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具攻擊性的妖怪,更何況花懶只是一顆狗尾巴而已,能療傷大概就是她唯一的用處了,連飛也不會,從妖界過來都是直接摔下來的。
沒想到花懶卻在那一瞬間清醒了過來,她睜開眼望着下方小孩的發頂,沉吟半晌,淡淡垂眸:“小靜,你要知道,木妖殺人……才是最殘酷的。”
“……”
的場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花懶收到那視線,頓時笑了起來,又是一副輕松随意的樣子。
“你真沒見過世面,連點想象力也沒有。草怎麽就不能殺人了?吃不掉還勒不死?就算再不濟,也能把人捆起來扔進河裏面去吧。”她還可以變出無數堅硬如刀的狗尾巴草,串也能串死一長溜。
“……”的場靜司沉默着沒說話,他不知道該跟一個掉價的屠夫說什麽。
“好了,說正經的,你叫你們家那位醫生以後不要來了。”花懶打了個哈欠,繞回正題,她雖然不像哥哥那樣讨厭人類,但也談不上喜歡。
的場靜司是她來現世第一個見到的人類,還很諷刺的是個除妖師,卻莫名其妙的讓她想親近。一開始只是單純的為了那雙眼睛,而現在,卻似乎只是想呆在他身邊了。
——真是瘋了。
丁丁總說人類是多麽危險的生物,哥哥大人也那樣排斥現世和人類,他們都曾警告他遠離人類,丁丁也說過,最好離的場靜司遠一點。
她對小靜真的沒有什麽想法,只是覺得有意思,單純的開心,所以想呆在一起,哪怕只是說說話也好。
畢竟除了丁丁,她已經很久沒有這樣一個能說話的人了。
可即便如此,她也不想接觸其他的除妖師,和一個除妖師接觸都已經很冒險了,再和其他的有所瓜葛的話,估計丁丁會一個俯沖下來用肚子砸死她。
“為什麽?”的場靜司的聲音讓花懶回過神來,這才接着剛才的話題說下去。
“那我就直說了。”花懶把男孩放下來,與他面對面,這樣的動作代表她把他放在平等的位置,“依你的說法,你們的場家族世代都是除妖師,你是少爺,現在是因為受傷,所以被送來這裏靜養身體對吧?”
“是。”
“那就好說了。即便沒有人當面揭穿,你自己也清楚,從一個高高在上的少爺,變成一無所有的棄子——是為什麽。”清晰的吐字,花懶聲音平穩地說,并無一絲避諱。
的場靜司愣了愣,沒有什麽特別的情緒,淺笑着道:“你真直白。”
“只有弱小怕事才會拐彎抹角。”花懶的聲線還是帶着幾分不經意的慵懶,“被人冷落是因為你變成了一個廢人,沒有利用的價值。”
“而我會改變你,中途若是有你家的人察覺到你身體的好轉,必定會重新将你接回本家,這樣我就無法幫你繼續治療,有些根深蒂固的傷無法根治,就會留下後遺症。”花懶一字一句地說,神情篤定,似乎勢在必得。
“你确定這是為了我?”的場靜司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
“當然不全是,還有我的私心。”花懶絲毫沒有尴尬,理直氣壯,“我不想見到其他除妖師,而你在達成我的條件前,也不能中途消失,這是我們的約定。”
他痊愈了之後還要帶她玩呢,哪能讓的場本家的人捉回去,所以先下手為強是最好的辦法。
“好吧。”考慮了幾分鐘,的場才慢慢的說道,“我答應你,讓他們以後不會再來,但是你得幫我,不然騙不了本家。”
“怎麽做?”花懶饒有興致地湊過去,又有好玩的事了。
“讓他們不再來這裏的方法,只有一個。”的場靜司從地上站起來,輕輕拂去掉衣袖上的泥土和塵埃,他擡起頭,面帶微笑地看着她,“很簡單,那就是——”
“讓我死。”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最近三次元的事情比較多,此文争取隔日更,如果有事不能更新會跟大家說明。
更新時間定為晚上八點,以後大家期待晚八點檔就好啦~
留言的都是好人,大好人,超級大好人!真的!
