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12)

是假,帶着淺倉優來見你是真吧?那可是你的小未婚妻呢。”

少女那一眼頗有些惑人的味道,的場靜司一滞,深深看了她半晌,驀然傾身靠近她,嘴角噙着一抹戲谑的淺笑:“姐姐這是在嫉妒?”

花懶将人推開,她嫉妒個頭,這場聯姻一開始就是場交易,淺倉優一開始說想嫁給的場靜司,淺倉家家主還很奇怪,後來才發現女兒是被妖怪附了身,于是和的場靜司達成交易,表面上答應“淺倉優”的一切要求,實際上是為了不引起妖怪懷疑傷害到淺倉優的肉身,等的場靜司将妖怪拔除,婚約便作廢。

先前每次見到淺倉優,花懶都有種奇怪的感覺,淺倉優對她沒有敵意,相比于的場靜司,她更願意親近自己。那種感覺說不上來,有點懷念,但是又有點陌生,和記憶中的并不一樣。

花懶垂眸看向地面上的影子,先前不明白那種似是而非的感覺從何而來,現在倒有些眉目了。

流音沒有死。

附身淺倉優的妖怪,很可能是流音。

沒有莫名其妙的一見如故,她會對淺倉優感到親切,是因為她身上有流音的氣息。

“小靜,你見到淺倉優,要小心些。”花懶收起笑容,眉心微折,她心中隐隐有些猜測,現在不好對的場靜司說,但提醒他注意總是沒錯的。

的場靜司不動聲色的将一切收進眼底,漫不經心道:“你以為我是誰?”

花懶無語的白了他一眼:“我知道你厲害,可是流音他……我說不上來。”

流音不強,的場靜司對付他綽綽有餘,可從某種意義上說,流音也是個瘋子,當初為了殺她隐忍了三百年取得她的信任,他有孤注一擲的勇氣,萬一他想和的場靜司來個同歸于盡,花懶沒那個自信能夠制止。

的場靜司不知她心中擔心,見花懶又陷入沉思對他置之不理,臉上的笑輕飄飄的怎麽也落不下來:“還在想流音的事?”

可能是錯覺,花懶總覺着他這話陰陽怪氣的,但的場靜司這種時刻端着優雅的人怎麽可能這樣?

花懶嘆了口氣,有些話她本不想提,不過事到如今也無所謂了。

“其實從一開始,我就隐約感到……流音對我有種莫名的敵意。我最初以為他只是不習慣陌生環境,再加上自由受限制,心裏怨恨是難免的。”

花懶抿了抿唇,靠着欄杆坐下來,綠色的裙擺鋪了一地,看着很是好看:“後來他掩飾的太好,我也漸漸忘了這事,現在想想,也許我潛意識裏是知道的,流音在我面前總是隔着一層什麽,他恨我。”

“我明明知道,卻沒有在意,歸根究底,還是沒有真正的把他放到心裏去。”花懶自嘲般的勾了勾嘴角,“就連他殺我的那一刻,刀子刻進我身體裏,我也沒有太驚訝……大概我早就預感到會有這麽一天。”

對于流音,花懶的感觀很複雜。

她自知不是聖人,對方想殺了自己,還能站在彼此的角度考慮問題,簡直是找虐。

但這件事給她造成的打擊不小,因而她才會逃出春木之裏,不想再被外婆像玩具一樣擺布。

“小靜。”花懶沒有焦距的目光投向天空,眼中映出的冷白月光寂寥而疏離。

“我恐怕……真的很涼薄。”

“……”

“你……很好。”

大概是不習慣說這樣的話,的場靜司一開始的聲音很低,但說完後,他好像突然放開了什麽,嘆了口氣,緩緩撩起花懶頭發的一縷,低聲道:“這樣的你已經很好了。”

他挨着少女坐下,指尖撫過她冰涼的眼角,雖然不樂意見到花懶消沉,但他心裏那點無端的躁動卻徹底平息下來。涼薄也好,無情也罷,他不在乎。

她只要看着他一個人就夠了,這樣就很好。

花懶怔怔的,好一會反應過來,笑道:“小靜長大了,這樣的話以前從來不會對我說。”

“……”

“恩……看來這次是束櫻輸了”花懶伸了個懶腰,身體向後仰去,腦袋抵在欄杆上仰頭看向深藍靜谧的夜空,“我一點也不後悔遇到小靜……與其這樣說,不如說,能和你相遇真是太好了。”

說完她側過頭朝的場靜司吐了吐舌頭:“啊啊,漫畫裏的臺詞說出來果然很奇怪。”

的場靜司的眸子動了動,靜默良久,忽然道:“花懶。”

“恩?”

