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
自醒來後又在榻上卧了三日,須知生命在于運動,太久沒運動,直接導致我各關節僵硬酸痛,最後不得不忍痛爬起來,然後屁颠屁颠的去找風承安住的房間。
有一段時間沒回青衫,或者因前段時間睡得多,連記憶力都不好,找了幾個客房都沒能把風承安翻出來,甚至還不小心觀摩到了沈佑平美男更衣,後果嘛……他自然不能尖叫也不能對我一個傷患動粗,最直接的方式就是“啪”一聲挂上房門。
我想這不是我的錯……我真的只是挨着來找人而已,還叫得那麽大聲。
而事實上羅白檀很快就過來阻止我的流氓行為,一胳膊肘子将我挽住,很是無奈:“老姐你還病着呢!快回去躺好,要不我讓老爹給你的藥加量!”
我費力的把手從羅白檀的魔爪裏拔出來,然後理所當然的看着他:“再躺真要躺傻了,而且這麽久了,皮外傷早就好了,剩下的毒我也會好好喝藥,你別瞎操心,我有這麽容易被打倒?也不想想你老姐是什麽人。”
羅白檀聞言竟是認真的思索良久,最終得出結論:“嗯,賤人。”
被我亂棍打下青衫。
然而便是如此,我卻依然不能找到風承安所在,前後三日,我與他的會面只在我醒來的那短短幾個時辰,此後便再沒看到他。一開始自然而然覺得他這段時日太過操勞沒去打擾,可如今看來,卻是十分不對。
即便是休息,一口氣睡個三天不來看我一次,風承安是絕不可能這麽做的。
我想起之前華兒與我說的話,心裏只覺愈發不安,可便是裏裏外外翻遍整個青衫,都沒能找到風承安的影子,倒是老爹半道将我攔住:“快開飯了,你找什麽找得這麽風急火燎的?”
我搖頭急道:“老爹你見到風承安沒有?”
“風承安?似乎是有要事昨日下山了,應該過不久會回來。”老爹仍是一張輕松自如的表情,輕輕的拍了拍我的肩膀:“先去吃飯,乖乖喝藥,你若這樣不懂得照顧自己,待會風公子回來,怕也是要生氣的。”
老爹的安慰總是比任何人都快捷有效,我沉默了會便随着老爹去吃飯。生平難得幾次食不知味,而我在一臉乖巧的送走老爹以及又來探望的衆人,坐在榻上長長嘆了口氣。
我必須找到風承安。
暗自握了握拳,方才老爹的确是安慰我,我是他女兒,受他欺壓多年。誠然他是老戲骨,演戲的精髓我尚不能習得一二,卻也曉得辨別他何時真何時假,而這個節骨眼上他要同我演戲,那便只有一個可能——風承安出事了。
并不曉得到底是什麽樣的事值得他們這樣瞞我。我知道近日家人并不太待見風承安,可總不至于直接将他掃地出門,何況華兒尚在此地,若真是如此,定也不會袖手旁觀。
Advertisement
只是現下我該如何尋他?
阿青冬眠,無法憑借氣味助我尋人。天地廣闊,我不曉得他會去什麽地方,這才後悔自己怎麽就沒能學些真才實學的本事,小聰明小聰明,真是時候未到,一到就該倒。
怎麽辦……氣味,我又不是阿青,怎麽憑借氣味找人!不對……氣味,說不定有辦法了!
我一個激靈,連忙探手摸了摸挂在腰間的冷翠凝,心說這次找人全要靠你了。
風承安是用香者,而我與他在一起的期間,用的最多便是挽風香。挽風香的味道獨特,幾乎令人嗅而難忘,可是距離太遠,我這粗糙的嗅覺怕是什麽都聞不出來,可好在挽風香還有另一個特點,便是通靈。這點我雖亦是遲鈍,但冷翠凝的溫度變化顯然比我敏銳得多,用它來找風承安,亦不失為一個好方法。
拿定主意,我也不多做耽擱,支起窗子一躍出去。雖說老爹可能會覺出不對事後查房,但青衫到底也是我的地頭,論及悄聲無息的逃跑,我自認還是不輸家中二老,更別說羅白檀這邊每次被娘第一個揪住的家夥。
一路憑着溫度改變的方向穿行,我真是無比慶幸此時是嚴冬,一點溫熱變化都能被清晰感知。按着話本套路,這個時候上天應該多給我些考驗,比如途遇暴風雪,或者擦肩而過什麽的,事實上一切都很順利,雪也只是輕飄飄的落下幾片,倒是極詩意的模樣。可當我真的看到他時,卻希望用那一切的不順利,來換眼前一個健康完整的他,而不是如今這般,消瘦蒼白,靜靜卧于樹下,幾乎感覺不到呼吸。
“……喂,風承安!”
