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7)
個月前,淺倉家突然提出與的場家聯姻,的場靜司本來沒想理會,卻發現那個淺倉小姐身上有點詭異,于是并沒有馬上拒絕。并把情況告訴了對方的父親,淺倉家家主。
淺倉家雖不是除妖師家族,但與的場家乃是世交,嫡系一脈都有妖力,淺倉優就可以看到妖怪,與靜司還是中學同學。
由于淺倉優本就有妖力,他一時也不太确定附身的是什麽,況且那個附身的妖怪接近自己一定有目的,在弄清楚之前,他只好假裝和對方聯姻。
花懶若有所思,她也覺得這淺倉優身上的附妖有幾分詭異,明知的場靜司的實力對自己不利,偏還要接近他。
“不知道為什麽,我總覺得那氣息有點熟悉……但又不太一樣。”花懶看了的場靜司一眼,遲疑了一下才道。
“你認識?”的場靜司也有些詫異。
花懶想了想,還是搖搖頭:“不,應該是我想多了。”不可能是那個人,那人已經死了。
回家後,花懶先睡了三天三夜,醒來後就聽說蒼月已經在等她治病了,其實本應該是前一天的,無奈花懶睡得太死根本叫不醒。
一年來,蒼月在花懶的幫助下已經好的許多,雖然看着扔有些瘦弱,臉色卻不似以前那般蒼白的像個死人,咳嗽也好了很多。
“你天生根骨就差,這個我沒法改變,不過再活個幾十年是沒問題的。”
手心綠色的光芒散開,花懶收回妖力,舒了口氣,不得不說幫給蒼月治病挺累的。
蒼月看着少女有些疲憊的臉,眸子閃了閃,嘴上卻不屑道:“這麽一會就累了,體力太差。”
花懶額上青筋一跳,一把拍上他的腦袋:“嘴裏沒句人話,姐姐我體力再差也比你好多了!”
手下的觸感嫩滑細膩,花懶瞧了橋蒼月那張比女人還妖孽的雪白臉蛋,不禁啧啧感嘆:“不是我說你,這皮膚好的跟煮雞蛋似的,真叫人嫉妒。”
說着還順勢在對方臉上摸了兩把,表情戲谑就像調戲良家婦女的流氓惡霸。
柔軟的指尖在臉上輕輕摩挲,鼻尖似乎掠過少女獨有的清香,蒼月心中一跳,猛然回過神來,打開花懶那只不安分人的手。
“別動手動腳的!惡心死了!”蒼月惡狠狠的道,他本就生的妖豔,只是平常看着死氣沉沉,這一發怒反而使得他整個人生動起來,更是豔麗至極。
花懶一看更不想放過他了,笑眯眯的湊上去摸摸他的頭:“就是這樣嘛,別整天陰氣森森的跟鬼上身似的,小鬼就該有小鬼的樣子,這樣活蹦亂跳的才有姑娘喜歡。”
“誰是小鬼!”蒼月先是愣了一下,然後才滿臉嫌棄地甩開她,只是藏在銀發下的耳朵尖微微泛紅。
除了的場靜司,花懶對每個人的态度都像在逗小孩,問題她自己看上去也不過十八九歲的樣子,蒼月每次都感覺怪怪的,他以前還叫過她小丫頭。
但的場蒼月是何許人也,他可是那個變态的場靜司的親生哥哥,很快就鎮定下來,慢慢逼近孩在得意中的花懶,握住那只剛才還對自己上下其手的邪惡之爪。
“你想幹嘛?”花懶警惕的看着他,這人還想要反調.戲?
“不是你說的嗎?這樣的我才有人喜歡……”蒼月幽幽一笑,身體越過桌子微微傾下,臉靠的越來越近,蠱惑般的眯起暗光浮動的眼睛,“這樣的我……你喜歡嗎?”
花懶微微一愣,看着那張近在咫尺的臉,下意識回答:“我喜歡你弟弟。”
蒼月的身體驀然僵住,一只手還抓着花懶的手腕,兩人在相隔只差兩厘米的時候陷入了死寂。
就在這時,走廊裏平穩的腳步聲響起,緊接着是門被拉開的聲音。
“你們在做什麽?”