“假如……我想殺了束櫻呢?”

折磨花懶的束櫻,剝奪她一切的束櫻,他一定不能就這樣輕易放過她。

然而他沒有注意到身旁的少女在聽到這句話時,身體有一瞬的僵硬。

“如果真有那麽一天,”花懶垂眸淺笑,風掠過她淡綠色的裙擺,掀起柔軟的波瀾,“我會幫你的。”

不論結局如何,她總會幫他的。

……

影宿和夕涼很快便走了,走之前,夕涼把的場靜司叫到房間裏說了會話,具體內容不得而知。

自從懷疑流音附身的是淺倉優,花懶看待這個人的态度就完全不一樣了。

她思考過流音的動機,細細回想過與之相處的每一個細節,奈何本就對不相幹的人從來不上心,這幾個月偶爾遇見淺倉優,對方也是匆匆打過招呼便走,不曾洩露半分端倪,反複思考,花懶最終只能得出一個答案。

如果淺倉優真是流音,那對方應該是得知了當年的真相,故而沒有向自己再次下手,可他又為何要附身人類,明明忌憚,還故意接近的場靜司呢?只是單純想接近她的話,根本無需如此麻煩。

所以說,流音的目标,難道是的場靜司嗎?

可他們之間好像也沒什麽深仇大恨。

多年未見,花懶不知道流音這些年過着怎樣的生活,更不知道對方如今是何種想法,種種猜測毫無根據,一時也不好輕舉妄動。

時過境遷,今非昔比,世人都在變,妖怪也不外如是,誰能保證曾經親密無間無話不說的摯友,多年後不會變成刀刃相向不共戴天的仇敵?

花懶不敢保證,更何況,流音本就想要殺她。

他若是知道了真相還好,若是不知道,還想繼續報複,那可就麻煩了。

不論如何,花懶并不怕流音,兵來将擋水來土掩,論實力,十個他也不一定是她和小靜的對手,這樣一想,索性該做什麽做什麽,靜觀其變是最好的選擇,再說,萬一淺倉優不是流音呢?

只是閉關要暫時推遲。

“閉關的事不着急。”丁丁聽後,沉吟道,“流音嗎……發生那事的時候我只顧着照顧你了,想不到他竟然活了下來。”

“我也沒想到,”花懶頭疼的坐在地上,戳着小鳥胖胖的肚子邊說道,“哥哥說前不久在街上感受到了流音的氣息,雖然是一閃而過,但哥哥大人向來不會出錯的。”

“別戳我美麗的肚子!”丁丁一翅膀拍開她的手,邊整理自己被戳亂的羽毛,邊恨鐵不成鋼的看着少女,“我當初跟你說過多少遍,流音的心思沒那麽單純,偏偏你就是不聽,的場靜司也是流音也是,全都是心懷不軌的,沒一個好東西!”

這麽說來,的場靜司跟流音還真是出奇的像,當初他就不喜歡流音,那小子懵懂天真的外表下總是藏着一層霧蒙蒙的東西,讓人很不舒服。

他不喜歡的場靜司,也是因為這個,只不過的場靜司不是裝柔弱,而是斯文敗類!也好不到哪去!

丁丁越想心越塞,身體自然而然做出了符合心情的舉動,一爪踩在花懶臉上:“當初是流音,現在是的場,你眼睛裏是糊了鳥屎嗎眼光這麽差!”

花懶掀開他的鳥爪,一臉嫌棄:“你好惡心,居然想在我眼睛裏拉屎。”

“……”

小胖鳥圓滾滾的身子顫了顫,一口血哽在喉頭,做了好幾次深呼吸,忍了又忍,最終還是沒忍住。

“我不管了!”丁丁像被叛逆期女兒氣瘋的家長,抖抖腿拂翅而去,“這次的事你自己解決!我要罷工!罷工!”

“咚!”

