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宜家】
早上的時候,迎親的婚車開進了愛呀河小區。
1605室的陳屏娅要出嫁了。
陳屏娅和母親石涵在這裏住了很多年,是單親家庭——因為出軌,夫妻雙方早已離婚了。
在鄰居看來,陳屏娅是母親石涵辛苦拉扯大的,盡管只是普通人家,但對這個寶貝女兒,石涵極其盡心。而娅娅也沒有辜負母親的厚望,中考、高考、求職一帆風順。
今早的迎親,石涵不在。
娅娅說,丈夫在外地老家要辦一場酒席,所以母親先過去了,幫忙布置。
車在拐彎時遇到了困難,它的車尾卡在了牆面拐角上,一大團玫瑰花被蹭了下來。愛呀河小區外,挖掘機正在施工。
這條被掩埋多年的河道,出于環保複原的考慮,正在被重新挖開。
石涵失蹤了。
發現這件事的是老鄰居,她很多天打不通石涵的電話了。接着,人們發現,嫁去外地的陳屏娅電話也無人接聽。
如果把時間倒回許多年前,這一天,輕紡市場的會計石涵和丈夫陳某發生了一場大吵——陳某和同流水線的女工去開了房,有人偷偷告訴了石涵,她帶着廠裏的人沖過去捉奸,捉了個正着。
石涵眼眶血紅,讓工友把這對男女拖出房間。她抽着男人,一路抽回家:我就是瞎了眼,我全家都瞎了眼。你白眼狼,你是個王八蛋……
很多人都記得,石涵挂在嘴邊的一句話就是:我要讓我女兒嫁得好,看看他到時候過什麽鬼日子,我們母女倆過什麽好日子。
婚禮前,石涵就已經打不通電話了,但人們覺得,她應該在忙碌布置女兒的婚禮。
最令人不安的是,前夫陳某,在婚禮前幾日,被人目擊到出現在愛呀河小區附近。
陳某再婚後,在不遠處的另一座小區安了家,他自稱沒有再回去找過母女倆,只是聽說女兒要出嫁了,想來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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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讓男人的嫌疑陡增,雖然他沒有其他犯罪前科,被人評價為木讷沉默,不與人發生争執,但這麽多年不回來,如今突然回來,只是為了來看看即将出嫁的女兒?
被帶去問話後,陳某堅持自己只是來看娅娅。
但只是在樓下徘徊,沒敢上去。他自己也知道,當年出軌的事理虧。
陳某:如果出事,你們要去查查石涵。她那個脾氣,是容易出事的。
問話的警察看了眼記錄,通過前期調查,可以初步看出石涵的性格——強勢,執着,好勝心強。但從社會關系來說,并沒有什麽巨大的敵人。
陳某:娅娅是沒什麽聲音的孩子,我聽說石涵對她抓得很嚴,這孩子是不會惹事的。她男人你們查過嗎?我還沒見過……
愛呀河小區的居民最近茶餘飯後的談論,是1605室的娅娅嫁了個“鬼”。
男方根本查不到身份,沒人知道他叫什麽,這個鬼丈夫在此前偶爾被居民見到,教人覺得是個很文靜白淨的男孩子。
——陳屏娅的“丈夫”,是個謎團。
從系統裏查詢,她根本沒有登記結婚。雖然婚禮和登記哪個在前是個人自由,但迎親也是疑點重重。婚車出了城,一路沿着高速飛馳,最後走野路失去了蹤跡。
母女的失蹤,應該和這個男人分不開關系。
針對1605室的搜查,正在嚴密進行着。很普通的住房,沒發現奇怪的地方,沒有寵物,除了茶幾邊的空鳥籠,代表着這裏曾經養過鳥。
普通母女能有什麽仇人?一堆退休老警察都弄不清。石涵性格強硬,說話容易和人嗆聲,所以大家也沒啥話好說,就看見她每天風裏雨裏送女兒,去這個補課班、那個才藝班,覺得這個女人“怪不容易的”。
一個身份不明的外地男人,娶走了單純安靜的陳屏娅;她那精明的母親,定然是覺察到了什麽,才會遭到毒手。
娅娅的“丈夫”,真名叫李進。這是個很平平無奇的名字。
這個身份可疑的外地人,無疑是配不上愛呀河居民眼中的娅娅的。她漂亮、溫柔、聰明,能歌善舞——離婚之後,石涵給女兒報了許多的補課班和才藝班。
那時少年宮的才藝班還不算昂貴,是石涵可以承受得起的。她白天上班,晚上去夜市賣小商品,娅娅就趴在三輪車上,在夜市上做作業。
深夜,母親載着女兒回到小區樓下。在東邊的垃圾桶那,還有一對父子,正在垃圾堆裏尋找玻璃瓶和塑料瓶。
小孩正拿着個玻璃瓶在地上玩,不當心把瓶子滾到了她的車輪下面。石涵怒氣攻心,用車上的鏈子一把将他甩開:走遠點!
