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

安月棠委實太過咄咄逼人,初初我還讓着她,但也絕非任人踩踏,一時火氣上來,索性一次性将問題解決來得舒爽。她身段略矮,此刻我就這般居高臨下的看她,冷笑道:“你口口聲聲說我勾引你未婚夫,你可有證據說明他是你未婚夫?”

安月棠一怔,脫口道:“族裏……”

“族裏定下來的?須知婚姻大事,自古以來是父母命,媒妁言。可據我所知,你與風承安之間除了族裏的原因,風承安并未下聘,他的父母也不曾過問,你們之間連媒妁都不曾來過,單憑你口說,如何能叫人相信?”

她張了張口:“我……”還沒說完,又被我半路截斷:“其二,我曾聽說風承安說過,風家未婚妻的定情信物乃是冷翠凝,可如今他卻将冷翠凝贈與我,若說他早有未婚妻,那玉佩便早該在你身上,何曾有機會給我?”她面色一黯,還要開口分辨,我哪裏會給她機會,直接搶道:“族裏的指婚,你且能請到族裏的人來替你說話再說,此番這般無禮,即便你真是風承安表妹,我羅朱槿也不歡迎這樣的親戚,門在那邊,恕不遠送。”

安月棠臉色青白交替,看起來真是滑稽,叫人莫名的有種快感。我一直覺得自己雖不至聖母這樣好心,但也不覺得自己是那種以惡意欺壓別人而獲取快樂的人,只是如今這狀況,卻還是從心底裏覺得舒暢。

她估計還要在原地氣上好一會,我也沒那麽好脾氣一直看她臉色,便起身去将窗子拴上,尚未來得及轉身,頓時感覺一陣冷風從後頸掃過,本能性的矮身避開,入眼是安月棠透着陰翳的面容,手裏握着匕首,聲音亦是陰狠得可怕:“你會害死表哥的。既如此,不如叫我先取了你的命。”

随即手腕一轉,一刀朝我門面刺來,同時伴着她的冷笑:“你們一個兩個都是狐媚子,呵,生得和洛安陽一般狐媚勾人的臉,迫害完舅父,如今又要迫害承安表哥了?”

這是惱羞成怒,繼而要殺人滅口?可這與安陽公主有何幹系?我驚疑之餘閃身避過她下一刀,只聽一聲鈍響,刀子狠狠紮進紅木制的圓案上。

安月棠是懂武的,可惜武藝不精,一刀刀刺來從頭到尾只有一個招式,與我而言構不成威脅,再者短刀算是我的擅長,只在房中靈敏的同她周旋,考慮着如何出去,只是有一句話令我比較在意,是以邊躲邊問:“你方才說我會害死風承安,是什麽意思?”

此時對峙已有一盞茶時間,她氣喘籲籲的彎着腰:“你……你這個□……你會害死承安表哥……”果真是個學藝不精的,不過這點時間便累成這樣。可便是如此我亦不敢情敵,只站在離她最遠的角落,皺了皺眉:“喂,你說清楚——”

“阿姐——怎麽回事我聽到摔東西的聲音……”

迪卡依急切的聲音從門外傳出,還有幾個急促的腳步聲,房門便被“呯”一聲撞開,安月棠就在門邊,此刻被如此一撞,頓時重心不穩的朝旁側倒去……旁邊是尖銳棱角的櫥櫃!

這下可真是要出人命的!

身體反應先于大腦,我幾乎沒有猶疑輕身過去一把攬住她的纖腰拉開,然則同時背後傳來尖銳的疼痛,和刀刃入肉的鈍響!

我不可置信的轉頭看着面無表情的安月棠,能感覺她握着刀柄的手甚至還在背後扭了一把,疼痛更是鑽心入骨。全身的力量在疾速流逝,不過短短一瞬,我連掙紮呼痛的力量都沒有,只是瞪着眼睛看着安月棠時,她眼裏閃過的冰冷和嘲弄。

刀上有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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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故意的,我還是太草率了。

耳畔是迪卡依的失聲尖叫,羅白檀似乎在邊上憤怒的吼叫,可是已不能聽得清晰。我努力睜眼去找那個最想見的人,視野只是愈發模糊,隐約看到繡着墨竹的衣擺。

……風承安。

手指動了動,竭力想去看他的臉,可惜視野亦是一片模糊,仿佛是暈開一層又一層的水墨,濃重的黑色将我掩蓋。

……

……

思緒是糊粥一般的混亂,幾乎無法辨認自己究竟身在何處。像是在記憶結束後的虛空場地,只我一人孤身行走,沒有旁人,沒有阿青,只是黑而漫長,仿佛沒有盡頭。

這是誰記憶?只有死者的記憶是虛無,這又是誰死了?

