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
一連睡了這麽長時間,若說一睜眼便是活蹦亂跳那簡直不現實,除了剛見到風承安那會激動了下,之後一躺下便是頭痛欲裂,羅白檀還很嘴欠的讓我再睡會,我登時有氣無力道:“睡你妹……再睡我真就長眠不醒了。”
羅白檀顯然無法理解我在說什麽,自然而然認為我睡壞了腦袋。而彼時我除了咬牙切齒的看着他,竟也沒什麽修理他的法子,別問我阿青哪去了,這個季節,它早就冬眠了。
關于我被安月棠刺了一刀之後的事情,迪卡依與我說,那日受傷,的确因毒藥關系迅速昏厥,當即風承安便抱着我去找郎中,結果人到了濟世堂,一把脈,說是沒救了,只請他們快些準備後事。
從來沒想過我會死,也不能相信我會這樣死,迪卡依和羅白檀當即蒙了,反應過來後只罵庸醫,幾乎沒找濟世堂拼命。江老大夫被勒得半死,最後才叫風承安從他二人魔爪裏救下。表情卻不見激動,反倒平靜得吓人,只請江老大夫空一間幹淨的廂房出來。
我們到底有恩于江以晴,便是才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江老大夫也只能忍氣吞聲的讓了間房給我們,他們自然不曉得風承安要做什麽,只能一頭霧水的跟進去,然後一頭霧水的被風承安——趕了出來。
我傷得幾乎要死掉,他卻打算抱着我兩人在房中面壁思過,羅白檀氣得不行,差點将廂房的大門卸了,然而他那點蠻牛力氣要對付風承安當真不夠格,袖子尚不及挽起便被風承安擡手封住穴道丢出去,連帶下一個沖進來的迪卡依亦是如法炮制。也不知他點穴使了什麽手法,按常理半個時辰能解開的穴道他二人沖了足有兩個時辰。兩個時辰之後,穴道沖開,風承安亦是開門帶着一臉疲憊,身上帶着一股濃厚的異香,對他們說了一句話:“阿槿有救了。”
這句話初初說來是無人信的,畢竟連濟世堂的大夫都算為我判了死刑,羅白檀便是當時血沖大腦激動過度,心裏卻到底是相信。可我的确沒死,毒雖解不了,毒性卻已被壓制,風承安讓江老大夫替我處理好傷口,然後星夜兼程背着我趕回青衫,交到老爹手裏。據說我當時半死不活的樣子,不單使從來病弱的幺舅生龍活虎,無賴潑皮的老爹正經凝重,甚至連素來寡言的娘親都在我榻前守了很久,一直不覺疲憊的喚我的乳名。
至于解毒的過程,那非專業醫者不能懂,迪卡依也沒法說下去。只曉得我這一睡睡了三個月,身上的傷都快痊愈,偏生就是不醒。連遠在帝都的文清公主和鎮武侯世子都聞訊帶這禦醫藥材前來探望,抽絲剝繭的将體內的毒素拔出,直至今日尚有餘毒,需要調養很長一段時間。
我一時啞然,心中便想起昏睡時那個令人痛心的夢,心知風承安必是使了什麽非常世的法子才将我從死生邊緣拉回,我曉得他們的規矩,所做之事不得幹擾現世,而我當時一個将死之人,要将我留下,不知要付出的是怎樣的代價。
我甚至能清晰的記得幻境中他那張平靜得幾乎沒有波瀾的臉,平素那樣溫淡的語調,說出來的話卻那樣可怕:“阿槿不怕,你若去了,我陪着你可好?”
我覺得那是比我一生見不到他更可怕的詛咒。
我與風承安在一塊,心底裏總是自私的想,我必定會比風承安先離開,這樣我就不會太難過。風承安這樣見慣生死之人,我們又有過那樣的約定,他總歸不會食言。可那日他的一句話,我想我便是死了,怕也要詐屍活過來。
“安月棠呢?她如何了?”
驟然想起還有這麽個罪魁禍首,可方才迪卡依與我描述了我自受傷至清醒的全程,竟就沒再提過她的名字,這不免令人生疑。然而迪卡依聞言一怔,只露出一抹帶着厭惡的神情,默了半晌過來拉住我的手道:“阿姐,我若是照實同你說,你千萬別難過。”
我颔首應下。
她思考了會,像是不知該如何組織語言,頓了頓才道:“那個惡女走了,風公子放她走了。”說着又忍不住牙癢癢:“我和小白想殺了她的,可風公子讓她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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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公子?這樣生疏的稱呼。我暗裏皺了皺眉,想來這些天因我的事他們也必定不待見風承安,只反手握住她的手:“走了麽?走了便好。”
“阿姐你都不生氣?!”迪卡依一雙藍眼瞪得滾圓,不可置信道:“那個女人刺傷了你害你差點死掉!他卻放她走了!”
