挑戰了她的底線,實在沒法子和他正常溝通了。
李原崇錯愕,他顯然沒料到她會在大庭廣衆之下出口傷人。白長秀于他是清高驕傲的花朵,那言語和神情分明就是花上的刺,他想真誠的去碰觸,卻只會被刺得鑽心疼。
“很好!”他眼眶一熱,陰恻恻地笑起來。這個人油鹽不進吶!她怎麽這樣迂腐呢?明明他可以給她想要的,也可以摧毀她現有的,可她就是不開竅!……或者,是她不肯開竅!
“白長秀你也別逼我,總有你求我的一天!事到如今,我不能再回頭,你也別想躲着!沒了前途,看你還能不能這麽硬氣!”李原崇咬牙切齒,撂下狠話。
她是吓大的麽?白長秀轉身離開。她不擅長和男子争吵,更不願意破口大罵,或者動手打架。她唯一想做的,就是保持沉默,然後拉遠兩個人之間的距離,最好老死不相往來。
李原崇真以為他想拿捏誰就能拿捏誰麽?有點家世背景就這樣嚣張,還真真讓人看不起!再厲害,終究是個兒郎,青天白日的,能翻騰出什麽大浪來?白長秀不置可否,她的前途和未來未必就是青雲之路,而這一點李原崇又怎麽會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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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窗吳東寧在遠處喊她的名字,白長秀奔了過去,互相聊了幾句,一同回了客店。自打趙荌的表姐錢四娘在秦州出事以後,客店易主,青榆縣參加鄉試的學子只得另尋了較為偏遠的地方住下,大家聚在一起,舉杯痛飲,互相“問候”了彼此的考試情況,一時間皆是唉聲嘆氣,偶有躊躇滿志的,瞧着氣氛不好,也變得謙遜起來。問到白長秀時,她倒是淡然:“這次恐怕要落空了。”
“切!”吳東寧笑她,“能不能別謙虛啊!”
“不騙你,我準備回鄉,不等放榜了。”白長秀說得真誠實在,當場鎮住了所有準備挖苦她的同窗。
“呵呵,”吳東寧自讨沒趣,換了個話題,“我今兒瞧見個美人兒跟你說話呢,誰呢?感覺挺眼熟啊。”
“柳家大官人。”白長秀并不隐瞞。“你不也上他家去過麽,忘了?”
“呀!這不就是那俏寡夫麽?”衆人聞言,好奇心發作,再不理會張口結舌的吳東寧,齊齊圍坐過來,問道:“他怎麽會在這裏?”
白長秀搖搖頭,“我也不知,既然碰上了,就打聲招呼。”
衆學子之中有個好喝酒的秀才,叫做艾祈風的,酒量差得一塌糊塗,此刻已經是頭昏腦漲,面滿通紅,聽到此處,突然舉着酒杯高喝了一聲,“我知道!讓我說讓我說!這俏寡夫,嘿嘿,是秦州人吶,知道他是誰家的郎君麽?說出來吓死你們!”
一時間衆人屏住呼吸,靜靜等着艾祈風的答案。
“他是秦州知府的第三個兒子。哈、哈!傻、眼、了、吧!”
衆人笑着鬧着,耍起酒瘋來,白長秀心下一沉,終于明白李原崇那話是什麽意思了:秦州知府李雁容可是這次鄉試的主考官呢。怪不得!這就是朗朗乾坤,……清平世界啊……
白長秀苦笑,突然有了無力回天之感,還沒來得及感傷,身旁一直沉默寡言的趙荌突然不鹹不淡铿锵有力地開口罵道:“狗官,早晚叫你身敗名裂。”
衆人先是一愣,接着繼續鬧騰起來。長秀心事滿腹,也沒太注意趙荌的情緒,得知李原崇底氣十足的真相,她的心裏終歸是無法平靜的。寒窗苦讀十幾年,或許一朝滿盤皆輸,說不在乎,說不心疼,不過是自欺欺人而已。她拿起酒壺狠命往嘴裏灌,打算喝個一醉方休,将所有的不甘就此忘得幹幹淨淨,等回了家鄉,用全新的姿态去迎接未來的生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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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長秀果然沒有在秦州逗留,考試結束後的第二天,直接回了青榆縣。她曾與長山約好,八月十五之前回家過中秋,如今走到了前河村口,遠遠望見長山在大槐樹底下,翹首以待,一旁的旺財繞着他不停地轉圈圈。
“小傻瓜!”長秀心頭一熱,牽着馬快步上前,拉住樂呵呵的長山,“難不成天天站在這樹底下等着?”
