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章節

神經緊繃下去,她遲早把自己逼出心理問題。”

“這裏唯一能讓她感到放松的應該是江楓了。”他朝屏幕努努嘴。

江楓向他彙報宿鷺相關信息的記憶尚新鮮着。一手帶出來的小徒弟完美繼承了他年輕時的刻板方正,筆直地站在他面前,一板一眼地講着話,用的是平日做報告總結的語氣。

兩個互相沖突的元素組合在一起,有着天然的滑稽。然而徒弟自己不知道。

張成不由又有些想笑,但看見另外兩面屏幕上不省人事的李詩情肖鶴雲二人,好不容易輕松一點的心情又被壓得下沉。

三個被帶到審訊室的年輕人先後睡着。這之後醒來的只有宿鷺。

把他們的狀态與口供對比,會發現幾乎重合——李詩情肖鶴雲在循環裏線性前進,宿鷺則以一種令人迷惑的方式迂回穿梭。

所以按照這幾個年輕人的說法,李、肖二人是不會再醒來了。

張成承認,他并非完全不相信循環的說法。

但他們不可能把這樣匪夷所思的答案公布給群衆。雖然可以用科學理論解釋這一切,但有幾個人會信?

“讓江楓出來吧。”杜局說。張成聽見她在嘆氣。

麥克風被杜局擱置在不遠處的桌子上,張成起身去拿,忽然看見屏幕裏江楓朝着監控做了個暫停的手勢。

張成的動作一頓。

多年一線經驗讓這位老刑警嗅到了重要線索的氣息。他果斷把麥克風重新放回桌上,連保溫杯也來不及拿,直接奔向門口,開門關門一氣呵成,在走廊留下一串匆忙的腳步,引得茶水間裏的同事紛紛探出頭。

他的直覺果然不錯。推開審訊室的門時,宿鷺向他投來飽含釋然的眼神。

這種眼神他在即将招供的嫌疑人身上看到過很多次,張成條件反射地繃緊了神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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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江,你去做記錄。”張成說着,走到宿鷺面前,試探着問:“你是……有什麽想說嗎?”

和上一段審訊相比,宿鷺的狀态明顯不一樣了。她雙手撐着擋板,身子前傾,顯得急切又亢奮:“我剛從第六次循環回來。張警官,炸彈是人為引爆,引爆炸彈的人就在車上。”

“別急,你仔細說。”哪怕心裏和宿鷺一樣急切,張成也将自己的面部表情控制得非常完美,聲音響度幾乎沒有變化,聽在宿鷺耳中,像一記定心丸。

她真就慢慢平靜下來:“我們沒有專門向司機說明情況,而是直接喊出了車上有炸彈。緊接着車子就爆炸了。時間太短,來不及觀察乘客的反應。但我記得當時公交車行駛在青角路上。”

她清了清嗓子,繼續說:“那附近有個城中村,監控不多,車輛密集,行人也不怎麽守規矩,是公認的路況糟糕的地帶。再怎麽熟練的司機,經過那裏都要加倍小心。

我們提出車上有炸彈時公交車正在過斑馬線,有不少闖紅燈的人,司機的注意力應該都在那裏。所以我覺得如果引爆人是司機的話,他不會那麽快反應過來。”

“再問一句。”她說,顯然是腦袋有些混亂,這時才想起一些重要的前提,“炸彈的具體位置你們知道了嗎?”

她這種行為屬實有些逾越,但事态緊急,張成管不了那麽多:“炸彈沖擊波非常強勁,我們只能通過損毀情況和殘渣分布位置,推測炸彈安裝在車輛中間靠後部分。”

宿鷺頓時有些洩氣。

公交車上乘客大部分都分布在車輛中後部分,這條線索幾乎等同于沒有。

畢竟只是二十多歲的年輕人,神經繃成一條直線的微妙狀态下,宿鷺的微表情終于多了起來。

然而她此刻不知道——或者說不在意別人是否通過這些細節把她的心理活動看透,她目光在審訊室四角毫無規律地打着轉,少頃,反客為主地說:“我需要車上乘客的信息。”

負責記錄的江楓剛正不阿,哪怕對面坐着的是自己的前女友,他也沒有任何的徇私偏袒,是絕對的唯物派,堅信循環不存在。忍不住出聲斥責:“宿鷺……”