花懶和蒼月保持着詭異的姿勢,動作十分一致的緩緩轉頭,門口,的場靜司正笑容親切站在那裏,氣氛一時間無比詭異。
作者有話要說: 捉.奸.現.場
單身狗作者祝妹紙們情人節快樂~~【笑着哭
☆、詭異的未婚妻
陽光溫暖的午後,房間裏的三人陷入詭異的沉默中。
也不知是誰先開始動的,眨眼的功夫花懶已經從地上爬起來,和緋紅色衣衫的妖孽男子拉開距離。
“你怎麽來了?”花懶連忙跑到的場靜司身邊。
“沒什麽事,估計你差不多結束了,就來看看。”的場靜司勾了勾嘴角。
花懶一個冷顫,不知道為什麽,對方那親切的笑容看得她汗毛直豎。
“很冷?”的場靜司低聲問道。
“有點。”花懶抱着手臂搓了搓,看了一眼窗外,外面陽光明媚,這屋裏怎麽感覺冷風嗖嗖的。
的場靜司看着少女的動作,眼中閃過一絲笑意,“再回房間睡一會,你剛耗費過妖力,應該很累。”
“唔。”果然做了男票待遇就是不一樣,花懶繞着他打量了兩圈,“今天看你還蠻順眼的呀。”
的場靜司微笑:“你平常看我很不爽?”
“沒有沒有。”花懶連忙擺手否定,擠出個笑臉。
的場靜司摸了摸她的頭發:“那就回去吧,我還有些話要和蒼月說。”
屋裏的蒼月看到這一幕眯起眼睛,而跟在的場身後的七濑則一臉驚疑,看看花懶又看看靜司,表情複雜。
“我走了。”花懶倒是沒有多想,沖旁邊的七濑點了點頭就走了,也沒注意對方的眼神有多麽詭異。
看着少女消失在樓梯轉角,的場靜司眼中的溫度漸漸褪下,轉過頭看向蒼月。
“你對我的式神很感興趣?”他微微笑着,冷漠的聲音與跟花懶說話時全然不同。
蒼月原本想說那種半吊子妖怪誰會喜歡,可聽到對方那種充滿占有意味的語氣,口邊的話就變了,他挑起唇角笑得譏诮,不答反問:“不過是個式神而已,你很在意麽?”
“與你無關。”的場靜司冷冷笑道,“她是我的式神,你最好明白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
“呵。”蒼月不屑一顧,心裏莫名煩躁,七濑越聽表情越複雜。
這件事過後,七濑就開始注意起自家首領和花懶的日常,表面上還是互相冷嘲熱諷,但是怎麽看都有種打情罵俏的感覺,七濑心裏擔憂,幾次想跟的場靜司談談卻都被巧妙的回避過去。
她從小看着靜司長大,不想看着他走上錯誤的路。
一個月的時間轉眼便過,期間的場靜司的未婚妻淺倉優來過幾次,但每次都喜歡叫花懶過去,比起名義上的未婚夫,她似乎更關注這個無關緊要的助手。
“花懶小姐是個很溫柔的人呢,給我一種很親切的感覺。”
淺倉優雙手優雅交疊放在膝上,坐姿端正筆直,自有一番名門千金的氣度。她清亮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盯着花懶,莫名有些深意,但那裏面卻又含着花懶看不懂的溫柔。
花懶心裏有種古怪的感覺,表面上卻不動聲色的微笑:“淺倉小姐能這樣說我很開心,但我并不是什麽溫柔的人。”
說到這裏,她頓了頓,側頭看向身旁的黑發青年:“首領,你說對嗎?”
三人相處的時候,他總是很少說話。
的場靜司聞言擡頭,目光淡淡掃過輕颦淺笑的少女,落在對面面容溫和的淺倉優身上,眸底的深色一閃而逝:“花懶是個不錯的助手。”
花懶微微張了張口,原本計劃好要套話的,卻突然停住了,她沒想到的場靜司會這樣說。
“這樣啊。”淺倉優柔和的笑了笑,眸子微微閃爍,注視着花懶,“我也想要這樣的助手呢,不知花懶小姐願不願意跟我回去?”
話一出口花懶就愣了一下,連的場靜司都不由微微驚訝,淺倉優現在至少還是他名義上的未婚妻,卻當着他的面拐帶他的人,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裏。
的場靜司怎麽可能容許這樣的事?不管她有什麽目的,都觸到了他的禁忌,黑發青年優雅一笑,眼角卻有些冷意:“淺倉小姐似乎忘記了,花懶是我的人,她同不同意,都要經過我的允許。”
淺倉優不為所動,仿佛沒感到驟然冷卻的氣氛,眼睛依舊定定看着花懶:“話雖如此,但花懶小姐也該有自己的選擇權,不是嗎?”
