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
說到此處,我心中便有了疑問:“你說你一直守着她,可她已保持生魂狀态半年許,竟是一次都不曾發現你的存在?”
這句話才問出來,衛聞只張了張口,風承安已然淡淡替他做了解答:“不可能,即便同為魂魄,卻是生死有別。異界本就不能共處。死者雖能看見現世種種,卻無力幹預;生者有權參與世事,卻不能與亡者相會。”
我頓時啞然,衛聞聞言也只是苦笑:“不錯,這半年來我一直在她身邊,本不忍告知她噩耗,只想令她将我當作負心漢忘懷便是。可是那時又忍不住想勸她回去……卻是無能為力。”
我不知道這種相見卻不能相守是什麽樣的感覺,一時又想起那個自願留在記憶中的白素,我想這種感覺也許沒人會比她更了解,可惜我無緣再見她一面,生生世世都無緣。
衛聞道:“那日羅姑娘出現在濟世堂門口,我便覺出姑娘身懷異禀,本想晚些再去叨擾,不料阿晴卻率先借着姑娘的靈力出去。我心中着急,只遠遠跟着,方才阿晴要出去,我早先在外發現那些黑衣刺客,想是提醒不及,恰好察覺另外一個身懷異禀之人的氣息,便出去求救,沒想到竟是姑娘的情郎。”
原來如此。我心說這些天被江以晴纏得厲害,全然沒察覺身邊還有另一個死魂。不過方才若無他,我只怕也是孤魂一縷。這份恩情确實該謝謝的,于是便問他:“你說你有求于我們,莫非是讓我們幫江姑娘魂歸身體?”
我想他跟着我們那麽久,執念無非便是江以晴,若是江以晴安好,便是無需挽風香也能令他安心往生。然而他只是笑了笑:“不,阿晴的性子我太了解了,她如今若是等我,知道了這結果,說不定會直接自盡吧……”我心裏嘎登一聲,他的眼眸望向方才江以晴坐下的位置,唇邊的笑容愈發苦澀:“能否,讓阿晴忘了我呢?”
果然又是這樣的要求。
我嘆了一聲,還沒覺出有什麽不對,風承安卻已站了起來,走近衛聞,眼神裏是一種我說不出的表情:“抱歉。”
他說抱歉,然後在衛聞不可置信的表情裏,拔出了那把不知何時刺進衛聞身體的雕镂這曼珠沙華的短刀。我瞪大了眼睛,一時不能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
風承安的聲音從前方傳來,清清淡淡:“我不能妄改活人記憶,衛公子,對不住了。”
與風承安相識這麽久,雖然我也曾動過他這樣的心思,卻只是未遂,真真正正看到斬靈出鞘送魂,卻還是第一次,而這第一次送走的,還是我的恩人。
衛聞的身影便在他震驚的表情中如煙霧消散。我瞪着眼看着風承安和他手裏的刀,隔了半晌才張口:“這……”
他漫不經心的收了刀,轉過頭來看我:“阿槿,準備一下,等江姑娘回來,我們便要走。”
我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莫名其妙的看着他:“走?走去哪?”
“改記憶。”他十分精簡的回答了我兩個字,眉目間的坦然仿佛他方才并沒有做什麽事,而那個請求他改記憶的的人也被他那麽幹脆的送去地府,我實在不曉得他要做什麽,索性坐在原地不動:“什、什麽?改記憶?改誰的記憶?”心裏卻依然猜到他到底要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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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承安嘆了口氣,俯□來親了親我的額頭:“也罷,這次也不是什麽好事,你不來也無妨,在這裏乖乖等我。”說着起身就要走,被我一把拽住:“等等,你方才不是說不能妄改活人記憶嗎?”
他淡定道:“規矩上是不能這麽做,可人情卻不能不還。阿槿,這已是我能做到的最好的方式。”
風承安從來不願意欠別人東西,而這次也的确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我默了默,搖頭道:“這個不急,明日我和你一起去。”
……
……
江以晴終于能夠回來的時候,已是傍晚,一個生魂慢悠悠的飄進來,帶着滿室桂花香氣,嘴裏止不住的抱怨:“羅姑娘你方才幹了什麽?我怎麽都進不來……”話至一半,目光便落到坐在案邊悠悠喝茶的風承安身上,忍不住發出一聲驚嘆:“哇,好俊的公子!”
