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

從小因并不與尋常家姑娘那般長大,我自認為也并沒有她們那樣的顧忌和扭捏,但此場景一出來,饒是我也不得不捂臉,覺得這萬一教人知曉,我除了嫁給他,便只有殺了他。

先前陷于沉思,只覺白素心結漸開,莫不是有些歡喜,卻并未注意這記憶跳的這樣快,也未注意風承安的笛聲已由平靜轉為旖旎。當時察覺,也只覺二人該是相互偎依談心,卻不想是這般香豔的情境。大漠之上,篝火旁邊,二人衣帶寬松,發髻散亂,很是歡好,連帶入耳也是些靡靡之音,叫我捂臉同時,不得不騰出一只手來捂耳朵,最後索性背過身去不看不聽。

方才還在惱無人陪我交流想法,此刻臉上火燒火燎的,心裏卻萬般慶幸風承安是個守禮君子。否則我合該現在就一刀将他剁了。然後很郁悶的躲在一旁念叨:“聽不見看不見聽不見看不見……”然後也不知過了多久,待我聽到白素平靜下來說話的聲音,悄悄回頭看了眼,見二人仍是衣冠不整的模樣,只能扭回頭來用耳朵聽。

入耳先是白素的聲音:“達爾塔,我……”話說了一半,像是被人制止,然後是男子低沉滿足的嘆息:“素兒,留下來。”

“留下來,做我的王後。”

白素聞言笑了聲:“王後?我?一個無名無份的萬封人?”頓了頓又道:“不,達爾塔,我要走了。”

達爾塔道:“無名無份又如何?萬封人又如何?素兒,此處是我西林國,不是你們那規矩多多的萬封!我要你做我的後,誰敢多言?”說着像是用手臂将她抱得緊了些,低聲道:“素兒,我達爾塔一生,只會要你這麽一個王後。”

白素那頭默了一陣,忽然笑道:“誰人不知你的王長子已經有十歲大,還要騙我。”然後嘆了口氣:“達爾塔,我的病,你是知道的。”

達爾塔道:“病又如何?你不是來尋烏檀木的麽?我用烏檀木治了你的病,還有什麽顧忌?”

白素嘆了聲,終于妥協:“如此,達爾塔,等我三年。”她一字一頓:“三年,我取了烏檀木找封越治病,做完我該做的,我來尋你,做你的後。”

而後是嘴唇吻上額角的聲音,接着又是一聲嘆:“好。”

聲音到了此處,便又是沉默。我回頭去看,已是模糊和跳轉的場景。在得到烏檀木的那一夜,白素便如我所看到的達爾塔的記憶片段中那般,在他尚是睡夢中時,悄聲無息的離開。

而我也知道,她這一離開,便再也回不來。

一路分花拂柳,一路風塵仆仆。大漠到江州,這段路已不複絕望傷心。初初她離開江州,她以為自己失去封越,如今她回來,卻是帶着與達爾塔的約定。五年飛逝,心境已是不同。

可等她回到江州那處她與封越共同生活的小山,看到的卻只是一個頹靡的男子,披頭散發,胡子拉碴。以及茫然空洞的眼神,看向她時,恍然間多出一分神采,并非歡喜,只是教人瞧着十分驚心。

那人是封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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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素不能相信他這樣的變化,向後退了一步,訝然:“……你,是封越?你怎麽了?”

男人看到她,擡手扶了扶額頭:“素素,你怎麽才回來?”說着又低喃了聲:“怎麽才回來……”說着身子便是一晃。

“封越!”白素上前扶住他,疊聲叫着他的名字:“封越,封越!封越你怎麽了?”

