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有點想他

[“兩條路在樹林中分岔, 我選擇走人少的那條,這就導致了所有不同。”(注)

今天遇見導師和以前的師兄,很久沒見, 我應該笑得很勉強。有時候不得不承認,我選擇的那條路太過孤單, 以致于我不敢面對他們。師兄已經跟着導師讀到研三, 理論和實踐都是我所不可及,他們聊學術, 我只能低頭注視面前方寸土地。這兩年混跡在外,我好像活得只剩一副軀殼了。

攪動着吸管,我坐立難安。

導師卻擡頭很認真地問我,“聽玫, 你有沒有後悔?”

後悔當初受不了壓力而辍學。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當時情緒, 精神都崩潰到極點,我下了一輩子不回頭的決心。

可是現在, 我好難過。

我盡力維持着微笑, 像麻木自己一樣回答:“我不後悔。”

我本該如此,身處泥潭。

這就是命吧。

就像neil最後也沒能說服他父親而選擇飲彈身亡。]

短促的車笛聲一陣又一陣回蕩,刺破夜的寧靜。姜聽玫抱着手臂坐在窗邊,在從紗窗透進來的月光下閉上眼睛。

情緒好像置身波濤翻湧的大海中, 沉浮不定。她一手抓着手機,剛寫完了一天的日記發洩情緒,現在內心平靜而哀傷。

還是不甘。

靜坐了大概五分鐘, 她回過神了眼手機,紅點消息增加了十幾條,她有些疑惑點進去, 一眼看見紀忘舟剛剛的點贊提醒。

她發了條朋友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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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海裏空白三秒,意識到自己幹了什麽後,她飛快地劃到剛剛的動态那裏,删掉說說。

切錯號的社死也是真實存在的嗎?

別人會不會覺得她有病啊,好矯情,過得沒別人好就發小作文酸。

深吸兩口氣,姜聽玫扣下手機,随手從書架上拿了本書看。

螞蟻鉛字密密麻麻組合在一起,平日裏都認識,今天組一起了卻總像讀不知味,讀不進去。

紀忘舟給她點了個贊。他真是高強度沖浪,也會關心這些啊。

明明距上次相見後已經一個多月了,那次算不歡而散,他們誰也沒再聯系誰。現在看見她這麽多尴尬,估計點贊的時候在想,這人誰?

想着心裏就覺得空落落的,胃裏沒東西一樣,她覺得自己應該是餓了,起身到廚房去。

點火,燒水,下面條的時候看着鍋裏翻滾的水紋,會想到他。

面條由硬變軟舒展開來,白軟的在爛纏在一塊,用筷子去戳,會想到他。

熄火,盛面,她把鍋洗幹淨給自己煎一個雞蛋。

香氣溢散在空氣中,姜聽玫單拿碗出來放佐面調料,一點一點,辣椒油滴在雪白的面條上,攪開,整碗面都變得紅豔豔的。

又拿出醋,倒了整整兩勺,酸味都散出來,煎好的雞蛋也蓋上去,一碗簡單的面條成型。還是會想到他。

時隔這麽久,她重新回了雲澤,工作輾轉又換了幾份,對于他的消息她也很少去刻意打聽了解,可現在,最後一面時他說的每一句話,她都記憶深刻,烙印在腦子裏一般。

真是怪事。

端着面去客廳,坐在桌前,姜聽玫開始一小口一小口地吸溜面條,面條又辣又酸,刺激得舌尖有點麻。她又起身給自己倒了杯水,仰頭灌了一大口才止住那種辣麻感。

坐回去,繼續吃面條。最後的那次見面,她好像說,“你別找我了。”

當時是什麽情緒說出這句話的,短時間的難堪,心冷,還有掩飾自己的脆弱自卑。他要給她錢,為一件蹩腳設計,為一件在她看來不值得的設計。

現在想想,她太敏感,長期的為還債而奔波的日子裏,她強撐一口氣,挺着自己的傲骨,情緒壓抑,在幫助與施舍層面上幾乎是活成極端的一個例子。

拒絕所有關于錢的幫助,才能讓她感覺自己不是在乞讨,還是從前一樣,不為別人彎腰。

他應該沒有壞心,就是語氣太淡,大概他說話就那樣。而她過激行為,讓自己失去了這麽多天來,交到的唯一一個朋友。

面條見底,嘴裏全是辣和酸。眼睛像起了層霧氣,朦朦胧胧的,陰天裏的山霾,不見光影。

陶雨杉聽見外面動靜,穿着睡衣打着哈欠出門,在門口露了個頭,問:“姜姜,餓了”

還好她睡得早,沒看見她剛發錯的朋友圈。

姜聽玫捧着面碗,點點它,“有點。”吸了根面條,她問:“吵到你了?”