娅娅和他在黑夜中對視一眼。母親立刻厲聲喝止:你看什麽看?!撿你的破爛!
那個拾荒者的兒子,其實在後來小小地出過一陣名。
——有一年城市抓義務教育,給低收入家庭子女落實借讀,這個拾荒者的兒子,居然進了愛呀河小區對口的學校。
按年紀,要進小學四年級。但因為從小沒讀過書,連語言能力都很差,嚴重營養不良,最後根據老師建議,從一年級讀起。
老住戶有些還記得,曾經看地方報紙,看見過關于這個孩子的報道。用的是“寒門貴子”這樣的标題,誇贊他後來居上,以第一名的成績,按期從小學畢業。
孩子最早都沒有正經名字,是班主任和街道一起幫忙起的,就1叫李進。
娅娅是那種老師最喜歡的學生,長得可愛,成績好,聽話,多才多藝,所以小學和初中都是班長;母親抓她抓得很嚴,上下課都親自接送,目光如炬,一旦有男生和她一起走出教學樓,石涵就要逼問那人是誰。
每天可以去樓下玩十分鐘,但母親都會盯着。娅娅下樓玩的時候,就蹲在一處花壇邊;在石涵看來,女兒一個人在玩娃娃。只是她看不見,隔着花壇的灌木,還有個孩子蹲在另一側,悄悄和女兒說話。
陳屏娅:你平時住在哪呀?
李進:街角那,有個藍色的棚。
陳屏娅:那你們怎麽收報紙?老師說了,每周要讀一份英語日報的。
李進:看看能不能撿到啊。
陳屏娅把自己讀完的日報折成飛機,丢出窗口。樓下傳來垃圾三輪車的車鈴,她就知道,是李進收到了報紙。
初一的時候,母女倆爆發了沖突。
起因是,陳屏娅買了一本帶鎖的日記本。
日記本裏面無非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但卻讓石涵大發雷霆。她揪住女兒問:你有什麽見不得人的事,要寫日記?你爸爸當年也是從這種事開始的,這不讓我看,那不讓我看——
陳屏娅吓得渾身冒冷汗,她甩開母親,沖出家門。
樓下,李進正幫父親将雜物推上三輪車,他看見女孩沖下樓,直接奔向他們的車。娅娅大哭:我害怕,你們能帶我走嗎?我害怕!
石涵也沖出樓道,将女兒從垃圾車邊上拽回來。李進想攔住:阿姨,你別這樣拖她……
石涵:你算什麽東西,和我的女兒說話?
從1605室,搜出了幾份英語日報,是很多年前的報紙了,上面用圓珠筆寫着字,字跡很稚嫩。
都是約了周幾在樓下碰頭的內容,應該是陳屏娅小時候跟玩伴的傳信。
娅娅和李進小時候偷偷在樓下玩,不是沒有翻過車。有天傍晚,剛下過雨,兩人正蹲在花壇裏,隔着灌木捉蝸牛,以為石涵看不見;突然,女人的身影像老鷹一樣籠罩他們,從草堆裏将娅娅拎了出來。
石涵把她拽回家:你和個撿垃圾的玩?你以後就嫁個撿垃圾的?!