“抱歉。”花懶心底那種古怪的感覺越發明顯,淺倉優明顯還是有些懼怕靜司的,可她這一番表現又是為何。
“花懶小姐這是拒絕嗎?”淺倉優牽起嘴角,語氣中竟有幾分哀傷。
不理解的事情太多,花懶想不通,便說道:“便是首領同意,我也不會。”
對于淺倉優,花懶說不上讨厭,相反的,還有些親切,那是很熟悉的人之間才會産生的感覺,經過一番相處下來,更是将這種想法确定。
她決定好好調查一下的場靜司這個未婚妻,但就在這時,一個意想不到的人出現了。
丁丁回來了。
不是以鳥的樣子,而是以人類的形态,火紅的發雪白的衣,如玉的臉龐帶着溫潤的笑。
花懶不是個情緒激烈的人,但當丁丁站在門口笑着看她時,終于還是抑制不住心裏的歡喜,想都沒想撲過去抱了他一下。
“你回來了!”花懶放開他,一臉笑容綻放的明豔亮麗。
對于她來說,丁丁是朋友,是家人,是從出生開始就一直守護在身邊,唯一沒有背叛的夥伴。雖然不承認妖怪也會有這些感情,但所經歷的一切,已經足以證明。
“抱歉,讓你久等了。”丁丁看着面前的少女,聲音溫潤似緩緩流淌的水,目光柔和。
花懶上下打量了他一圈,挑眉道:“你的封印?”
“徹底解開了。”丁丁眼中帶着笑意,看起來他也很高興。但随即想到他不在的期間,花懶成為了人類的式神,眼神有些黯淡。
花懶大概清楚他在想什麽,但事到如今,說什麽也不會改變,便看着他的眼睛真誠道:“能解開封印真是太好了,恭喜你。”
丁丁的封印長達千年之久,能徹底從中解放,其中經歷的種種坎坷實在不足為外人道也。
她這邊顧着開心,卻忘記了房間裏還有另一人的存在,剛才兩人正在讨論如何對付那個未婚妻身上的附妖。
于是花懶感到身上一冷,回過頭,的場靜司正靠在窗邊,似笑非笑的望着這裏。
丁丁的視線越過花懶,剛好對上那雙冰冷涼薄的眼睛,其實丁丁也算是看着的場靜司長大的,倘若知道有一天他會變成這樣,當初他就該殺了他。
視線相撞,一時間好像有無形的火花在空中發出噼裏啪啦的響聲,花懶看着這一幕直冒冷汗,她怎麽忘了,當初是丁丁自作主張把人帶走的,這兩人之間的過節可不小。
“你怎麽進來的?”的場靜司的聲音低沉平淡,聽不出喜怒。
這座宅邸周圍都布下了結界,尋常妖怪只要進來就會被發現。
“那種結界我還不放在眼裏。”丁丁笑容不變,依舊是溫潤好看的很。
“哦?那的确是的場家最低級的結界,你要願意,可以給你試試別的。”的場靜司抱着雙臂氣定神閑道,隔着凝固的空氣,他的聲音慵懶而冰涼。
“樂意奉陪。”丁丁寸步不讓。
花懶看看靜司,又看看丁丁,頭開始隐隐作痛,趕緊上前一步擋在丁丁面前,試圖把兩人噼裏啪啦的視線分開。
“那個,有話好好說,不要沖動。”開什麽玩笑,的場靜司的實力她是知道的,那是連外婆都能擊退的人,丁丁解開封印後的程度她也能猜到,他倆要是打起來,最後遭殃的絕對是自己。
丁丁看了花懶一眼,終是垂眸沒有說話,的場靜司面無表情的轉頭,目光落在窗外。
沉默再次席卷而來。
“對了,花懶,有件事我忘了告訴你。”丁丁似乎想起什麽,突然轉過來,目光有些有點戲谑,這種表情可很少見。
“怎麽了?”花懶瞬間有種不好的預感。
“我聽到消息,說你哥和你嫂子最近會來現世。”丁丁的表情變得很糾結,似乎想笑又不敢笑,眼睛裏閃爍着不明的光看着她。
“他們怎麽會來?”愣了愣,花懶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好像是聽說你被一個人類欺負了,所以特意趕來幫你。”視線若有若無地掃過窗邊的男子,丁丁情緒莫測地慢慢說道。
的場靜司挑了挑眉,不由有點感興趣起來,她的哥哥?就是那個男水仙花吧,還有嫂子?為什麽花懶聽到他們要來時表情變得這麽僵硬。
花懶在原地石化了好久才恢複過來,臉色刷得無比鐵青:“你怎麽不早……”
話還沒說完,一陣狂風便夾雜着磅礴的妖氣鋪天蓋地地席卷過來,接着就聽見一個嘹亮的女聲。
“花妹妹!”
