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2)

些上頭的阿姐好一通數落,連推帶搡轟出門去了。

總算是消停了,長山才送了一口氣,回頭一瞧,妻主跌跌撞撞扶着牆往屋裏走,卻怎麽也找不見門。

長山難免又把兩個阿姐在心裏排揎了一番,忙上前去将妻主打橫抱起,進了屋,脫鞋上炕,伺候她躺好。哪知道長秀迷迷糊糊賴在他懷裏,媚眼如絲,揪着長山的衣領,使勁兒往開剝,順帶撅着嫣紅的嘴唇,嘟嘟囔囔道:“乖乖…..,以後我…..得勤着點,..哎….勤着點…,我要做…一夜….七次娘….”

妻主此刻真是嬌豔魅人吶,長山的心撲通撲通的,大果子很配合地翹了起來。

眼瞅着就親上了,關鍵時刻,長秀雙眼一閉,松了手,睡死過去,剩下衣衫不整的長山靠着牆角欲哭無淚,“…..姐姐,…..你個騙子,…..你就知道騙我!….”

☆大結局(上)

熙和九年,京都春闱放榜,隴右道秦州府青榆縣舉子白長秀,考中一甲進士第三名,趙荌一甲第九名。青榆縣人傑地靈,同屆連出兩名進士,令人刮目相看。

月底,帝王擺宴曲江苑大賀新科進士,席間觥籌交錯,絲竹悅耳。白長秀面帶微笑,推杯換盞之際,聖上身邊最得力的長使宣旨傳她見駕。

彼時探花娘子白長秀與一衆同年喝得微有醉意,腳步都有些不穩了。接到聖旨,心裏直犯嘀咕,按說她又不是最最出類拔萃的,也不愛出頭張揚,此時觐見,也不知是禍是福,一時竟有些擔憂。

陽春三月,京都繁花似錦,皇家禦苑曲江苑更是美景怡人,暖風微拂,芬芳四散彌漫,白長秀置身其中,穿游廊,過小橋,跟着長使來到明晖殿,拾步上了玉階,掀了衣擺跪在殿前,重重磕了三個響頭:“聖上康樂無極。”

“平身,賜座。”今上的聲音依舊很好聽,輕靈悅耳,叫白長秀忍不住想擡頭看她一眼。自打殿試開始,她就有這想法,好在她也只是想想,自始至終恭敬垂眸。

白長秀叩首謝恩,今上穿着常服,從案幾後踱到她面前,繡了金龍的翹頭錦履在白進士的眼皮子底下不停地晃蕩,華貴而醒目。

“隴右道秦州府青榆縣真是人傑地靈,接連出了三位才女,南白北趙西東寧,好,很好!今上說到高興處,竟撫掌贊嘆。

白長秀不知聖意,未敢回話。

“探花,朕且問你,年庚幾何?…..可曾婚配?”

白長秀躬身垂首,恭敬答道:“回聖上,學生今年二十有二,前年娶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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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喲….年輕有為啊。..”今上似嘆非嘆,似笑非笑,“擡起頭來,讓朕再好好看看。”

白長秀不解,殿試那日其實也是見過的,不過她仍依言擡首,依舊垂眸。

端莊穩重,秀麗儒雅。今上微微一嘆,撚了撚指尖,狀似無意地看了看右手側的琉璃屏風一眼,慢悠悠地說道:“是這樣,朕有個弟弟,寡居三年,如今….想嫁你為夫。…呃…,探花,你看如何是好?……朕可不想弟弟受委屈呢…”

“聖上請恕學生違逆之罪。”白長秀慌忙跪地叩首,“古語有雲,貧賤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夫不下堂。學生….不敢領命。”

這是公然違抗帝王的心意啊。白長秀看着鎮靜,其實冷汗直流,裏衣都濕透了,她聽着一側有些古怪的響動,這才注意到,右前方有一座十六扇琉璃雕花屏風,其背後人影綽約,微微晃動。

“探花,你回答的太快了。”今上有些吃驚,揉揉眉心,無奈道,“沒關系,朕再給你一次機會,想清楚了再說。”

“貧賤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夫不下堂。”白長秀盡量維持鎮定,緩緩道來,“學生觸怒天顏,還望聖上從輕發落。”

“好膽識!朕倒是小看你了。”今上會心一笑,“你家夫郎倒是個有福氣的,罷了,朕不強人所難,你自去吧。”

白長秀起身,倒着退出了明晖殿。她剛一走,玉樹臨風的湖陽大君從屏風後面轉出來,不過那面上的表情委實難看:“皇姐,你就是這樣為臣弟着想的?你不肯做主,那臣弟就上皇父那裏說道說道!”

