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甜蜜的想念
周繼良留下的那張寫着漂亮阿拉伯數字的電話號碼紙條,齊致辰夾在了專業書裏卻一直沒打過去。确切的說,是他很想打過去,但他不知要說些什麽。
齊致辰枯燥無味的生活原本是平靜的淡灰,周繼良的那次到來平添了一抹重重的彩,讓他回想起來總會忍不住嘴角上揚。
他依然定義不了他與周繼良之間的關系是什麽,可他确定,他想念那個男人。
這種想念竟是甜蜜的,不會因看不到變得憂郁,反而精神愉悅。
九月末,面對即将到來的國慶小長假,身邊同學都學不進去習只盼着放假回家。齊致辰多少也被波及,雖然他不回家,但假期到來前總是那麽讓人興奮。
這天晚飯後他沒去圖書室,而是和兩個同寝的直接回了寝室,路上說說笑笑,讨論着假期回家前大家夥兒一起出去改善一頓夥食。
寝室老大是個人精,這人叫宋洋,別看平日裏活的粗糙,但觀察人這事卻特別細。他笑着用肩膀撞旁邊齊致辰:“哎我說六兒,你是不是有啥好事了?哥怎麽瞧你這些日子不太一樣呢?”
被這麽一問,齊致辰愣:“什麽不一樣?”
“說不出來,”宋洋瞅瞅齊致辰,“就覺得吧,你比以前歡實多了,不怎麽書呆子了。”
“滾蛋,”齊致辰輕推了宋洋一把,“誰呆了。”
這時老四推了推眼鏡,邊走邊插話:“老大你這麽一說,還真是,齊小六以前那是盯着張圖紙研究能廢寝忘食的主兒,集體活動能躲就躲,怎麽突然就合群也要跟咱們出去鬼混了呢?特別詭異有沒有?”
老四說到最後尖尖的語氣伴随着帶穿透性壞笑的眼神,讓齊致辰忍不住快走兩步:“你們真是閑的,比女生還八婆。”
“你就給我們說說呗,你走那麽快幹啥啊?”老四緊追不舍。
齊致辰回身虛擡腿:“于華男你是又欠踹了吧。”
“別別別,我不說了,你可別踹我,上次跟老三瘋鬧從上鋪掉下去摔得我這肋骨還疼呢。”
宋洋走在後面爬樓梯,笑個不停的看着前面兩人:“我沒帶鑰匙,寝室應該沒人,誰先到誰開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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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致辰從來都是鑰匙串不離身,他邁着長腿最先到了樓上,拐過拐角時,在走廊偶爾往來路過的男生中看到了靠着窗臺,站在那低頭抽煙的邸嘯。
從上次見面到現在,快兩個月了。之前因邸嘯被開除的事齊致辰甚至還大打出手,現在那熟悉的人看似頹廢的出現在眼前,他的拳頭握不起來,語氣也柔順很多。他走過去,邊掏鑰匙邊說:“你來了。”
邸嘯聽到聲音擡頭,站直了身子,把煙按滅在窗臺上後低沉的發聲:“嗯。”
于華男看到邸嘯,笑着吹了聲口哨打招呼:“邸嘯來了啊。”
邸嘯沖于華男點點頭,又沖後面宋洋點點頭。然後挪着步子跟三人進了屋。
齊致辰摘下書包扔在床上問道:“你吃晚飯了麽。”
邸嘯坐在床邊,看着地面:“沒呢。”
這樣的邸嘯,齊致辰還真沒見過,整個人跟個霜打了的茄子似的,說話有氣無力,舉止行屍走肉。他沉默後又把書包抓起來搭在肩上,盯着邸嘯頭一甩:“走,領你去我們食堂吃飯。”
一大份魚香肉絲蓋澆飯外加兩個肉包子,齊致辰就那樣坐在那看着邸嘯狼吞虎咽吃了個精光。平時齊致辰為了省錢,主素。他卻不想省在好哥們身上,他在擁擠喧鬧的食堂裏開口問對面正喝水的人吃飽了沒。
邸嘯放下水瓶點頭:“飽了。”
齊致辰身子後傾,靠進椅背,他微微皺眉:“說吧,怎麽了。”
邸嘯欲又止了好一會兒,端着的面子才放下些,他撥弄着桌上放着的筷子,語氣聽上去很弱卻又帶着某種死撐:“我遇到點麻煩,需要用錢,身上的錢都拿出去了也沒夠用,還缺點,才……才來找你。”
齊致辰一顆心懸起來,瞬間想到很多不好的事情,他看着邸嘯問道:“你打架把人打壞了?”
