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
飲足一肚子茶水,我想着也該上路了,方要與風承安道別,他卻只是輕輕撣了撣袖上的塵土,淡笑着看我:“這個方向,羅姑娘莫非是要往紫麟山去?”
我一怔,看着不遠處那紫霧缭繞的山峰,自然而然的點下了頭。他卻沉吟着又道:“羅姑娘是要……尋仙?”
我繼續點頭。同他打馬虎眼:“聽說山上有仙人,朱槿長這麽大沒見過仙人,故去拜訪一回。”
他不知為何唇邊彎出一抹細細的笑,嘆道:“這可巧,在下也是要往紫麟山去的。不過目的與羅姑娘有些不同,若是姑娘想去尋仙大可不必如此麻煩,那有塊山石,看着還算結實,往上一撞就直奔極樂。”
這人着實太沒口德了,盡管他說的不錯。我擡頭望了眼天,有些糾結:“可是尋到仙人卻沒帶特産,會被爹教唆娘把我亂刀砍死……”
風承安:“……”
我道:“對了……那特産叫啥來着?千年沉水香?不過我一直沒搞清楚那是啥。”
聞言他卻是一勾唇,深褐色的眼眸輕輕的眯起來,顯得無比魅惑:“哦,那還真是太巧了。因為在下在尋的,也是這一味香。”
……
……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在我糾結了許久千年沉水香是什麽東西之後,這橫空插一腳的風承安卻将我所有的疑惑都解答的幹幹淨淨。
他說:“所謂千年沉水香,其實便是沉水香凝出後,墜入冷潭冰鎮千年而成的一種香料。尋常沉香從沉香木中凝出,也要上百年才得以醇化成型,此後再墜入冷潭而不被風化水溶,更是少數,上品沉香色澤烏黑,可千年冷香卻在黑中能透出瑩藍色。因沉香本就珍貴,人們能采集的地方幾乎采遍,尋常地方幾乎産不出。紫麟山本就是沉香産地,山勢奇特,看似平緩暗藏峭壁懸崖,常年被瘴氣包圍阻擋視線,進去者難以生還,為沉水香凝結提供了絕好的條件,崖底又有冷潭。若說真有千年沉水香,也只得這一處了。”
我咬着拇指指甲,明白了個大概,又覺得奇怪:“這麽貴重的東西,說着好聽,也不知道有什麽用處。”
風承安不緊不慢的笑道:“用處?這通俗些,就一指甲蓋的量已是價比傾國,若真要用來做什麽……漢代武帝時的驚精香,可有耳聞?”
我怔了怔:“返魂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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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從何處抽出把烏木折扇來慢悠悠的搖着:“不錯,返魂香,當年西域月氏國貢返魂香三枚。大如燕卵,黑如桑椹,據說燃此香,病者聞之即起,死未三日者,薰之即活。當然這只是傳聞,武帝并未真能憑借此香喚回他心愛的李夫人,只因香中缺了一味料。”
我恍然過來:“千年沉水香。”
他抿唇笑而不語。
我心說這下麻煩可大了,原來我爹竟是黔驢技窮,覺得幺舅這次鐵定沒救了,才急着要這什麽沉水香來做甚返魂香來給幺舅招魂?
我很郁悶的捂着腦袋暗地裏淩亂了會,一擡眸卻見他好整以暇的端坐在那看我,覺得這樣實在太失禮,便咳嗽了聲問他:“你怎麽知道得這麽清楚?”
他十分含蓄道:“在下是做香料生意的,故此略知一二。”
我這才想起方才那白某某最後同他求香一事,脫口便道:“你是制香師?”
風承安點了點頭,慢悠悠的搖着折扇:“姑娘聰慧。”
太好了!我心裏暗嘆一聲,忙不疊的從袖裏把老爹寫給我那長死人不償命的紙條拿出來一屁股坐到他邊上:“行家,麻煩你給看看順便解釋一下這些都是什麽東西。”
風承安:“……”
……
……
從茶攤處到紫麟山還有約一日的腳程,抵達山腳正是傍晚,我剛要一腳踏進山裏,便被後面的貴公子用折扇虛攔了一把。
“夜路難行,姑娘急着尋仙,也不急着送死。就現在山下宿一夜如何?”
我看了看天色果真不早,再一看紫霧缭繞的山路,琢磨了一把也的确是這麽個道理,當即點頭:“好主意,可這荒山野嶺,我們上哪住去?”
他含笑不語。
這表情內涵深刻,我一時之間也不曉得他到底要做什麽,但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便只好乖乖的跟着他左拐右拐,然後……居然能在山腳下發現一家規模不小的客店!
我驚得合不攏嘴:“這裏居然有客棧,看這裝潢,古色古香卻又價值不菲,這家店主人下了血本啊!不是腦子有病就是太有閑錢了!”
