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2)
你沒有主動離開我的前提下,可那個時候明明是……”
那時明明是你先擅自離開的!她醒來時他就已經回到了的場本家!
她想要大聲質問出來,可是卻發現自己發不出聲音,她渾身發軟,像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氣,手中的面具掉在了地上,發出了輕微的響聲。
花懶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的場靜司。
那不是錯覺,頭暈目眩的感覺是真的。這一刻,她終于确信自己中了陷阱,的場靜司在她不知道的時候對自己做了什麽。
她忽然想到了那個面具,他為她戴面具之前,似乎在上面摩挲了幾下。
“你沒有猜錯。”的場靜司輕輕翹起了嘴角,“我記得你跟我說,你逃出春木之裏的時候在你哥哥的茶杯裏下過催眠草,不愧是能催眠妖怪的東西,我可是找了三年才找到啊。”
你他媽還敢出師!
花懶簡直想一腳踹得他斷子絕孫,她快被氣瘋了!
“好了,別那麽看着我。”的場靜司拍了拍她的臉頰,輕笑道,“就那麽兩顆全給你用了,你如果不乖乖倒下去的話,豈不是辜負了我的一片好意?”
花懶今天算是長了見識,她從來不知道人類可以無恥到這種地步!
終于沒能撐住,花懶兩腿發軟順着樹幹滑坐下去,見她這樣,的場靜司勾了勾嘴角,似乎一切都在預料之內。
只是原本打算袖手旁觀讓她倒在地上的,最後一刻到底沒忍住接住了花懶。
少女的身體毫無意外的落進懷中,時隔多年,她一點也沒有變化,縱然為參加祭典做了掩蓋,但那種獨屬于草木的清新氣息,還是和記憶裏的如出一轍。
那一剎那,時間如同潮水一般嘩啦啦的倒退,仿佛又回到最初那幾年,多少個看不到頭的黑夜裏,她把他抱在懷裏睡覺,他聞到她身上的草木香,那是唯一能使他不受詛咒困擾安然入睡的事情。
……
的場靜司猛然放開了花懶,她的後背撞在了樹幹上,只能癱坐在那裏,像一只斷線的木偶。
撞擊的疼痛讓花懶稍微清醒了一點,她努力睜着眼睛擡頭看向的場靜司的方向,順着墨色和服的衣擺,向上,然後是腰帶,領口,最後……是一張俊美妖異的臉,冷若冰霜,沒有笑容。
祭典已經冷清下來,街邊的燈籠卻一排排高挂不滅。
影影綽綽的光線裏,那個男人逆光而立,她看到他的右半邊臉隐匿在濃重的陰影中,眼底揮散不去的陰霾仿若有野獸伺服,随時準備将人吞噬。
“你不是問我,想要做什麽嗎?”的場靜司居高臨下的俯視花懶,唇邊又染上了迷惑人心的笑意。
“我打算讓你找回自己的承諾。”他俯下.身,指尖擡起花懶的下巴,迫使她與自己對視。
花懶昏昏欲睡,更無力反抗,只能被動地仰起頭,這個動作令她很難受,她半睜着眼,冰冷地看着他。
的場靜司接觸到那目光,捏着她下巴的手指漸漸收緊,臉上卻毫不在意的露出微笑。
“姐姐。”
……就像是被一條毒蛇猛然竄進了脊髓,順着後背緩緩蠕動而上,冰涼的蛇信纏上脖頸的肌膚——那一聲姐姐直叫的花懶渾身發冷。
“可以恨我哦,姐姐,沒關系,我會讓你徹徹底底成為我的東西。”
輕緩低柔的呢喃,在黑色的煙霧中散開,緊貼着鼓膜。
“再也不要……再也不要離開我了。”
作者有話要說: 請自行想象小靜叫“內桑”的樣子~【捧臉
另外,我才不會這麽輕易把女兒賣掉的O(∩_∩)O
☆、注定成真的預言
花懶潛意識裏覺得的場靜司現在的樣子不對勁,但催眠草的藥效太蠻橫,她聽不清的最後那幾句話說的是什麽。
她頭腦發昏,眼皮沉重的不得了,意識仿佛正離大腦遠去,但因為某些原因,又無法完全陷入黑暗。
催眠草,顧名思義是用來讓人睡覺的東西,相當于人類所用的安眠藥。
它并不是草,而是一種植物修煉成的半妖。半邊仍舊是植物,另外半邊已經妖化,催眠草可以自行修煉,卻無法擁有自己的意識,它對于的妖怪的效果可比安眠藥要強多了,
