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
寒淩霄愛上司祇,是她嫁去幽冥一年之後。
在她嫁來三個月,司祇為了她的安全着想,還派了個随身護衛到她身邊,雖說在外人看來這簡直與監視無異,但寒淩霄本人卻不在乎。反倒是小意,一眼便喜歡上了那個名作流輝的少年,與淩霄一般歲數,卻是極溫和極恭謹的人,功夫好脾氣好相貌也好,司祇放在她身邊也不怕出事,真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随即我擡眼看了□邊的風承安,忍不住扶額長嘆了聲。
其實本來司祇兩人這般相敬如賓也無甚不好,可即便她這樣既受寵又極不受寵,還是會有人看不慣,甚至迫不及待的想要拿她開涮。就好比那日賞花,在花園涼亭中碰到的兩位極豔的女子,黃衣的萬千雅,紅衣的哥舒麗琪。
身側的少年低下頭道:“麗夫人,雅夫人。”
哥舒麗琪卻只冷笑含嘲道:“喲喲喲,這不是天靈的霄姐姐麽?”
都說女人何苦為難女人,但大多時候為難女人的卻多半是女人,我總結原因當是因這半年間司祇并不怎麽到她們房中,導致她們多日獨守空閨,度過漫漫長夜,然後欲求不滿心生憤懑,好不容易看到個比自己還倒黴的,便忍不住要将別人的倒黴事說出來讓自己開心一下。
寒淩霄在幽冥中被冷落人盡皆知,與此二人僅在成親當日有過一面之緣,何況還蓋着紅蓋頭,自然什麽都看不清。她雖表天靈,但仍舊為二人所瞧不起。可她卻從未放在心上,見到兩個女子也是輕輕福了□子,不卑不亢,處之泰然。那副清清淡淡的模樣叫二女瞧着心頭便起了股無名火,有心想整她一整,尤其是哥舒麗琪,擡手一捋浪一般的長發,嗤笑道:“霄姐姐這段時日過得如何?夫君這些日子忙碌,想是冷落姐姐了罷?”
寒淩霄淡淡道:“城主待我很好。”
兩人均是紅衣,哥舒麗琪樣貌濃麗,一身紅衣襯得她如火焰般耀眼刺目,教人不敢逼視。可寒淩霄卻不同,同是紅色,她卻是清清冷冷的麗色,宛如盛開在矮牆的淩霄,雖不紮眼,卻能輕易的攫住別人的眼球,令人移不開視線。那樣清冷的嗓音,那樣淡漠的回答,竟讓哥舒麗琪吃了個癟,半天想不出別的話來。倒是那萬千雅淡淡的擱了茶盞,看着她抿唇一笑:“姐姐與我們一同嫁來,算來也有半載罷……夫君這樣挂念姐姐,怎就抽不出空去姐姐的淩霄閣小坐一會呢?聽聞當年新婚,夫君可是首個到姐姐房中的……”
哥舒麗琪一聽便來勁,跟着道:“可不是嘛?聽說那夜不消半盞茶功夫夫君便出來了。夫君待我們可是極好,高高在上的城主,那夜卻那樣的溫柔。”
這段記憶不知為何通過寒淩霄的神識傳到我的神識裏,只是簡單的畫面,卻能看出這樣的劍拔弩張,竟無一人發現她們所說的城主夫君就靜靜立在涼亭後的假山邊上。
二女一唱一和,冷嘲熱諷,小意氣得跳腳,連流輝都聽不下去,方要開口制止,身後的紅衣女子卻上前淡淡将他攔下,看着二女,唇角勾出一抹細微的弧度:“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夫君待妹妹們好,姐姐只真為二位妹妹高興,這會姐姐還有別的事,便不擾二位妹妹們賞花了。”說着仍是那樣不疾不徐的步調,從容的挪出他們的視線。
哥舒麗琪愣了愣,像是一拳砸進棉花團裏使不上力,悄悄問旁邊的人:“這個軟綿綿的女人,竟連反抗都不反抗,真沒意思。”
萬千雅卻是臉色慘白,冷笑道:“輸了,我們都輸了。”哥舒麗琪滿臉不解,看着她疑惑道:“哪裏輸了?”她咬咬牙:“你不懂。”
萬千雅顯然是對的,單是那句“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便已将她們所有的諷刺還給了她們,更何況寒淩霄根本不在乎,要同一個不在乎的人争,這樣的争本就沒有任何意義。所以她們從一開始便是輸。哥舒麗琪仍是不懂,待萬千雅同她解釋完,氣的生生握碎了手裏的茶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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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妾宅鬥,這本也沒什麽。只是此一番卻叫司祇不得不正眼去看寒淩霄,或者早在很早以前,他便已經正眼看她,那樣的女子,那樣的話語,無不撩撥他的心思。至少從此往後,他不再終日不見人影,而是時時會到淩霄閣院中小坐,看一看盛放如火焰一般的淩霄花。寒淩霄在一旁優雅的煮茶,仿佛他并不在,只有小意與流輝二人站在背後不敢言語。
司祇看着她行雲流水的動作,仿佛在看一幅畫。
寒淩霄依舊淡淡地:“城主最近來得倒勤,可惜妾身這沒什麽能招待的,請城主自便吧。”
一壺茶煮得青煙袅袅,清香四溢,正是最好的時候。司祇果真自便,自己舀了茶來喝,先觀後聞再飲,也不評論,只問:“此處的淩霄,可還喜歡?”
