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
江以晴的記憶慢慢呈現在我們面前,煙花三月下江南,春光燦爛繁花似錦,正是一年中最好的季節。而春秋氣溫本就相差不大,這一身衣裳倒也合了時節。而阿青對于穿梭于記憶間也屬司空見慣,我想除了那次一出來便是嚴冬冷成蚊香卷之外,倒也沒甚能驚動這條蛇。
而這樣美好的季節,也是二人初遇的時節,而季節使然,恰是人類最易發情的季節,一場英雄救美的确足夠震撼,也的确以讓人無法自拔。
我想若是在現世這個季節與風承安一同前來,我許會無比歡喜,可如今是在江以晴的記憶中,想來這是她至珍至貴的一段回憶,而我卻是與風承安來改寫這段記憶,甚至是抹去。
我想起臨點香前,她帶着笑意和信任的眼神。這還是第一個我未曾告知便滿心歡喜要為之修改記憶的人,雖說為着一個“未來”這樣冠冕堂皇的理由,可心裏始終是難過。一旁的風承安顯然有所察覺,握着我手的手緊了緊,柔聲道:“阿槿,不要多想。”
我咬咬唇,漾出一絲笑意:“沒關系。”
……
……
江以晴的記憶,我們雖不曾看到,卻也知道了個大概。因不是什麽太過難纏的事情,我與風承安一致決定不去看這段記憶。記憶本就是人的隐私,未經允許,怎容我擅自來去?再者今日之後,這段記憶也會随着香氣消散,不複存在。一個最想記得的人都無法将之保留,我不過是個局外人,更是不必插足。
記憶流轉在江以晴的執念,而執念之初便是二人的相遇。記得她曾與我說他二人是在魏水旁第一次相見,我與風承安用笛音隐了存在,我方要抽身去尋便被風承安拉住:“阿槿,你要去哪?”
我莫名其妙的看他:“自然是去找江以晴呀,若是我們趕在衛聞出現前先救下江以晴,往後自然便沒衛聞什麽事了。”
風承安一臉好笑的看着我:“那你又如何肯定我們先救下江以晴,她與衛聞便不會相遇?又不會相處相愛?”
我思索了會,猶豫道:“其實我并不能肯定,只是我覺得喜歡一個人需要的不只是時間,也需要一個契機。這個契機便是那次江以晴遇難。而據我所知,衛聞的性子頗為羞赧,對着異性也難說出話來,若非江以晴一直纏着,怕也不會有結果,只要這次契機破除,日後便是相遇怕也只是陌路……”驀然想起當時為了幫寒淩霄忘記司祇時那樣大費周章,卻終究敵不過她的一個潛意識,一時又沒了底氣:“呃……也許行不通。”
我此時必定是一臉洩氣模樣,否則怎會叫風承安看得如此愉悅,唇邊笑得愈發歡快:“是麽?那依阿槿所見,該當如何?”
他心中必定早有計較,卻總喜歡這麽吊着胃口來問我,有時還真是讓人覺得火大。我磨了磨牙,換了一副笑臉:“朱槿見識短淺,不知承安公子有何高見?”
風承安“嘩啦”一聲打開折扇淺笑:“阿槿最近真是越發不好糊弄,其實我也算不得什麽高見,與你所見略同,只是方式多少有些不同罷了。”他略略一頓,又道:“我們要抹去她關于衛聞的記憶,令他二人不得相識,但同時也不能教她發覺我們,須知萬一出了別的岔子,解決起來便更麻煩。”
我便想到當時江以晴第一眼看到風承安時說“羅姑娘,你一定很辛苦。風公子這樣的氣度風華,若是讓我在遇到阿聞前先遇到他,只怕也是要一見傾心的”這樣的話,想着江以晴為了嫁給風承安以死明志這樣的場景,忍不住打了個寒噤,連連點頭:“說得有理,我們就在江以晴身邊守着,那些個可疑人物一概不允靠近便是。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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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始終還是對江以晴自己的潛意識心有挂念,想當初寒淩霄這樣想忘記司祇都還是情不自禁,更何況江以晴這樣由始至終都想要同衛聞白首共渡的。
這樣的憂慮我自然沒說出來,可風承安也是自然而然的明白,收了扇用扇柄敲了下我的額頭:“傻丫頭,別太擔心。活人與死人終究不同,活人牽絆太多,記憶改變便無法扭轉。亡者逗留塵世唯一的牽絆便是他們的執念,所以改起來頗為費力,甚至很多時候無法扭轉結局。所以你若擔心的是我所想的,放寬心便是,我會一直陪你看到最後。”
這樣的不安終究被他握緊的手打消,下意識的張開五指與他緊扣,細密的紋路緊貼,便是沒由的安心。忍不住在心中問了一遍自己:這場記憶之行是為了打破他人的白首之約,可我卻希望與身畔的人白首共老,這樣會不會很奢侈,很過分?