一般的妖怪是用不到它的,用到它的妖怪幹的也不是什麽好事。
所以這種草并不是随處可見,普通植物能修煉成功的幾率已經非常小,即使是在木族的老巢春木之裏,也需要天時地利人和等各方面因素才有可能出現一顆修煉成精的催眠草。
她不知道的場靜司為什麽能找到這種東西,但花懶當初給她哥哥用的也是從外婆的箱子裏偷來的,那時她只用了五毫米,她那無所不能的哥哥大人就睡得不省人事,這個混蛋的場竟然給她一下用了兩顆,要不是她某些地方比較特殊,估計下輩子都別想醒來……到時候可就是名副其實的植物人了。
花懶迷迷糊糊的詛咒着的場靜司,下一秒卻感到身體騰空,好像有人把她從地上抱了起來。
這個擁抱不帶有任何感情,即使困得睜不開眼,腦袋裏亂成一片,花懶也能清楚的感覺到這一點。
說實話事情到現在的發展她完全就是莫名其妙,她不大明白的場靜司想要做什麽,但隐隐約約又猜測到了一些。
只是她不敢相信。
花懶咬了咬舌尖,感受到口腔裏的血腥味,才費力地睜開眼睛看了看周圍。
一片黑暗,到處都是茂密的森林,的場靜司毫不費力的抱着她走在通往山頂的路上,山路彎彎折折并不好走,花懶免不了颠簸,胃裏面一陣陣的惡心。
的場靜司低頭看了她一眼,什麽也沒說,只是加快腳步。
逐步接近山頂的時候,花懶遠遠的看見了一道模糊的身影,她突然意識到事情不會那麽簡單,的場靜司不是一個人來的,他帶了同伴。
山上早有人等着,一個已近中年的短發女子,她身穿傳統日式和服,帶着一副圓鏡片,身上打理的一絲不茍,給人一種典型女強人的感覺。
這人叫七濑,她的家族世代為的場一門效力,而她本人從年少時就進入的場家,的場家的現任家主将她安排在了的場靜司身邊。
“少主,你總算來了。”七濑正在地上擺着什麽,手上拿着幾塊石頭和一根長長的木棍,見的場靜司過來便站起身。
“辛苦了,七濑。”的場靜司只是掃了七濑一眼,便看向地上的陣法,很明顯那是剛剛在地上畫的。
的場靜司抱着花懶,一邊檢查陣法上的圖形:“都準備好了?要保證萬無一失。”
七濑心思缜密,又跟在的場靜司身邊很多年,所以他才放心把這事交給她,她當然不會出現纰漏。
“是,因為從沒有人用過這種禁忌的陣法,所以我仔細檢查了很多遍。”她的語氣态度算不上特別恭敬,大概是和的場靜司相熟很多年了,又比他年紀大得多,不像別人那樣誠惶誠恐。
見的場靜司滿意地點了點頭,七濑才暗中舒了口氣,眼角不自覺瞥向今天這場儀式真正的主角。
之前的場靜司上來的時候,七濑只是粗略的掃了一眼,現在借着山頂微弱的月光,她終于看清了自家少爺懷中抱着的人。
她被的場靜司橫抱在懷裏,頭無力的靠在他胸口,碧綠色的長發幾乎拖到了地面,在幽幽月光下反射出碎鑽般的光澤,月光下微微襯出的,是一張過分清秀的臉。
——和傳聞描述的一模一樣。
如果不是她身上濃重的妖氣和那身與常人不同的氣息,七濑幾乎以為自己看到了一個人類,妖怪的長相大都很奇葩,即使是最像人類的也都帶着面具或是打扮很怪異,她活到這把年紀,還是第一次見到花懶這樣好看的。
對于花懶,他們這些人可是一點都不陌生,只要是的場靜司的屬下,沒人不知道花懶的……
一想到這妖怪就是他們這麽多年每天累死累活的罪魁禍首,七濑忍不住又多看了她幾眼。
忽然感覺臉上一陣陰風掃過,七濑反射性的擡頭,恰好瞧見自家少爺正目光涼涼的看着自己,眼中警告的意味畢露無遺。
“啊啊……抱歉,少主,我一時走神。”七濑趕緊移開視線,笑了笑,“還是快些開始吧,附近時不時有妖怪出沒,被發現就麻煩了。”
的場靜司當然明白這個道理,他沒做聲,直接繞過七濑,抱着花懶走進陣法之內,他彎下腰,把懷裏的人放在陣法中央讓她躺在那裏。
綠衣少女躺在冰冷的地面上蜷縮成一團一動不動,的場靜司蹲在她身邊,用指尖輕輕撥開她臉上的頭發。
他垂眸看着花懶,臉上的神情被額前垂落的發絲掩去,藏在陰影裏模糊不清。
