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紀忘舟無所謂地笑笑:“我接受,……

夜露深重, 醫院樓下的路燈還亮着,路邊喬木安靜伫立,燈光稀碎斑駁灑下。

花壇裏的草還沾着水珠, 剛下過小雨。

病房裏雪白牆壁上挂着的鬧鐘滴答,指向了淩晨一點的刻度。

不是該繼續聊天的時候了。

姜聽玫止住話題, 無畏也坦然, 但對他很溫柔:“好啦,睡覺了, 晚安。”

她按下電燈開關,輕輕關上房門出了隔間。

而紀忘舟躺在床上,看着頭頂漆黑的天花板,和窗外照進的隐隐月光, 淺淺的亮,暗中燭火一般。

腦海裏是她的那句話, 輕輕的,很堅定, “我在意你。”

唇角漸漸揚起, 好像今晚這樣操蛋的事也沒了非不可原諒的理由。

一室之隔,他聽見牆外的腳步聲,輕輕回了句:“晚安。”

……

翌日,姜聽玫起得早, 在走廊上看見推着擔架來來往往的病人,回房看了眼裏面那人的睡顏,脖子上那顯眼的頸托, 明明是病人昨天卻還一副冷淡不在意模樣。

黑發黑眸,長睫安靜地阖上,鼻梁高挺, 唇很薄,唇色有點白,眼睑下的朱砂痣一點,俊美斯文,也得感慨生得是一副好皮囊,怎麽樣都好看。

就算,昨天那樣。

抿唇輕輕笑了下,她走過去将床邊玻璃杯裏已經冷掉的開水重新換成熱水。

而後出門去樓下買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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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來的時候八點了,紀忘舟已經醒了,半靠着病床,枕着枕頭,在看窗臺上的一盆茉莉花。

昨晚下了雨,本是白色花骨朵這下全開了,雨珠綠葉間也是別有一番意趣可愛。

姜聽玫拿出剛買的還冒着熱氣的粥,遞過去,“吃早飯了,忘舟。”

“皮蛋瘦肉喜歡嗎?”她從食盒裏陸續往外拿,“或者豆漿油條,選哪個?”

紀忘舟一身白藍條紋病號服,臉色相較昨天已經恢複很多了,但還是有點蒼白,擡眸看她,桃花眼裏是疏淡的笑意:“都可以。”

她還穿的是昨天那身,簡單的T恤長褲,頭發用發帶紮着,劉海掃着耳垂,很普通的打扮,卻也是一張讓人難以忘記的臉,五官漂亮深刻,她從小就是美人。

姜聽玫走到病床前去,看着他脖子上的頸托,想了想:“還是喝粥吧,我怕你嚼不動。”

“嗯。”他低笑回。

用碗盛粥到他面前,勺子輕輕攪動了一下粥面的熱氣,香氣撲鼻。

她勉為其難:“紀忘舟?”

他:“嗯?”

明明都是成年人說話,卻似乎有點難以啓齒,她輕問:“要我喂你嗎?”

他現在這樣子,能自己吃飯就有怪了。

那雙漂亮的桃花眼又彎了點,瞳仁很黑,裏面有淺光,他今天好像很愛笑,嗓音低啞:“那辛苦你了,聽玫。”

姜聽玫看着他的笑,陽光從玻璃窗戶灑落,親吻他的眉眼,好看如斯,勝過光陰。

有點不自覺的小心翼翼,她探身,端着熱騰騰的粥碗,輕輕地挖出一勺,遞放到他唇邊。

那本略為幹燥的薄唇沾染了水光,有了光澤起來,白釉瓷光,清隽好看。

他們靠得近,能聽到彼此呼吸聲,還能聞見獨屬于他身上的那種淡冽氣息,佛香一般,如初見。

思及此,她記得那時她吻過這張唇。

那時太……肆意了點。

紀忘舟沒有說話,只是半垂着眼眸,安靜地喝她遞來的粥,一小勺一小勺的,很有雅意。

姜聽玫不想再去深想,便說些其他話聊:“昨晚做了胸部x光,結果出來了嗎,醫生怎麽說?”

