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結伴出行
去榷場的事林悠然只無意中提過一次, 沒想到趙惟謹竟記在了心裏。
林悠然藏起滿心的感動,玩笑道:“小驢子大集上不就有嗎,為何要出遠門去買?”
趙惟謹不答反問:“集上的驢子多少文一頭?”
“兩貫到十貫不等。”
“我帶你去的這處, 這個數。”趙惟謹用手比劃了一下。
林悠然心情毫無波動,說:“五貫一頭, 反倒不便宜。”
趙惟謹勾唇, 慢悠悠道:“五百文,若要得多還能更低。”
林悠然瞬間激動:“五百文?比買肉都便宜!确定是健壯的小驢子嗎?不是年老體衰,也不是生了病快死的?”
“若沒人買, 還真就得殺掉吃肉了。”
趙惟謹笑笑, 說起了緣由。
保塞縣往北三十裏處有個漕河碼頭,常年盤踞着漕幫和鹽幫兩大勢力。漕幫運糧, 鹽幫運鹽, 兩家為了争奪人工、河道等時常起沖突。前不久剛剛大戰一場, 漕幫大獲全勝, 收繳了鹽幫諸多人手和運鹽的毛驢。
“上百頭驢子, 若無人去買只能就地宰殺, 炖肉吃。”趙惟謹誘惑道, “聽說驢肉勁道可口, 夾在餅中味道更美。”
林悠然脫口而出:“你說的難不成是驢肉火燒?”
趙惟謹挑眉,“你知道?”
林悠然确認道:“這個漕河碼頭, 可是在徐水漕河鎮?”
趙惟謹點頭,“确是漕河鎮無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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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悠然不由笑了, 吃了二十幾年的驢肉火燒, 沒想到還能親眼見證它的來歷!
“咱們何時去?若晚了說不定就都變成驢肉火燒了!”
趙惟謹縱容道:“你想何時便何時。”
林悠然有些不好意思地說:“若郡公方便, 可否明日早些出發, 順利的話當天就能走個來回。”
趙惟謹寵溺點頭, “好。”
“我去知會阿娘一聲,今日歇在食肆好了,省得明日早起驚動她們。”
林悠然跑出去,又退回來,下意識張開手想要抱抱趙惟謹——是那種很興奮很激動的抱抱,不存在任何欲念——但還是克制住了,只是屈了屈膝,說:“多謝郡公,這個獎勵我很喜歡。”
沒想到,卻被趙惟謹抱住了。
他一只手搭在她後背,一只手環住她肩膀,聲音低沉而寵溺:“喜歡就好。”
林悠然驀地紅了臉,落荒而逃。
跑出一大截,還能聽到趙惟謹愉悅的笑。林悠然拍了拍酡紅的面頰,也忍不住笑了。
這個男人啊,真是厲害得緊,但凡她動搖一點點就會被他抓到,并迅速付諸實踐。
有一點點不安,卻也有很多心動。
林悠然心情複雜地睡着了,到了四更,聽到雞鳴聲便迅速起床。
這時候天還黑着,她用冷水洗了臉,又手腳麻利地把昨晚做好的肉包子放到籠屜上蒸熱,又煮了一小鍋蛋花湯,分裝到拳頭粗的竹筒裏,就這麽踏着啓明星出了門。
仿佛心有靈犀般,趙惟謹也在這時候牽着馬到了溪邊,同行的還有水牛、小石子等數名兵士。
為了方便騎馬,趙惟謹今日穿着一身黑色勁裝,領口微微咧開,露出裏面的羽絨馬甲。
林悠然眼中劃過一絲笑意,把包子和蛋花湯遞給他。其餘的則被水牛和小石子搶着接過去,和大夥分去了。
這群人也是有趣,故意跑出老遠,留趙惟謹和林悠然單獨相處,仿佛生怕林悠然看不出他家郡公的心思。
趙惟謹更是明目張膽。
明明竹筒足夠,他偏偏要跟林悠然共用一個,林悠然不喝還不行,他會霸道地喂到嘴邊。
倆人就這麽你一口我一口地把早飯給吃了。
老仆駕着馬車姍姍來遲,顯然,是特意為林悠然準備的。
林悠然笑笑,說:“正常來講,我應該感謝郡公的好意,然後領情地坐進馬車,一路舒舒服服到漕河鎮。”
趙惟謹:“但是——”
林悠然笑意加深,道:“但是,為了不拖慢行程,我只能心領了。”
趙惟謹勾唇,道:“這麽說,你想跟我同乘一騎?”