……
淺金色的長發,狹長的眸子流淌着妖豔的色彩,細致的五官搭配上透明白皙的肌膚,眼前的男子呈現出一種令人窒息的美,只是周身籠罩着一股冰冷懾人的氣息,叫人不敢靠近。
這就是花懶說過的,木族第一美人,她最強大的哥哥,影宿。
如果說這是個不可思議的男子,那麽他身旁的女子就更加令人移不開目光。
明明是個女人的模樣,周身卻散發出逼人的英氣,介于男性和女性之間的氣質與容貌,有着一張漂亮到極致的臉龐。
看着眼前兩道奪目的身影,花懶在原地愣了好長時間才嘴角抽搐着張口:“哥哥大人,嫂子,你們怎麽……”
“我們聽說你看上了個人類小子,他是不是欺負你,嫂子幫你殺了他!”剛才聲音的主人沖了上來,還沒等花懶反應,就感覺肩膀被人狠狠地捏住,傳來刺骨的疼。
“嫂子輕點……”花懶臉上的表情真比哭都難看,好不容易等女子抓在肩上的手松開了一點,才慢慢恢複了正常的臉色。
“誰能欺負的了我啊,嫂子你身體又不好,怎麽還跟哥哥大人來現世這種地方?”
沒過多久花懶的大腦就開始重新運作,她這嫂子在春木之裏可是出了名的宅,哥哥又是遠近聞名的保護過度,久而久之,這一對夫妻就成了遠近聞名的家裏蹲,幾十年都難得出一次門。
花懶看着眼前英氣的女子,不由皺了皺眉,按理說,哥哥大人根本不可能讓體弱多病的嫂子來的。
“我家花妹妹受了委屈我怎們可能袖手旁觀,說,哪個混蛋,咳咳……”
話還沒講完,女子就捂着嘴巴咳了起來,臉色比剛才蒼白了不少,那冰冷男子一看連忙伸手将她抱在懷裏,皺着眉好像在生氣卻掩飾不住裏面的心疼:“夕涼,我說過不許你亂來,再這樣就送你回去。”
“影宿……”夕涼整個人倚在他懷裏,擡起頭剛準備說話,卻在看見男子的臉時,露出了癡迷的眼神,“我沒事哦,影宿,我沒事。”
她的指尖輕輕撫上影宿的臉龐,然後勾出他的脖子,踮起腳尖吻上了那豔麗的唇瓣。
迷戀到失去自我的眼神,楚楚動人的飄忽姿态,哪裏還有剛才沖花懶大喊的樣子。
影宿淺金色的眼瞳中掠過一抹深色,摟住夕涼深深地吻了下去。
一屋子人就站在那裏看着兩個陌生來客旁若無人地接吻,花懶是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丁丁好像習以為常似的微笑着站在那裏。
至于這裏唯一的人類的場靜司,則是在愣了一秒之後竟然收起了笑容,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們,尤其是被抱在懷中的夕涼,好像在思索什麽問題。
花懶嘆了口氣,看着眼前突然出現的二人,心底隐隐有些悵然。
看來該來的,還是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各位,過年事情實在是太多……
雖然有些晚了,還是要說新年快樂!