一旁的七濑若有所思的看着這一幕,似乎想到什麽,微微皺了皺眉。
催眠草的藥效遠比想象的還要恐怖,花懶的感官遲鈍的厲害,只要稍稍放松警惕好像就能一睡不醒。
只是她體質特殊,過了一會就感覺不那麽難受了,除了身體還沒辦法行動自如。
的場靜司對花懶的抵抗力有點詫異,卻也沒多想,他最後看了她一眼,便站起來轉身站到陣法的邊界之外。
感覺到身下冰冷的溫度,花懶終于睜開眼睛,看見的場靜司背對着自己站在不遠的地方,他身旁還有一個陌生的人類。
她想起先前聽見有人在和的場靜司說話,是個老女人的聲音,對方叫的場靜司少主……花懶心裏猛然一沉,她想她已經知道這人類是誰了。
“的場……靜司。”微弱的聲音斷斷續續的傳來,的場靜司沉默不語,兩三秒後,他轉過身。
于是花懶看到那個曾經被自己非常喜歡的少年,現在和他的屬下站在一起,他們用相同的表情看着自己——除妖師的表情。
“你不要告訴我……”花懶看了一眼身下的陣法,抿了抿嘴唇,仰起頭,似笑非笑的看着的場靜司,“你不要告訴我,這就是你想做的事。”
這個陣法,她不認識,但除妖師畫出的陣法除了除妖,還能是什麽?
到這種地步她都不知道這是用來做什麽的話,她也不配在現世活這麽久了。
“……你想殺了我?”縱然身處險境,花懶看起來依舊是那副滿不在乎的樣子。
“殺了你?”的場靜司訝異似的挑了挑眉,溫柔的笑了笑,“怎麽會,我可舍不得。”
雖然不清楚原因,但他一直知道,花懶最不在乎的就是性命——所以死亡是控制不了花懶的,他不會讓她如願以償。
“我不會讓你死。”
“那你想做什麽?”花懶的語氣終于有些不耐煩起來,的場靜司知道,她已經開始沉不住氣了。
“這麽多年,我都對姐姐念念不忘,知道為什麽嗎?”
花懶戒備的看着他。
的場靜司似乎并不在意回答,他随意解開自己束在腦後的頭發,如墨的發絲被風吹起,融在了夜色中。
“因為那麽多的妖怪當中,我再沒有發現治愈能力像你這樣強的妖怪,換句話說,你具有非常特別的利用價值。”
哎呀呀,開始了,少主最不要臉的時候到了。七濑在心裏想,幹脆直接靠着旁邊的樹幹看起熱鬧來,反正接下來的事都會由少主完成。
“利用價值?”花懶像是聽到了什麽可笑的話,她冷笑一聲,“如果你想要我為你所用,那我告訴你,不可能。尤其是以這種方式——”
花懶看了一眼七濑,再聯系他剛才所說的話,她大概清楚他想做什麽了……真是可笑。
的場靜司喜歡收集各種具有利用價值的妖怪——這基本上是妖怪中衆所周知的事,她沒有想到,的場靜司費盡周折的找她,原來也只是為了相同的原因。
花懶的臉上滿是嘲諷,每一個字都像匕首般鋒利的刺向的場靜司:“我跟你說過吧,我絕不可能成為式神。如果那時你年紀小把我的話忘了,那我就再說一遍。”
“比起成為式神,我寧願選擇死亡。”
起風了,一望無際的山林在寒風中掀起層層巨大的波浪。
“姐姐就這麽讨厭我嗎?”的場靜司安靜良久,輕聲問道。
花懶一頓,看着他那雙暗紅色的眼睛,竟然一時回答不出。
的場靜司見她沉默不語,眼底仿佛終于有什麽黯淡下來,他的語氣平淡無波:“算了,那些都無所謂。”
“我想要得到你,姐姐……不管以何種方式。”僅此而已。
樹葉沙沙的響聲,遮擋不住男子聲音裏的無情。
“你最好不要這樣做……”花懶收起笑容,目光終于完全冷下來,“的場靜司,我不想恨你。”
不想讓外婆的預言成真。
的場靜司微微一笑,再不理會她,從身上抽出一張畫好的符紙,對七濑道:“張開結界,一會的動靜可能會有點大。”
七濑當即依言照做,在花懶不可置信的目光中,的場靜司劃破自己的掌心,将染了血符紙立在眼前,口中低聲默念。
古老禁忌的咒語,在光與血中旋轉融合。
“的場靜司!”花懶大聲叫道,終于失去鎮定。
巨大的圓形陣法上發出炫目的光,花懶躺在中央,随着的場靜司的咒語,她看到陣法中隐隐浮現出幾條光鏈,漸漸越伸越長,像是舞動的藤蘿蔓一樣纏向自己。
“混蛋你趕快給我停下來!”