剛才還一副天顏不可觸怒的聖上,立馬擺出笑臉讨好他:“祖宗吶,你省省心吧,什麽都依了你,豈不亂套?”

“憑什麽???六哥看上了趙進士,你就給他賜婚,我看上的就不成?”湖陽大君炸毛了,渾身上下都不痛快。

“怎麽可能?趙進士拒婚了!”今上感嘆,“你說也怪啊,這青榆縣的才女們真是富貴不淫,威武不屈——難得!”

“哼!”湖陽大君看着今上心不在焉,一氣之下,甩了袖子上聖父襄太國公(皇帝生父)那裏告狀去了。

…….

“長使,你說我容易嗎?”精致敞亮的明晖殿裏,今上扶額蹙眉,她自诩一代賢君,崇尚以德服人,可是偏偏這些個兄弟們沒有一個讓她省心。“哎?我是不是太好說話了?瞧瞧我這皇帝當的,哎,真窩囊……”

“陛下,有這功夫,您還是想想待會兒怎麽應對太國公吧。”長使很無奈地勸她。

“對啊,對啊,”今上一想到後續的麻煩,瞬時驚醒,“那什麽,宴席讓諸王代為支應,咱們回紫宸宮,說來我還有一堆事兒沒處理完呢,…好忙啊!後面再來尋着說親什麽的,一律給推掉!”

帝王沒有帝王的樣子,長使也沒有長使的德行,主仆二人灰溜溜地竄出明晖殿,瞬間不見了蹤影。

……

白長秀走出明晖殿的時候,腿肚子都在發顫,她拒絕了最尊貴的一門親事,想想都後怕。酒早就醒了,此時剛好穿行牡丹園,見四下無人,一屁股坐在花叢深處的一塊紋路頗深的大石頭上,不停地喘氣,擦汗,以及平複情緒。

白長秀于花海之中歇息了片刻,總算是鎮定多了。擡眼細看,身前皆是一簇簇的綠牡丹,在一片姹紫嫣紅中顯得格外醒目。春風拂面,香氣襲人,連帶着細碎的低語也傳到了白長秀的耳中。

那聲音聽着有些耳熟,她一時好奇,上前挪了兩步,躲在一簇“玉美人”後面,瞧見兩個衣衫華麗的人面對面站着,正對着她的,是幞頭上簪花的新科進士趙荌。

她藏得隐蔽,趙荌應當是看不見她的。從這裏望去,背對着她的是個颀長的身影,透過大片花簇的間隙,她往前挪了兩步,才要仔細聽她們說些什麽,卻見那背影怒氣沖沖,罵一聲:“你混蛋!”緊接着對趙荌甩手招呼了一巴掌,轉身走了。

白長秀目瞪口呆,她從未見過風采翩翩的趙荌吃癟,今兒可真是開了眼了!誰家的瓊枝玉樹,也不能這麽大火氣吧!這可是今上欽點的一甲進士啊!

那道挺拔修長的背影早已遠去,趙荌站在原地苦笑。良久,朝白長秀隐藏的方向走過來。

“別躲了,”趙荌捂着臉頰望着花叢裏的人,居高臨下。“早看見你了。”

“我….真的是路過。”白長秀讪讪的,直起身子,終究沒管住自己的好奇心,試探她:“那誰家的郎君啊,敢在這裏撒野?”

“衡陽殿下,”趙荌唉聲嘆氣,“我拒了聖上的賜婚,所以他送我一巴掌也不為過。”

“……”白長秀先是愕然,随之釋然:“我以為就我膽子肥了,可見聖上還是…..很好說話的,真是害我白擔心一場。”

“你呢?怎麽說?湖陽大君不是看上你了麽?”趙荌倒是摸得門兒清。

“我有夫郎,沒想過要負他。”長秀解釋,末了又問,“可是我想不通啊,你明明是孤家寡人,這又何必?”

“因為我不想負我自己。”趙荌神情雖然堅定,心裏總是有遺憾的。新科進士跨馬游街那日,她意氣風發,簪着紅花,然後過禦河時遇見了他。原以為不過是哪家權貴的俊俏郎君,瞧着也頗為順眼,于是就趁着高興壯了膽子上前聊了兩句。沒想到那郎君竟對她一見鐘情,不肯放手了,還将自己随身的玉佩解下來交給她,充作定情信物……。

之後就有了今天的事情,聖上叫她去明晖殿,欲賜婚給她,她想都沒想,當場拒絕。

聖上也是這樣說的,“你答得太快了,再想想。我之所以賜婚,是聽說你已經拿了衡陽的信物。那什麽…玉吧?”