寒淩霄對此倒是實誠:“淩霄嬌貴,此地不好種植。但這花卻美得讓人歡喜,城主倒是請了好花匠,不知妾身是否有幸向他讨教一二?”
司祇只端起茶盞淺抿一口,道:“茶很好。”雖是沒回答她的問題,心情卻顯然很好。一直到很久之後,她才知道這些花原是司祇親自前往江南挑選,一點一點親自栽培的。
寒淩霄初次得他贊賞,又是初次見他那樣溫和的笑意,不由一怔,很快便回過神來拿了剪子修剪花枝,臉上仍是那熟知的淡漠表情,仿佛方才一瞬怔忡只是別人的錯覺。甚至日後司祇再來小坐,她也還是那樣不鹹不淡,司祇也不在意,卯足性子同她周旋,慢慢的兩人也能一起品茗賞花賞風月,仿佛相識已久的故友,卻從不談情。一切像是青衫旁的清流,細細緩緩,寧靜的讓人覺得不像真的,這般下去,便是一篇細水長流的寵文。可凡事總也不如想象中的如意,即便你想如意,旁人也未必會令你如意。就好比這半年來司祇常去淩霄閣小坐,便容易引起他人不滿,比如哥舒麗琪。在這裏我們可以明顯看出萬千雅比哥舒麗琪聰明許多,那日之後她便也不争,并不為一個不在意的人多費心思,自己過日子亦是舒坦。可哥舒麗琪偏要分出個上下,半年來也尋釁生過不少事,只是畢竟礙着寒淩霄天靈的背景不敢妄動,使的小手段總被流輝見招拆招攔下來,寒淩霄也不追究,反倒是別人看她的笑話。
可僅是那一日,哥舒麗琪卻領着守衛大搖大擺的來到淩霄閣,險些将寒淩霄傷了。
“麗夫人你這是做什……”小意一見這樣大的排場急急攔上來,卻被哥舒麗琪一掌打到牆角,雖是被流輝及時接住,卻也還是吐了口血。寒淩霄見到丫鬟受傷,淡漠的眉眼裏浮出冷厲的顏色,寒聲道:“淩霄閣是城主的地方,豈是你可以胡鬧的,今日此事若不給個交待,麗夫人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寒淩霄平日極少這般色厲內荏,此時做來亦是威懾力驚人。可哥舒麗琪只用腳狠狠的踩斷淩霄花匍匐在土地裏的莖葉,冷笑道:“快快将這叛賊給本夫人拿下!”
一旁的守衛滿頭滿臉的冷汗,卻果真有人上去要押她。手指堪堪觸及她的衣角便被流輝一劍斬斷手掌,慘號着抱腕。哥舒麗琪臉色一變,厲喝:“流輝你好大的膽!你可知道這賤人的兄長背叛天靈投了七水家!我要替城主除害,你膽敢攔!“
寒淩霄聞言一愣,卻不見半分慌張,半晌唇邊竟滑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心中低嘆了聲,哥哥總算是同七水流紫一道了。如此便是死了她也無憾。哥舒麗琪見她無驚無懼,心中氣得爆炸,劈手奪過身邊守衛的長劍走到前面:“讓開!”
平素溫潤的少年此刻眉目如冰,執劍沉聲:“屬下只奉城主命令護霄夫人周全,麗夫人請回。”
哥舒麗琪自然不肯,可武藝如何比得過流輝。她咬咬牙,一劍劈向流輝,同時左手一揮,一排銀镖朝着寒淩霄的門面飛去。寒淩霜武藝雖高,可寒淩霄卻是地地道道手無縛雞之力的弱質女流,此刻生死一線,她連躲閃都沒有機會,只閉了眼安然赴死,卻被攬進一個寬闊的懷抱,耳旁是熟悉的低沉嗓音:“哥舒麗琪,你好大的膽!”
寒淩霄睜開雙目,刀刻一般的眉和眼,凝着煉獄般的冰冷,擁着她的懷抱卻溫暖的讓人眷戀。她難得乖順的安靜在他懷裏,并将這眉這眼牢牢的刻進心裏。
待衆人退去,他将她抱到榻上,拂開她有些淩亂的鬓發,嘆了口氣:“怎麽這樣傻,要死也不曉得躲,你知不知道方才,幾乎要将我吓死。”
寒淩霄并不抗拒他的手,只目不轉睛的看牢他:“我兄長叛了,我對幽冥已無用。你可以,殺了我。”
司祇亦是看牢她:“我要你,與天靈有什麽幹系?寒淩霄你記好,你是我司祇的女人,只是我愛的女人,而不是旁的什麽人。”
寒淩霄看着他不說話,但眼角卻緩緩的滑出一滴淚來。
也就是從這一刻開始,寒淩霄愛上司祇。整整一年的時間,她不曾對他存過半分心思,卻在這一刻便這樣輕易地愛上他。可見愛一個人并不是時間的問題,需要的往往只是一個契機罷了。
在這裏我又忍不住煞了下風景,覺得司祇真能睜着眼說瞎話,若非天靈,他又怎會娶寒淩霄,怕是他連寒淩霄是圓是扁都不曉得,更談何愛上。可寒淩霄信了他,還在三百年前,我一個旁觀者……不對,充其量一個旁聽者,便是這麽覺得,也實在是莫可奈何。
寒淩霄嘆了聲,眉眼裏不曉得是悲是喜是念是痛,大約也是覺得莫可奈何。
作者有話要說:于是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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