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
承安公子抿唇看着我,走過來拿手在我鼻下打了個響指。我想他的解藥大約是藏在指甲裏,因為他指間有很嗆鼻的香味,嗆得我直打噴嚏,可等我十個噴嚏打完,一切又恢複如初。
他同我說抱歉,唇邊仍然是那溫溫淡淡的笑容。其實本來他也沒什麽可道歉的,來偷東西的是我,大意中招的是我,即便最後他說随我去死也只是為了穩住皎月,反倒給阿青争取了時間和機會。我當時裝作憤怒的樣子,但其實心裏全然明白,所以真沒怪他。
而且他長得好,這點就很容易讓姑娘們大發慈悲的原諒他。你想想,像這等相貌好,脾氣柔,功夫棒又彬彬有禮的有錢年輕男人實在不多見,就我爹他們那樣,出來也只有被包養的份,眼前這個卻能包養你,着實珍貴。出于保護瀕危物種的心态,我覺得這件事也還是不了了之的好。
只是這情況想摸玉大概是不太可能的,一想到又要抱着阿青到處解錢袋的日子我就肉疼,實在是太麻煩……呸呸是良心太受煎熬了。
我道:“事急從權,是我自己橫插一腳,與公子無關。”
他卻只慢悠悠的收了落在地上的欠條,同時把那塊翡翠遞給我:“姑娘既是救急,便是拿去也無妨。只是這欠條在下暫且收着,也算是姑娘欠我一個人情如何?”
我淚眼汪汪的看着那玉佩,同時趕緊把阿青的腦袋壓進袖子裏,免得不小心驚着眼前的恩人,接過玉佩想了很久也沒有想出歸還的辦法,驀地便想起家中還有個柔弱美麗待字閨中的幺舅,道:“若是有人以身相許,公子收不收?”
承安公子:“……”
……
……
所以說,世上再多曲折,也總會給條正确的路,可這條路再正确,指不定它不小心就歪了。
我想我曲折的是拿到這塊翡翠的路程,結果是好的,因為我到底是拿到了它。但是更曲折的我賣它的過程。因為我發現一個很重大的問題,就是好東西雖好,但太好就麻煩了。這翡翠毋庸置疑絕對是上上之品,但當鋪付不起這個錢,也不願低價收了它,我跑遍各大商鋪,他們也只告訴我,這樣上等的翡翠從來都是有價無市,即便今日他們收了它,要轉手将它再高價賣出去着實是件難事。更有人瞧了這塊玉佩之後滿臉驚恐的将我奉為上上賓,卻打死也不願要它。
說實話我想破了頭都沒想到是這樣一個結果,難道手裏握着無價之寶,我卻還是逃不過餓死街頭的命運?還是說我現在應該當機立斷把這個當作是給幺舅的定情信物送回青衫去然後再威脅我爹給盤纏,也不知道威脅到他的勝算是多少,又有多大可能被反威脅……
好在這個問題并沒有糾結我太久,因為上天總算還是給了個好些的交代,那便是我找着了工作,一家客店的小二,包吃住,只要我女扮男裝便可。我想這家客店肯要我的主要原因是覺得女子吃的少,而我又信誓旦旦的說我會勤奮幹活,店家一時被鬼迷了心竅才用了我,卻不知道眼前的姑娘食量并不比男子小多少。不過白日裏除了幹些粗活,夜裏也會去找些雜事做做,一次偶然發現賣畫可以掙錢,于是開始半夜秉燭作畫,畫山水花鳥魚蟲,一幅竟能在古玩店賣出百兩的高價。
古玩店老板說:“姑娘筆走龍蛇,畫中諸物皆帶神韻,與當年雅王真跡有九成相似,當得起這個價錢。”
我看着畫中的兩只蝦子,實在沒看出什麽神韻來。但別人都這麽說了,我也就只好勢利的幹笑兩聲以示謙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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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還可以這麽掙錢,我的字畫全是老爹所教,據他所說他曾十分仰慕雅王,故此将他所長都學了個遍,我既師承他手,有那麽幾分相似倒也可以理解。
至于這雅王是個什麽人物,雅王本名洛寧兮,是先帝的幺弟,據說二十年前他也算是帝都叱咤風雲的角色,與文君君未已,韻郎風蘊華并稱“三公子”,是個文能治國武能安邦的天縱奇才,可惜才華兼備卻也太有野心,當年他與墨家餘孽聯手起兵,本是占了先機,按說奪位勝券在握,可人倒黴的時候就是喝涼水都塞牙,于是雅王倒起黴來就是兵敗如山倒,一倒連命都倒沒了。
反賊反賊,凡是安了這麽一個名字的都要遺臭萬年。只是雅王此人生前名揚天下,為人爽朗交友廣泛,也有說他起兵造反實是不得已而為之,便是先帝和當今聖上都不去多加追究。故頗具争議性,他的遺作也才還有些收藏價值。否則一個真正的混蛋,即便畫的再好也是要拿來當柴木燒爐子的。
其實這也很好理解,造反是要誅九族的,這王爺造反,真要追究不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還不如走走形式,換個寬厚仁愛的名聲,橫豎主犯已死,江山安全。
以上言論自然是我早些年聽山下說書先生說的版本,而我爹給我的版本則是雅王厭倦了宮中囚禁生活,想找個法子脫離塵世,過逍遙自在的日子,也許現在摟着嬌妻伴着兒女好不快活。可他說的話我從來當放屁,加上他自稱是雅王的忠實仰慕者,從他嘴裏吐出來的可信度可想而知。
想罷我看着老板問:“若是這畫老板轉手賣了,可得多少利潤?”