☆、不能失去
春木之裏,在許多妖怪心中是一個只存在于傳說裏的地方。
那裏太過神秘,沒有人見過它的入口,也很少有裏面的妖怪出來,那是個相當避世排外的地方,據說被帶走的妖怪,再也沒有回來。
傳聞春木之裏由木族掌控,族長在其中有很高的地位,因為支撐整個春木之裏的靈氣,都是由族長選定的祭品身上提供的,被選為祭品的木妖是整個木族中靈氣最為濃郁的,至于獻祭的具體細節,便很少有人知道了。
這些傳聞,大部分都是真實的,因為花懶就是這一代的祭品,每一百年,就要在春木之裏的祭池裏注入一次靈氣。束櫻是上一代的祭品,花懶出現後,她便成為了族長。
成為祭品,能力和生命力自然與別人不同,所以花懶才會罕見的治愈術。
而其中,影宿又是一個極其特別的存在,他有比花懶更強的治愈能力,靈氣也與她相當,原本他是最适合成為祭品的存在,但他并非族長的血統,不過是花懶的一個遠親,因為從小在束櫻手下學習才被她稱作哥哥大人。
影宿天性涼薄,強大冷漠,厭惡人類,這是真正的高等妖怪所應該具備的一切。可他對夕涼的寵愛和保護,卻是常人不能理解的。
夕涼的身體非常虛弱,影宿所有的治愈能力全都用來給夕涼吊命,才堪堪讓她能正常的活下去,兩人在春木之裏是出了名的足不出戶。
影宿或許很強大,卻沒有花懶這般被木族愛戴,他不管世事獨善其身,除了夕涼誰也不放在眼裏,包括束櫻。
花懶有時很羨慕這個哥哥,他可以肆意做自己想做的事,而她即使不在乎別人的目光,卻依舊要履行祭品的職責,因為她是外婆唯一的傳承。
即便逃出春木之裏十幾年,花懶一刻都沒有忘記過這些,她知道自己總有一天需要面對,只要她還是祭品,還是族長的繼承人。
當影宿和夕涼出現時,她就知道,這一刻,不遠了。
影宿向來不愛管事,為了夕涼的身體,更是不會輕易到現世來,他來找花懶,絕對不可能是因為想看看這個離家出走多年的妹妹。
“哥哥大人。”
花懶的坐姿依舊不怎麽端正,靠着牆壁有些懶散的樣子,但那聲音裏的恭敬是發自內心的。
偌大的和式房間裏,淺金發色的高貴男子和少女相對而坐,的場靜司和丁丁相繼離開,夕涼因為身體不佳,正睡在影宿的腿上,呼吸平穩。
氛圍說不上沉重,但并不是普通朋友或家人見面時那樣輕松惬意。
“看來這些年在現世,你過得不錯。”
影宿的目光毫無波瀾的打量着,身上是長年萦繞的冷徹氣息,那美到令人驚嘆的精致容顏,如同終年不化的寒冰。
花懶卻毫不介意,她知道對方一定是看出自己的修為精進了。
花懶微微一笑:“哥哥大人這次來,不是為了看我過的好不好吧……發生什麽事了?”
影宿若有所思的看了花懶一眼,不過很快就恢複了表情,臉上依舊淡漠一片:“束櫻離開了春木之裏。”
花懶猛地站了起來,頓了頓,複又坐回原位,雙手攥緊了衣角:“她的傷好了?”
其實束櫻會來,她早都想到了,倒是有些奇怪一向不愛管閑事的影宿,竟然會特意來提醒她。
而影宿只是淡淡的瞥了她一眼:“你的事我都知道了,但不管束櫻還是你,對于春木之裏都是身份特殊的存在,如果你與她為敵,受到傷害的将是整個木族。”
花懶聞言沉默下來,黃昏暖色的光籠罩在她淡綠色的頭發上,氤氲出一片淺色的光暈,她擡起頭,眼神平靜卻仿佛訴說着某種決心:“假如我一定要與她為敵呢?”