陳屏娅:為什麽和他玩就是要嫁他?
石涵:女孩子和什麽人一起玩,是七歲看到老的。一個撿垃圾的就讓你喜歡了?你怎麽那麽沒出息!
石涵早就看那對拾荒父子不順眼,垃圾明明哪都有,憑什麽進小區撿?她給上級寫了信,電話也去了很多個,重點說治安,寫了附近發生的幾起案子,寫了讓這種拾荒人進小區的危險……
在幾個月後,小區加裝了居民出入的鐵門,李進和父親進不來,漸漸的再也沒見到了。
中考也近了。
母女倆天天一起在書桌前坐到十二點,每次月考,石涵要親自去教師辦公室拜訪,如果成績下滑,她就會回去抱着女兒痛哭:你要媽媽怎麽樣?媽媽不打你,不罵你,媽媽只是希望你過好日子,你還要媽媽怎麽樣?
誠如她所說,陳屏娅很少挨打了,幾乎都是母親的“罪己诏”。這種方式能夠倒逼出孩子的愧疚心,石涵發現,如果問“你到底想做什麽”,女兒就會哭着說自己想要這個那個;但如果反問“你還想要媽媽做什麽”,女兒只會低頭哭,不敢要求媽媽。
陳屏娅到大學都沒有手機,家裏沒有電腦。母親接送,輾轉于學校、家、補課班、才藝班。
她坐在石涵的摩托車後座上,看着街景發呆。這是她唯一的消遣,母親常說,等考上大學,想怎麽玩就怎麽玩。
有時候她在路邊看見拾荒者帶孩子,會微微直起身子。但那都不是李進。沒人知道李進去了哪。
在高考時,陳屏娅順利進入了本地一所名校。她的高考志願是母親填的,全都是本地學校,沒有外地。
在石涵的筆記本上,調查員發現了很多手寫的電話號碼,後面備注了一些信息,比如x千萬、X企、XX協會會長之子……
這些人的相同之處就是有錢,年齡從二十六到四十五歲不等。還有一張日程表,上面記着幾月月號和某某吃飯。
他們打了幾個電話過去,弄清了兩者的關系。這些男人,都是石涵為女兒找的相親對象。
筆記本裏還有以前陳屏娅相關課程的記錄,讓調查者啧啧稱奇,除了還能理解的文化課與藝術課,還有家政課、國學課、女性美德課……
學校教育提供漂亮的學歷,而藝術和女德課則提供婚配上的加分,石涵打聽了許多消息,竭力把女兒打造成有錢人最喜好的那種妻子。
也就在這時,最新的消息傳回來,他們找到李進了——或者說,找到了李進曾經住的地方。
——花鳥市場作為在城市中逐漸沒落的部分,店面已越來越少。
在初中的時候,李進被人收養了。養父是個沒有孩子的中年人,開着水族店。男人負擔他的學業和生活,代價就是李進要為他養老。
但沒過多久,養父死于腎衰并發的綜合征。李進一邊上學,一邊打理店面。
當警方擡起卷簾門時,先是看見了一條龍一樣的影子。店裏有嗡嗡的響聲,那是大型過濾器、打氧器、保溫棒同時運作的聲音。
有的人心裏劃過不祥的預感,他們似乎猜到,石涵和陳屏娅在哪了。
在水族業裏,這家店,是一家猛魚店,專門銷售肉食魚。最大的主缸裏,養着一條近兩米半長度的巨骨舌魚。
一方面調查那些嫌疑巨大的肉食魚,另一方面,李進和陳屏娅的行蹤,也逐漸浮出水面。
在西南某座小城裏,有人發現了類似兩人的蹤跡。很快,根據線索,在一家超市裏,他們找到了這兩人。
然而發生了波折——李進将身邊的女人當作人質,拔出刀抵住她的脖子。
雙方僵持了很久,談判專家被拒絕進入超市。這個拾荒者的孩子有着可怕的意志力,無論怎麽勸說,他都不願意讓步。狙擊手已經就位,本地的媒體将超市層層圍住。
最後以一聲槍響告終。
審問室裏,陳屏娅坐在裏面,一份文件擺在她面前。
李進死了,從水族館的魚類解剖結果來看,石涵也死了。
可陳屏娅的疑點更大了。有人作證,在警方抵達之前,那兩人完全不是綁匪和人質的關系,而是十分親密的情侶。
記錄員:首先,你不是A大985畢業的,你高考的成績,最後進了一所普通大學的二本。
陳屏娅低着頭,忽然笑了笑。
記錄員:石涵知道這件事嗎?