風承安微笑道:“羅姑娘此言差矣,紫麟山雖是無人敢攀,但到底仙名遠揚,到山腳下沾沾仙氣一覽仙境的人卻是不少的。此山地處偏僻,游人又無可宿之處,即便是收費貴些也只能來此,是以此地開店雖是艱難,卻絕對是穩賺不賠的生意。”
這話說得在理,我倒是小看了這生意人的頭腦。方要點頭認同,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看着他:“你唬我。生意人從來都是見縫插針,多少人為了錢命都可以不要,只要是有利潤的地方,那些人便是擠破頭也會進來,這早該是另一座小鎮。但如今此地僅得這一家客棧一枝獨秀,怎麽想都有問題。”
他臉上帶出一絲驚訝,旋即又笑:“姑娘若是生意人,必定也是不吃虧的。”
說罷又一敲扇柄道:“此地不是好去處,年年都有求仙問道或是貪戀寶物的癡人命喪于此,當地官府一早便禁了這山。只是官府的條例有禁無罰,該來的還是義無反顧,有人還用大把的銀子來賄賂,反倒令官府掙了筆外快,是以對于此事,他們索性睜一眼閉一眼了。”
原來所謂官商勾結是這麽回事。
他說話極有調理,很容易就把人帶進去,有些話不明說也能叫人明白,我聽得半點不費力。可不知為何一到此處就覺得太陽穴隐隐作痛,像是有人拿針紮着般。我聽他解說半天,頭卻已經脹痛的不行,連阿青都覺得不對從袖口探出頭來瞧我。我一邊拿手指按壓着穴位一邊故作鎮定:“風公子,這幾日舟車勞頓的,朱槿覺得有些累,還是先找間房休息一下,後面就勞公子多費心了。”
他擡頭看了我一眼,眼眸淡的沒有表情:“姑娘好好休息。”
……
……
我爹曾說過,我是一個沒心沒肺的人,其重要表現在于我無論到什麽地方,只要有個能一屁股坐穩的地方都能睡得連自己是誰都不認得。這點我向來不是很認同,可等我今日腦袋一沾枕,才發覺老爹真不是與我開玩笑。
知女莫若父,老爹能做到這份上,我算不算是死而無憾?
此時我只覺頭疼欲裂,卻逐漸昏沉起來。意識模糊着又清晰,眼前竟能清晰的看到藍天白雲,青山綠水,鼻息間有花朵的芬芳,身側有個五官十分漂亮小男孩撐着圓圓的臉蛋看着我,十分親昵的給我鬓邊插了朵紅花,上下端詳許久,轉頭對着身後端麗的少婦喚道:“娘,你瞧瞧好不好看?”
天上春日正好,在林中投下斑駁的影,能清晰的聽到鳥啼。
還在發愣之間,那男童已将我松開,圓滾滾的朝少婦跑去,才将我驚醒過來。
“等等……”我張口,伸手欲抓,一句奶聲奶氣的話還不及說完,眼前的場景迅速轉換,此刻竟又是一間裝潢清雅的房中,我緊緊的抱着一個瘦弱的男人,身上有着濃烈的草藥氣息,我瞧不見他的臉,只能看見他散落在我肩頭的溫紅長發,宛如秋楓那樣豔麗的色澤。
明明意識裏覺得我是不認識這個人的,可心裏就是疼得不能再疼,連行為舉動都不是我自己想做的。我的聲音是從未有過的溫柔,全然不似自己:“霄兒愛上幽冥城主,要做他的新娘。霄兒一定會很幸福,讓我走,好不好?”
懷裏的人瘦的讓人心酸,但手裏的力道卻是半分不松。我感覺到那個人亦是反手緊緊将我抱住,輕柔的聲音卻在耳邊笑道:“好。”
我将臉埋進他的脖頸之間,低聲說了句什麽。彼時我的意識又模糊起來,轉瞬卻又是另一間房,紅燭帳暖,我眼前被紅蓋頭遮住,只能低低的垂眸看見繡着鴛鴦交頸的紅色繡鞋。随即有人挑開了我的蓋頭,眼前的男子同樣一身新裝,眉目炯炯,單論五官雖是普通了些,但位置端正線條剛硬,還是十分耐看的。
可我卻覺得并不喜歡他,看向他時都是板着一張臉。他卻渾不在意的細細打量了我半晌,忽然彎了彎唇,沉聲道:“名字?”
我淡淡的看着他,聲音裏沒有一絲波動:“妾身名叫淩霄,”頓了頓又補充,“寒淩霄。”
……
……
一覺醒來,燭火未盡,搖曳的火苗刺得我兩眼生疼。
阿青從我身邊游了過來,豆丁紅眼十分擔憂的看了我一眼,輕輕嘶了聲,又盤着身子靠到我邊上。我擡起手想去摸它,卻覺得眼角有涼涼的濕意,轉手一抹,竟已是滿臉的淚。
明明不是什麽太悲傷的夢境,為何我會落淚,為何我的心仍舊糾成一團,幾乎無法喘息?
我擡起手臂捂住雙目,阿青就在身邊慢慢的垂下了頭。
作者有話要說:鑒于後天考試,明天外出複習一天,某寒只好把存稿先放上來但願jj不抽……不抽……不抽繼續球評球收~雖然知道這種文體很冷門……不過各種都是嘗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