影宿靜靜注視了她一會,眼神沉冷如冰,花懶以為他會生氣斥責,卻不想影宿忽然輕輕嘆息了一聲,瞬間便消散在空氣中。
“如果是那樣,春木之裏就由我來接管。”
花懶愣住了,不可置信的睜大眼睛,而影宿又道:“你想做什麽,就盡管去做吧,只是記住一點,不要讓自己後悔,自己選擇的路,就永遠不要回頭。”
“哥哥大人……”
花懶艱難的開口,卻發現影宿一直專注的看着睡着的夕涼,他的眼中只有她,仿佛世界上任何的一切都無法使他動搖。
忽而想到什麽,花懶眼神複雜的看着影宿:“難道說夕涼——”
影宿撫摸夕涼臉頰的手指微微一頓,淡淡道:“你猜的沒錯。”
花懶皺起眉頭,影宿只是平淡而冷靜的敘述着:“夕涼快撐不住了,即使我用上全部妖力,也無法再支撐她用這幅殘缺的身體活下去,原本當初就被我毀了……如今,只有聖泉才可以救她,我必須要進入聖泉。”
花懶沉默片刻,道:“聖泉只有族長才可以進入,即使是身為祭品的我也無能為力,你願意成為族長,是因為這個吧。”
“是。”影宿毫無波瀾道。
“你應該知道,為了這種事情動用聖泉,說不定會使整個木族陷入危機之中。”花懶的表情第一次嚴肅起來。
“木族的安危與我何幹?便是以整個春木之裏為代價,我也要保夕涼萬年不死。”
花懶張了張嘴,不知說什麽好,她看着影宿端正冰冷的容顏,在這绮麗到糜爛的美貌背後,卻是刻骨的冷漠。
夕涼很好,花懶也很喜歡她,但她始終想不通,是什麽使得這樣的影宿,為一個女人傾盡所有的瘋狂與殘忍,即使失去一切,也在所不惜。
“哥哥大人,你愛夕涼嗎?”花懶知道這問題很傻,但沒有其他解釋了,她忍不住想知道答案,作為愛上人類的妖怪——影宿的答案。
影宿卻露出一個諷刺的笑容:“這種表面的字眼,只有虛僞的人類才會挂在嘴邊。我只是想得到夕涼的全部,為此我會毀掉一切想要妨礙我的東西。”
說到這,他略有些失望的看了眼花懶:“看來你在現世待太久了,竟然會問這種無聊的問題。”
花懶低下頭,過了半晌,忽然笑了出來:“啊……原來是這樣,在現世太久了,我也開始變得虛僞了。”
即使如此,即使影宿口中說着這樣無情的話,但她卻還是覺得,影宿心中,對春木之裏,對木族,夕涼……甚至對自己,并不是真的毫無感情的。
他會來到現世,告訴自己這些,并讓她放心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一定也不全是因為聖泉。
花懶擡起頭:“謝謝你,哥哥大人。”
“我差點真的忘了自己是個妖怪,是僅次于哥哥你的妖。”花懶彎起雙眸,笑眯眯道,“我會得到我想要的——不,是必須得到,為此,即使被憎恨,背叛,即使不得好死,也絕不後悔。”
影宿挑了挑眉,冷笑一聲:“這樣再好不過了。”雖然他不知道那個人類的除妖師有什麽好的。
花懶站起身來,及踝的碧色長發襯的她整個人熠熠生輝,仿佛整個人都明亮起來。
“那麽花懶先告退了,哥哥大人。”
告別了影宿,花懶心情出奇的明朗,果然作為妖怪,還是要多多和妖怪交流才對。是她犯傻了,她是妖啊,身為一個強大的木妖,竟然為了一個男人,矯情的像個普通的人類少女,真是太掉價了。
既然想要,那就不要放手,死算什麽?她已經決定做想做的事情,過短命的妖生了,更何況,她可沒那麽容易死。
詛咒有那麽重要嗎?的場靜司不能怨恨她,她也是受害者,至于束櫻,沒有發生的事情,有什麽好擔心的!
這種好心情一直持續到的場靜司門口,花懶只稍微停頓了一下,便推開門,黑發紅眸的男子姿态悠閑的倚靠在窗邊,端正漂亮的臉上永遠挂着一抹懶散到漠然的笑。
“的場靜司,我收回前言。”花懶踏入屋內,手指微動,及踝的長發便束成一個高高的馬尾,看起來十分張揚妖豔。
的場靜司微微愣住,他已經很久不曾見到這樣的花懶了。
“……什麽?”
花懶向的場靜司一步步走去,姿态高傲:“從花開院家出來時我說過的話,你一個字都不要忘記,我說我沒想過跟你在一起,那怎麽可能,我只是不敢想,但是現在不同了,我不想再和你玩戀愛游戲了。
“我想要得到你,這是你的榮幸。”
“雖然不可能再回到當初,畢竟我們之間發生了太多事情,又有太多阻礙。”花懶說到這停了停,語氣卻絲毫沒有猶豫,“但只要我喜歡就行,我果然還是适合及時行樂,所以的場靜司,你是我的了。不是什麽游戲,你要有和妖怪共度餘生的覺悟啊。”
“……”的場靜司有一瞬間,真的不知道用什麽表情來回應才好,花懶突如其來的轉變讓他頭一回有了措手不及的感覺。
對方這麽理所當然,高高在上的樣子,好像這一切真的是他的榮幸,是天經地義。
的場靜司忽然有些心跳加快,不是興奮也不是憤怒,是一種很奇特的感覺,比他第一次收服式神時更為……緊張。
是錯覺吧,他已經多少年沒有這種感受了。
“……你就沒想過我喜不喜歡?”這話問的有些……別扭,不太像他。
“誰管你喜不喜歡。”花懶走到的場靜司面前,仰頭笑眯眯的看着他,“那麽,我問你,你真的讨厭我嗎?”