“小江!”張成喝止住徒弟将要脫口的話。

他明白機不可失失不再來的道理,宿鷺的身體狀況注定她無法長時間清醒,他能看出她已經在失去意識的臨界點徘徊。

但凡精神再放松哪怕分毫,她都會像幾十分鐘前那樣倒頭就睡。無法叫醒,只能等她自主清醒,而那不知又會浪費多少時間。

“我去請示領導。”他對宿鷺說,“這段時間裏,你仔細回憶一下車上乘客的分布,盡量還原爆炸前的現場圖景。這将是非常重要的線索。”

知曉宿鷺具體情況的,都看得出他在盡力讓對方不停歇地思考以保持清醒了。

張成拿着資料回來時,審訊室正浸泡在一片尴尬的沉默當中,兩個年輕人睜着狗狗眼,無辜地看着他。

他選擇性地忽視了這些,把資料遞到宿鷺面前:“所有乘客的資料都在這裏了。”

宿鷺接過來,迅速地掃了一遍,視線在每張紙上各停留十幾秒,便洗牌一樣唰唰過了。張成試探着問:“你是有記憶力方面的特殊天賦嗎?”

“高中時就有,這是真的,師父。”桌後面坐着的江楓道。

宿鷺沉浸在自己的精神世界中,壓根不知道外界發生了什麽讨論。

她敲擊擋板對齊資料,紙頁與皮革碰撞發出啪擦啪擦的聲音。擡頭看張成:“乘客之間是否認識——包括司機?”

“目前還不清楚。派出所的人正在走訪。”張成說。

“喔。”宿鷺說。

她把整好的資料遞給張成,自己收回手在寬大的座椅裏沉默片刻,忽然說:“我有點困。”

張成的神情嚴肅起來。

江楓讀警校時就當過他的學生,因此對前老師現師父的氣場變化十分敏感,猛然起身待命,木頭椅腳劃過地面,發出令人頭皮發麻的尖銳聲響。

“行吧,那麽就晚安了……”

宿鷺說着,已經有點迷糊,下意識去摳手上的痂。刺痛傳來,但沒用。正如張成所料,精神放松之後,她迅速被巨大的睡意淹沒。

作者有話要說:

臨時趕的一章,可能有不少bug,歡迎評論指出。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7、七

“車輛行駛,請坐穩扶好。”

周遭一切是如此熟悉,微微搖晃的車廂、機械女音的報站聲、混雜的人味兒,無一不訴說着一個事實:她進入了下一場循環。

宿鷺睜開眼。

過了新城區最繁華的地帶後,乘客銳減,上車的人也逐漸減少,車內人數漸漸維持在一個穩定的數字。

她坐在後車廂右側倒數第二排靠窗處。這是個不論車上多擠都不會被打擾到的風水寶地,同時也是觀察全車人的極佳位置。宿鷺推開窗,把新鮮空氣放進來,一邊打量前面的人們。

再回到作為中轉站的第五次循環時,對乘客人際關系的調查應當出了結果。

所以,只要能夠在中轉站再堅持一段時間,真相就能水落石出,這一切也可以随之結束。

她心裏終于輕松了一些。

她沒意識到,自己的思維方式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一到四次循環中,她渾身上下都寫着「死了也無所謂」六個大字。

但第五次循環裏,張成的話像是将她的保護殼撬開了一個口子,宿鷺終于意識到,其實她的存在是有意義的。

至少她能用命一遍遍試錯,直到和同伴一起,扭轉整車人橫死的命運。

外面陽光明媚,宿鷺側身去接順着樹葉縫隙滑進來的一溜陽光,餘光掃到最後一排,發現了怪異之處。

還有一個乘客呢!

前幾次的循環中,最後一排一直坐着個打扮奇異的男人。他戴着漁夫帽、黑口罩,摟着背包,孤零零地坐在最角落。

此前注意力在其他地方,宿鷺不覺得他有什麽問題,可是現在确認引爆者就在車上,那個人就多少有點可疑了。

想到這裏,她提着幹癟的雙肩包來到李詩情肖鶴雲身後。見到她過來,李詩情看了看最後一排,又用略微驚異的眼神看着她。

離奇的是,宿鷺立刻讀懂了她的眼神——對方也在好奇,為什麽這次循環,車上會憑空消失一個乘客。

發生在規律之外的事令人心慌,何況他們現在生存全是依靠規律。宿鷺看了眼車頭的電子鐘,又擔心有誤差,于是摸出手機看時間。

她的循環周期和兩人不一樣,每次蘇醒的時間也忽早忽晚,因此沒看出什麽名堂來。

反倒是肖鶴雲,受她啓發,把視線從表盤移到同伴身上時,語氣已經染上了興奮:“時間又提前了,那個乘客還沒上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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