花懶看着飛的太猛一頭撞在玻璃上的丁丁,走過去将摔得兩腳朝天的小胖鳥捧起來,木然的嘆了口氣。

是時候讓丁丁換回原本的身體了,鳥做久了,真的會影響智商啊。

作者有話要說: 每次寫丁丁我都很歡樂,

果然我還是适合寫逗比的劇情orz

小流音是個可愛的藍孩(feng)紙(zi)- -

一只小白貓~

☆、暴露

丁丁這次說到做到,第二天就消失的無影無蹤,堅決不管這次的事,花懶倒也不在意,反正她原本也沒打算讓丁丁插手。

兩天後,淺倉優如期而至。

同來的還有她父親淺倉家主淺倉旬,以及零零散散大概十餘個仆人。

看這陣仗,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舉家搬遷來的。

淺倉家家大業大,這點人當然算不了什麽。的場靜司帶着帶着淺倉旬走在最前面,花懶和淺倉優在後跟随,餘下的人由七濑安排。

“聽聞貴府奇花異草很多,小女自小就對這些花花草草的東西感興趣,故此來叨擾一二。再者……婚約在即,也方便你們交流感情,還望的場家主不要介意。”

花懶聽着前面淺倉旬文鄒鄒的聲音不由胃裏泛酸,她最受不了這種說一句話拐十八道彎的人,還有那種措辭,之前花開院家的家主也是,當上家主的男人果然都是移動的古董嗎?!

這樣看來她家小靜真是家主中的一朵奇葩了。

“哪裏哪裏,這也是我的榮幸。”的場靜司優雅颔首,面對外人時的從善如流,和昨晚那個時不時抽風最後還親了她的小靜判若兩人。

花懶看着二人你來我往寒暄的樣子,心中感嘆這些家主們果然演技非凡,要不是看到淺倉旬眼中隐含的愁色和冷意,還真要以為他們是來看花看草的。

的場本家的宅邸面積很大,除卻主屋,山石園林設計的奇趣疊起,一行人穿過庭院游廊,林林總總的植株随處可見,主屋南面有園池,池邊設水榭,即便淺川旬說來參觀是假的,但的場本家的景色不錯卻是真的。

的場靜司和淺倉旬一邊走,一邊說着無關緊要的話,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交彙,又狀似不經意的移開,仿佛無形中達成了某種協議。

從花懶的角度看去,剛剛好将雙方這個舉動收入眼底,通透如她,略微思索便明白了淺倉旬此次的來意,恐怕帶着女兒來交流感情是假,想借助的場靜司之手将淺倉優身上的妖怪拔除是真。

怪不得帶那麽多人,大概是便于看管和照顧他家小姐,這應該是和的場靜司說好的。

淺倉旬終于下定決心要為女兒拔除妖怪了?

就是不知道“淺倉優”知不知道此行的意義。

花懶微微側目瞥向身旁的女子,淺倉優比她略矮一些,一身淺色印花和服,臻首娥眉,膚白勝雪,姣好的面容似三月春桃般令人憐愛,不得不說,這是個難得的美人。

花懶給人的感覺永遠是飄忽不定的風,帶着一股若有若無的妖氣,而淺倉優就像是從古代壁畫裏走出的貴族女子,一颦一笑都恰到好處,讓人挑不出一絲錯來。

太過美好,美好的太不真實。

花懶不動聲色的觀察着她,半晌後準備收回視線,就在這時,白衣的女子偏過頭,風起,長發随着她的動作在空中輕輕劃出柔軟的線條,她的嘴角依然保持着精心計算過的弧度,漆黑的雙眼直直望過來。

四目相對的瞬間,花懶不禁懷疑自己是不是錯了。

這雙眼太過平靜,但似乎又包含着許多意義,花懶心中浮出一個不可思議的猜測。

淺倉優,或者說是附身她的那個妖怪,也許是知道的,不管是淺倉旬其實一直清楚他的存在,只是忌憚他傷害自己女兒的身體才遲遲不行動,還是此次來的場家的原因,這個妖怪都一清二楚。

可他還是來了。

花懶所認識的流音,并不是這樣一個魯莽的妖怪,他會為了殺掉她花三百年的時間讓她放下心防,又怎麽會在明知有危險的情況下,還來的場家做客?

他真的是流音嗎?

花懶越發不明白這個妖怪的目的,看着淺倉優波瀾沉寂的雙眼,忽然低聲道:“流音。”

“……”

“诶?”