“哪有?”長山臉一紅,“就是這兩天心跳個不停,覺得你快回來了,反正閑着也沒啥,就….過來轉轉。”
“是麽?”白長秀不懷好意地呵呵兩聲,“不聽我的話,不在家乖乖等我,是不是皮癢了,想讓我收拾你啊?”
“沒有。”長山搖搖頭,覺得妻主話裏有話,又急忙點點頭,紅着一張臉小聲說道,“呃,不是的,…..姐姐你看着辦好了,該收拾就收拾,不用客氣……”
瞧這模樣兒,啧啧!長秀心癢癢,沒忍住在那高直的鼻梁上刮了一下,“那還等什麽,趕緊走吧——”
長山嘿嘿直笑,忙幫長秀扛了東西,牽着馬直奔家去。二人進了門,長山剛要準備進廚房給長秀做飯,又被長秀一把捉住,直接壓倒在炕上,狠狠收拾起來。
“姐姐,好姐姐…..,”許是分離的日子長了,長山樂到極致,抱着長秀,情不自禁颠着臀部,兩個有情人嗯嗯啊啊一番,在纏綿中盡情釋放。
“乖乖,舒服麽?”事畢,長秀喘口氣,從長山身上翻下來,靠在他肩上明目張膽地調戲他。
長山沒吭聲,滿面紅潮,點點頭。
“哦,……那還要麽?”
長山別過臉,還是點點頭,嘿嘿,真是不好意思啊。
長秀忍不住輕輕咬他的耳垂,撫摸着又立起來的大果子,柔聲道:“好長山,姐姐沒考中舉人,要是這一輩子只能當個窮秀才,你還會不會讓姐姐這樣收拾你?”
“姐姐,你這是什麽話?你是我心中最最厲害的娘子,誰也比不過!”長山聽到這消息,初時有點詫異,可之後就平複了,長秀姐姐是舉人也好,不是也罷,都是他夏長山一輩子不離不棄的妻主。
雲收雨散,兩人過足了瘾,這才起身吃飯。期間,長山将微山縣公公羅氏寫來的信交給長秀:“姐姐走了不久,有個人順路帶過來的。他說阿爹一切都好,切勿挂念,至于其他的事情都交代在這信上了。”
長山不識字,也沒有找人去讀,一心等着妻主來。長秀拆開看了看,倒還真沒說什麽,羅氏在微山縣娘家過得太滋潤了,他家老太爺即長秀的外祖不願意放他回來,一心要他孝敬膝下。羅氏沒辦法,害怕長秀擔心,不得已去了信予以說明。
親爹住在娘家這麽久都不回來,也不是個事兒,會讓人笑話的吧?長秀覺得挺難辦,她想了想,實在不行,就親自去接阿爹回家,而且,也是時候去看看外祖了。
“長山吶,秋收一過,就不忙了,咱們去微山縣找阿爹吧。”
“我都聽妻主的。”長山點點頭,“可是……,可是姐姐的學堂怎麽辦?”
…….怎麽辦?……關了呗。長秀笑。
自秦州打馬歸來,進了青榆縣城,白長秀先上尚學堂繞了一圈,時間長了沒開課,竟看着有些凋零。她撿了自己壓箱底的幾樣東西準備拿回前河村去,就在這個當口兒,這小院子的主家就找上門來了。
“白先生,這院子我前些日子賣給柳大財主家了,如今做不得主,…..只是,您這租期還沒到,要是再續租,您得……去找新主。”原主很是為難。
白長秀回了禮,收拾了東西,寫個暫時關閉學堂的布告貼在院子門口,帶着一點些微的惆悵回了前河村。好在不開心是暫時的,因為所有的遺憾和不快都可以在她的夫郎夏長山這裏得到治愈。
忙碌了這麽久,是該歇歇了。等平複了心境,緩好了精神頭兒,再做下一步的打算吧。長秀将想法和盤托出,長山自然是鼎力支持妻主。夫妻心心相通,兩個免不了又恩愛一番,膩歪了兩日,待中秋一過,便動身去微山縣尋阿爹羅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