下意識的勸告自己他不過是睡着了,我一路小跑過去将他的頭扶起來。還有氣息!我暗自松了口氣,就着他的肩膀晃了晃:“喂,別鬧了,快起來,華兒她還在等你呢……”只是這一晃,他的身體軟綿綿的滑向我,從來溫潤漂亮的褐色雙眸緊閉,沒有一絲反應。
我整個人呆坐在地上,腦子瞬間一片空白。
……騙人的吧。
我幾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只是緊緊的抱着他的身子:“風承安……別鬧了,快起來。我還生着病呢……風承安!”眼淚在眼眶裏打轉,我卻只是一直絮絮叨叨的叫着他的名字:“風承安……你說過要和我一起的!風承安你不能食言!!”
“別叫了,表哥不會醒的。”
身後驀然傳來一個少女的聲音,冷冷的嘲諷,那樣的聲線我會記得一輩子,擡眸果真見到安月棠一身雪白狐裘,手裏握着一把十二傘骨的青竹傘,合着一地殘雪,像是雪中綻放的白梅,而這個白梅般的女子一步一步冷笑着走到我們面前,淡淡道:“我說過你會害死表哥的,你從前不信我,如今該是相信了罷?”
我木木然看着她,只覺得那句話在腦子裏過了很久,卻始終不能明白她到底在說什麽。她的目光轉向在我懷裏的風承安,終于露出一個心痛的表情:“也罷,左右你是要死的,我告訴你也無妨。你可曉得風家世代聯姻,都是族中安排,而且便是安排,也必定是與自己的遠房親戚家的女子,可是再遠房,卻都是血脈相連一脈同出。”
“我祖母的母親,在一出世便被排在別處待嫁,此後三代人,只要生出女兒,都會嫁得偏遠,只為盡快将血緣稀釋,來獲取新的新娘。”她唇邊勾出一抹凄涼的笑意:“到了我這代,終于能夠嫁回風家,當年便是舅父那樣喜歡安陽公主,一心要抛妻棄子脫出風家,到頭終是失敗。這麽多代人的心血,怎容我去白費?可好在,我是喜歡承安表哥的。”
我抱着風承安的手臂緊了緊,卻依舊不能明白她在說什麽。
她唇邊的笑愈發肆意,看着我,仿佛看一個無知的小醜:“是呢,你不明白是吧?你既跟着表哥這麽長時間,想來也知道‘非常世’許多事,也知道風家人常年與死魂為伍,靈力超凡,可你卻不曾想過,這些,都是有代價的嗎?”
“風家本就不是什麽以‘非常世’生意為主的家族,而是秘術師,可惜當年祖宗被自己研究的秘術反噬,不得不常年依靠魂魄陰氣來維生……哈哈,連婚姻亦是如此,只能與族中血緣稀薄的女子通婚才能平安。若與普通女子呆的時日太長,便會誘發咒術。風家的男子婚後便是再花心,也不得不半年回去見自己的妻子一次呢!”
我怔了許久,竟不能想到其他什麽東西。
安月棠掐着我的下巴惡狠狠道:“是你害了承安表哥,若不是你,我今年已同他成婚!你這個賤人,我今日必定殺了你,斷了表哥念想,便不會再這樣難受!”
我閉了閉眼,也不知道該不該反抗。只是懷裏的人這樣冷,若不是那游絲般的呼吸,我幾乎不能辨別他的死活。我喜歡這個人這麽久,卻不知道原來我是不能喜歡他的。
原來我的喜歡會害死他。
我不知道就這樣被安月棠殺了到底好不好,認真的說我還不想死,我喜歡風承安,但我的世界不僅僅只有風承安,我無法想象那些剛剛千辛萬苦将我從鬼門關拉回來的人們若是知道我死了會是怎樣的表情,也不知道風承安一覺醒來,發現我已經死了,又是怎樣的表情。
安月棠約是見我沒有反應,此刻也松了手不再掐我,可我卻知道她是準備要殺我。因為刀劍出鞘的聲音總是格外清脆,而她身上那種殺氣,我已不是第一次感知,只能讓人愈發清晰。
阿槿不怕,你若去了,我陪着你可好?
驀地睜開眼睛,我一把握住安月棠揮刀刺來的手腕,力道不松,她一時竟無法掙脫,愕然的看着我突然反抗,忽然冷笑道:“還當你對我表哥有多深情,原不過一條命,你便不舍得給了嗎?”
我亦是冷冷看她:“這條命是你表哥用命換來的,便是要取也輪不到你。若真要讓風承安好起來,也無需這麽麻煩,我有辦法。”
她忍不住嗤笑:“辦法?貪生怕死的一個人,能有什麽辦法?”我淡淡道:“也罷,你殺了我,且看看風承安會否回心轉意回到你身邊,看看會不會殺了你替我報仇,亦或是為此直接與我一道去了,至少有一點,至此一生,風承安都不會原諒你,你大可試試。”
對于一個喜歡風承安的姑娘而言,我說的話還是有一定威懾力的。安月棠的手僵了僵,最終還是垂了下來,冷哼道:“若是你不能令表哥好起來,我一樣殺了你,哪怕是讓表哥恨我一生。”
我垂了眸,手指輕輕梳理風承安被風雪吹開的鬓發。
6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