的場靜司置若罔聞。
花懶想要逃跑,但身體卻像被定住一樣無法動彈,只能眼睜睜看着自己被光鏈捆綁在陣法中央。
作者有話要說: 囚禁PLAY?相愛相殺?還是說……咳咳
本章最大的醬油——
七濑:一把年紀了還要當電燈泡我容易麽OTL
有妹子問更新的具體節奏,
我只能說……作者是那種一看到留言就會大腦一熱去碼字的類型……雖然寫的很慢就是了
☆、囚禁
花懶感覺渾身的皮膚都要被燒起來了一樣,身體裏似有一團火苗四處亂竄,只能眼看着那些光鏈綁住她的腳踝和手腕,最終緊緊纏上她的腰腹。
起初她也掙紮了一小會,只不過沒幾分鐘,就倒在地上一動不動了。
她突然覺得很累,不只是體力的流失,還有心。
不遠處的七濑以為她昏了過去,仔細一看卻驚詫的發現花懶仍舊睜着眼睛。
不再掙紮的花懶顯得十分平靜,她靜靜的伏在地面上,眼睛卻一眨不眨地盯着的場靜司,清清冷冷的有些滲人。
的場靜司閉着眼專心念咒,自己似乎也不好受,為了困住花懶,他使用了已被視為禁忌的陣法,之前還遭到過七濑的反對。
七濑有些擔心的看着自家少爺,她很少見到他這樣辛苦,臉色蒼白如紙。
他的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有一顆順着側臉的輪廓滑下,濺在了花懶身邊,揚起一小片塵埃。
花懶已是面無血色,看着的場靜司辛苦的樣子,突然勾起嘴角笑了,那笑容很奇怪,像是譏諷對方自不量力,又像在自嘲。
的場靜司沒有看到這一幕,但是緊接着,他猛然向後退了一大步,倏地睜開眼睛看着花懶,眼中似乎有壓抑不住的疑惑。
“少主?”七濑猶疑了片刻,試探着出聲,“需要七濑幫忙嗎?”
她這句話也是問的猶豫不決,畢竟這麽多年還從未出現過這種狀況,的場靜司布陣收妖從未失敗,這是第一次。
的場靜司沒有看他,仍舊皺着眉盯着花懶,兩秒鐘後,他點了點頭,只是眼中有什麽暗暗沉沉的化不開。
七濑得到默許,又将結界鞏固了一層,謹慎小心的站在了陣法邊,等的場靜司授意開始,她才拿出符紙,輔助對方進入花懶的精神。
沒錯,的場靜司布下的這個陣法不是為了除妖,也不同于收做式神,而是為了強行在花懶的精神中植入契約,使她必須聽從自己的一切命令,式神至少有自由決定自己的意志,有機會可以背叛,而花懶不會有,只要的場靜司想到的,她都必須去做,哪怕是去死,就相當于傀儡。
單方面強迫這種缺德事,的場靜司已經做的相當得心應手,過去不知有多少妖怪就這樣不明不白的進了他的瓶子裏,有些寧死不屈的,的場靜司也不在意,直接動手殺了。沒有哪一次他這麽死心眼,似乎非要把花懶弄到手不可。
輔助的場靜司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七濑才對着符紙默念了片刻,就已經感到有些不對勁了,沒多久,她已是滿頭大汗,喘着粗氣放下了手睜開眼。
“少主……”七濑臉色不大好看,看着手中破碎的符紙,又望了一眼陣法裏出現裂痕的光鏈,“恐怕這個方法行不通。”
不應該的,怎麽會兩次都連續失敗了?