☆、什麽都沒有了
葬禮那天,一直在下雨。
的場本家按照少爺的标準,為的場靜司舉行了最後的儀式,很多人來吊唁,很多人都表達了對年幼少主的哀悼,和對的場家人的安慰。
小小的身體躺在豔麗的火焰中,在衆人的注視下被一點點燒成灰燼,森冷空氣中留在原地的,僅僅是一灘沒有生氣的骨灰。
屍體焚燒的非常幹淨,連骨頭也沒有留下一塊。
——這是的場家的傳統。
的場一族的人,妖力都非常強大,即使死後也會殘留比一般人更為濃郁的氣息——那種氣息吸引着貪婪的妖怪。
每一代除妖師的身體都是妖怪們所垂涎的養料,因而他們往往會在死後選擇将屍體火化,不留一絲痕跡的從這世界上消失。
花懶坐在不遠處一顆高大的樹上,旁邊還坐着一個小孩,這小孩的樣子和那些人剛才燒掉的屍體一模一樣,正是的場靜司。
而那些被人收在盒子裏的骨灰,早已在別人看不見的時候,由灰白色變為了黑色,不過是一堆草木灰罷了。
一切都是花懶用妖力做出來的假象。
葬禮的主角,現在正好端端的坐在她身旁,和她一起觀看着下面這場鬧劇。
“參加自己葬禮的感覺如何?”
花懶眼睛望着樹下的人群,的場靜司的父親正在接受一個客人的吊唁,不時點點頭,眉梢處一片平靜,好像死去的是別人的兒子。
“你父親好像也沒有很難過的樣子,連屍體是假的都沒有發現。”她開始懷疑丁丁所說的人類那可歌可泣親情了,現在看來,又如何呢,其實和妖怪的冷血沒什麽差別。
從葬禮開始到現在,的場靜司都表現的很沉默,花懶不清楚他在想什麽,只是忽然覺得這個孩子現在的樣子,才像是一個年僅八歲的小孩。
他顯得很疲倦。
花懶收回目光,盯着男孩,仔仔細細的看了一會,半晌,才疑惑道:“據說你們人類難過的時候,眼睛裏就會流出透明的液體,你……怎麽沒有呢?”
的場靜司看了她一眼,微微勾起嘴角,竟然在笑:“眼淚?那種東西,的場一族的人早就舍棄了。”
這是他今天說的第一句話。
“可是你卻擺出這種表情。”花懶似笑非笑,一臉随意,眼神卻如匕首一般犀利。
“我并不難過,我只是在想——”他頓了頓,暗紅色的眼瞳幽深,如靜脈裏流動的血,“你說,他們看見我活着回去的時候,會是什麽表情呢。”
說完這句話,的場靜司自己也不免愣了一下,他在說什麽,這是相信他還能活着回去麽……他到底在相信誰?
雨水淅淅瀝瀝的下着,順着枝葉滾落,冰冷的風在縫隙裏流竄,的場靜司的父親已經帶着人群向遠處的道路走去。
衆人的身影一點點遙遠,兩旁整齊林立的樹木,把他們分割成一塊一塊沉悶的顏色,越來越模糊。
空氣中彌漫着壓抑的寂靜,花懶像是探究一般,深深望向的場靜司,仿佛要将他的身體看穿似的。
很久,才問出一句話。
“你……會背叛除妖師嗎?”
的場靜司怔了怔,看了她一眼,目光又落在下方的草地上,聲音清淡卻篤定。
“不會。”
沉默了一下又說:“我會回去,成為的場一族最強的除妖師。”
浮冰碎雪般的容顏上,是冷靜到極致的表情,聲音不大,聲線也不夠成熟,而語氣卻堅定決絕。
那一刻,仿佛有什麽鋪天蓋地的降臨,那不是光明,也不是黑暗,那是一種令人心寒到骨髓的冰冷。
哥哥曾說,濃稠的絕望會讓他感到興奮,但當花懶從的場靜司身上感受到這些時,她只覺得難過。
靜默中,少女忽然動了,她伸手把旁邊的小孩輕輕抱起,讓他坐在自己懷中,然後從後面用雙臂緊緊的摟住他,用下巴抵住他的肩膀。
“小靜,你會好起來的,我保證。”
說完,她将男孩的身體轉過來,正對着自己。
“然後等你痊愈之後回到家族,讓他們知道自己當初有多麽愚蠢。”
花懶盯着的場靜司看了好一會,忽然緩慢地露出笑容,在對方毫無防備的時候,抱起他,輕輕一躍向樹下跳去。
半空中,迅疾的風撩起淡綠色的長發,的場靜司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女,飛速閃過的風景中,她彎成月牙形的眼睛尤其璀璨奪目。
“可是小靜你聽着,現在,他們抛棄了你!你的家人抛棄了你,不在乎你的死活,他們已經不要你了!”她在滂沱風雨中大聲沖他喊道,無邊的森林裏回蕩着少女清亮的嗓音。
寬大的衣袖被氣流帶起獵獵作響,兩人平穩地落地,花懶逼近對着自己愣神的小孩,雙手扶上他的肩膀,額頭抵着他的額頭。冰涼的雨水順着兩人的皮膚的蜿蜒流轉,大片大片的潮濕湧動,籠罩了這一方的天空。
“他們不要你了,對嗎?”充滿透明感的聲音低低響起,似誘哄,又似安撫,花懶注視着男孩,碧色的眼瞳裏竟然溫柔如水。
男孩的目光卻恍惚迷離起來,仿佛被蠱惑了一般,只能下意識的點頭:“……他們……不要我了?”