然而淺倉優的反應讓人大失所望,她茫然的眨了眨眼睛,偏頭疑惑的望着花懶。

“你剛才說了什麽嗎?”淺倉優輕聲詢問,聲音柔柔的,一張俏臉沐浴在正午明亮的陽光下,仿佛沒有任何陰霾可以浸染她的純真。

“……不,沒什麽。”花懶收回視線,斂眉掩去眼底的驚疑。

從她身上,花懶幾乎看不到一絲流音的影子,甚至連前幾次見面那種詭異的熟悉感也消失了。

若不是對方身上那股抑制不住的妖氣,花懶都險些把她當成一個正常的人類。

既然他不打算承認,花懶也不想拆穿,總歸要看看她想做什麽。

想到的場靜司對流音的态度,花懶暫時決定不告訴他自己對淺倉優的猜測,如果讓小靜知道她有可能是流音,事情只會變得更加麻煩。

然而五六天過去,淺倉優沒有任何行動,每天只是在庭院裏散步,偶爾叫上花懶陪同,和的場靜司的交談也只是淺嘗辄止,晚上天氣好時,還會坐在回廊上賞月。

幾天下來,她已經把的場家的宅邸逛了個遍。

一切自然的好像她真是來的場家看風景度假的。

不管她是真風雅還是假正經,花懶跟的場靜司都無法采取行動,因為這次的任務不僅僅是除妖,更是一樁生意。

根據的場靜司和淺倉旬的交易,要在不傷害她女兒的前提下将妖怪拔除,所以縱使的場靜司有一百個能強行除妖的方法,也不能輕舉妄動,只能尋找時機,趁其不備将之弄暈再作打算。

但淺倉優戒心很重,和的場靜司還有花懶在一起時,總要那些人類仆人跟着,便是晚上休息也不曾放松片刻,花懶有次半夜摸過去,發現淺倉優根本沒睡。

不能傷害她的身體,又怕她拿其他普通人類當人質,即便對方現在就承認她是妖怪,只要不主動做什麽,的場靜司還是無法驅逐這個妖怪。

淺倉旬提的要求實在太難為除妖師了。

“花懶在想些什麽呢?”

自身旁傳來的柔和女聲将花懶拉回現實,這才想起自己又在陪淺倉優逛園子,兩人并排走在青石鋪就的路面上,身後還跟着幾個仆人,都是沒有妖力的普通人。

“我在想一會晚飯要吃什麽。”花懶皮笑肉不笑的說,其實她現在就能把這妖怪從淺倉優身體裏揪出來,但對方肯定會拿淺倉優的身體做要挾,顧慮到的場靜司的交易,她只能繼續陪着這位“大小姐”散步。

兩人繞過假山,走到園池邊停下,池水清澈見底,枝葉間漏下的光線投在水面上波光粼粼的煞是好看,幾尾游魚在池底游來游去,見人來了也不怕,反而都向岸邊聚集過來。

淺倉優只是看了看,立馬有仆人不知從哪弄來魚食遞上,花懶百無聊賴的蹲在岸邊的岩石上,支着下巴看人家大小姐……喂魚。

“花懶也會像普通人那樣,每天為一日三餐苦惱嗎?”

這話問的似乎別有深意,花懶仰起頭,托着下巴似笑非笑的瞧着她:“淺倉小姐為什麽這樣說呢?”

淺倉優優雅的笑了笑,手裏撒下一把魚食:“我是覺得,像花懶這麽特別的……應該不會為這種瑣事煩惱才是。”

“你想多了,”花懶擺擺手,“我就是俗人一個。”俗妖一個。

“是麽……”淺倉優撒魚食的手停在半空,斑駁樹影混雜着日光落在她白皙的手腕上,有種糜爛的意味。

伴随着流水潺潺的轉動聲,她恍惚的聲音飄來:“我還以為,花懶你不是人呢。”

那一刻,連盛夏聒噪的蟬鳴聲都戛然而止。

花懶猛地看向她,目光冷冽淩厲如刀,而被審視的人仿佛毫無所覺的站在那裏,泰然自若的對上花懶的眼睛。

花懶注視了她片刻,突然道:“喂喂好好說話別罵人啊!說誰不是人呢,你才不是人!”