陳屏娅搖頭:不知道。我不敢讓她知道。
記錄員:你是怎麽做的?
陳屏娅:……李進幫我的。
陳屏娅:高考後的暑假,我們又遇到了。
——查到分數的那一瞬間,她渾身的魂魄都被抽幹了,在座機邊呆了半小時,然後跪在馬桶邊吐了。石涵在外面還沒回來,陳屏娅沖到16樓窗邊,打開了窗戶,想跳下去。
茶幾旁傳來鳥叫,那是家裏養的白文鳥。陳屏娅回頭看着它,最後還是沒有跳。
她失魂落魄走在街上,被一個人喊住了。她看了很久才認出來,這是李進。
兩人在街邊聊了很久。李進很好奇:你包上怎麽還有鎖?
陳屏娅:她不許我看小說,雜志也不許。就算是課外讀物,只要上面有“愛”這個字的,她就覺得是女孩子不該看的。
陳屏娅:所以我只能這樣。因為她每天會查我書包,後來我受不了,我讓同學幫我買了把鎖,把拉鏈鎖了。
陳屏娅:她鬧了很久,抓着我哭,她問我,知不知道爸爸是怎麽走上第一步的,就是不讓她開一格帶鎖的抽屜。
石涵把女兒的書包丢進垃圾桶,一個人伏在沙發上嚎啕大哭。陳屏娅不知所措,她覺得是自己錯了,只能不安地站在門口。
那次事情後,陳屏娅一連五天沒有和石涵說話。她發現,其實這對自己沒有任何影響。石涵只會問她在學校讀得怎麽樣,考了幾分,舞蹈表演站在隊伍的哪裏……無論她想和母親說什麽,石涵只會用類似的話回答她:去小賣部買汽水?你單詞背了嗎?
但或是為了修複和女兒的關系,石涵做了些讓步,她去花鳥市場買了只白文鳥,就是娅娅一直想養的那種,像個白團子。
這一步很有用,陳屏娅很多年沒那麽高興了,蹲在鳥籠邊玩了很久。第二天早上進校門,主動和母親說了再見。
說到這,她又因為考試失利泣不成聲,李進卻很冷靜,一步步給她出主意,怎麽攔住錄取通知書,怎麽弄全套的證件……
陳屏娅:後來,我媽就送我入學時候去了一次那所大學,幫我搬寝室。我先拿假入學證混進了寝室,再挑了間沒人的空寝室,讓我媽往裏擺行李。等她弄完走了,我再把行李重新裝起來,去我考上的那所大學辦入學。
就這樣,她瞞住了這件事。
進了大學,她有了第一支手機,只能發短信和打電話。
陳屏娅告訴記錄員:就是那種翻蓋的,現在都叫老人機了。她特意給我買那種手機,我就沒法看其他東西。
石涵周末會問她拿手機查通訊錄,如果發現陌生人,就要打電話過去核實身份。陳屏娅大學的同學都接到過類似的電話,石涵會帶着某種威脅:你們的身份,我會和輔導員去核實的。
石涵也會時不時給她一些電話號碼,那都是她不知通過誰弄到的號碼,讓女兒和對方“多聊聊”。陳屏娅打過一次,是個男人接的電話,她立刻就挂了。
石涵會經常教育她嫁人的意義:什麽一輩子不嫁、什麽嫁給會家務的男的?你要先自己學會怎麽綁住男人,要會操持家務。女人這一生好不好,關鍵就是嫁人。
石涵:嫁得好一步登天,媽媽這樣培育你,就是為了讓你登天,現在好大學出來的女孩子吃香,有本事的男人也會挑啊,你考得上好大學,說明腦子清楚,能把家庭打點好,男人也精明了,他們知道,真的找個鄉下妹也丢人的……
——陳屏娅現在已經換了手機,舊手機被丢了。通訊錄裏的那些號碼,也随之丢棄。
第一支智能機、第一臺筆記本電腦,都是李進幫她弄的。他教她怎麽在大學裏申請學生智能機,有同學電腦換代,他幫她弄來了那臺電腦,修了修系統,手把手教她用。
沒課的下午,兩個人就去市中心玩,那是陳屏娅從沒接觸過的世界。用攢了很久的零花錢,兩人甚至還去周邊城市旅游。
李進看見她的樣子,笑着問:你為什麽那麽開心啊?
