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

接下去的兩天,我與江以晴的相處十分愉快,我身邊本就缺年紀相仿的同性朋友,江以晴的出現雖然詭異,但是卻是難得能聊到一塊的人,好比戀愛這樣女兒家的心事,我就不能同羅白檀說,而迪卡依這樣的姑娘,不曉得今日告訴她了,明日她會不會很歡快的去告訴羅白檀,然後接下來的幾日羅白檀就會找各種理由來揶揄我。

而江以晴卻不一樣。因她自己也是如此,我們的話題聊得自然而然,甚至十分愉快。江以晴的性子本就屬于開朗而有些離經叛道,比如對待伴侶一事就很有想法,堅決不能委曲求全,看別的事也和其他中規中矩的姑娘家有差別。而這樣的姑娘,若不是叫人萬分看不慣,便是叫人極其喜歡的。

而這兩天之內,我也聽完了關于她與阿聞的故事。

不過是個關于英雄救美的故事,阿聞與江以晴的相遇就在魏水旁。江以晴是個漂亮的姑娘,這就難保孤身一人會碰到流氓。只是對于江以晴來說,離經叛道不代表武藝超群,這個姑娘沒什麽本事,除了破口大罵,剩下的也只是被揩油而已。

而阿聞出現的便是這麽及時。

擊退歹人,然後軟語寬慰。因是活魂,我并不能探知她的記憶,只是按照她說的,那時的阿聞,英俊潇灑,威風凜凜,一下子便攫住她的視線,再也挪不開眼。

這樣的橋段其實很老套,能在任何一個書齋裏的話本中看到。只是再老套的橋段,真正發生在自己身上時,卻未必真能抗拒。江以晴因此喜歡上這個俊秀的少年,而偏偏這個少年還就是往泉城找活計謀生的,江以晴很自然而然的便以報恩的說辭親自将他帶到家中,在她的幫忙下,留在濟世堂中當了一名打雜的夥計。

說到此處,江以晴唇邊滑出一抹笑:“那時的阿聞那麽腼腆,也就救我那會威風一把,平素和我說話都會臉紅,嘻嘻,我還真沒見過這樣的男孩子。”

溫柔腼腆正義的少年,便是阿聞在江以晴心中的全部形象。而風承安在我心裏是什麽形象呢?狡猾多端卻又萬能可靠之類,而且桃花又多要是不隐居日後一定很累……難道我的品味不對?

我在心裏默嘆一聲,江以晴卻已完全陷入自己的回憶,唇邊一直帶笑,直到我開口催促,她才嬉笑着說下去:“阿聞在濟世堂的那段日子,真是我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光。”

便是如此,一見鐘情,繼而日久情深。這樣的日子終究不能長久,終于他們的關系被家人發現,此後江大夫辭退了阿聞,并将江以晴鎖在屋內不允出門。因實在是身份差異,一個只是夥計,而另一個,卻是東家的女兒。

可江以晴是什麽姑娘,哪有這樣容易就範?她被鎖在房中,便将被單撕成布條綁了從二樓爬下去。家裏人發覺,便又一次次抓回來。而這件事情鬧得太大,終于令阿聞在泉城無處容身,在最後一次江以晴逃出來二人相見,阿聞只是拉着她的手道:“阿晴,我會找方法,讓我們一輩子在一起,你願不願意等我?”

江以晴自然說是願意,随即又道:“來不及了,阿聞,帶我走,去沒人知道的地方,好不好?”阿聞雖是沉默,卻也還是将她帶走,然而只到城門,他們便被江家的人截住,而江以晴卻萬萬沒想到,這一夜她再次被帶走之後,竟就是兩年不能相見。

一年後,家中為她定下一門親事,據說是門當戶對的主。江以晴被關在屋裏,苦苦抗争半年,絕食乃至以死明志,都不能成功,只是半年來身子愈發虛弱,終于成了如今的模樣,活死人一般,魂魄離體,只吊着一口氣。

我默然聽完,只能嘆了口氣:“是個很可憐的故事,可我并不認識你的阿聞,若是強制帶你離開太遠,你的身子怕是撐不住。或者等風承安回來了,也許就有方法了。”

她飄在半空托腮看我:“的确也只能如此,不過羅姑娘,我太久沒有來到外面了,如今出去看看,問題也不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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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着到底是個十七八歲的姑娘,便是野了性子耐不住,笑道:“愛轉不轉,只是記得別跑太遠。”

江以晴自然歡快的飄了出去。

我想着終于能偷得浮生半日閑,身上一股花香散去不少,阿青才慢吞吞的游到我身邊。我正打算偷懶打個盹,耳畔便是阿青一聲低嘶,那樣急促的警告,我幾乎在同時一矮身躲過,面上一陣厲風橫掃,帶着千鈞之勢!短刀從靴中出鞘,短兵相接的同時,我幾乎能感覺到右手手腕近乎麻痹的疼痛。

好大的力!

