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

那個讓風承安好起來的方法,若要說起也是簡單,挽風香。

我曾記得風承安在泉城時與我說不能妄改活人記憶,因活人會對現世構成影響,須知有些東西看似無害,尤其是命運這種東西,實則一環扣一環,指不定只是一念之差,便要悔恨終身。

可那惟一一次,我所得知的後果便是,江以晴平安嫁入文府,夫妻間相敬如賓,歲月靜好。而風承安如今的模樣,我想若不是天人永隔,便只得此法,而且幹淨利落,永無後患。

是的,我要令風承安忘了我。

尤記白素當時狠絕,拼着魂魄不要連記憶中的自己都能下手,我不知道我能做到什麽份上,只是無論以怎樣的方式,我都不會令風承安再記得世上有“羅朱槿”此人。我本就不是非常世的人,也很自私,這個世界受不受影響我不曉得,但知道少我一人風承安也只是沿着他原有的人生軌道進行下去罷了。我不在乎此去我自身要付出怎樣的代價,只是我信得過風承安,他不會做太出格的事情,因本身他所做理智之外的事,大部分是因為我。

其實很簡單,只要自己最執着的東西從一開始就不存在,很多人便會委曲求全,也許風承安現在并不喜歡安月棠,但日後成婚,他總是會喜歡上她的,便是不喜歡,也總是會接受,就好比江以晴,從她目下的結局看來,并不壞。

要讓自己喜歡的人忘了自己,這是一件很讓人難受的事情。可是再難受,也比不過你看他生命垂危時的痛苦。

我開始有條不紊的準備焚香事宜,雖說真正由我一人親自點燃挽風香只得一回,但多得寂瑤回憶中那半年的香料訓練,我的動作比起先前已算是熟練得多,雖比不得寂瑤風承安那樣漂亮圓潤的動作,但一氣呵成,也算是流暢至極。

當四周景象渙散,我想起風承安與我之間的初遇,也不知算不算得是他的執念初始,心裏只覺難過,卻還是強忍着不讓自己哭出來。

白霧散去,眼前的景物由朦胧至清晰,便是那熟悉的地方。我認得這裏,是我與風承安初遇的那個客棧。

眼淚從眼裏滑出,風承安的執念,果真是從此處開始。

四周都是人,我這一哭自然突兀,況且指不定什麽時候便碰上自己,危險的很。我慌忙抹幹眼淚找了個角落換了張面皮,才慢慢的從角落裏出來。并且開始揪着路人問時間。

那位路過的小哥被我拽得一個踉跄,一臉郁悶的看着我:“姑娘,今個是元月初三,你能放手了嗎?”

元月初三?我讷讷着松了手好聲好氣道謝,這才皺眉琢磨起來,只時間,比我來到源城還要早上個把月,莫非是時間不對?

然則這個問題并未糾纏我太久,因風承安很快便出現在視野中,一身雪白狐裘,下面是青衫白底,熟悉而溫雅至極的墨竹底紋,還有那股熟悉的氣味,淡淡的,竹子的幽香。

只是一瞬間覺得不能出現在他面前,我幾乎是連滾帶爬的從他的視野裏消失,甚至忘了自己如今這模樣他并不認識,便是換成自己真正的臉,他也是不知道我的。那樣誇張的動作,連路人都忍不住側目,可他卻只是淡淡的看了眼,複又帶着慣有的笑意走進客棧,身影逐漸消失在某間客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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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只能在背後看着他,緊緊的咬住唇,竭力不讓自己哭出來。

按說在記憶中,要去窺探一個人做什麽并非難事。風承安的執念既在遇到我前,那麽初初必然是為了別的事情。至于是什麽事,便是我要去找的。

其實本身找不找與我關系已然不大,我如今要做,不過是為了叫風承安忘了我,其餘的本就沒有太大幹系,可便是如此我也想看。我想這個人很快就要忘記我,可我卻想要知道他更多,哪怕只有我記得我與他之間的事情。

我從懷裏摸出一直以來帶在身上的埙,輕輕的吹出幾個聲響,很是簡單的音調,卻是風承安魂魄相扣的曲調。

将自己從記憶中抽身并非難事,記憶順着曲調的進行甚至能快速跳躍到事情即将發生前。目之所及是風承安含着平靜的面容,只是莫名的有些……冷。

我幾乎是第一次看到風承安這樣的表情,好似隐忍卻又忍不住,很是矛盾的模樣。他忽然笑了起來:“說起來,你已有十五年不曾回來。怎麽?如今才記得自己妻子的祭日,想着回來瞧瞧了?”