我無言的看向河畔江以晴窈窕的背影,扣緊五指的手又加了幾分力道。
……
……
晌午到傍晚,一直到夕陽沉入地平線,江以晴就那麽靜靜的抱膝坐在魏水河畔,也不知在想些什麽。而我與風承安已經在這段期間神不知鬼不覺的敲暈幾撥妄圖上來輕薄美人的急色鬼然後拖走藏起來,原以為解決一批便能完事,不想連這事都還是前仆後繼,若是我們不在,衛聞不來都不是個法子。由此可見荒郊野外治安不好,也虧的江以晴這樣大的膽子孤身在外思考人生,還一思考就是一下午。而終于在我與風承安萬分郁悶的把第六批人拖走的時候,江以晴終于起身打算往城裏去。
期間她與衛聞自然打過照面,只是無事發生,這一幕也不過是衛聞從她身後走過,而河畔發呆的少女無知無覺,不關心不注意,世人所謂擦肩而過,我想在約是沒有比這更好的诠釋。
此後便是快進時間來做最後的陪伴,江以晴的記憶很短暫,也不過是她人生存在的這短短十七年。而随着風承安轉調的韻律,可知她的确與衛聞再無交集,而衛聞的不在,她的一生也沒太大波折,除了性子叛逆些,與尋常姑娘家并無不同。
另外一件事,便是關于衛聞。因出于關心,我們還是去看了衛聞的結局。而在記憶之中,他在泉城逗留三月,還是去參了軍,平北大營裏現下并無大戰,只是還是有些響馬偶爾來打家劫舍,騷擾邊土。只是他天資較好,很受上頭賞識,這才招來殺身之禍,他死的那一日并非被響馬殺死 ,而是他的同僚,素日與他最親近的兄弟,在他背後捅了一刀。
無論是否江以晴,他這一生都無太大改變,只是有無增色罷了。
……
……
從挽風香的效果裏出來,我的感覺除了悵然,大約只有饑餓而已。
因着江以晴身子委實太弱,便是記憶修改一時半會也醒不過來,好在魂魄确已歸位,我只能裝模作樣的把了把脈,大致确認了一下她的恢複時間,然後才與江家人商量關于報酬的事情。而期間與奸商周旋的自然是同為奸商的風承安,商議自然簡單,江以晴醒,并且确實已将衛聞忘懷,我們再來取那十三株藥草。
而等我們從濟世堂出來時,天色已然沉下。我想真是不公平,明明在記憶中看過這樣多的日出日落,很多時候都覺得自己也許要老,可現世只是過了這麽短短的數時辰,而我的感覺,也僅僅是餓了。
為此我很郁悶的拍了拍自己不安分發出噪音的肚子,随即聽到旁邊一聲笑,風承安揉揉我的頭,柔聲道:“走吧,請你吃江南最有名的桂花糯米藕。”這個是江以晴先前與我的約定,然則她再無可能去完成,他必然知曉我心中遺憾,才想着要替我完成心願。唇角彎了彎,我仰起頭看他:“快走快走,我肚子都餓扁了。如果當真好吃,便外帶些回去給羅白檀和迪卡伊。真是可惜了我家老頭子那吃貨,這麽好吃的沒法給他帶了,還有幺舅……唉,要真能治好幺舅的病,将他帶下青衫一覽萬封風光該是多好,須知全家最想出來的就是他,偏生就是底子太弱身子太虛。對了風承安你的香料這樣神奇,回去能不能看看幺舅的身子該怎樣調理……”
像是為了宣洩出心底的抑郁,我話匣子一打開便喋喋不休的說了一大通,通常遇到這種狀況便是幺舅這樣好性子的都耐不住找借口溜掉,而風承安只是含笑靜靜的聽,一路出來,我只覺得口幹舌燥,又怕他嫌棄我聒噪,最後索性閉了嘴,嘆了口氣。
“阿槿,在我面前沒關系。”他仍是笑着,“聽你說話,我也很歡喜。”
我有氣無力的瞟了他一眼:“歡喜你個頭,若是真要同我一起,你有一輩子的時間聽我羅嗦 ,只怕到時躲都躲不及的……”說了一半便被他擰住臉頰,我的娘居然還用死力!疼得我幾乎飙淚,不甘示弱的也伸手去扯他那一張好看的面皮,竟就在大街上鬧開了。好在我一個山溝溝裏出來的姑娘,本來也沒什麽面子能丢,只怕是識得風承安的人要看到大名鼎鼎的承安公子在街上公然與一個姑娘笑鬧并且毫無形象可言,才是要被吓一跳的。
這個念頭不過在腦海裏劃過一瞬,前方便傳來一個少女不可置信的聲音:“表哥?!”
作者有話要說:大半夜寫完一個章節的感覺真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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