說完狀似不滿的抓了一把魚食抛進池子裏,魚群蜂擁而上,将平靜的水面攪得一片混亂。見狀她又将手伸進水裏撥了撥,受到驚吓的魚群四散奔逃,花懶玩的不亦樂乎,仿佛根本沒介意那些奇怪的話。

淺倉優似乎沒想到她會是這種反應,眼底閃過一抹黯然,面上的笑意也淡下來,一字一句道:“我的确不是人。”

花懶蹲在池邊,把手放在冰涼的池水裏,沒有說話。

“淺倉優”被幾度無視,終于有些控制不住,身體周圍漸漸升騰起一層詭異的黑霧。分明是盛夏,毒辣的陽光炙烤着每一寸地面,連路面都是滾燙的,然而見方之內的溫度卻冷如冰窟。

跟随而來的那些仆人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一個個身體止不住的顫抖,令人毛骨悚然的氣氛将人包裹的嚴絲合縫,空氣仿佛凝滞成濃稠的膠狀物,他們驚恐的發現自己已經被固定在原地,一動都不能動,連聲音都發不出,幾秒鐘後,全都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淺倉優”的眼瞳越發幽深,純白衣擺無風自起,襯着她慘白的臉色仿若惡鬼一般駭人。

她死死盯着綠衣少女的發頂,聲音再也不似之前那般溫柔似水,反而變得寒冷徹骨:“花懶,你就不好奇我到底是誰嗎?”

“……”

花懶收回手,慢慢在衣服上蹭了蹭水跡,然後才站起身,及腰的長發随着她這個動作如流水般自肩頭傾瀉而下,她回頭看着“淺倉優”,面色一片淡然,好像在她面前的只是一個不值一提的陌生人。

“你就是附在淺倉優身上的妖怪吧。”花懶微微翹起嘴角,看着面容扭曲的“淺倉優”,露出一個不帶任何感情的笑容。

“你堕落了,流音。”

這個堕落就是字面意思,流音周身的氛圍告訴花懶,他早已不再是當年那個純潔無垢的小貓妖,他正在堕落,只是還沒有徹底失去理智,再差一步就會成為惡靈。

難怪第一次見到淺倉優的時候,她會有種違和感,認為對方既不像普通會附身的妖怪,也不像惡靈。

流音堕落的并不完整,花懶之所以知道,是因為他還能控制自己的怨氣,直到剛才因為氣息不穩才爆發出來。

而花懶等的就是這一刻,她最不耐煩與人虛與委蛇的玩文字游戲,她需要一場開誠布公的對決。既然不能主動出擊,那就只能引對方自己暴露了。

可是……原來真的是流音啊。

她可愛的弟弟。

作者有話要說: 小花和小流音的故事——

我拿你當兄弟,你卻想上我。

有妹紙說想看流音人設,蠢作者随便塗了一個,大家選擇性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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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音

花懶閉上眼睛,在那股妖氣不加掩飾釋放出來的剎那,她就肯定這妖怪是流音無疑了,那是流音的氣息,朝夕相對三百年的時間,即使已經變得肮髒渾濁面目全非,她依舊能毫不猶豫的辨認出流音的氣息。

“你——”

流音退後一步,不可置信的望着她,花懶這幅毫不意外的樣子無疑超出他的預料,當年他就死在她的眼前,若不是他命大逃了出來,根本沒可能在站在這裏。

花懶那時明明應該是傷心的,還因此離家出走這麽多年,可她現在為何能如此平靜的看着他呢?

他的出現,真的連一絲驚喜都沒有帶給她嗎?連憎恨也沒有。

流音越想越難過,有些頹然的垂下雙肩:“你是什麽時候知道的?”

“一開始見到你我就有種奇怪的感覺。”花懶沒什麽情緒的說道,“你大概用了什麽特殊方法壓制了氣息,我一直沒認出來,也不敢深想,畢竟我以為你死了——直到前不久哥哥大人告訴我你可能還活着,我才開始懷疑。”

“剛才你情緒不穩,氣息暴露出來,我就确定了。”池水潺潺邊,花懶揚唇淺笑,“我怎麽會認不出來呢你的氣息呢,小流音,這股力量我記得清清楚楚,當年你用妖力化作的刀子意圖将我分屍時,就是它在我的體內肆虐,讓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流音的外表已經幻化成他原本的樣子,那是個白發藍眼的少年,外表還很年幼,眉眼精致的像是神精心雕琢出的作品,不染一絲塵埃。

