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

達爾塔那一次出手相助,雖叫白素受了他人情,可白素自己本也就是冷情的人,恩澤壓在心底,等燒退了些便立刻換了別處隐蔽。可饒是如此,達爾塔總能很精準的尋到她的住處,有時自己送藥來,有時又差貼身的侍衛過來。如此一來二去,白素終于受不了,在達爾塔親自送藥來時,舉了劍壓在他的頸邊,幹淨的嗓音裏含着三分怒意:“你到底想幹什麽?!”

達爾塔不為所動,藍色的眼眸看着她,像是流轉的寶石。我看了半天,覺得好像一直忽略了一個嚴重的問題,而畫面中的白素顯然意識到這點,猶疑道:“……你,不懂漢語?”

男人只是哼了一聲,随手将頸邊的長劍撥開,淡淡開口,聲音帶着些微沙啞,與封越的溫和嚴厲全然不同:“三個月後,待你傷好,我們再比試一場。”

什麽嘛,原來聽得懂。還以為這二人是要來一場言語不通的異國戀,那就真是啞劇,費神得很。我松了口氣,可立刻又愣住,達爾塔這是什麽意思?白素顯然也不明白,愣愣的追到門口叫:“你什麽意思?”

可達爾塔除了背影,什麽都沒留給她。

三個月的邀約,還提到比試。不說白素,我已是心癢難耐。拖着風承安催促,手上不小心一用力,便聽他的笛音走了一個調,發出尖銳的刺耳聲。他很是糾結的放下笛子,擡手揉了揉眉心:“阿槿。”

“唔……”我看得正在興頭上,此刻笛音停住,記憶只能順着時間軸延續,挑不到重點,當下拽着他的袖子:“快吹啊。”

風承安一挑眉:“若我說不呢?”

我細細一想也找不出對付他的好法子,只好轉身伸手去試那個畫面,指尖尚未觸及已被人一把拽了回來,身後是風承安極為無奈的聲音:“真是服了你。”然後一眯眼:“你怎麽想到要通過觸及記憶将自己送入記憶中?”

我怔了一怔:“啊?真是這樣?”方才一觸,只是抱着試試的心态,沒抱多大希望,不想竟然真能令風承安妥協,搖頭道:“我不曉得,只是以往你通過挽風香進入回憶,都是自己走進香霧中,而上次你強行将我帶出記憶,只通過驅散香霧,在将散未散之際尚能驅笛讓我看完記憶……我想此時香氣未散,如此景幕則是你通過音律造就,既然香氣尚在,我要回去記憶裏,大約也是不難的,沒想到瞎貓真能碰上死耗子。”

風承安頓時便默了,嘆道:“這次進入記憶,我也是意料之外。阿槿,你的……”他頓上一頓,搖頭笑道:“罷了,其實也沒什麽。”

我最讨厭這人說一半不說一半,看着他直瞪眼:“風承安,你不說也罷了,可這樣吊人胃口,你想做什麽?”

他笑了笑,若無其事的将笛子抵到唇邊:“還沒看完,繼續吧。”

我不滿的哼了聲,雖知他故意繞開話題賣關子,但此時也覺得記憶要緊,便沒打斷他追問。笛音又漸漸響起,不過不是方才那樣低迷頹然的聲音,顯然幾個月過去,不說別的,白素心裏至少沒有繼續為難自己。而景幕之中的畫面,先是一輪圓月,然後是一個少女翩然立于大漠之中,身上裹着雪白的狐裘。一頭烏發利落的束在腦後,只餘幾縷鬓發在風中飄揚。手裏一柄細長的劍,而她的身前是手握彎刀的男子,棕紅的發,湖藍的眼,唇邊彎着笑,亦是進攻的姿态。

這樣劍拔弩張的情形,莫不是之前說過的“比試”?

此時便想起當年老爹曾于我說過,西林人與北燭人雖分別位于大漠西邊和北邊,都屬胡族,樣貌習慣上雖有諸多不同,但不變的都是對強者的崇敬,尤其難得碰上旗鼓相當的對手時,更是喜歡切磋一下,并且以公平為好。而達爾塔更是西林的王,據說也是當時西林第一的勇士,棋逢對手,自然心癢難耐。雖說白素殺了他許多人,可他對她懷的卻是一份欣賞,不問罪責,甚至給她三個月養傷,他不過要與她一戰,而且還要戰得盡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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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這頭看白素的表情卻全然不是這麽一回事。眼底雖有疑惑,可卻絲毫沒有懈怠手軟的意思,眼神一厲,顯然是要下殺手的。仔細想想,白素畢竟不是西林人,不曉得這裏的規矩習俗。再者她從小浴血長大,為封越殺人多年,過的是刀口舔血的日子,若是當年心軟,她恐怕活不到現在。