“是的,他們抛棄你了。”
有妖異的光芒在少女眼中浮沉流轉,花懶看着那雙淡漠暗紅色的眼睛漸漸渙散,不禁微微的笑了。
“也許這樣說很卑鄙,可是我啊,真的非常、非常高興。”
花懶輕輕歪了歪頭,一點一點,笑容逐漸加深:“因為現在,沒有任何人會幫你,你沒有家人,沒有父母,連生命也不屬于自己。”
“現在除了我,你已經一無所有——小靜,你只有我了。”
“他們不要你,我要,小靜,姐姐會守護你的。”花懶緩慢地說道,“在你離開我之前,我會一直留在你身邊。”
有人說,擁有的東西少一點,失去的東西也就不會太多,他只要有她就夠了,而她只要不離開他就好。
那時的花懶在想,這樣做的話,這個孩子會不會稍微變得幸福一點呢?
哪怕僅僅擁有一樣不會失去的東西,他也可以不用那麽可悲。
只是她從沒有想過,承諾這種東西,是埋在身體裏的一顆毒草,當諾言破碎,毒草便會破土而出,刺穿皮膚和理智,讓他成為一個滿身荊棘,再也不會親近別人的人。
“……”
雷聲,大雨,呼嘯的狂風,所有的喧嚣仿佛都靜止了。
的場靜司看見少女近在咫尺的臉龐,凝視那雙洋溢着淡綠色的眼眸,很久很久,沒有說話。
……
作者有話要說: 我們阿花【喂】對的場洗腦了→_→
不留言,不收藏,實在是太殘忍了QAQ
☆、有些事情
雨還是沒有停,到下午一直淅淅瀝瀝的下着。
雖說花懶從丁丁那聽了不少現世的事,也知道許多有關人類的東西,卻一直住在春木之裏的中央,從沒有踏出過那座宅邸半步。
第一天來到現世,就遇見了的場靜司,這些日子也都和他一起住在森林深處。因而這次,是她第一次來鎮上,見到除的場以外的其他人類。
上午舉行完葬禮,下午就迫不及待出來玩的人,恐怕也只有花懶了。
雨勢漸漸平穩,已經沒有了剛開始那種傾注而下的氣勢,淩亂地雨點打在皮膚上,沁入一層薄薄的涼意。
花懶溜溜達達的在街上走着,到處看看,對什麽都是很新奇的感覺,的場靜司看着前方那道悠閑的背影,無奈地跟在後面。
街上幾乎沒有什麽行人,街道兩旁的草木林林總總,被雨水洗淨了塵埃。
花懶忍不出伸了個懶腰,牽着的場靜司的手,兩人一起沿着屋檐下幹燥的地方走,可即便如此還是擋不住寒風的侵襲。
“阿嚏——”男孩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冷?”花懶看着他肩膀上那一片痕跡明顯的水漬,又看了看飄搖着的雨絲,煩躁地抓了抓頭發,“啧,受涼就不好了,啊……你們人類真是麻煩。”
指尖一點,一道綠光籠罩過來,的場靜司一轉眼的功夫,身上的濕衣服已經被換成了一件和她自己一樣顏色的衣服,也不知道是用什麽材料做的,總感覺穿着有點癢,酥酥麻麻的感覺,但卻并不難受,反而很溫暖。
“也不知道是誰非要在這種天氣拉我出來的。”的場靜司理了理袖子,慢條斯理地掃了她一眼。
“是是是,都是我的錯,只是不小心忘了你們人類很弱而已,連這點雨都受不了。”花懶不屑一顧地撇撇嘴,餘光剛好看見不遠處的街口,那裏是一間風格別致的店鋪。
玻璃門後挂着正在營業的牌子,旁邊用麻繩綁了白色的風鈴,上面卻落滿了灰塵。
“這種天氣也有不關門的店主啊,去看看吧。”也沒等對方回答,花懶直接拉起的場靜司沖進了雨幕,幾步跨進了那間略顯古舊的木屋。
進去一看,盡是些風格古樸的小玩意兒,木制的扇子和書簽,角落裏擱置着黃銅色的香爐,陳舊的檀木桌子散發出陣陣馥郁的幽香。
花懶百無聊賴地看了一圈,并沒有發現什麽感興趣的東西,正想要拉着的場離開,眼睛卻在掃到角落裏時忽然一亮。