我腳下一滑,整個人便翻了出去,脫開了包圍圈。定了定神,才發現眼前多了三個人,黑衣,一看就不是善類。

我強自鎮定笑道:“不知各位找朱槿有何要事?”

對方一語不發,下一秒彎刀便已朝着我的門面劈來。手裏的短刀在指間轉了個彎,以把握的方式緊緊握住,在一擋的瞬間同時借力将腿掃過來,側身同時膝蓋便順勢踢過來,只聽“咔嗒”一聲,那人軟倒不動,而在他倒下的同時避開掃到臉上的刀鋒,右手卯足力量将刀柄朝身後另外一人的太陽穴砸過去——世界瞬間清靜了。

現在這年頭,活人比死人更可怕。

我直起身子,感慨的同時又覺得有什麽不對勁,然而等我意識到自己漏掉了什麽,那人的刀子已經朝我的脖子砍過來,那樣大的力道,我甚至能感知厲風劃來的疼痛。

然而刀刃還沒來得及觸上我的肌膚,便哐當一聲落了地。我回頭去看,最後一個黑衣人已然倒地,入眼是一身青衣,溫雅墨竹,入耳是溫淡嗓音,帶着三分笑意:“阿槿,你這樣不小心,叫我如何放得下?”

腦海中一片空白,唯一的念頭只是他的名字。我幾乎是沒有停頓的直接奔過去将他牢牢抱住,柔軟的衣料上是我熟悉的青竹氣味,身後能感覺他覆上來抱我寬厚的手掌,我想這個人想了那麽久,想得幾乎要發瘋,幾乎要忍不住哭出來:“……風承安。”

他的聲音在頭頂淡淡道:“嗯?”

“我不會死的。”我把臉使勁往他胸口的衣襟蹭了蹭,把一臉鼻涕眼淚全蹭上去。道:“我不會死的,你看你不是回來了嗎?”

他很是哭笑不得的拉開我:“阿槿,你不會死。可是旁邊有人看着,你這樣大膽,真真叫我受寵若驚。”

“有人在看?”我有些疑惑的擡頭,卻發現一個黑衣少年一臉尴尬的站在一旁,萬分局促道:“那、那個……我不是故意的。”話吞吞吐吐說完,臉上便騰的燒起來,看起來真是極其害羞腼腆的模樣。

我認真端詳了會,略有些吃驚:“你……你是死魂?”

方才因與風承安重逢太過激動才沒注意到,如今細看,這少年身上也是沉沉郁郁的死氣,而冷翠凝瞬間降下來的溫度,并不會欺騙我。

風承安揉了揉我的發頂:“還說,若不是他忽然跑來我面前說你有危險,我只怕是趕不過來。他可是你的恩人,得好好謝謝人家。只是沒想到那些沖着雲一調來的人,到現在還不肯撤手。”說着臉色又凝重起來。

那少年連連擺手,頗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後腦勺道:“不必謝謝我……那個,其實我也是有事,才來求兩位的。”

有事?我想通常魂魄來找我們,多半都是有事。可不知為何,這個少年的有事,卻讓我在心裏騰出一股極其不好的預感,忍不住正色看他:“你是誰?”

他終于露出一個溫和的笑意:“我叫衛聞,羅姑娘想必已從阿晴那裏聽到我的名字。”

……

……

衛聞的出現,真是令我始料未及。原想着也許風承安有辦法幫江以晴找到她的阿聞,可不想他卻已經先行找來,并且,已經死去。

我想那個眉目彎彎笑起來的姑娘,若是知道這個消息,會是怎樣的難過,或是萬念俱灰,索性就讓自己死去。

客棧被風承安用結界隐藏,使得在外的魂魄一時無法進入。這樣江以晴便不會在剛好回來之時看到這麽絕望的事實。

那個叫衛聞的少年的确如她所描述的那般英俊秀氣,除去方才那害羞腼腆的特性之外,倒也是行正坐直的漢子。我們就這樣兩人一鬼一蛇圍在案邊聽衛聞的來龍去脈,而事實是,他從一開始就已經在江以晴身邊。

“當年我離開她,便去投軍,想着盡快建功立業,能名正言順的将阿晴娶進門。”他頓了頓,唇邊泛出一抹苦笑:“可惜……我能力不足,還是死在敵人手裏。”

兩軍交戰,生命本就如草芥半不值一文。衛聞不過是其中的一員,只是因為江以晴,他遲遲不願離開,而他的屍身被運回泉城,魂魄也随着回來,本來只想看一看江以晴一了心願,不料看到的,卻是愛人蒼白瘦削的樣子,甚至連魂魄都已離體,便是将死的模樣。

他自是不能接受,可除了在一旁可有可無的守着她,他沒有任何辦法。

作者有話要說:放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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