陶雨杉:“有點。”她語氣軟,“感覺最近你心情不好,很少笑了。”

放下碗筷,姜聽玫擡頭對她笑了下,“可以了”

陶雨杉穿着黃恐龍睡衣,蹭蹭蹭就蹭過來了,抱住她一只手撒嬌,“可以啦。”

“不過我想告訴你一個秘密。”

姜聽玫:“”

陶雨杉:“我最近在網上認識了一個朋友,他是情感分析師,我們聊得很好,我覺得他應該是個很溫柔的人,過兩天想見他一面,你陪我去嗎?”

姜聽玫想了想,“我這些天應該沒有時間,兼職和工作都很滿,你注意一下,到了給我打電話。”

“好吧。”陶雨杉嘟嘴,又問:“你知道柏縱他們最近在幹什麽嗎,上次屏荔山機器人比賽已經結束了,他們拿了一等獎,應該早回雲澤了吧,還有機會再見嗎?”

電視機櫃上放了一個玻璃瓶,瓶中插了支半開未開的玫瑰,根莖綠得發烏,花瓣也有點發黑。

姜聽玫走過去,喃喃道,“缺水了。”

陶雨杉拿水杯去接了杯過來,“我挺想見柏縱哥的。”

用水杯往玻璃杯裏面倒水,姜聽玫安靜地看着花,白皙細膩的肌膚襯着外面的夜色,看不太真切,也看不清情緒,“你不是有新網友了嗎?”

陶雨杉:“不一樣。”她嘆氣,“沒有人有他那麽好了。”

她低頭在手機微博裏翻照片,給她看,“這是他們上次在宛城獲獎時的照片,你看看,感覺好優秀,好遙遠。”

漆黑眸子定定看了那張合照十幾秒。科技展領獎臺上的照片,中間是獎杯,他們實驗室五個人并排站着。

他站在最中間,純黑西裝,領帶是藏藍色的,手半垂着,手腕的佛珠露出來,指骨修長。

皮膚冷白至病弱,那張英俊深刻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冷漠,拒人千裏之外。

知道的是他領獎,不知道的可能只能看出不耐煩和冷漠,連掩飾也懶得用上一分。

和雲澤日報上那張家族合照如出一轍了。

他對誰都冷。

心下竟得了點安慰,拟備移開目光的時候,陶雨杉将手指放到了合照背景上,電子設備播放的PPT,上面寫的團隊分工介紹。

陶雨杉放大了圖片,念出來:“動機設置:姜聽玫。”

“姜姜,他們署了你的名字!”陶雨杉抱住她,驚喜開口,“姜姜,你好厲害,你看他們下面還有評論問你是誰,怎麽沒來參加頒獎典禮。”

得到認可是很開心的,姜聽玫看着那名字反複三遍,心底驚喜像一朵悄悄綻開的小黃花,在滿是廢墟的荒蕪之地,頑強生長。

眼眶有些發熱,姜聽玫往下看,發現團隊合作的名單裏面沒有丁蔚,他也沒來頒獎典禮。

評論裏有一兩個人問他,但都沒人回答。

紀忘舟默認了她的設計案,否認了丁蔚的。

輕按眉心,姜聽玫擡頭看着窗外漆黑的天色,燈光浸潤在夜裏,很遠的天空裏有幾顆不那麽明亮的星星。

心底好像被沉重而朦胧的暖意給整個裹住了。

莫名想他。

——

紀家,明樓。

屏荔山的事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這是紀忘舟回蘭澤後第一次回家。

趕上國慶,紀聞夏放假一周,在家成天和盛雪蘭鬥智鬥勇,讓一向冷清的別墅也有了點生氣。

駛車入了花園,熄火,停在露天車庫裏。

紀忘舟在駕駛座待了會,聽見不遠處的開門聲,擡手系上領邊紐扣,靜了會,打開車門,長腿一邁走出去。

一手搭着西裝外套,領帶沒打,黑西褲往下,一雙腿修長筆直。

額角碎發似是有點長了,有點遮眼睛,漆黑深眸,沉靜冷淡。

紀聞夏遠遠的看着男人的背影,笑着便跑過來了,“大哥!”

