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
彼時手跟不上下巴的速度,我竟由着下巴掉了幾瞬才連忙擡手将它扶起來,看着風承安一時說不出話:“你……”
他反是淡然:“兩年前曾到天靈去過一次,記得此處有個密道通往淩霜堂。”
我仍舊不說話,只覺得回去真是應當好好弄清楚承安公子在江湖中到底是什麽身份。
一路極靜的在密道中行走,風承安在前帶頭,我則慢慢的跟在後頭,隐約能看到出口時,先叫阿青在出口處嗅了一圈,确定沒什麽人後我們才推門出去。
密道外是一間十分素雅的房間,有着淡淡脂粉香氣,是間女兒家的閨房。我朝他打了個手勢:現在是出去?
風承安點點頭,尚來不及動身,阿青忽然警覺起來,竟是有人在接近。我和風承安對視一眼便迅速的躍上房梁,各自将氣息隐藏起來。
天靈衆人皆非等閑,何況在寒淩霄記憶中更是被神化了些,氣息稍漏便會有性命之虞。饒是從容如風承安亦不得不認真。可待那人進屋之後我們才覺得小題大做:紅衣黑發,眉眼如畫,正是我們要找的正主寒淩霄。
我才要松氣,轉眼一看門口的另一人頓時一口氣憋住,活生生的龜息,門口那人一頭及地的暗紫色長發,面容麗得驚人。我曾認為我爹已是世間少有的絕色,也曾覺得風承安在男子中極其俊美,這只因我還未曾見過此人,不曉得天外有天,美無止境。而這精細到無法挑剔的美人,尤其是一雙紫晶一般的眸子,不含情緒亦是絕麗,仿佛是将美一字發揮到了極致。
而美人此刻正含笑看着寒淩霄,悠悠開口,聲音亦是清潤好聽:“你放心休息,霜的能力我信得過,他必會平安歸來。”而寒淩霄此刻只是低着頭,素來淡漠的眼眸中劃過擔憂和一絲赧然,低低道:“謝謝秋使,霄兒沒關系的。”
我心中一震,差點從房檐上翻下去。
那個美人,竟是傳說中三百年前最強的初代四使之一——秋使秋岚。
很快秋岚便離開。而寒淩霄也并不如秋岚所言那般很快休息,反是站在窗前看着秋岚離開的方向,久久不曾一動,眼眸裏滿是抑制不住的情愫。我心裏咯噔一聲,看來之前寒淩霄提起過的最初心裏的那個人,當是這秋岚無疑。
過去傳聞,秋使岚樣貌風華絕代,乃是當世第一美人。不過較之容貌更令人聞名的卻是他的武功和其殘忍冷酷,對真氣操控自如,無需兵器,憑借“秋風”要了不少人性命,而且從來面帶微笑,連帶着寒淩霜似乎亦是如此。起初聽到,總覺得是民間傳說誇張過大,并不可信,可今日一見,才知單是容貌而言,沒有半分誇張。
而這樣一個笑面閻王,對待寒淩霄時卻是真切的笑意,也難怪寒淩霄心屬于他。
眼見秋岚離開,又見寒淩霄難得的小女兒姿态,我心中暗自長嘆,正要說話,卻被風承安捂住唇,正瞪大眼看着他抗議,他用眼神示意我往下看,目光下移,便看到下面站着的仍舊是寒淩霄,只是她的身後多了一個人,玄衣黑發,鼻梁之上是一方銀白面具,将那人的面容很好的遮起。此刻他正以十分親密的姿态将她摟住。那是及其親密的威脅姿态,那個人的手抵在她的一處大穴上,少一用力便能輕易取她性命。
凝神去聽,亦能聽到院外有比較嘈雜的聲響,竟是來回快速的腳步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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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輕巧的進入淩霄閨房而不令我們及時發覺,此人的武功深得難以估量。
寒淩霄此刻動彈不得,只聽到耳旁是男人低沉的嗓音:“噤聲。”她仍舊淡淡,仿佛一切與她無關:“我不叫。”随即身後的人便松了鉗制,她回頭看去,顯然雙方都不認識,但那人卻比她更加驚訝,愣了愣道:“你不是天靈人?”