“這重要——”
“當然很重要!”花懶高聲打斷他,“因為我喜歡你!的場靜司,除了反問你沒別的詞了啊?一直這句話你煩不煩!”
“……”的場靜司默然。
花懶不給他逃避的機會,再走近一步,逼視他的眼睛:“真的那麽讨厭我?憎恨我?所做的一切,全都是想要利用我?”
的場靜司面無表情,掩藏在袖口下的手微微握緊:“……不是。”
“那麽,喜歡我嗎?”
的場靜司先是沉默,許久,就在花懶以為他不會回答的時候,他卻低下頭看着花懶,一瞬不瞬,靜靜的,眼裏的情緒平淡無波,卻透露出一種從未在他身上出現過的迷惘。
“花懶,我找了你八年。”
花懶怔了怔。
“八年來,我從未想過放棄。”
的場靜司的樣子有些古怪,分明是如同往常一般冰冷無情的目光,卻莫名教人覺得痛苦,他緩緩伸出手,輕輕觸碰花懶的臉頰,然後慢慢的,慢慢移到了少女潔白的頸邊,而花懶卻仿佛被施了咒般,一點也不想逃開,哪怕對方只要輕輕用力,就能拗斷她的脖子。
“你問我喜不喜歡……這種事情,我無法回答,因為我也不知道。”他将手放在她的肩上,目光劃過少女蒼白的容顏,最終落在她的耳側,不與她對視。
“我只知道,我不想失去你,不能——再失去你了。”
如果再失去她,他一定會瘋的吧,所以就算被怨恨,他也要将她禁锢在自己身邊,任何人也看不到的地方。
花懶張了張嘴,卻不知說什麽好,印象中,的場靜司一直是冷淡的,即使在笑,那雙眼中也透不出絲毫笑意。這大概是第一次,他說出自己心裏的想法。
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的場靜司卻仿佛沒有看到她的無措,低低的聲音持續傳來:“花懶,我必須承認,我對你做了不少過分的事,那些都是事實……你真的可以毫無芥蒂的喜歡我這樣的人?”
花懶抿了抿嘴角,這個問題,很多次她都用玩笑敷衍過去了,這一次,必須要認真回答。
“的場靜司,你之前說,我總是潇灑到好像随時可以放棄一切,你是對的。”花懶自嘲般的扯了扯嘴角,說完她垂下纖長的眼睫,片刻後,複又擡眸:“但你不知道,比起這世間的一切,只有你,我從來沒有想過放棄。”
的場靜司微微一怔,不知怎的竟笑出聲來,他微微傾身,将頭抵在花懶的肩膀上,斷斷續續的笑聲,仿佛瘋魔了一般。
“小靜……”花懶擔心的看着他。
的場靜司聽到這一聲,忽然安靜下來,萬籁俱寂,黃昏的夕陽灑下金色的餘晖,整個房間,似乎都陷入了濃稠的光裏。
那一瞬間,的場靜司腦海中閃過許多畫面,那些浮浮沉沉的細碎光斑,和多年前無數個兩人獨處的午後如出一轍,仿佛歲月不曾帶走任何東西。
他将頭埋在少女的頸側,曾經這個懷抱就是他活着的全部,他以為他早已忘記,然而時至今日,他還是貪戀她的溫暖。
多麽……可悲啊。
可悲又醜陋的自己。
兩人就維持着這樣的姿勢,站了許久。
然後,才聽到青年微不可及,仿佛下一秒就會飄散的聲音。
“姐姐……你現在,回到我身邊了嗎?”
“……”
花懶看着埋在自己肩膀上,不知是何表情的青年,那一瞬間,她覺得他好似是哭了,但那怎麽可能?最終她只是露出一個微笑。
“恩。”花懶的聲音輕輕的,她擡起手,輕輕摸了摸他的頭發。
“我回來了,小靜。”
的場靜司頓了一下,然後慢慢伸出雙手,慢慢抱緊了她,太過用力,以至花懶都感到了些許疼痛,但她只是笑着回抱住他。
“我要把一切都告訴你。”花懶垂下眼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