“憑這種東西就想收服我?”花懶帶着笑意地聲音傳來,她氣息平穩,精神反而比剛才看上去還要好些,“的場靜司,你是不是把姐姐想的太簡單了?”
“你做了什麽?”的場靜司冷淡的看着花懶,袖子下的手卻悄悄握成了拳。
花懶冷哼了一聲,沒有正面回答他,只是漫不經心的道:“別忘了,我可不是你們現世的妖怪。”
七濑微微訝異的同時也心下了然,難怪這種禁忌陣法對花懶都沒有用,可能許多對付現世妖怪的辦法都對付不了她。
但是,少主好像是知道這件事的?
七濑不知道,的場靜司正是算到這一點,才會在那麽多方法中選擇了對自己最危險的一種,強制契約可以控制妖怪,但同時也會損傷到除妖師本身的精神,只是他沒想到做到這種地步還是無法對付花懶。
“你到底是什麽妖怪?”的場靜司沒說話,七濑卻不禁懷疑起花懶真實的身份。普通的妖怪,在這種情況下早都被收服了。
“你家少主應該和你說過吧,我只是一根破草。”花懶笑眯眯地說道。
七濑點點頭,少主的确說過,但轉眼她又笑得古怪:“一根破草怎麽可能支撐到現在還清醒着?而且你看起來并不擔心自己會死?”
花懶也不在意對方話語中的挑釁,渾不在意的閉上眼睛:“那就當我是不死之身吧。”
的場靜司神色微微一頓,聽到她的話似乎回憶起什麽,只是很快又抛在腦後,他現在要做的只是将花懶收為己用,其他的都不重要。
他低眉思索片刻,從身上摸出一把匕首,在手心飛快的交叉劃了兩道。
傷口很深,緊接着鮮血從裏面汨汨流出,滴滴答答的落在陣法上,融進圖案裏縱橫交錯的紋路中,和那些光芒融為一體,不多久光陣便成為了血陣。
花懶聞到血腥味,驀地睜開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男人。
“你瘋了!”
事實上七濑第一次這麽贊同花懶,她看到的場靜司用血喂養陣法狠狠愣了一下,随即便反應過來他要做什麽。
“少主,萬萬不可!”七濑已經上了歲數,此時卻不免失了淡定,語氣急躁起來,“這樣做等于把你和她綁在一起,你這一生都沒法擺脫這個女妖怪了!”
的場靜司完全不搭理她,任由血液流失,臉色也一點點蒼白,他幽幽的看着花懶:“我說過,我只想要得到你,不管以何種方式。”
花懶從七濑的話中就推斷出他要做什麽了,先是怔愣了片刻,随即嗤笑道,“可是這樣對你來說沒有任何好處。”
的場靜司現在所做的事情,完全就是在冒險,雖然的場靜司在這個契約中占了主導權,如果成功他就可以随意控制花懶,但反之也會将他們束縛在一起,比如花懶受了傷,的場靜司也會在同樣的地方出現傷口,如果花懶死去,的場靜司也會死去。
“的場靜司,你真的只是看中我的能力,想要利用我?”
的場靜司一愣,很快笑道:“當然,不然你以為是什麽?”
“你這樣……我還以為你看上我了。”花懶嘆了口氣,笑眯眯的說。
“……”的場靜司笑容一頓,七濑在旁邊腳下一個趔趄。
花懶看見他倆的反應笑出了聲,只是目光在落回的場靜司身上時,表情徒然收了起來:“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如果我死,你也逃不了。”
“沒關系。”的場靜司輕輕的笑了笑,“我說了不會輕易讓你死。”
七濑松了口氣,幸好他沒說要跟那那妖怪同生共死,不然她會瘋的……等等現在重點不是這個!
“少主,請住手!”七濑是真的覺出不對勁了,以往遇到再有利用價值的妖怪,少主也不見得會這麽執着,如果真的收服不了就會殺掉,可這次的場靜司竟然這麽不顧一切,哪怕冒着生命危險也要得到花懶,就算治愈術再寶貴,能有自己的命貴嗎?!