我搖頭:“走了便走了,風承安做事自有分寸,必不是你們想的緣由,迪卡依,若是你真當我是阿姐,記得莫要因不理解某人而遷怒到別人身上。”頓了頓,我嘆道:“會後悔的。”
她一雙藍眼依然滾圓,一副沒聽懂的樣子。
我本也不指望她當下便懂,連我都是在經歷這麽多後才明白過來。而我對風承安的信任,也絕非一蹴而就。
迪卡依看起來還想說話,卻尚不及張口便被外面一聲輕柔的女聲打斷:“嫂嫂,該是服藥的時辰了。”
……
……
華兒一直是個貼心的好姑娘,我想我這輩子獨獨受過兩次重傷,一次在帝都,一次在江南,可無論哪次,俱是華兒在身畔悉心照料,她貴為公主,卻屈尊降貴親自來照料我,雖說不扭捏客套的說些拒絕的話,只是心底暖的很:“華兒,謝謝。”
華兒笑了笑:“嫂嫂莫謝我,反倒是我該謝謝嫂嫂才是,若不是嫂嫂,現下華兒只怕沒機會出來……只是下次換個平和些的方式可好?這次莫說華兒,便是父皇都被吓了一跳,忙不疊的派了禦醫前來呢。”邊說邊舀了勺藥放在唇邊吹了吹抵将過來,我搖頭推開,然後直接将藥碗捏住鼻子一氣飲盡……他奶奶的真苦!苦得我眉毛眼睛都扭曲了,這味道太銷魂,真是一喝就知道是羅氏某人的手筆,這種藥要這麽一口一口慢慢喝下去,我怕會半路夭折,還不如一直昏厥來的舒爽。
真是讓人深惡痛絕而又懷念到想哭的味道。
我咬了咬牙,一口又灌下去華兒遞過來的蜜水,最後砸吧砸吧嘴,嘆道:“這次還真非我所想,這要了半條命的事,誰願意開這等玩笑。說起來依依呢?怎麽我醒了這麽久也不見那丫頭,倒是你在這親力親為的。”
華兒草草收拾了下,笑道:“親力親為怎麽?晚輩照顧兄嫂,這可是華兒求都求不來的機會。依依這些天忙的不行,早去煎藥去了。而且青衫此地,華兒很喜歡,很願意一直留下來,只是……”說着一嘆,擡眸看着我,“只是嫂嫂……你莫要責怪承安哥哥,好不好?”
我靜靜看她,大致能想她接下去會與我說什麽,而後她頓了頓,果然開口:“我知道承安哥哥放走了安表姐,可是……可是沒辦法呀,承安哥哥不能殺她,否則一切都白費了!嫂嫂你昏迷的這段時日,承安哥哥是衣不解帶的在旁伺候着,他眼□子愈發不好,卻這麽強撐了三月,我瞧着都心疼得很……嫂嫂,別人都可以不理解承安哥哥,可你不行的!”
說到最後,我只覺她幾乎要哭出來,伸手握住她的手:“你從哪看出我在生你承安哥哥的氣?”
她聞言瞪大了眼,兩行清淚終是忍不住滑下。
我笑道:“華兒,你認識我雖不久,便覺得我是這樣不明事理的人?”忽然想起當初當着她面大吃飛醋的情景,一時又忍不住圓場道:“呃……那個初次見面時不算,你曉得女孩子有了心上人脾氣總是千變萬化的……”
她點點頭,俏臉微微一紅:“華兒曉得。”
我想這姑娘難得這樣扭捏,還沒說話,門外又是一陣叩門聲,一說話竟是還幺舅,正想招呼他進來,還沒說話,華兒卻已經自動自覺的小碎步跑去開了門,說話的聲音本就柔,此刻更是輕軟的都快教人聽不明晰了:“墨公子,這些我來便是,你身子不好,前段日子操勞太多,眼下朱槿姐姐醒了,便去歇着吧。”
門口是幺舅溫和的嗓音:“公主才是,這些天忙了這樣久,我們未能盡地主之誼便罷,怎敢再勞公主受累?”
文清公主的身子亦是出了名的柔弱,此刻碰見我家這柔軟的幺舅,兩個竟還互比強壯起來。我瞄到門口華兒染着明豔緋色的臉頰,忍不住“啊哦”一聲,覺得猜到了些什麽。
幺舅進來看我小聊了會,再三叮咛我好好休息便出去了,臨走還禮貌性的對華兒笑了笑,人都走遠了,華兒還看着阖上的門扉出神,我便曉得自己必然猜中了。
“我家幺舅好看吧?啧啧啧,這才是華兒想留下來的根本原因?”
華兒滿臉通紅的看着我:“嫂嫂莫要取笑華兒!”
這副樣子還真真可愛至極,我忍不住打趣道:“得得,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嫂嫂我是過來人,也不是什麽見不得光的,只是不曉得這麽高的門檻,我家能否攀上便是。”後半句說得不免現實,華兒很快也沉默下來,頓了半晌才道:“嫂嫂,我喜歡他,是不對的,是不是?”
喜歡一個人能有什麽不對?我搖搖頭,方要開口,卻見她淡淡笑道:“嫂嫂若是好些,便抽空去看看哥哥,他最近的樣子,教華兒很擔心。”
作者有話要說:連着幾天在實驗室……忙到抽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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