他原本就白的透明的膚色此時已經慘白若鬼,花懶每說一句,他臉色就難看一分,纖瘦的身體微微顫抖着,看上去十分可憐。

如果是過去,花懶看到他這幅模樣恐怕會立馬繳械投降,曾經,她那樣真心誠意的對他好過,雖然稱不上無微不至,但自始至終從未苛待他半分。

可就是這樣被自己小心翼翼捧在手心的流音,最後用她教他的方法,将她五馬分屍。

流音最不願回憶的就是這段過去,他垂下頭,咬了咬嘴唇,微白的發尾遮住他眼底墜落的陰沉,從花懶的角度看去,只有一片落寞的陰影。

少年沉默良久,幾秒後擡起眼,好似驀然間鎮定下來,俊秀的容顏上綻放出一個花朵般嬌豔的笑:“原來如此……如果是影宿,發現我也沒什麽奇怪的。”

“可是姐姐啊——”流音漂亮的貓瞳注視着她,純真又可愛,“我記得我明明将你切成碎塊了,為什麽,你卻沒有死呢?”

“……”花懶靜默不語,眉心幾不可見的皺了起來,流音的樣子似乎不太正常。

關于她被切碎的這一段,對的場靜司說的時候是略過的。有些事她現在無法向他解釋,讓小靜知道了也只會徒添煩惱。

“就憑你想殺我?別忘了你學的所有東西都是我教你的。”花懶并不正面回答,嗤笑一聲,冷冷看着他,“倒是你,當年是怎麽活下來的?”

流音的目光閃了閃,像是為花懶會提問他而感到驚喜,白皙的小臉上煥發出雀躍的神采:“我命大,當時還有一口氣,束櫻對你說的話我都聽到了,得知真相後我怎麽能甘心呢?”

“我不想就這麽死了,幸好束櫻只顧着帶走你的屍體,才讓我有機會逃到聖泉後的森林裏去……我傷的很重,養了一個月才堪堪能夠行動。”

他語氣輕快的說着,像個回到家後給大人彙報情況的孩子,聲音裏是滿滿的孺慕之情。

“等我出來時,春木之裏到處都是你叛逃現世的消息,那時候束櫻正在閉關,我聽說你沒死,就立馬來現世找你……前兩天無意間在街上碰見影宿和夕涼,我躲了起來,沒想到還是被察覺了。”

說到這,少年委屈的撇下嘴角,天空一般湛藍澄澈的貓瞳裏泛起水光,纖細的手指勾住花懶的衣角,哀聲祈求道:“姐姐,流音知道錯了,都是流音的錯……是流音太傻,不該輕信束櫻的話,你以前對流音最好了,你原諒流音好不好?”

“你在說什麽?”饒是花懶再鎮定,此時也不免為對方的變臉速度愕然,流音這是怎麽了?他明明不是那種會哭鬧撒嬌的小鬼。

“姐姐,流音錯了,求求你回來吧。”流音仿佛絲毫沒感受到花懶的驚詫,跪在地上抓住她的衣角,泫然欲泣的臉微微仰起,“不要呆在這裏,我帶你走好嗎?”

“我們離開這裏,躲到誰也找不到的地方去,現世這麽大,肯定有我們的容身之處的……我會照顧姐姐,只對姐姐好,就像姐姐過去對我一樣,只要姐姐肯跟我走,讓我做什麽都可以!”

雖然只是幻化出來的身形,流音看着仍舊十分瘦弱,純白的和服套在他身上空蕩蕩的,巴掌大的小臉更是惹人心疼。

花懶看着依偎在自己腳邊滿臉希翼的流音,看着他噙着淚水的湛藍色眼睛,心情複雜的難以言喻。

眼前這個楚楚可憐哀聲嗚咽的少年,和記憶中那個總是一臉漠然的小孩,真的是一個人嗎?

為什麽她竟絲毫無法将他們重疊在一起。

流音是陰沉的,冷淡的,別說眼淚了,連多餘的表情都很少出現在他臉上,花懶曾經為了讓他笑一笑把外婆珍藏的水鈴铛偷來逗他玩,流音當時看都沒看一眼。

可就是這樣的流音,現如今卻流着淚,不顧形象的苦苦哀求自己能夠原諒他。

他在這短短幾分鐘內說的話,比那三百年裏對她說的都要多。

有那麽一瞬間,花懶感到很沒勁。

“流音,你不必如此,”花懶低頭看着他緊緊抓住自己的手嘆息一聲,有些話,的确該說清楚,“受人蒙蔽,遭人設計,這不是你的錯。說起來,你的家人雖不是我殺的,卻也和我有點關系,你即使恨我,也不是毫無理由。”

“怎麽會呢?”流音急道,拼命搖頭,“這本來就和姐姐無關!都是束櫻那個瘋子的錯,姐姐明明什麽也不知道!”