那老板十分神秘的抿唇一笑,輕聲道:“這若是做贗品賣出,也是你這個價,只不過是……黃金。”
我當即很想自己再畫兩幅出手,苦于沒有門路,而且這一賣上路盤纏已足夠,再者畫這種東西,愈多則愈濫,到最後很可能一文不值,故此放棄,可見其實我不是很貪,只是缺錢而已。
而也是從這時開始,我徹底打消了要賣那塊翡翠的念頭。只在閑暇之餘摸出來看兩眼,總也覺得可笑,人們願意出百金去買一個不知出處的贗品,卻沒人願意用千銀來換一枚真玉,實在是荒謬至極。
想起這玉,自然而然的也就想起一個月前那場烏龍的盜玉事件,覺得總也該去見見他,然後再把這東西還給他的好,可臨到頭來才發覺我根本不曉得他姓甚名誰,家在何方,甚至不曾将自己的名字告知,除了“承安公子”這一點信息之外并無其他,也不知道若是做個大字招牌寫這個名字挂着滿街跑,是他先找到我還是我先被觊觎雲一調的人幹掉……
我想着那樣的情景便要抖三抖,索性放棄,連他的名字都不去打聽,生怕惹禍上身。
阿青大約是很喜歡那塊玉,平日我将它貼肉藏好,阿青便也從我袖中游到玉邊,纏着便睡的極香。我一來不願擾它,二來有條毒蛇給這玉當保镖着實安全,也就由了它去。只是每每瞧着這青蛇纏玉的美景,腦子裏想的都是他垂眉溫笑極盡從容的模樣。
日也想來夜也思,我不知道這算不算喜歡,甚至連什麽叫喜歡都不甚清楚。許是因為我與他有過肌膚之親,又許是因為他生的好看,卻不是我的親人,抑或是因為從底子來說,他對我是有恩澤的。
畢竟是山野長大的,我從不曉得世上還有一詞叫一見鐘情,更不曉得還有另一詞叫一眼萬年,只覺得我想他是在替幺舅相一門好姻緣,羅白檀身強體壯的,要媳婦可以自己下來找,可幺舅那風吹即倒的身子骨,這輩子除非有姑娘上山搞偶遇,否則他這輩子基本上是沒什麽可能。是以我給他尋門好親事,還是個有本事有能力長得好的,也沒覺得男男相戀有什麽過錯,不就是我爹娘那般過日子麽?
我喜滋滋的抱着玉翻了個身,只将滿心少女情懷推到幺舅身上,不想這一滾卻忘了纏在翡翠上的阿青,直接将它尾巴壓在肘子底下,疼得它一蜷身子便撲過來咬了我一口,當然是不帶毒的。
我嗷一聲捂着手腕坐了起來,轉眼卻見阿青瞪着一雙豆丁紅眼十分委屈的望我,一下子便沒了脾氣。我想它大約是懷念青衫裏的竹鼠,可目下我卻沒法帶它覓食。
我長長的嘆了口氣。
作者有話要說:阿槿是個好妹子,她只是想歪了……感謝還有在繼續支持某寒的各位這裏果然很冷清啊(望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