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戲精在人間
“太子,紅蓮的速度并沒有減慢。”哨兵疾速跑到男人的面前,單膝跪地,他緊緊地盯着腳尖,絲毫不敢擡頭。
霍紹光惬意地坐在木椅上,單手撐着頭顱,他翹着腿,而盔甲這種笨重而又累贅的東西,他只有在遇到心儀的對手時,才肯穿上。
半晌,年輕的哨兵按捺不住,悄悄擡眸,只見霍紹光拎着砍刀,漫不經心地睜着紅瞳,望着遠方如游蛇般的隊伍,明滅的火光映照在他晦暗不明的臉上,讓他本就棱角分明的臉,憑空多了幾分戾氣。
“動手。”嘶啞的嗓音響起,霍紹光揚唇,而在他的命令下達後,蟄伏已久的重型騎兵,也顯露出了猙獰的面孔,他們來得浩浩蕩蕩,毫不遮掩,顯然他們清楚,即将面對的“對手”,不過是一群引頸待戮的羊羔。
“殺!”
高亢的喊叫聲鼓動着人性深處的暴虐情緒,也不知哪方陣營先喊出的口號,雙方的大戰一觸即發。
阮疏綴在隊伍的後方,她舔了舔幹澀皲裂的唇瓣,慌亂逐漸攫取了她的心神,耳邊嗡嗡作響,血腥味彌漫,前方阻擋的士兵一個接一個的倒下,飛揚的塵土混入了鼻腔。
“不要怕。”巫師将阮疏的眼蒙上,一雙手撫摸着她的頭,神情莫測道:“想救他們嗎?”
只要你願意,随時都可以救他們。
“想。”阮疏的牙縫中溢出一個字,她知曉巫師是在利用她,可她确實沒辦法拒絕,鮮活的人命接二連三的隕落,若她視而不見,只會給自己留下夢魇。
“好,我解除你身上的封印,麻煩你幫幫我們。”巫師的話語卑微,聲音很輕,幾乎就要消逝在了兵器相接的铿锵聲之中,但手上的動作卻強勢,他捧起阮疏的手,抑制住她的行動。
阮疏感到澎湃的靈力在身體裏氤氲,随即不受控制地湧出,彙聚到了巫師手上。
不敢掀開眼皮,直面殘肢遍地和血肉模糊,直到金屬相擊的聲音消弭,只剩下接連不斷的重物落地的聲響,阮疏才睜開了眼。
對面上千的重型騎兵不斷從馬上跌下,如同多米諾骨牌,而紅蓮的士兵,臉上血跡未幹,震驚地望着敵人倒下,繼而不戰而勝的滔天歡喜降臨在每一個士兵的身上,他們狂歡似地下馬将利刃戳入敵人的胸膛。
“可不可以不要殺那些人?”
阮疏的唇蠕動了下,這句話終究沒有脫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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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王敗寇,兵家常态,而她不過是一件用起來尚且順手的“人形兵器”,縱然巫師總是以暧昧的姿态與她相處,但總歸不會在這種事情上軟了心腸,畢竟他還背負着紅蓮中人的性命。
鮮血、硝煙、屍體與戈壁,以及盤旋在上空,準備叼走肥肉美餐一頓的禿鷹。
怎麽看都是頹敗荒蕪的景象。
“接着往前走吧。”巫師盤着腿,腳踝上的金鈴若無其事的發出聲響,提醒着酣戰之後的士兵,“這裏不過千餘人,大部分的敵軍尚未抵達,估計随後就到,記得提高警惕。”
阮疏耳畔響着巫師的話,白淨潤澤的眉眼中流露出幾分悵惘,說起來,這份殺孽算到她頭上,如若真的有功德簿,也不知道死後還能不能穿回去,她媽還等着她在大城市功成名就,來給自己提供吹噓的素材呢。
“這不是你的錯。”阮疏聞言,微微仰起頭,勉強能看到一截白皙的腕骨,腕骨上覆蓋着的青筋安靜地運輸着血液,看起來脆弱而又美麗,但阮疏卻不會小瞧對方,巫師能調用她的靈力為己所用,且還能應用自如,這謝懷瑜的高級馬甲,都這麽牛逼嗎?
阮疏興致缺缺地理了理衣角,仔細回憶,了悟還真是她遇到的最菜的高級馬甲。
要是能讓這些高級馬甲聚在一起打一架就好。
鹬蚌相争、漁翁得利。
——
霍紹光俯視着散亂的隊伍和一片狼藉,猩紅的雙眸晦暗不明。
哨兵忍不住伸手擦了擦額頭,他對霍紹光的畏懼,不僅僅在于他身居高位,更因為,對方是個明晃晃的瘋子,以一敵百,還能全身而退,當時的太子不過十六歲,就因為狠戾的手段和無人能匹的武力,再無人敢對其提出質疑和挑戰。
“有意思。”霍紹光的舌頭抵了抵腮幫,他摸着下巴,手裏的砍刀徑直插入土地。
哨兵望着對方興致勃勃的表情和眼中昭然若揭的瘋狂,不自覺地在內心為朝廷的心頭大患——紅蓮祈福,希望他們能在瘋子的手上多撐幾個回合,免得他覺得無趣,回朝廷荼毒他們這些士兵。
——
阮疏蜷縮着身子,鼻腔裏充斥着血腥氣,她伸了個懶腰,眉眼裏透出了幾分不安,那些火光依然連成一條線,盤踞在遠處。
“所以說,學藝不精,害人害己。”黃華頂着士兵震驚的目光,窩在阮疏的懷裏,對她進行全方位的思想教導:“你說說,但凡你轉移的術法能熟練點,我們就不會被轉移到荒漠,說不定就轉移到什麽四季如春,适合吃喝玩樂的好地方。”
見不得黃華理直氣壯的無賴模樣,牡丹的蛇尾狠狠地在黃華的貓臉上一抽,嗤道:“半斤八兩,還怪主人?當年主人第一次教你,你就把我和主人送到了虎穴裏,你還有臉提了!”
阮疏垂眸看着一貓一蛇窩裏鬥,紛繁蕪雜的愁悶心緒都消散了不少。
“好了,知道你們是為我好。”再度卷了卷,将黃華和牡丹攬在懷裏,阮疏望了眼天邊的光火和身旁來來往往清理物資的士兵,長籲一口氣,她真的好想攢夠積分回家啊。
優秀的孤寡選手,不想嫁人,更不想見證血腥場面。
不一會兒,隊伍又開始慢悠悠地往前挪動,巫師竟也奇跡般地,放任阮疏一個人在車上搖搖擺擺、昏昏欲睡。
阮疏的靈氣雖然被解開,但巫師卻又給她加了個靈氣塞子,阮疏盯着手指間瀉出的一絲靈氣,陷入了沉思。
就這麽點靈氣,還不夠她形成把梳子,給自己梳梳頭。
“李小将軍回來了,”士兵氣喘籲籲地邊跑邊吼,還未等隊伍裏的人綻開笑容,下一句話就響了起來:“身後還跟着敵軍的三千重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