那是一把上了年代的油紙傘,傘面呈現老舊的深藍色,之所以說上了年代,并不是因為它落滿灰塵或者破爛不堪,相反的,這把傘一塵不染并且完好無損,之所以說有些歷史,是因為它有一種與生俱來的沉重感,那種飽含故事的久遠氣息很是特別。
這是把很普通的傘,可花懶一看見它就移不開視線。
最終,她決定買下那把油紙傘,店主卻說不要錢,那傘算是件不祥的東西,送人一般都不會有人想要的。
“是我的錯覺嗎,剛才那店裏的女人看我的眼神似乎有些奇怪?”花懶撐着油紙傘,傘面很大,将的場靜司也完全遮蓋在下面。
兩人沿着河堤慢慢地走,踩到草叢裏的積水時,會發出清脆的響聲。
“不是錯覺。”的場靜司淡淡道,目光似有若無地掃過她,勾起的嘴角染上一絲惡意,“她大概是沒有見過眼睛頭發——甚至連睫毛都是綠色的人。”尤其那一頭長發一直拖到了腳踝,這實在過于引人注目了。
“廢話,狗尾巴草不是綠色還能是黑色?”花懶的表情突然變得很陰沉,“難道不好看?”
“沒有。”的場靜司忽然看了她一眼,有些不自然的別過頭,“只是作為人類的形态來說,有點奇怪。”
論容貌來說,花懶真的不是妖精中長得漂亮的一類,她的外表并不是很驚豔,淺淡的眉眼,略薄的唇,怎麽看都是一副命短的涼薄長相。只是那一身通透的靈氣特別吸引人,這是木系妖怪特有的氣息。
而的場靜司正好相反,明明有着精致到讓人嘆息的容貌,卻一天到晚都死氣沉沉的,和花懶在一起的時候,才稍微變得像個普通人。
這一點,他自己也不是沒有發覺。雖然那只妖怪并不算美,但從外表上來說,他覺得那種樣子就剛剛好了,是他不讨厭的類型。
可花懶才不知道這些,看到小屁孩琢磨不透的眼神,一時有些氣惱:“……竟然說我長得奇怪,的場靜司你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只是實話而已。”
“你……算了。”花懶已經爆出綠光的身體突然平靜下來,憑現在的場的能力,她剛才那一拳下去讓他輪回十八次都夠了,可現在這小子還不能死。
“怎麽?又不想動手了?”的場靜司疑惑中夾雜着戲谑地看她。
“我答應過要治好你,至少等你痊愈之後,我才能殺了你,這是妖怪的信譽。”花懶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向前走了兩步,突然停下來,後面跟着的的場靜司也停下腳步。
“小靜,我有件事想要确定。”花懶站在河邊,目光游離在很遠的水面上,雨滴落入水中蕩漾起細碎的漣漪,一圈圈擴散然後消失。
的場靜司站在她身旁,仰頭看着少女,安靜的等待。
“你選擇和我一起生活,甚至欺騙你的家人,讓他們以為你死了,應該知道這樣做有多危險。”
花懶微微低頭與他四目相對,那眼神很深,表情竟是前所未有地冷漠:“因為,即使我殺了你,也不會再有任何人發現。可你卻還是這麽做了。”
然後她收回目光,轉而望向水光與天空渾然的線條,聲音平淡到沒有任何情緒:“之前我就覺得可笑,你是除妖師,而我正是你要毀滅的妖怪,你不僅沒有傷害我,還讓我為你療傷,這一切,都明顯違背了一個除妖師的做法。”
“我仔細想過,你不可能輕易相信我,這也不是所謂的信任。”轉過頭,雨水噼裏啪啦地擊打着油紙傘,她居高臨下地眯起眼睛盯着他,
“的場靜司,你是不是覺得,反正自己已經是個被家族放棄的人,又活不長了,與其無望的等死,不如在我這個妖怪身上賭一把?”