“一個式神而已,不值得少主做到這種地步!”
七濑還在勸,的場靜司卻不再和任何人廢話,等血和光陣完全融合之後,便憑空畫了幾個符,開始吟唱起咒語,只是這一次,再不容別人插手。
七濑想要上前阻止卻無能為力,以她的實力,貿然打斷反而會害了他。
花懶愣愣地看了的場靜司一會,那眼神似乎就要将他生生看穿,只是失去了往日的光彩,變得有些空洞。
“的場靜司……我們怎麽會變成這樣……”花懶喃喃出聲,卻沒有一開始那樣激烈的反應,而這一聲太輕,專注于收妖的的場靜司也并沒有聽到。
花懶似乎完全放棄了,仰面躺在陣法中,直直的看着滿布烏雲的夜空。
她的嘴角依舊挂着習慣性的微笑,眼中卻充滿悲哀。
花懶不害怕落到的場靜司手裏,也不怕丁丁會趕不及回來救自己,更不怕将兩個人的命運綁在一起同生共死。
她只是感到悲哀,因為她剛剛終于明白,這一切的開始,原來都不過是一個子虛烏有的誤會——即使那已經不重要。
重要的是——
她也終于明白,外婆說的那句話是什麽意思。
【總有一天,他會做出令你無法原諒的事。】
重要的是結果。
——他現在的确這麽做了。
身下的符文發出異常雪亮的紅光,一陣陣劇痛襲來,身體就仿佛被人生生撕裂一般的疼,花懶卻無視了那些疼痛,她沒有喊,只覺得困倦異常,想要好好睡一覺。
遠處的天空竟然綻開了煙火,的場靜司沒有騙她,這裏的山頂,的确是個視野不錯的地方。
煙火真的很漂亮,迅速的升空,又轉瞬即逝。即使身為最排斥火焰的木族,對于這樣的景色,花懶也沒辦法讨厭的起來。
她閉上眼睛,在一片斑斓閃爍的血紅色光芒中,終于疼暈了過去。
這一覺,她睡得很沉。
大概是她自四百年以前的成人儀式過後,睡得最安穩的一次。
她做了一個很長很好的夢,夢裏嫂子的身體好了起來,哥哥大人也少見的露出了笑容,外婆不再成日成日的喝酒,而流音……她的弟弟也還活着,他那麽小,卻總是冷着一張小臉,嘴上說着讨厭自己,卻在外婆罰她将她綁在樹上的時候,偷偷的躲在後面守着她幾天幾夜。
他一直對她沒有好臉色,嘴巴也狠毒,可是在偌大的春木之裏,只有他會和丁丁一起陪着她,看她的血流出身體,握住她的手說堅持一下就好了……然後,夢境忽然一轉,流音的臉,不知怎麽就變成了的場靜司的。
那是小靜七八歲的時候,和流音差不多大的樣子,他質問她為什麽要騙他,就像流音死之前在她懷裏的表情一樣……
花懶慢慢的睜開了眼睛,她茫然的看了天花板半天,前一秒的夢境似乎還沒有散去,停留在眼前無比真實。
大腦裏忽然就一片空白。
她揉了揉剛睡醒還有些幹澀的眼睛,扶着牆壁慢慢做了起來,待稍微清醒一點之後,才打量起周圍的環境。
這裏陰冷潮濕,光線很暗,她的三面都是牆壁,正面是封閉式的欄杆,門上上了鎖,上面還貼着符紙。
很明顯,這是個牢房。準确來說,這裏整整一層應該都是牢房,一間一間分隔開來,大部分房間都空着,有些則關了一兩個妖怪。
他們似乎對她這個新來的并不怎麽感興趣,基本只是恹恹的趴在那裏,耷拉着眼皮,有些在睡覺。
花懶愣了一下,随即看向自己的腳踝處,一根長長的鐵鏈拴住了她的左腳腕。
她試着用妖力掙開,卻發現無論多少次都是徒勞,不知道這鐵鏈上施了什麽術,好像連她的妖力也跟着無效化了,連變回本體都不行,再結合她現在的外表,花懶幾乎徹底成了一個人類。
花懶試了半天,不免有點惱火,她本來就談不上多有耐心,沒多久就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少費力氣了,憑你現在是弄不開那個的。”
一個懶洋洋的聲音響起,朦朦胧胧的仿佛剛睡醒,像是從隔壁的牢房裏傳來的。
花懶一頓,奇怪自己怎麽沒有感到隔壁還有妖怪的氣息,想想有可能是這個鐵鏈連這都封印了,不免更加煩躁。
她試探性的問了一句:“這裏是什麽地方?”