趙荌吃驚,摸了摸貼身放着的物件,咬着牙拒了婚事。今上也沒有勉強,放她出了崇德殿,沿路走來,就看到豐神俊秀的衡陽大君在花叢深處笑意盈盈地望着她。

随後趙荌就做了一件或許會後悔半輩子的事情,她将懷裏溫潤的玉佩還給了衡陽,接着就得到了一巴掌。

路過的白長秀不經意間目睹了這一切,看着趙荌此刻有些惆悵的神情,忍不住問她:“你不後悔嗎?”

“他若不是皇子,我定會想法子娶他,可事到如今也只能這樣了。你大概還不知道,年初聖上頒了旨意,今後只要是皇親國戚,就只能得個不痛不癢的閑職,碌碌無為一輩子,根本成不了大事。” 趙荌長嘆一聲,末了又道:“我窮極一生,必定志不在驸馬。探花娘子,我想你是懂我的,對麽?”

白長秀點點頭,也似乎多了那麽點惆悵。她拍拍趙荌的肩膀,算是給她一點安慰吧。自從在秦州卷入李雁容舞弊案開始,她就知道趙荌已經投在崔大人門下,堅定地站在了關隴一派,而此時朝/堂上的黨派之争正在你死我活的階段,趙荌即便有心退出,只怕騎虎難下了。

趙進士的臉上透着那麽一點落寞,轉過頭卻是雲淡風輕地笑:“走吧,今天可是好日子,咱們喝她個無醉不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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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釋:1.時帝姊湖陽公主新寡,帝與共論朝臣,微觀其意。主曰:"宋公威容德器,群臣莫及。"帝曰:"方且圖之。"後弘被引見,帝令主坐屏風後,因謂弘曰:"諺言貴易交,富易妻,人情乎?"弘曰:"臣聞貧賤之知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帝顧謂主曰:"事不諧矣。"——《後漢書宋弘傳》(詳情請咨詢百度)

2.本文設定:皇子有封號的,統稱XX大君。男子的封號等級按照家世出身以此類推:XX郡君,府君,縣君,院君等。百度解釋:大君:1.周天子的別稱.2.朝鮮王朝對國王兒子的稱呼。

3.本文設定:皇帝只有在嚴肅莊重以及唬弄人的場合才會自稱朕。

作者有話要說:

1.本章仁宗皇帝由親愛的小鬼友情客串,感謝親的支持,麽麽噠。

2.有舍才有得,趙荌和白長秀看着像是一類人,其實骨子裏是完全不同的。一個為了男人放棄了前途,一個為了前途放棄了男人。兩種人作者都很敬佩,畢竟放棄,真的需要勇氣。

3.要完結了,我是不是該說點啥?求收藏?求撒花?...呃,...我能說我番外卡住了麽?

4.親愛的你們,聖誕快樂!

☆、大結局(下)

曲江苑之宴結束後,白長秀并沒有跟其他進士娘子聚在一起繼續慶賀,而是急匆匆往客店趕,候在門口張望的小二眼尖,遠遠瞧見她,熱情洋溢地迎上去,“娘子回來啦。”

白長秀點點頭,對着眼前獻殷勤的人笑道:“我家夫君回來沒?”

“哎?”小二愣了一下,道:“小官人,沒見他出門吶,連飯都是我親自送去房裏的。”

白長秀聞言,敷衍兩句,匆忙上了客店二樓,推開她所住的那間房門,果然見長山待在裏面,正支着下巴靜靜發呆。

“長山,”長秀上前兩步,拉了他的手,“怎麽不聽話?都不知道出去逛逛,待在房裏多憋悶啊。”

“姐姐,”長山見到她,歡喜異常,習慣性地抱住了她。“你不在,我不想去。”

“乖乖,姐姐這幾日忙,難免顧不到你,以後一個人的時候,多出去走走,京都的風土人情,和咱們那裏大不一樣,有意思的地方多得很呢。”長秀好言勸他。

“你陪我,我才去。”長山摟着她,嘟着嘴小聲嘀咕。

長秀輕嘆一聲,窩在長山懷裏沉默不語。上京趕考,她撇不下夫郎,帶着他在路上走了一月,時間趕得太緊,踩着考期進了京都,到如今方才塵埃落定。放榜之後,各種迎來送往接踵而至,長秀不得已,大部分時間都跟着別人招呼權貴,還真是沒辦法陪她的小傻瓜。