他卻只是扶着她的手臂,輕輕搖了搖頭:“素素,我們回屋裏說。你才回來……才回來……”

這句話他念叨了很多遍,我當即便覺得奇怪,但無法說出來。總覺得封越是希望她回來,可又不希望她回來。五年光景,白素已不再執着于他,可不知他又因何變作如此模樣。對此白素自然也有感覺,只能抱着他安撫,一如幼時他對她所做的:“沒事,我回來了……封越,我帶了烏檀木回來。”

封越聞言更是全身一顫,反手将她緊緊抱住。

……

……

待白素将木屋裏外收拾一遍,已是深夜,圓月高挂,她親手備了飯食。這麽多年照拂,我想便是此刻她不愛封越,封越依舊是她最信任的人。她不知道這五年內到底發生了什麽,只是此刻封越只是一瞬間的脆弱,又恢複了從前淡然的模樣,甚至更多了幾分溫柔,帶着些殷勤替她布菜:“素素,五年不見,你是越發清減了。”

白素搖頭:“你才是,這五年到底怎麽了?你……”

封越打斷她:“你取來了烏檀木,我便告知你最後一人是誰。”

白素在聽。

“那人是……”封越張了張口,忽然便是一陣劇咳。白素忙湊過來替他順氣,我盯着二人,甚至來不及驚呼,便看到封越手裏的短劍,那樣快速的刺向白素的後心,即便白素下意識去躲,那一劍只是令她不能當即斃命,卻依然傷了要害。

封越說:“素素,你從來不懷疑我。卻不知我才是要了白府上下性命的主謀。我要一把最鋒利的劍,所以我殺了你全家,只留你一人,你替我得了許多好處,也一直不曾令我失望,但是為什麽你現在才回來?”

說着說着,他矮□子撫摸她的臉,眼淚慢慢流了下來:“素素,為什麽我的妻兒死了,你才回來?”

白素瞪大了眼看他,慘白的臉色更見慘白,咬牙道:“……你騙我!”

封越笑:“是啊,我騙了你十八年。素素,你若早兩年回來,我會讓你死得快活些,可你回的這樣遲。”

這句話終究沒能再重複第二遍。因為白素已拔出背後的短劍,一劍割開了封越的喉嚨,下手那樣狠,不如平日那般精細的傷口,只能看見血液從傷口噴出,濺了她一臉。

白素低聲道:“封越……我一直說服自己信你。”眼淚和血液溶在一處落下,“我一直說服自己不是你。”

聽這句話,白素竟是知道的。無怪乎最後那一劍,下得這樣狠。

這段恩怨到此,也算是完結。我想白素終究還是逃不過一死,果然見白素撐着身子抱着烏檀木往西北方向走去,可惜那一劍傷得太深,剩餘的力氣只夠她撐到銀桐山,她抱着烏檀木倒在銀桐山下的一處洞穴,離我遇見她死魂的不遠處,随即便是漫天的黑暗,再也看不到光線。

和寒淩霄的記憶中斷一般,她亦是死了。

風承安此時也已停下笛聲,看我坐在地上出神的模樣,輕輕喚了聲:“阿槿,我們出去罷。”

我點點頭,便由着他牽着我的手将我帶出記憶。外面月朗星疏,仍是距離方才離開現世不過個把時辰。白素的魂魄便在眼前,滿臉頹然,看着我們道:“你們……都看到了?”

那副表情,倒教人不忍心了。我心說這件事本與風承安沒太大幹系,便自告奮勇站了出來:“白姑娘,此事不怪他,他并未窺探你的記憶,是朱槿一人過失。若要責罰,姑娘說來便是。”

白素一臉淚痕,卻抿出一抹淡笑:“……本來便是白素請風公子幫忙,只是白素太過怯懦,想要二位相助,又唯恐這段記憶太過不堪,才屢屢躲避。如今既是歪打正着,白素也不必扭捏。風公子,白素前些時候太過任性,若是給公子添麻煩了,還請見諒。”

風承安掃了我一眼:“無妨,本來若非你借着阿槿的冷翠凝到此,我也難以尋到你。在下本就是個生意人,只要白姑娘能付得起相應的報酬,在下自是不遺餘力替姑娘完成心願。”

白素點頭道:“那遺失的烏檀木,想必能抵得上一段記憶了罷?白素也不為別的,只是想請風公子替我改一段記憶罷了。”

我方要問是哪一段記憶,卻聽她淡淡道:“我想請二位,将白素帶到前西林王達爾塔的記憶中去。”

作者有話要說:某寒回來了~表示作為一個在南方長大的人,一輩子沒見過雪也就罷了,凍成冰棍什麽的感覺很新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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