頓了頓,他似又恢複散漫,淡笑回:“沒斷。”

姜聽玫有點哽,“很自豪啊?紀先生。”

“是不是脖子沒斷,也很自豪?”她真看不得他那樣地不顧自己安危,又準備語重心長地開口勸誡他,珍愛生命。

卻就聽見他回,“答應你了,好好活着。”

他慵懶地笑,那尾朱砂痣也微微上挑。

有點妖孽。

姜聽玫呆了一瞬,心底某地好像被推箱子的小人輕輕推了一下。

笑逐顏開,她十分真心:“好,長命百歲。”

窗外雲影略淡,紀忘舟看着她的笑意,下一瞬移開,眼底情緒未明,很快又不見蹤影。

一碗粥還沒過半,他們就聽到敲門聲,姜聽玫放下粥去開門,門外的人徑直進來了。

都是穿制服的警察,随行的有兩位,帶着記錄本,客氣問:“請問是紀先生嗎?”

“昨晚男扮女裝抓獲歹徒是你嗎?”身體破壯實的那位警官問。

“是。”他擡眼看着來人,表情疏淡。

身旁略年長的警官,看見室內這幕,連忙笑了兩聲:“我姓于,可以叫我于警官。”

“那,紀先生你和你女朋友可以繼續吃着?我們做下筆錄,方便嗎?”

姜聽玫怔了下,還沒說出不。

就聽見他輕飄飄地開口:“做吧。”略過前面那句,好似他一點不在意。

見他這樣,姜聽玫也懶得去解釋了,就陪在旁邊,聽他們問話。

“姓名?”

“紀忘舟。”

那警官擡頭看了他眼,有點不相信,将信将疑着繼續問:“年齡?”

“25。”

“是昨天策劃誘抓歹徒以身犯險的<小花/不/難/過>嗎?”

“是。”

“那條微博上熱搜了,後續處理,如果有人起訴造謠,你可能會面臨刑拘。”

紀忘舟無所謂地笑笑:“我接受,我尊重法律。”

于警官倒是贊賞地笑了:“紀同志很有擔當啊,”他翻過手上筆錄一頁,繼續道:“但是這你做的是好事,受害者都已經解救出來了,她們甚至想給你寄錦旗。”

旁邊身材壯實的那位警察也開口:“同志是真厲害,我們警局其實對這案子挺久沒頭緒。”

“有記者想采訪你的事跡,可以嗎?”

“不需要。”紀忘舟下颌微擡,對這種問話顯得有點厭倦。

“還有什麽要問的嗎?”

于警官看着面前年輕小夥子,剛想問具體偵破案件手法,就接到一個電話,他出去聽了幾分鐘。

回來後語氣變得極為熱絡:“嗯,沒什麽事了紀先生,你的朋友已經告訴我們事情的來龍去脈。”

“屏荔山能接待你們這樣大的投資商是很榮幸的,但是這種以身犯險的事以後還是讓我們警察來吧,總之非常感謝紀先生對案件的幫助和對宛城的支持。”

他伸手擺了擺,“小張啊,你今天下午帶紀先生去案犯住址查看下……”

“不用。”紀忘舟伸手握住床頭櫃旁水杯,端起喝了口:“我可以自己去。”

“受害者應該受了不少驚吓,心裏評估和安撫是你們警方應該關心的。”

“我只是僥幸,算不上多大功勞,別見報。”

唇角輕扯,他微笑:“基層很苦,你們辛苦了。”

張警官本來有點忐忑,這下忙笑着回:“放心,一定會好好安撫受害者,媒體我們也會去拒絕,那您就先和您女朋友吃飯吧。”

他們說着便往外走。

姜聽玫起身去送,“辛苦,警察同志。”

等到人都走了,她做回床前,看了下粥,“還喝嗎,溫的。”

紀忘舟微微皺了下眉,“不用了,謝謝。”

“你讓阿縱來吧,回去好好休息。”他看着窗外,側臉安靜。

姜聽玫嘆了口氣,“好吧,有什麽叫我。”