寒淩霄只擡眸看他,搖了搖頭,卻又馬上點了點頭。那人一怔,看着她忽然笑了起來:“真是個奇怪的丫頭,承認卻又否認,見到不速之客既不害怕亦不反抗,你到底是什麽人,你怎麽會在這裏?”
我死死的捂住唇不讓自己叫出來,這個聲音……這個聲音,竟是司祇的聲音!
寒淩霄道:“我不是天靈人,但我的兄長是,是與不是又有何分別?你能進天靈,雖被人發覺,卻能如入無人之境般闖到此處,武功只怕還在淩霜堂主之上,我不會武,反抗與否意義都不大……更何況,你沒有殺意。”她垂眸,“所以,更不必害怕。”
司祇被答得無言以對,還待說什麽,只聽外面又是一陣雜亂的聲音,他的手又扣了上去,并且顯然加了力道,才至寒淩霄全身酸軟無力。她嘆了口氣:“門後有一個暗格,從那可以出天靈山,你走吧。”
他道:“我憑什麽信你?”
“不信,便殺了我。”她閉了眼,不再說話。可身後的人已經松了力道,他的唇貼着她的耳廓:“我會找到你。”待寒淩霄再回頭,人已不見。
寒淩霄怔了半晌,只伸手掐滅了燈芯。
……
……
我與風承安從淩霄閨房的密道出來時,天邊已有灰蒙蒙的亮色,夜色未褪,隐約可見光亮。
風承安有些頭疼的看我:“你這個表情看我快看了兩個時辰,在想什麽?”
我說:“其實風承安你要去□寒淩霄這法子十成十是掰了,你看看人家秋岚,那眉眼,那睫毛,又密又翹,能在上邊落麻雀……”
風承安咳嗽一聲:“我們不如想想如何阻止二人相遇?”
我“啊哦”一聲,這的确比較嚴重,若是寒淩霄的記憶沒有偏差,這應當是二人的初遇,而顯然寒淩霄并未對此事上心,司祇卻因此注意到淩霄的存在,而往後一切令淩霄感到疑惑的事情,便都可以解釋,甚至為何挽風香要将我二人帶到此處,亦都能圓其說法。
我說:“要阻止二人相遇已不可能,既成事實,我們只能趁寒淩霄知道他是誰前阻止他們二遇。”
風承安只淡淡道:“其實這還不算最簡單,若真要阻止,此刻我們只需殺了寒淩霄,一切便都結束。”
我愕然望他,不知道他從哪來如此可怕的想法。他卻只是如往日般含笑,然後執了我的手,從腰間抽出青竹笛抵在唇邊,靈動的幾個音調從笛身溢出,我正疑心他又要招魂,他卻已經将笛子插回腰間,四周景致并無變動。他看着我道:“你的易容技術極好,如此要将你自己易容成寒淩霄,怕不是難事。”
我看着他:“你要做什麽?”
他好看的唇動了動,只說了一個詞:“偷龍轉鳳。”
……
……
其實風承安的想法很對,既然在此除了寒淩霄之外其他的關鍵人物都比我們厲害,我們便從寒淩霄身上下手。寒淩霄在教中受層層保護,在她成婚那日,身在教外,秋岚失蹤,寒淩霜已廢,司祇未至……避開那些在她記憶中武功極好的,一切便都方便起來。
我為此大感贊同,但一想還要等上五年頓感頭大。風承安卻只溫聲道:“現下距離寒淩霄出嫁還餘三日,我們需快些準備。”
愕然看他:“……什麽時候的事?”
那廂好整以暇的笑:“方才沒聽到我吹笛嗎?轉了韻律,已到淩霄十九歲那年的記憶中。”
我:“……”
客棧房中,我對着鏡子倒騰自己的臉好一陣子,才将眉眼描繪細致,肌膚用暗色的香粉打勻,鼻梁下用特制的膠輕輕一拉,固定成圓潤一些的形狀。平日簡單挽起的發髻被我拆松,細細的挽了個雙垂髻。連嗓音都加工得極好,一出口便是嬌嬈婉轉,出谷黃鹂。
我笑盈盈的轉頭去看身後的人:“像麽?好看麽?”