“……”
的場靜司面無表情地與她對視半晌,平靜地轉過頭不看她,微微張了張口,卻少有地出現了猶豫和迷茫,斷斷續續地道:“是……吧。”
其實,也不全是。
只是其他的那些原因,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是什麽。
“是嗎。”花懶笑了笑,微微垂眸,額前的劉海遮住她的眼睛,看不出表情,突然她愣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麽事情,緊接着臉色迅速地變得難看起來。
“怎麽了?”感覺到身旁人驟然凝固的氣場,的場莫名其妙地回過頭看她。
“有一個問題,我們把家裏唯一的仆人也打發了,以後……誰做飯?”
“……”
“還有,的場家族的人以為你死了,那你的經濟來源怎麽辦?”她可以不吃不喝但這小鬼不行。
“……”
的場靜司用極其複雜地眼光瞥了她一眼,最終默默地低下了頭,好半天才傳來他小到幾乎聽不見的聲音:“這些……我沒有想過。”
然而很快他又擡起了頭,翹起嘴角一臉無害地看着花懶,非常善解人意的樣子:“不過我想到了一個好辦法。”
“什麽辦法?”
“去的場本家偷就好了,我知道貴重物品的位置。”
“誰去?”花懶有不好的預感。
“你。”的場靜司笑眯眯地仰着小腦袋。
“……那飯呢?”花懶眉毛抽搐,按捺住殺人的欲/望。
“當然也是你做。”的場靜司笑得更加天真無邪。
“……的場靜司。”
“恩?”
“去死。”
……
結果,花懶在別無選擇的情況下……還是沒有遵照的場靜司的意思,她又不是瘋了,的場本家的除妖師成群結隊,她稍微靠近一點,大概就會被包圍然後虐殺吧。
住所暫時沒有問題,因為現在的這座宅子原本就是廢棄的,他們就算在這裏住上十幾二十年估計也沒人發現。
至于錢和食物,花懶暫時會幫對面城鎮邊緣的一些小妖怪療傷,以此來讓他們幫忙。
大部分問題就算這麽解決了,到頭來最不劃算的是花懶。
“所以說我拼什麽要養你這小子!”花懶嘴裏嚼着一根狗尾巴草,半是憤怒半是無奈地一腳踹過去。
“我是傷患。”的場靜司毫無緊張感地看着她道。
“……”
于是旁邊的桌子成了受害者,花懶看都沒看被自己踹成渣的桌子,幹脆一屁股坐在地板上。
“啊,氣死我了!都是你害的,我又要出賣苦力去給那些小妖療傷,又要照顧你這個小鬼,簡直……簡直就是自掘墳墓!”花懶煩躁地抓了抓頭發,幹脆倒在地板上抱着枕頭滾來滾去,像是在撒潑打滾的無賴。
“我會還給你的。”
“當然要還,沒我你早死了,你得還一輩子。”花懶閃着兇光的眼神砍過去,接着又煩躁地狂抓頭發,碧綠的發絲徹底堆成了一團草,“不行,還是不劃算,你那一輩子太短了,根本不夠看啊。”
“看來妖怪也是相當的貪得無厭呢。”
似笑非笑的表情,無所謂的語氣,種種表現都讓花懶看得咬牙切齒,強忍下把的場靜司撕碎的沖動,花懶狠狠瞪了他一眼,拎着油紙傘就甩門出去了。
身後被留在屋裏的男孩注視着那道碧綠的身影,在少女消失在門縫的那一瞬間,他收起了笑容,玻璃般的眼珠子呈現出無機質的冰冷光華。
【在你離開我之前,我會一直留在你身邊。】
“妖怪……嗎。”
總感覺,有什麽在不知不覺中,偏離了軌道。
的場靜司舍棄了家族,選擇了一個性格古怪的妖怪,說不清楚為什麽這樣冒險,也許是走投無路時最後的掙紮,也許是臨死前自暴自棄的選擇。
他不清楚那顆狗尾巴草對自己抱着怎樣的想法,因為的場靜司所知道的妖怪,從來沒有那樣催眠般的感覺。
她會讓他莫名的覺得安心,讓他莫名的感到溫暖,還有莫名的有些痛苦。
這都是第一次,這太不正常了。
可是,他卻不想發生任何改變。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那把油紙傘就是動漫裏的場撐的那個~
附本體圖:
☆、不想放手
入夜,森林中有聒噪的蟬鳴和草木吹動的聲音。
花懶停在的場靜司的門口,遲遲沒有沒有進去。
那是——有誰在呻/吟。
那聲音聽上去很痛苦,花懶猶豫了一下,還是拉開了門,小小的男孩躺在那裏,身體挺得筆直而僵硬,雙手卻緊緊抓着身下的被單,表情痛苦不堪。
花懶一怔,快步走到軟榻邊,俯身去查看他的狀況。
近看,卻愣住了。
“……小,小靜?”