邸嘯搖頭。
“那你賭錢了?”齊致辰探身上前。
邸嘯依然搖頭。
“是不是被騙了?”
邸嘯對上齊致辰目光,有些煩躁:“不是都不是,你他媽能不瞎猜了麽。”
“那你倒是說啊。”齊致辰語調有些高,他是急的:“你他媽不說還怪我問了?”
旁邊桌有坐着吃飯的同學好奇看過來,見兩個男生隔着桌子怒視,都連忙收回視線。
邸嘯無聲的站起身往食堂外走。
“我草你怎麽回事啊?”齊致辰迅速起身跟了上去。成功在食堂門口把邸嘯拽住:“要多少。”
邸嘯側頭:“你有多少。”
齊致辰低頭去翻書包,從夾層抽出幾張百元票子:“這是我暑假打工賺的,還沒動,你拿去應急。”
邸嘯看着齊致辰遞過來的錢,半天才伸手接過來,深吸一口氣:“等我有了會還……”
齊致辰打斷道,佯裝不耐煩:“行了我知道了,趕緊回去吧。”
邸嘯看了看齊致辰後揣起錢小跑着遠去,天在下着小雨,他用手遮擋着頭,廉價皮鞋踩踏在淺層積水上發出噗噗聲響。他沒再回頭,冒着雨消失在了食堂側面。
齊致辰留在原地,呆呆望着雨簾特別不舒服。他伸手摸了摸空空如也的書包裏層,他有些心疼那個曾淳樸善良的邸姓少年。
同是生長在農村的他們,進入這個大城市後像是兩條線。一條沿着最初夢想踏踏實實不為各種欲望熏陶所動,立于明亮的優秀前列,一條變得曲折湧動不屑樸實安分追逐燈紅酒綠,困于虛妄的花花世界。
齊致辰因邸嘯的事心口壓抑難受,沒等到雨停,徒步走去了校外。他沒去小吃街,而是找了個食雜店,沒用翻出紙條,就拿起電話按着那串早已背下來的數字。
按鍵的過程中他有些遲疑,他不知現在的時間算不算周繼良說的只有晚上才能接,可他卻沒停下。
電話接通,響了三聲後有了被接起的聲音。
“喂?”熟悉的聲音通過話筒傳過來。
齊致辰停頓後開口:“是我。”
“怎麽才打來?”男人輕笑道:“看來是不想我。”
齊致辰臉貼着話筒,視線在食雜店裏掃了掃後轉移了話題:“我還以為你接不到。”
周繼良微微嘆氣,語氣平和:“這些天,每天晚上都在等,以為你把紙條弄丢了。”
“要是真弄丢了呢?”齊致辰的語氣已輕快不少。
“那我只能再去送了。”
齊致辰忍不住笑着調侃:“軍官擅自離崗是會寫檢讨的吧。”
第一次通電話,比想象中要自然的多。少年站在閉塞的,光線昏暗的食雜店裏握着話筒,時而笑,時而低語,時而安靜的聽,最後挂掉電話後,他總覺得還有什麽話忘了說,付完電話費從食雜店出來才想起他想了很久的那個要打這個電話的借口,他忘告訴男人天開始變冷了要記得加衣。
那通電話打完之後,他不僅之前的壓抑心情煙消雲散,快樂情緒還持續了好幾天。
十一假期如期而至,齊致辰早就提前給家裏打過電話告知不回去。他們寝室老三也沒回家,但因陪着女朋友在外面住所以不回來。
齊致辰本想白天在寝室看看書,晚上去明珠小吃幫幫忙,但卻并不是他想的那樣。
艾雲輝給廚工和服務員都放了假,要陪着媳婦兒回家去住幾天。
楚明珠知道齊致辰不回家,非要帶他一起:“小齊,你在學校還不如跟嫂子回去,你一人多沒意思,去嫂子家吧,我讓我媽給你做好吃的。”
齊致辰笑着搖頭:“不了嫂子,我說不定過兩天也回家呢,你們回去吧。”
其實齊致辰之所以國慶不回家就是想在明珠小吃幫忙來着,艾雲輝兩口子對他不錯,眼看着楚明珠肚子越來越大,他想能搭把手就搭把手,不知是不是他又想他姐了,看着那樣孕婦體态的楚明珠,總是倍感親切,像極了他姐最後在他心裏的模樣。
可計劃比不上變化快,沒想到最後還真就剩他自己了。
附近的大學城,人流量一下子低到了極致。出來走看不到幾個人,回寝室更是他自己。這讓齊致辰倒是有點想家了,他決定去火車站買票的前一天晚上,給周繼良打了電話。
電話裏他只是在衆多話語中随意的說了他要回家了的事,沒想到第二天早上他還沒起床,宿舍就有人敲門,門外站着的正是昨晚電話裏的男人。
男人穿着深色長風衣,雙手插兜,臉上帶着淺笑看着來開門的睡眼惺忪的齊致辰。
齊致辰本以為是寝室老三回來卻沒帶鑰匙,看清人後整個人都醒了,眼裏帶着欣喜:“你怎麽來了?”