我四下摸了摸,竟找不到出口,恍然間想起自己似乎被安月棠那個惡毒的女人紮了一刀,說不定是死了,此時不由苦笑,那個死了的人,竟然是我。

不是沒面臨過死亡,可是卻不曾想過自己真的會死,我甚至還來不及看一眼風承安,居然就這樣莫名其妙的死了,真是叫人死都不能瞑目。可又因為接觸了太多死亡,如今的境況竟叫我這樣平和接受了。

因知道死者記憶漫長虛無,我也不再行走,找了個地方坐下來閉目休憩,也不想多做無謂掙紮。我曾和風承安約定好,若是有一方先去了,必定不能太執着,叫另一人不得安心。

風承安……風承安。想到他我心都是痛的,如今便是陰陽兩隔,我想他有靈力,許還能看見我,可是又如何,他想必亦會傷心欲絕罷?

“阿槿。”

虛空中傳來一個聲音,那樣溫柔缱绻,這世間我想只他一人會這般喚我,而這個聲音,從頭至尾,都這樣叫我舍不得。我想也許白素等人死前必然亦是這樣的光景,所愛之人的聲音樣貌便萦繞在身邊,縱然想離去,終究還是放不下。我抱着膝坐在原地,把自己的臉埋在膝蓋間強忍着不哭出來:“只是幻覺……只是幻覺……不能太牽挂……不能太牽挂……”然則記憶似乎并不願意放了我,因在低頭的同時,能感覺一手輕撫我的發頂,寬厚溫暖,下意識擡頭去看,不曉得是幻境亦或真實,我竟真能看見風承安含笑的臉,眼角眉梢俱是溫和,連雙眸中都看不到一絲悲傷難過的樣子,看得我歡喜中又有些難過,歡喜他并不會為我的死太難過,難過的卻也是同樣的東西。

他這樣的表情,是否意味着,我的确可以安心離去?

思及此,我唇邊泛出一抹笑,打算同他做最後的告別:“風承安……”,然則只來得及叫出他的名諱,他便忽然傾身下來,雙臂環在我身後,那麽緊,緊得我一個死人都覺得要窒息,然而他的下一句話,卻真吓得我連呼吸都不敢。

他說:“阿槿不怕,你若去了,我陪着你可好?”

“什……”我瞪大了眼睛想用力推開他,可不曉得他到底也是下了死力,這一推仍是紋絲不動,下巴只能抵在他肩上,眼淚在眼眶裏滴溜溜的打轉,咬牙切齒道:“你膽敢如此,我羅朱槿發誓,這輩子,乃至下下輩子,我都不要理你!”

他的力道抱得更緊,像是一松手我就會溜掉,聲音在耳畔仍是輕柔,卻帶着幾分顫抖:“那麽,不要走。”

眼淚終究還是落了下來,我不想放開他,這一生太短太短,我還不想放開他。他這樣開口求我,我如何放得下他?

意識在虛空幻象中漸行漸遠,我攀着他的手臂,只覺眼皮一分分沉重,到底支撐不住,沉沉睡了過去。

……

“朱槿!姐夫快來,朱槿有動靜了!”

“朱槿姐姐!快醒醒!”

“老姐!老姐!”

“啊呀小白你別激動,待會壓到阿姐的傷了……”

耳邊吵吵嚷嚷的亂成一鍋粥,本來就覺得全身乏力,此刻被這群人連珠炮一般的聲音更是鬧得心煩意亂,我直覺頭痛欲裂,随意伸手一拂,立刻便被旁側的某人抓住,一時掙脫不得,想說話,又覺得嗓子幹澀,連音都不能好好發出,只好低低的“嗯”了聲。

“……阿槿。”

帶着欣慰歡喜的疲憊聲音從身旁傳來,我腦中一個激靈,已經認出這人是誰,眼簾顫了顫,卻不能順利張開,只覺得有淚水迅速的灌滿眼眶,憑借濕潤的觸感終于能睜開眼眸,視野先是模糊,繼而仍是模糊,卻是淚水所致。我反手全力抓住他的手,嗓子終于能說出話,卻也只是沙啞斷續的叫出他的名字:“……風……承安。”

“沒事了,阿槿,已經沒事了。”他握着我的手貼在頰邊,能感覺到顴骨的硬度和紮人的胡渣,便是看不清他的臉,也能得知他此刻憔悴模樣,淚水便更是止不住,嘩嘩的從眼角滑落,溶進木枕。

旁邊很快有人過來将我的手從風承安手裏接過放好搭脈,我眯了眯眼,隐約看見老爹的模樣,其後果真聽到老頭子熟悉妖孽的嗓音:“朱槿,現下覺得如何?”

“……死不了。”我疲憊的閉了閉眼,唇角卻悄然彎出一個弧度。

沒死,竟然是沒死。

現如今已沒什麽能比這更令我歡喜。

作者有話要說:→_→目測這篇文還有1、2W就要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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