男孩依舊緊閉着雙眼,臉色慘白,黑發散亂,光潔的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只是他蒼白光滑的皮膚上,此時卻布滿了青黑色的紋路,那紋路從右眼角出發,像是瘋狂生長的藤蔓,一直蔓延到臉頰,下颌,繞過纖細的脖頸,穿過鎖骨,直至沒入漆黑的衣領深處。
不用看也知道,他的全身一定布滿了這樣的東西,黑色的圖騰像腐爛的刺青一般,猙獰可怖。
“小靜,小靜!”愣神只是一瞬間,花懶好像沒看到那些圖騰一樣,拍了拍他已經面目全非的臉頰,大聲喊道。
“別碰我!”男孩猛然睜開眼睛,原來他并沒有睡着,只是疼痛使他睜不開眼睛。
黑暗中,那雙從痛苦中驚醒的血紅色眼瞳,逐漸由渙散轉為陰冷,像一條吐着猩紅色信子的毒舌,随時準備攻擊敵人。
這樣的的場靜司很陌生,花懶覺得自己好像從沒有認識過這個人類的男孩。
在看清楚眼前的人是誰後,的場靜司終于恢複了平靜,默默盯着花懶,不說話。
雖然看起來和往常沒什麽不同,那依舊緊握的雙拳,和微微顫抖的身體卻背叛了他,他在竭盡全力的忍耐着。
花懶站在榻榻米旁邊,自上而下,靜靜看了他一會,許久,才慢慢蹲了下來。
她用手輕輕覆上男孩的額頭,輕聲道:“睡不着嗎?”
驀然被一片溫暖覆蓋,的場靜司不由僵硬了一瞬,他的身體因為毒素的侵襲變得冰寒無比,少女的手掌卻讓人感覺很舒服。
的場靜司沒有回答,一直平淡無波的眼睛,此刻卻深的像一潭望不見底水。
他就那樣看着她,許久,才閉上眼睛,像剛剛經歷過一場厮殺,疲憊而倦怠。
接下來便是長久的寂靜。
就在的場以為少女已經離開,而額頭上那手掌的觸覺是錯覺的時候,他卻感到身上一涼,被子被人掀開,緊接着有個溫暖的熱源靠過來,抱住他,将兩個人一起緊緊包裹在被子裏。
他不可置信的睜眼,看到的是那雙無比漂亮的碧色雙瞳,它們和自己僅隔着幾厘米的距離。
“今天夜裏有些涼,你睡不着也是應該的——這樣就暖和多了吧?”