這樣沖的語氣,沒由的将我吓一跳。我也才發現原還有第二個人在這房中,眉目雅致溫和,只是眼角的紋路頗深,上了年紀的模樣。只是眼眸裏看到的東西,卻遠比實際年紀更大,像是看透世道的老人,而這種感覺,風承安也有,便是他們在非常世之中,他明明不過弱冠之年,處事看法卻比實際年紀要成熟許多。

而且那張臉,雖不說與風承安十足十相似,卻仍能看出幾分神韻,想來風承安還是像他娘親多些。

我猜這個人的身份,許就是那位傳說中“三公子”之一,華兒與風承安的生父,風蘊華。

正想着,那人便證實了我的想法:“承兒,我并不求你原諒,也不奢望你母親的原諒,只是終有一天,你會理解我。”說着又是一嘆,“須知你我是同一類人。”

這人果真便是風蘊華,我打量他片刻,便聽風承安冷笑道:“別把我與你相提并論,我風承安做事雖算不得磊落,但若是不喜歡便是不喜歡,何故再去招惹別人。安月棠我不會娶,便是長老也不能強迫我。”

風蘊華勾了勾唇:“所以來找我,不是嗎?”

風承安只是冷哼一聲,并不說話。

風蘊華仍笑道:“來尋我不就是想要擺脫風家的法子麽?承兒,期間代價很大,你可要想清楚。”

風承安輕描淡寫道:“我想得很清楚。”

風蘊華嘆了聲,正色道:“也罷,我曉得你娘的事對你有多大影響。法子我自會教授與你,只是在此之前,你需去尋這幾樣東西,只有原料齊全,我才能告訴你。”

此後他們說了幾樣東西,有許多我是聽不明白的,卻獨獨一樣聽得分明,便是千年沉水香,也是因這樣東西,我與風承安才得以相遇并且相識相知。那些東西我雖不知道,也能想知其珍貴難得,風承安眼睛都不眨,只應得分明,一個字,擲地有聲:“好。”

只可惜不能相守。

我默默的在虛空處抽了抽有些發酸的鼻頭,默默地将時間往後挪了挪,然後整理了下思緒便将自己重新放回到記憶中,因換好了臉,我只是掐好時間等記憶中的自己出現。我記得自己在到這家客店之前還是個灰頭土臉的乞丐模樣,而目之所及,果真看見一個紅衣幾乎被染成灰色的姑娘走在街上,那模樣雖說髒亂了些,卻的的确确是我自己的臉。

我颠了颠手裏拿的一碗豆花,掌好時間,便如那次在寂瑤記憶中那般故技重施——眼睜睜的看着一碗豆花全數灑在“我”身上。

“啊!”耳畔是一聲熟悉的驚叫,我想我的輕功還是不錯,但在這樣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必定也會措手不及。實則我并無猜錯我自己,一聲驚叫之後,我也是一臉慌亂的站起拿了帕子替她擦拭:“啊呀姑娘對不起……”聲音自然也不是我自己的。

“我”怔了怔,下意識的伸手往衣袖裏按了按,想是将阿青的頭按進去。應是沒料到我會對一個乞丐模樣的姑娘這樣關懷,搖頭道:“算了,你也不是故意的。”

我忙道:“可是……這,要不姑娘到前頭洗洗吧。”

前頭有一個小井,能打水。而重要的是旁邊便有個小客棧,按着我的性子必定會為了省事直接在那家客棧住下,而這是能避開“我”與風承安第一次見面。我不曉得日後還會不會有我們的的交彙,但要我像白素那樣果決的将自己殺了,我還是下不了這個手。

若是不能将我引開,便将風承安先往別處引。只要不是我,只要他不知道羅朱槿此人便是。這是我唯一的想法。

作者有話要說:遲了這麽久才補上實在抱歉!!這幾天實驗室快忙瘋了!本來預計4月份會完結……最遲五一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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