她穿一件米白絨毛大衣,及肩長發披着綴了個格子蝴蝶結,乖巧漂亮。

跑到他身邊來,“哥,你回來啦。”

“這次待幾天呀?”

一手垂着,紀忘舟護她走裏面,回:“不确定。”

“那多待幾天嘛,媽生日要到了,爸過幾天也要接出院療養,我們一家人在一起不好嗎。”

彎唇,紀忘舟朝她笑了笑,沒回,轉而問,“你二哥呢?”

紀聞夏眨眨眼,想到什麽,又默默閉嘴,不說話了。

花園裏有園丁在修剪玫瑰花枝,一路上路過噴泉,水聲清響。

見紀聞夏這樣,他也把紀淩陽的事猜出了十之八九,估計又沒幹好事兒。

“不過,哥哥,媽她告訴我讓你回來的話先去她那一趟。”

手指捏了捏眉骨:“她有說什麽事嗎?”

紀聞夏搖頭,“沒說,估計是想你了吧。”

“還有哥哥,我看了你比賽視頻了,做的那個機器人好厲害,你們還得第一名了,太棒了吧。”紀聞夏滿臉仰慕地說。

紀忘舟扯了扯唇角,對她算耐心,“你以後也可以的。”

繞開回廊,走到明樓,推開門,門內熱氣一湧而入。

牆壁上的油畫,歐式風格裝潢,以及陽臺靠光處的一架鋼琴。

拖鞋踩在地毯上,進了主廳,先看見一只藍眼的波斯貓,依偎在桌角,在懶洋洋地舔爪子。

紀聞夏跑上前去捉住貓兒玩,對一旁穿着旗袍披着坎肩的女人說:“媽,大哥回來了。”

盛雪蘭手裏拿了一支白蘭,用剪刀在剪那蘭花的根莖,聽到後,回頭看了只穿着薄薄襯衫外套的男人一眼。

剪刀微頓,“忘舟回來了?”

狹長雙眸掠過她,看見紅木茶幾上的一份報紙。茶點壓着,應該放了挺久。

紀忘舟走上前去,躬身彎腰坐下,長腿敞開,一手支着下巴,輕輕“嗯”了聲。

白蘭花瓣微阖,盛雪蘭直接扯了一瓣下來,緩緩開口:“聽宛城那邊警方說,你去抓歹徒,還受傷住院了”

撩了撩眼皮,他沒什麽波瀾回:“嗯,小傷,沒事。”

盛雪蘭卻愠怒地拿花拍了下他掌心,“成何體統!”

“在外面這麽不愛惜自己!”

紀聞夏也驚訝了:“哥,你什麽時候幹的這也太酷……太,危險了吧!”

紀忘舟擡眼看着盛雪蘭,神色自若:“母親,我沒事。”

也看穿她的假意,她應該是可惜他沒事。

盛雪蘭很快略過這個話題,其間又問了些他有的沒的,最後話鋒一轉提到,“忘舟,你看報上消息了?”

往茶幾那瞥了眼,紀忘舟沒說話。

紀聞夏走過去去把報紙拿出來,看到報面上,第一頁赫然幾個大字标題入眼:雲澤紀家長子疑被拍到和女友約會,修佛不娶誓言成空談。

配圖是占據半個版面的一張照片,她哥和一個背影纖瘦的女人的背影。

夜裏天色不明,他們靠得極近,似乎還牽着手。

紀聞夏震驚得一時有點無措,呆呆地看着她哥和她媽。

盛雪蘭明顯在壓語氣裏的怒火,“知道你還是喜歡她。”

“不過什麽時候把那個什麽莺莺帶回來給你父親母親看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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