風承安輕輕放下茶盞,唇邊勾出一抹淡笑:“江姑娘,在下風承安,你的事情,阿槿已經大致與我講了一遍。”
江以晴頓時瞪大了眼,看着我結結巴巴道:“這、這人能看見我?難道他就是羅姑娘你的……”
我有氣無力的點頭:“嗯,我心尖尖上的人。”
接着便是一連串少女的嘆息,最後又看着我:“羅姑娘,你一定很辛苦。風公子這樣的氣度風華,若是讓我在遇到阿聞前先遇到他,只怕也是要一見傾心的。”
我有些無奈的聳了聳肩,她說這話倒是沒錯,只是風承安桃花雖多,目前真正令我費心勞神的卻還是沒有的。随即笑着朝江以晴招了招手:“江姑娘,先前我可是與你說過風承安也許有法子讓你去找阿聞?”見她歡喜的點頭,我接着道:“如今倒真是有個法子,他此刻已算得阿聞所在,阿聞其實一直在平北大營戰場上想建功立業回來光明正大的迎娶你,只是目下因受傷無法回來,你可願意與我們一道去邬嶺找他?”
江以晴眼前一亮:“當真?這自然是願意的!”
我順水推舟道:“可是以你現在的狀态,不說無法與我們一道前去,便是到了邬嶺,阿聞也瞧你不見,這樣,你先回家去,在自己的身體裏躺好,風承安是調香的,他有法子讓你身子盡快好起來,再說我們武功又好,要把你神不知鬼不覺的帶走也非難事,我們明天就去濟世堂幫你調養,等你養好了,就一起走,好不?”
一口氣将所有的謊話不打腹稿的說完,連帶目光真摯,将江以晴所有的顧慮一一排除,她便紅着眼眶低下頭,連懷疑都沒有,好似風承安真是個神算的半仙,蚊蚋般道:“嗯,我等着你們。”
語畢,她已經擡袖抹着淚從窗外飄出去。生魂離體出去需要借助我的靈力,可回去因靈體與實體的聯系,是能夠自然回歸,我并不擔心她會出事,只是有些郁悶的坐到榻邊按着太陽穴。窗外一輪圓月正好,正是中秋月圓時節,外頭的廟會也當熱鬧着,連羅白檀都攜迪卡依去賞花燈。可我并無心情,懶洋洋的倚在床柱上,風承安笑着坐過來将我攬進懷裏:“怎麽?欺騙朋友,心裏不好受?”
朋友?我無言苦笑一陣,與江以晴相識不過數日,算不算得朋友并不曉得,只是覺得投緣罷了。
“若我的好受能換她一生平安我才不折騰自己。”眯了眯眼,我将自己整個縮進他懷裏,“風承安,我真是越來越不像自己。”
他的下巴頂在我的發頂,硬硬的鉻的有些疼痛。聲音裏卻是十足的溫柔:“阿槿,你是個很堅強的姑娘。”
我搖搖頭:“我怎麽沒看出來?你瞧我每次見你不是很累就是鬧心,關乎魂魄之事沒有一次能自動自主釋懷的,那算得上堅強?”
他失笑:“你可曉得冷漠與堅強并不同?只是若你每次見我都能像這般撒撒嬌談談心,我會很開心。”
我擡頭親了親他的下巴,然後摸了摸他的臉,覺得看着有些蒼白,兩只手都騰出來摸着他的臉,覺得鉻手:“怎麽回事?瘦了那麽多?”
他低下頭來抵着我的額頭,溫熱的鼻息撲在我臉上,絲絲的癢,輕笑道:“若說想你,你信嗎?”
“貧嘴。少給我打哈哈,怎麽回事?”我将他的臉推遠些,看了看又覺得心疼,道:“這次出去,很難辦嗎?”
我猜的是關于雲一調的事情,可他沒有正面接我的回答,閉了閉眼,然後一側身直接拉着我躺下摟緊,生生将我吓一跳:“就是有些累,阿槿,中秋能趕回來見你,真好。”
“風承安!”臉上一燒,我有些扭捏的掙了掙,發現他是真的很累,連帶抱我的雙臂都沒什麽力氣,松散的搭在我腰上。不多時連呼吸都平穩而綿長,我将身子撐起來一點,仔細的端詳,發覺這還真是第一次,這樣近距離的看他的睡顏。情不自禁的擡手從他的鬓發一路滑倒唇角,俊秀端的眉眼,略帶蒼白而瘦削的臉頰,心裏泛出來一股柔和和心疼的感覺,然後低頭縮進他的懷裏并肩躺好。
中秋月圓,雖沒月餅,也無花燈,甚至沒能一起賞月。可就這樣相依而眠,我便覺得很滿足。
仔細算來我與風承安之間相識不足一年,但真正相處的時間卻已然超過一年,想來記憶中時間這一說,當時覺得真是作弊,莫名将時間拉長,什麽都有充裕的時間來準備學習,可如今我卻巴不得時間流逝的慢一點,再慢一點才好。
若是時間能停在這個時候該多好。
我慢慢的閉上眼睛。
作者有話要說:晚放了抱歉……某寒最近忙得都快不認識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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