風承安沉吟着看我半晌,眼神複雜:“像。”
我道:“你這個眼神,是對我易容有什麽不滿?”
風承安:“的确很像,可是這是寒淩霄身邊的丫頭,不是寒淩霄。”
我立時起身将他拉到鏡前坐下:“你說的很對,所以僞裝寒淩霄這事,還得你來幹。你看看司祇那一身功夫,到了幽冥我怎麽應付得過來?我覺得寒淩霄的嗓音不難學,這要領我待會同你細說,至于身量問題……承安公子這般厲害,想必習過縮骨的功夫。”
他看我一眼:“承安公子一般厲害,沒學過縮骨的功夫。”
我頓時露出一個為難的表情:“那只好将你的腿剁了。”然後很雀躍的抽出短刀,“我下刀快,疼疼就好。”
“……”
寒淩霄出嫁的時辰亦是轉瞬,我和風承安躲在天靈山至幽冥城的官道的驿站裏。我們計算過,此去幽冥至少三日行程,他們便是武功再好,耐力過人,也必須到此處來補充水份,必然停靠。況且本身還有些寬裕時間,自然也會留下來用晚膳,休息一夜再趕路。
而此刻他們已進了驿站,
我扮作小意的模樣,用幕離遮了臉,坐在一旁慢慢的吹去茶上的浮沫,悠悠喝茶。風承安看着我,笑道:“你倒是好把握,一定能将小意調開?”
我說:“我下了藥,保管萬無一失。”
風承安彎了彎唇:“天靈中人無不是依憑劇毒生存,你這點小毒,如何能成功?”
說話間,小意已經漲紅了臉站起匆匆朝茅房方向去了。
我看着少女窈窕而又匆忙的背影,嘆了一嘆:“那是我爹的藥方子,而且是食療方子。當年羅白檀誤食拉了整整三天,立竿見影,你要試試?”
他默了默,起身:“我去帶那個丫頭走,你萬事當心。”
我點頭,将幕離取了下來。
……
……
若是在我以往看到的話本裏,做這等驚險的拐帶人口事件,總歸是要出些意外,而且往往邪不能勝正,被拐賣的姑娘一定會被好好的帶回來,有驚無險。
可這次我提心吊膽了許久,竟就這樣順利的将寒淩霄騙了出來,莫非總歸于我們其實才是正義的一方?胡思亂想之間,她拉着我的手定然道:“小意,哥哥有什麽話要你同我說?”
我拿捏着丫鬟的語氣:“小姐,堂主知道小姐嫁過去不幸福,小姐,趁着深夜,你快逃吧,小意會攔着他們……”
她聞言苦笑:“逃?逃到何處?”說罷又搖頭,“再說我逃了,哥哥要怎麽辦?教主必定不會放過他。”
我替你嫁過去。我在心裏嘀咕一聲,臉上已然換了的表情:“堂主自有安排,小姐,其實秋使并未失蹤,他與堂主都計劃好了,只要小姐一出天靈,便立時派人接應。”
“秋使!”寒淩霄低低驚呼,眼裏浮出歡喜,“我就知道秋使不會出事。可是……”
秋岚果真是目下除了寒淩霜外最能令她動搖的人。我跺一跺腳:“沒時間了,小姐。我換上你的衣裳,替你先在此掩人耳目,你從驿站出去一直向東,秋使便在那等你,我稍後便到。”左右小意也的确在那。
寒淩霄曉得輕重,不再啰嗦同我互換衣裳,取了我的幕離便離開。我看着一身大紅嫁衣,上好的綢緞,用彩線繡着鳳穿牡丹,寬大的袖幅垂到地面,那樣的雍容。卻是将一個女人送往不歸路的喪服。我端坐臺前,從懷裏取了易容的道具,一點一點的修整自己的臉容。兩個時辰後,銅鏡中的女子眉目盈盈,細致如工筆畫中的美人,便是寒淩霄的模樣。
“夫人,該啓程了。”門外有人喚道。我低眉斂目,讓鳳冠上墜下的流蘇遮住表情,一步步邁上大紅的轎子。此時此刻,想必風承安已接到寒淩霄。
作者有話要說:淩霄的故事很快就要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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