她出了房門,站在空曠走廊上,有點空落感。

他好像不在意,對什麽都不在意,警察的客套生硬,态度轉變後噓寒問暖,這些本很容易理解,但他似乎厭煩。

生長在偌大的家族中,權勢欲望什麽都有,還是長子,應該會承父業吧。可她卻從他身上看到了一種矛盾感,厭世清冷,對那些無數人執着追逐的聲名,不屑一顧。

大概是佛門中生長出來的冷清感。

窗外是陰天,有鴿子飛過,撲棱着翅膀在窗前逗留幾下又飛遠。

醫院裏的消毒水氣味揮之不去,想到他的臉,姜聽玫忽然有一刻心疼。

……

回了公寓,傍晚收到丁蔚的電話,說是紀忘舟出院了,在去案犯囚禁女孩們的藏身地點的路上。

手指扣了下書架上的書封紙,她回:“我能去嗎?”

丁蔚想了想,“可以,但是他應該不想你去。”太血腥了,變态性/欲充斥着的地方,她不應該接觸。

“告訴我位置吧。”頓了頓,“別和他說。”

到那裏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樹林裏只有一條路,四周都黑黝黝的,顯得有些陰森可怖。

那座囚禁女孩的木房就在一片石壁下面,位置隐蔽,從外面看過去很破。

陶雨杉也跟着來了,打着手電筒,“我的天吶,怎麽這麽像拍恐怖片。”

“那人不會心裏變态吧。”

擡腳踩過面前枯枝灌木,她表情有點不易察覺的難受,輕回,“應該吧。”

到了木房前,門是開着的,兩層土樓,室內光線極暗,很潮濕,能聞到一股黴味和血的腥味混合起來的味道。

陶雨杉皺了皺眉,有點打退堂鼓了,“要不我們還是回去吧姜姜,這裏太可怕了。”

姜聽玫沒回,走到一側的隔間門前,門開着,但用了一塊白布擋住了,白布上面還有斑駁的血跡。

她伸手一把撩開,看見室內陳設,一個木桌和四個石凳,還有幾根短的鋼筋支在旁邊。

陶雨杉半蒙着眼睛,有點慫,小聲問:“這地方太暗了,不會有蛇吧?”

屏息,姜聽玫其實也有些退意,但聽見樓上傳來聲音。

“嗯,應該是這個鐵鏈穿過三號的鎖骨,拍的時候受害者下跪姿勢,他按着她的頭,他把自己想象成皇帝。”

“變态地囚鎖,甚至可以随意剝奪她的生命。”

“還有這些,剝皮工具,他在嘗試把人變成……動物?”

“馴服的手段,他喂她們喝他的x液,因為他射不出來,他只能這樣獲取快感……”

這些聲音很冷,聽不出感情波瀾,像在敘述一件稀疏平常的事一般,但她能聽出來,這是他的聲音。

心裏有說不出來的難受滋味,姜聽玫繼續往前走,沿着樓梯上樓。

陶雨杉害怕,“我不去了姜姜。”

“好,你在這等我。”

上了樓。

二樓很寬,四間卧室,監獄一樣的設置,很壓抑,很黑暗。

姜聽玫一腳踩在地上,聞到一股濃重的血腥味。

他站在第一間門面前,推開門,眼球還未适應那裏面的黑,就被一雙幹燥溫暖的大手捂住了眼睛,一瞬間的事,他站在她身後。

冷硬一聲:“回去。”

“為什麽?”姜聽玫有些發倔,語氣也不好。

柏縱拿着相機在旁邊看着,有些進退維谷。

“這不是你該看的。”他聲音像雪松裏的霧,啞而涼。

“你能看,我不能看?”姜聽玫執意道,聲音冷淡:“血腥暴力,虐待折磨,你喜歡這些?”

紀忘舟忽然扯着唇角笑了下,“是,所以你走吧。”他一伸手,把門拉回來,關上了面前的房門。

“我不想隐秘地被別人窺探。”

姜聽玫聽得渾身發冷,咬着牙,忍住鼻間的酸意,掰開他手,轉身就往外走。

“好,反正我和你也沒什麽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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