花懶卻搖頭苦笑道:“開始那幾年我的确這麽想,但後來……”

她頓了頓,又道,“這的确不是我的錯,可說到底還是與我有關。我痛恨自己的無力,卻并不覺得愧對于你,甚至要被你活剮了才能贖罪。”

她不是那種發生什麽事都歸咎于自己、成天自怨自艾的受虐狂,如果每個束櫻殺死的人都要怪到她頭上,她早都死了千千萬萬回。

流音表情一滞,是的,他對花懶做的事,就是活剮。

“對于你家人的事,我要說聲抱歉。”

花懶誠心說道,然後抓住少年細瘦的手腕,慢慢從自己的衣角上掰開,最後松開手,聲音輕而寧靜:“至于你對我做的事,我已經不怪你了,你要的命,我給過了……事到如今,我們互不相欠。”

“僅此而已。”

對于流音的問題,她什麽也沒有回答,可就這一句話,已經斷絕了他的全部念想。

白發少年的身子猛地顫了顫,眼神悲怆,他踉跄着退後兩步,靠在身後的岩石壁上,後背撞到凸起的石塊,他卻仿佛沒有知覺一般,呆呆看着自己被花懶拂開的手,怔愣許久,複又擡眼對上花懶。

目光清澈澄明,笑意溫柔漠然,就像在看待一個物品。

流音很熟悉花懶這幅樣子,過去除了自己,她對別人都是這樣,表面看着親切如斯,實際上從來不走心。

她不會跟他走。

他們再也回不去了。

懷念,哀恸,悔恨,悵然,種種情緒在流音眼中糾纏翻滾,最終卻化為一灘死水,湛藍色天空般的眼瞳,仿佛浸了墨般,沉入冰冷無望的深海。

一反之前的激動,流音忽然間像換了個人一樣,靜靜道:“姐姐……真的不願跟我走嗎?”

“這話說的……要去哪裏是我的自由,況且我不覺得這和你有什麽關系。”

花懶皺了皺眉,終于開始不耐煩起來,該說的她都說了,現在的流音就像個忽上忽下捉摸不定的音符,一會高一會低的,她根本不知道這到底是要唱哪一出,真這麽想找她的話,早做什麽去了?

時隔多年舊事重提,這滋味實在比吃過期的便當盒還要難受。

“你不是知道我離開春木之裏後就來現世了嗎?”花懶抱起手臂,斜睨了他一眼,“這麽多年也沒見你來找我,現在跑來說這些是不是太晚了?”

流音一怔,垂眸道:“我身負重傷來到現世,剛開始的那幾年連維持人形都做不到,只能靠不停吞噬惡靈活着,有幾次差點就死了,這樣的我怎麽敢來見姐姐。”

花懶似笑非笑:“你倒是聰明,也對,那時候讓我見到你,我恐怕沒這麽好的脾氣。”

流音眼中劃過一道落寞,花懶最是愛憎分明,他騙了她三百年,做出那種事,她不想報複是不可能的,所以他願意等,等她沒那麽生氣了,也等自己褪去一身狼狽,重新光鮮體面的站在她面前。

姐姐那麽縱容他,只要她消了氣,一定會重新回到他身邊的。彼時流音信心滿滿,她不是最想看他笑了嗎?沒了複仇的幹擾,他不用再掩飾自己假裝對她冷冰冰的樣子,只要她能原諒他,他什麽都願意做的。

他可以等,十年二十年,反正妖怪最不缺的就是時間,不過幾十年而已,也就是彈指一瞬。

可他沒想到,就在這他以為的一瞬裏,很多事情都變了,花懶成了人類的式神。

他最引以為傲的姐姐,朝思暮想心心念念填滿他整個生命的那個少女,成了別人的所有物。

有誰會知道,流音在聽到這個時恍如世界崩塌天地滅絕的絕望感——那原本是屬于他的東西啊,只屬于他一個人。

“無論怎樣,過去的事都不會改變,糾結于那些沒有任何意義。”

花懶見留言遲遲低着頭不說話,終于有點疲倦,慢條斯理的整了整被流音弄皺的衣角,笑意稍淡,“說說看,繞了這麽一大圈,你到底想做什麽?”

“姐姐以為我想做什麽呢?”流音靜默不語的時候還好,一牽動情緒,花懶便能感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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