高手過招往往在瞬息之間,不是因為出招不多,而是速度委實太快。我即便學了這麽多年功夫,在這二人面前也不過是小巫見大巫,只知道白素劍舞柔美,果然與十歲那年大為不同,腳步看似不穩,但一步一轉,快得眼花缭亂,好似優雅的舞者;達爾塔刀法剛硬,一刀刀皆是利落剛正,似有千鈞之力,二者都是漂亮的無法言喻。此刻若是羅白檀和我娘在此,怕要不顧一切沖出去請教二人了。而這是白素的記憶,她與寒淩霄最大的不同在于她懂武,而且還是個高手,所以這段記憶基本不誇張,也沒有大的偏差,因為真實,所以比起當時在寒淩霄記憶中那能令風雲變色的教主還令我震撼,唯一的感慨便是這兩人都太變态了……

二者初初僵持,可是很快便要分出勝負。達爾塔逐漸落于下風,倒也不是因為功夫不好,實在是因為白素下手太狠,當兩者實力相當,對方要拿命來拼,你不拿命來回拼,一般是拼不過的。很快達爾塔整個人已經被白素壓在地上,白素曲着雙膝跪壓在他胸前,手裏舉着那把取了無數人性命的細劍,臉色酡紅,停不住的喘息。那一劍沒能維持多久,便驀然一松,直直的擦着達爾塔的臉頰落到地上。而白素只咬着唇,全身都顫得厲害。

白素的寒症又犯了。

自幼犯病,身側都是封越相擁陪伴。此後她為殺人離去,發作時也是一個人咬緊牙關挺過來,而那時最大的精神支柱便是封越。可如今那一點希冀都沒有,她咬破了唇都是止不住的冷,蜷縮在一旁瑟瑟抖動。達爾塔死裏逃生,看見她的狀況不免驚異:“你怎麽了?”

白素的唇動了動似要說話,卻連音都發不出便又咬緊,猩紅的血液将她蒼白的唇染出一抹豔色。達爾塔皺着眉,伸手過去,她掙紮着似要避開,卻被他直接抱進懷裏,然後粗糙的手掌撫上緊咬的唇,帶着十足命令的語氣:“松開!”

白素自然不肯,達爾塔也不是吃素的,一手用力在她小腹上一砸,那位置能叫人疼得人五髒六腑都在翻騰,但偏偏不會真的使人受傷。也就是這麽一瞬間的空當,白素松嘴痛吟的時候,達爾塔将自己的袖幅塞進她唇齒間,然後将她以完全占有的姿勢牢牢鎖在懷裏,低聲道:“沒關系,在你停下來之前,本王不會走。”

少女眼角滑出一滴淚,卻仍然在掙紮,最後卻只能吐出嘴裏的布料,一口狠狠的咬在他肩上作為最後的抵抗。達爾塔悶哼一聲,卻伸手将她抱得更緊。

一夜無話,又是天明時分,白素的呼吸才慢慢平複。而彼時達爾塔肩膀那一塊,卻也析出了暗色的血痕來。

這一幕結束時,我的心情是很難以言喻的。畢竟自幼爹娘不屬于相敬如賓的相處方式,全是耍着賴皮過日子,我本就不太清楚正常夫妻間該是怎樣的交流。此次便是下山,看到的例子也盡是些例外。比如寒淩霄與司祇之間初初隔着十足的冷淡,即便小橋流水一般逐漸破冰,再好也是安安靜靜的;而這一對,白素與達爾塔,卻是一上來便充滿火藥味,上演的是相愛相殺的戲碼。而其中的共同點便是,白素與寒淩霄最初喜歡的,都不是最後同她們在一起的那個。

記憶到了此處,我其實心裏已有好些想法想找人交流,一轉身才發現風承安竟是閉着眼吹笛,恪守他“未經同意非禮勿視”的準則,我嘗試着喚了兩聲,發覺他連聽覺都封閉起來時頓時沒了脾氣。這次來得突然,連阿青都不在身邊,我要自言自語都無所适從,滿腹糾結找不到發洩口,只能狠狠的跺跺腳,郁悶的托腮繼續看記憶。覺得看吧看吧,看得順了,那些個想法自然而然便消了。過往常常是風承安特意将話題繞開,不想這一遭卻是我自個要将想法繞開,真真不可說。

而此時畫面又成了飛散的片段,多半不是些打緊的,卻都是細節。兩人的相處時日漸多,白素初初的戒備也已消去大半,此間兩人倒也沒少切磋過,還有犯病,白素犯病的次數愈加頻繁,達爾塔來見她伴她的次數亦是逐漸增加。相依取暖,白素的表情終于不再如初至西林時那般冷厲,連帶着風承安的笛音,愈發平緩安靜,便是白素的心境,封越在她心裏打的結,達爾塔用了四年多同她斡旋,才将将打開了些。

可不久之後等她将心結全數打開,卻又是兩人分別時刻,還是後會無期,這才令人唏噓。我嘆了口氣,擡起眼繼續看,但下一幕清晰的那一瞬間,我卻恨不得挖個坑把自己埋進地底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年前最後一更,某寒先給各位拜個早年~這篇文畢竟是個冷題材,不過因為最初寫文也是想讓自己心裏舒服,都是自己的孩子,某寒實在不想把它坑掉。嘛,估計這篇文結束後會開新坑。一個蘿蔔一個坑,慢慢填不至于心裏慌,雖說這還一半都不到(遠目咱們情人節再見~(捂臉揮手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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