陳屏娅:因為以前沒看過這些啊!
李進:但這就是普通人會看見的東西啊。
陳屏娅:那你都看慣了,還出來看什麽?
李進看天笑:我想看看你啊。
陳屏娅回憶那天。她告訴母親,自己有男友了。
石涵:男方家裏是做什麽的?
陳屏娅實話實說,普通家庭,普通人。
石涵當即表示了反對。她說了一句話,讓女兒印象特別深刻。石涵:我把你養成這樣,不是讓你嫁一個普通人的。
石涵:你是要往高了嫁的,娅娅,你都進了外企,你怎麽眼窩子就那麽淺呢?
石涵在下個月為她安排了幾場相親,男方都符合石涵要求的條件,有錢,有一定社會地位,至于年齡或者幾婚,并不在她的考慮範圍內。
最理想的情況是大學畢業後就盡快結婚,否則女兒将不斷貶值。石涵已經開始焦慮了,她發現,大學仿佛另一個天然保護罩,她對女兒的影響,在這四年裏急劇降低。
因為相親的事,畢業後的母女倆頻繁發生沖突。好大學也好、唱歌跳舞也好、進一家好公司也好,都只是母親給她裝點的首飾,最終目的是讓她嫁給有錢人。
母親曾以親戚吃飯的名義帶她去了一家西餐館,其實就是騙來相親,男方是個小企業家,石涵不斷誇贊女兒,家務好,學歷好,才藝好……關鍵是年紀,大學才剛畢業。
陳屏娅說去上廁所,轉頭就出了餐廳。
石涵到家後大發雷霆:你知道那個人多難約嗎?你想嫁一個你爸那樣的人?那種一點用都沒有的男人?!
陳屏娅默默看着暴怒的女人:如果我找個很好的人,但他沒那麽有錢呢?他不窮,家裏就是正常的殷實人家……
石涵:那我費大勁養你幹啥?!
陳屏娅呆坐在沙發上,腦子裏一片空白。
這個時候,李進其實在她家門口。
從飯店出來時,她發消息讓他來接她,但心亂如麻的陳屏娅忘了這件事,直接回了家。
李進知道她家地址,因為在原地沒等到人,手機也沒有人接聽,于是來了她家。
他聽見裏面母女倆的争執。
陳屏娅:然後,門鈴就響了。
李進決定和石涵面對面。他想像很多普通人一樣,和女友的母親保證,自己會努力上進,會給她更好的生活,他現在已經進了一家理想的公司,他和娅娅的前程若不出意外,将會是向上的……
石涵面無表情地轉身,她不管李進說什麽,只是走到鳥籠旁。陳屏娅看着母親拉開窗戶,然後打開了鳥籠的門。
她還來不及阻止,羽翼聲就從窗口遠去。
下一個聲音,是弦繃斷的聲音。很輕的。嘣的一聲。
陳屏娅看着自己的雙手。當她腦中響起斷弦聲,身體就已經撲向石涵,掐住女人的脖子瘋狂往窗臺撞去。
陳屏娅:他說,他幫我處理一切。
他想讓她的生活繼續下去。他真的幫她處理掉一切了。就好像以前,他和他爸爸把那些廢紙板處理掉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