“……”那妖怪沒回答。
花懶都懷疑自己剛才是不是幻聽了:“喂?”
“的場家的地牢。”隔壁簡潔的答道,就再不出聲了。
花懶也不再說話,因為她聽到了由遠及近,不算大也不算小的腳步聲,正向着自己這個方向而來。
作者有話要說: 泥萌都猜錯了,丁丁還木有來~
另外弟弟君曾經出現過的,在第11章。
☆、已經起不出章節名了
到了這種地步,花懶也不會像電視裏那樣抓着欄杆歇斯底裏的求別人放了自己,那樣不僅會取悅了敵人,還會使自己變得更加狼狽。
有些事情既然已經發生,那就只能學着接受,然後等待時機改變現狀。
其實生活就是這樣,真正包容你的人,從一開始就不會為難你,而不想放過你的人,即使你沒有錯,也會對你窮追不舍。
她沒有表現出任何激動的樣子,靠着牆壁坐在角落裏,等待牢房盡頭處出現的那個人。
不出所料的,是的場靜司,這次七濑不在,他身後跟着幾個穿着黑衣的人,看樣子是他的手下。
花懶只是看了他一眼便移開視線,的場靜司也不意外她無視自己,徑直走向她的牢房。
花懶百無聊賴地看着斜對面的幾個牢房,發現那些剛才還表現出事不關己的妖怪,終于在的場靜司經過的時候有了點反應。
他們的眼中有憤恨也有怨毒,那眼神連花懶看着都有些滲人,但處在視線焦點的男人卻是一派悠閑,仿佛感受不到來自別人的恨意,或者說只是不在意。
“這裏都是一些還沒有調.教好的孩子。”的場靜司在欄杆外站定,見花懶看那些妖怪,出聲解釋道。
花懶聞言,這才慢慢的擡眼看向來人,見他依舊微微笑着,不由挑了挑眉。
“怎麽了?”的場靜司問了一句,示意看守打開牢門,一個人走進來,停在花懶面前,“看到我覺得很意外?”
他進來之後,守衛便又在外面鎖上了門,看來是防止她趁機逃跑。
“的确有一點。”花懶瞥了眼門口,點了點頭,身後的牆壁硌地她後背有些疼,但她還是對的場靜司露出笑臉,“你的演技好的讓我意外,現在一定覺得很生氣吧?竟然還能笑得出來。”
縱使臉上再平靜,語氣還是忍不住的透出譏諷。
的場靜司眯了眯眼睛,不見惱怒,反問:“我為什麽要生氣?”
花懶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就像在說他明知顧問,她舔了舔嘴唇,一臉開心的說:“你花了那麽大的力氣想要控制我,最後卻是白忙一場,難道不生氣?”
說完也不等的場靜司回答,伸了個大大的懶腰,一邊自顧自的說道:“最後那個契約還是失敗了吧,現在的你除了能把我困在這裏什麽也做不了。”
的場靜司的眸子沉了沉,卻是面不改色,他沉默良久,低低的笑了一聲:“看來你早就知道。”
他的語氣依舊顯得散漫,看着花懶的表情卻在一瞬間變得非常柔和,那種仿佛将對方溺愛到極致的目光,令他身旁的屬下都暗自顫抖了一下。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這種時候的的場靜司,才是最危險的。
花懶不過和他剛剛重逢沒多久,自然不是很了解,但長年形成的本能告訴他,的場靜司現在的樣子很不對勁。
他說的沒錯,花懶從一開始被的場靜司抓住,就沒有擔心過他能把她怎麽樣,即使身體因為催眠草動不了,她也不曾感到害怕,由于某些特殊的原因,憑借的場靜司這樣的人類是無法強行和她締結契約的,這一點她無比确信。
然而當的場靜司看着她,對她說出那句話的時候,花懶還是不可抑制的心跳加速。
她越來越看不懂的場靜司的心思,尤其當那雙暗紅到接近深黑的眼眸注視着她時,腦袋更是像壞掉了一樣無法思考。
這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