花懶将他摟在懷中,微微笑着,說道:“時間不早了,睡吧。”
然後她沒有唱歌,也沒有說哄他睡覺,講故事,或者說些泛泛而談安慰小孩的話。少女只是誇張的打了一個哈欠,似乎很困的樣子,很快就閉上了眼睛,甚至還往男孩臉上蹭了蹭,毫無突兀的感覺。
花懶什麽也沒有問,從叫醒他到抱着他躺下,一切都做的泰然自若,自然的好像什麽也沒有發生,她也什麽都沒有看到,就連第一次抱着人類睡覺,也表現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那一瞬間,的場靜司覺得自己心中,有什麽被觸動了。
等注意到的時候,身體裏的痛楚已經奇跡般的消失,那股夜夜在體內肆虐橫行的力量也平息了下來。他低頭看向自己的胸口,皮膚上那些猙獰可怖的圖騰竟然在減淡。
的場靜司動了動放在被子裏的手,那只手被少女緊緊握住,掌心貼和的縫隙,卻依稀閃現着淡綠色的光。
有一股安寧平和的暖流,正順着那裏緩緩流入自己的身體,看似溫和無害,卻狠狠地壓制着他體內那四處流竄的毒瘴和妖力。
他看向花懶,對方卻依舊閉着眼睛,陷入熟睡一般,只是手還緊緊握着他的,怎麽都不放開。
有多久了呢,被身體裏的瘴氣夜夜折磨的生不如死,這是第一次,有人握住他的手,那是他貪戀許久不曾得到的溫暖。
的場靜司猶豫着,然後伸出手,輕輕抱住了少女的身體,
然後越抱越緊。
好難受,但是不想放開。
那就先這樣吧。
……
……
半年後——
“你身體裏的毒素已經完全消失了,接下來就要開始進行下一階段的治療,你的內傷比較嚴重,估計要花很長一段時間才能痊愈。”花懶收回手心裏傳送過去的妖力,邊整理袖子邊說,“但還是比想象中的要快啊。”
“今年夏天的雨比往年多。”的場靜司望着窗外紛紛飛舞的落葉,沒有情緒地回答,他不動聲色地握了握拳頭,的确,雖然屬于除妖師的力量還沒有恢複的跡象,但肉體已經比半年前好的太多,至少現在已經不用夜夜承受毒氣入骨的疼痛。
“我的妖力好像增強了不少。”花懶感受了一下妖力波動,看來多給人療傷,也能提高治愈的能力,這幾個月她為了養活某人到處給妖怪看病,反倒讓她的力量變強了。
“這不是要感謝我嗎?”男孩微笑着轉身。
花懶哼了一聲沒搭理他,拍拍衣服站起身,揮了揮手說道:“我該出門了,你自己在家好好呆着,不要亂跑。”
“恩。”靜司輕輕應了一聲,語氣已不像初見時那樣戒備和生疏,帶着一點點柔和的味道,連他自己都沒發覺。
花懶愣了一下,看着男孩略顯清瘦的身影恍惚了片刻,總覺得有什麽不一樣了……
應該是錯覺吧。
花懶搖搖頭,轉身消失在長廊深處。
這些日子她一如既往的給一些妖怪療傷以換取食物,同時也在四處打探丁丁的消息,這只蠢鳥走了之後就了無音信,每次叫他也不回,那個什麽“連心咒”似乎一點用都沒有。
難道是調查的場家族時出了問題?
丁丁過去也許真的很強,但他現在被徹底封印了,而的場一族是最強的除妖師,他去調查的場家族,會不會……想到這花懶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同一些妖怪告別後,她便迅速地往回趕,有些事情要向靜司問清楚,比如的場家的詛咒,比如他們家那些人的脾性和實力……丁丁絕不能有事!
逢魔時刻的光線灑滿整個林海,彼時已是秋末的季節,碧綠色的身影在金色的樹林間左右穿梭,所過之處留下一片淡淡的碧影。
花懶走進樹林,搖曳的光影從綠色的縫隙間交錯斑駁而下,一切看起來都一如往常平凡安寧,除了風吹樹葉的聲音,再也聽不到其他。但是……似乎有什麽奇怪的地方被她忽略了?
她很急,莫名其妙的有些慌張,連氣息都有些不穩。
往時從不會冒險去走的密林深處的捷徑,如今為了趕時間也毫不猶豫的穿過,關心則亂,花懶根本沒注意到前方危險的逼近。
“啊!”
一聲驚叫劃破了寂靜的森林,眼看快要抵達大宅,腳下卻突然被不知哪來的藤蔓纏住,碗口粗的黑色藤蔓蜿蜒而上,最終将花懶整個人包裹在裏面。
越掙紮越收緊,花懶幾乎要窒息而亡,無奈這藤蔓絲毫沒有被掙破的跡象,而她想要變回本體的方法也根本行不通——這不是普通的木藤,這是一種可以禁制妖力的法術。
費力地睜開眼睛,透過藤蔓的縫隙,她才發現周圍的樹木都被纏上了繩子,繩子上挂着類似于符咒的紙張。
糟了!這是的場家遺留下的封印陣!
身上的藤蔓帶着尖銳的刺,随着她掙紮的動作越勒越緊,綠色的液體順着她的指縫流了下來,閃爍着幽幽的碧色光芒——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