小夫郎夏長山在京都人生地不熟的,每到這種時刻,便越發地粘着她,嘴上不說什麽,可是那神情和表現是無論如何都掩藏不住的。

她笑笑,像想起什麽,摘下幞頭上簪着的紅花,別在長山的發髻上。

“好看。”她的榮耀,就是長山的榮耀。

“…姐姐…..,你可別取笑我…”小夫郎的臉有些紅了。

長秀挂着他的脖子,軟綿綿地趴在他胸口,想了想,還是決定推掉後續的一些應酬及不必要的事務,“長山,明天我閑着,陪你吧。”

長山底下頭,蹭蹭她的頭發,有些愧疚:“姐姐,我們是不是以後都要留在這裏?….我是不是真的給你添亂了,讓你不能認真做事…….”

他擔心,他不知所措。京都的繁華榮盛讓人眼花缭亂,他一個沒見過世面的鄉下小郎,在這裏格格不入,待的越久,越不自在。

“長山別擔心,若是不習慣,我們就回家鄉去。說實話,姐姐也不習慣呢。”長秀寬慰他,“來了這麽久,我們都沒有一起好好逛過。所以吃喝玩樂,就從明天吧。”

….

好在過了幾日,還真就沒那麽忙了。在京候補期間,白長秀便領着長山将京都的風土人情看了個遍,遇上了非去不可的應酬,她幹脆帶着長山穿梭在那些盛宴雅間,有時候,碰到那些往她手裏塞良仆美侍的達官顯貴,即使得罪了,她也會當場推卻;偶有那盯着白探花傳情送意的小郎君,她也一概不予理會。慢慢地,圍在長秀邊上的花草蜂蝶也就散了,只餘下探花夫妻鹣鲽情深,美名遠播。

到了四月底,芳菲落盡,白長秀聽聞京都附近太清山景致獨一無二,便攜夫上山看風景。爬了一整天,方才站在了半山腰上。極目遠眺,太清山名不虛傳,山巒層疊,氣勢磅礴,奇峰羅列直入雲霄,景色美不勝收。長秀氣喘籲籲,幾乎挂在長山身上了,“長山,不好爬呢。我瞧着與青琅山也沒什麽差別,就是..高了點,更…險了點。這也太累了,不爬了,我們回去吧。”

世人常說,無限風光在險峰,爬到一半就放棄,也不知道會不會遺憾?長山倒無所謂,這世間的風景再美,于他來說,都抵不過長秀姐姐的一張笑臉。他唯一擔心的就是下了這獨一無二的太清山,妻主後悔了怎麽辦?

長山靠在懸崖邊上,緊緊摟住妻主,就着呼呼的風聲,大聲說道:“姐姐,要不要再堅持一下?就這麽回去了,會不會記挂?”

“不會!姐姐決定了,咱們下了山,就打道回鄉!”長秀豁然開朗,任由長山摟着她,雙手放在嘴邊聚成筒狀,朝着遠處喊,“夏長山,你妻主喊你回家喽——!”

呼喊聲在山谷間重重回蕩,夾雜了嘻嘻哈哈的甜蜜的笑聲,空靈而悠遠。

…….

熙和九年五月初,吏部調令下達,新科探花白長秀任翰林院編修。白長秀辭官不受,今上聞之,甚是惜才,改任秦州府青榆縣知縣。白長秀攜夫上任,在任期間,為官清廉,愛民如子,百姓交口稱贊。

熙和十一年,青榆知縣白長秀厭倦官場繁瑣,辭官挂印,之後由母親白敬蓮出資八千兩,于青琅山腳下選風水寶地,建造“青琅書院”,國朝名相崔靜親筆題字,白長秀為書院第一任山長。

此後數年,青琅書院名聲大震,與當時歷史悠久的應天書院,白鹿書院,嵩陽書院并駕齊驅,引來無數學子慕名求學,桃李遍天下。書院第一任山長白長秀探花出身,才華滿腹,終成一代名儒,後人将其與仁宗朝刑部尚書趙荌、宮廷首席畫師吳東寧(又稱畫聖)并稱“青榆三才”。至此,三才盛名不衰,流傳至今。

作者有話要說:

親愛的們,聖誕快樂,預祝大家新年快樂!

全文完了,番外是現碼的,卡了兩三天了,明天不用刷,鐵定更不了。不過親們不遺餘力的支持和收藏了本故事,作者也不能言而無信是吧,那番外就定在星期天早上更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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