林悠然笑笑,用行動作為回答——只見她束起衣袖,娴熟地扶鞍上馬,絕塵而去。
這是趙惟謹的寒霜,極有靈性,平日裏別人碰都不讓碰一下,卻肯讓林悠然騎。
趙惟謹眼中滿是驕傲,竟不知她還會騎馬。
圍觀兵士目瞪口呆。
“這樣的女子做主母,我是服氣的。”
“我也服。”
“就看郡公能不能争口氣了。”
“……”
趙惟謹飛身上馬,追妻去了。
兩個人一前一後,淌過清水溪,穿過銀杏林,越過木拱橋,踏上寬敞的官道。
趙惟謹跟在林悠然身後,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默默地守護着。
看着她策馬奔騰的飒爽英姿,眼前閃過她不同的模樣——
在泡桐樹下做粘豆包的娴靜,銀杏林中走夜路回家的慌張,竈臺前指揮若定的自信,看到鄉民們踩水過河時的脆弱……她的每一種樣子都如同一幅美麗的畫卷,一一印刻在了他的腦海中。
早在他還沒有意識到的時候,便已動心。
他察覺到她的逃避,并不急,就這樣投其所好,徐徐圖之。
此生,非她莫屬。
***
從南山村到漕河碼頭約莫六十裏地,快馬加鞭一個多時辰就到了,買完驢子還能不緊不慢吃頓驢肉火燒。
林悠然見到了漕幫的人,絲毫沒有她想象中兇神惡煞的模樣,就是普通百姓,有體格強健些的,也有淳樸憨厚的,還有為數不少的婦人和孩子。
相比之下,反倒是對方看他們的目光帶着濃濃的戒備。漢子們不着痕跡地圍攏過來,将婦人和孩子護在身後。
水牛上前想要說明來意,對方卻聽都沒聽完,便連連擺手,道:“這裏沒有你們要找的人,也沒有東西賣,請速速離開。”
林悠然稍稍一想便明白了。
趙惟謹這樣的人,在人前一站便是鶴立雞群的存在,即便特意穿得低調還是掩不住通身的貴氣。再加上水牛幾個,一看就不是尋常百姓。
對方說白了并非正道,對官兵之流最為忌憚,如今乍一看到他們難免心生警惕。
然而,總不能白來一趟。
林悠然瞧見一名婦人正在草棚中煮肉,靈機一動,和氣地搭話:“最後放鹽,肉湯更鮮。”
婦人怔了怔,忍不住道:“肉熟了再放鹽,可會入味?”
“若是鹵肉自然不行,我瞅着嫂子肉塊切得小,想來是打算清炖,若鹽粒早早地放進去,肉中的水分和油脂榨出來,不僅肉吃着柴,湯也會失去鮮美的口感。”
林悠然神情篤定,叫人忍不住信服。
婦人放鹽的手不由收回來。
林悠然笑得更為友善,道:“将表層的血沫撇去,可去除雜味。”
婦人再次照做。
緊接着,林悠然又細細地跟她說了何時放蔥花大料、驢肉和羊肉烹制的區別、火燒用哪種鍋烙出來更酥脆……
說到興起,忍不住淨了手,揪起一個面團現場演示。同樣的面團,被她烙出來愣是酥脆焦香,內裏多出不同的層次。
短短一刻鐘,周遭就圍了一圈婦人,個個看得心服口服。
就這樣,林悠然的“美食外交”成功發揮作用,贏得婦人們的好感,主動為她牽線搭橋。
漢子們這才稍稍放松警惕,詢問他們的來由。
聽林悠然說來自保塞縣南山村,對方當即問道:“小娘子可知博陵郡公?”
林悠然瞄了眼趙惟謹,玩笑道:“不僅知道,還很熟。”
對方忙道:“既如此,還請娘子向郡公帶個好。當年我兄弟在雄州當兵,遭遼人堵截,是博陵郡公救了他,雖說我兄弟後來還是走了,這份恩情老馬始終記着。”
林悠然朝趙惟謹眨了眨眼。
趙惟謹淡淡一笑,朝水牛使了個眼色。
水牛機靈地上前,含蓄地表示,他們幾個就是博陵郡公的手下,同時掏出當年在軍中的銘牌給對方看。
對方頓時大喜,十分熱情地同他勾肩搭背,稱兄道弟。
這人姓馬,是當地漕幫頭目,人稱“馬老大”,俨然是個性子直爽、知恩圖報的。
聽說林悠然要買驢,馬老大豪爽道:“買字就別提了,想要哪頭直接拉走。”
林悠然自然不肯。
兩邊各自客氣一番,最後,林悠然以十貫的價錢買下了二十頭驢子。
不是一開始說的五百文一頭的小毛驢,而是正宗的德州大驢,個個高頭大耳,比尋常騾子還健壯。這樣的驢子往往是用來做種驢的,別說十貫錢二十頭,若放在平時,十貫錢兩頭都不一定能買到。
這一趟,林悠然無疑是撿到漏了。
馬老大不僅招待他們吃了一頓驢肉火燒,還給他們塞了半片驢肉。說到底是看着“博陵郡公”這位救命恩人的面子。
林悠然投桃報李,一口氣寫了十幾張鹵肉、腌肉的方子送給馬老大的媳婦,也就是煮肉的那位嫂子。
馬老大擔心他們趕着這麽多驢出岔子,親自騎着馬一路相送,直到進了保塞縣境才折返。
臨分別,兩邊說定,等漕幫再路過三河碼頭,便到河沿兒食肆吃飯。
林悠然瞧着那一頭頭高壯的驢子,喜不自禁:“郡公先前說在雄州救過許多人,我還不大信。沒成想,這回還是沾了郡公的光。”
趙惟謹一副遺憾的模樣,嘆道:“可惜沒救過你。”
林悠然嘴甜地說:“救我的人不是郡公的堂兄嗎,這樣算算,郡公也算我一半恩人了。”
趙惟謹瞧着她,慢悠悠道:“那你願意把你的一半以身相許給我嗎?”
林悠然:“……”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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