周繼良笑着往裏走:“我們也有串休假期。”
齊致辰趿拉着拖鞋回來,看了眼床頭櫃鬧鐘後嘟囔道:“還不到六點。”
周繼良坐在床上,脫去外套和鞋子,側身傾倒,張開胳膊沖還站在床邊的少年溫柔開口:“來,摟你再睡會兒。”
齊致辰一聽笑了,快速爬上床躺下:“又開車過來的吧。”
“嗯。”
“從你那到這邊開車要多久。”齊致辰擡頭問。
周繼良摟緊了懷裏人:“五個多小時。”
“半夜就出發了?”齊致辰問的心疼。
“十二點一過不再是我的崗,”周繼良長舒一口氣,“我就過來了。”
齊致辰聽後把被子往上拽了拽,搭在男人胸口:“那睡會兒吧。”
周繼良搖頭:“看到你後就不困了。”
齊致辰側頭看着男人:“都沒睡覺還不困?”
周繼良收緊手臂,看着懷裏人,聲音很輕也很好聽,他說:“想我了麽。”
齊致辰用笑容代替了回答,烏黑眼珠倒映着男人的面龐。這快一個月的時間,他表面上依然過他的校園生活,但對周繼良的思念卻在內心深處蔓延。
周繼良見少年默認後便在少年額頭上重重的印了個吻,三十多歲的人了,竟歡喜的像個孩子,把人摟了又摟。
齊致辰被弄的癢癢,忍不住笑着問:“你真不睡啊?”
男人躺好後望着上鋪床板:“說會兒話。”
“說什麽?”
“你幾點的車回家?”
“九點多。”
“別回去了。”
齊致辰挑眉:“為啥。”
“你不是說在這一個人沒意思所以才想回家的麽,”周繼良看向身旁人:“我來陪你了,還回去幹什麽。”
男人如此邏輯齊致辰無以對,他沉默後開口:“那就不回。”
“不過我只有兩天時間,”周繼良笑道,“明晚就得返回去。”
齊致辰聽後調侃道:“那我還真是得感謝周團長百忙中抽空過來啊。”
周繼良伸手在齊致辰頭上彈了一下:“不用謝。”
兩人笑了一會兒後突然陷入沉默,遮着窗簾的室內光線有些暗。男人很認真的看着少年,嘴唇輕啓,帶着某種意味深長的氣息:“我真沒想到還能再遇見你,再看到你的那一刻我才發現,這幾年我從沒忘記你。”
突然凝重的話題,讓齊致辰收了笑,他手指玩弄着被子一角,眉眼低垂:“嗯。”
之後的之後誰也沒再說話,半響後少年往男人懷裏蹭了蹭,閉上了眼睛。
齊致辰很喜歡男人的溫暖懷抱,也很喜歡男人身上的好聞味道,隔着衣服的布料,是體溫的傳遞。那些沒有明說的東西都擱淺在心底。
他明白,他是喜歡這個男人的。其實他一直明白,可傳統家庭成長起來的他,難以啓齒去細化他和另一個男人非同一般的情感,但那不代表他會閃躲。他沒閃躲,如同九八年的夏天一樣的,那時他對男人有感覺,就任其大張旗鼓的走進了心裏。
現在,他感受着男人真實的存在,說不出來的愉快。
倆人迷迷糊糊睡了快一上午,齊致辰先醒過來的,他知道男人睡覺輕,便一動不動的側躺在那,視線向下落在了男人的襯衫扣子上,扣子的金屬外圈反射放大扭曲了他的臉,滑稽有趣。
齊致辰的肚子開始不間斷叫起來時他顯然有些慌亂,生怕把連夜開車過來的男人弄醒了。小心翼翼的擡眼去看時,正好對上了一雙深邃的眼。
“你醒了啊?”齊致辰拿開腰上搭着的手臂坐起來,“怎麽不出聲。”
周繼良活動着胳膊也坐了起來,玩笑道:“你肚子叫的太精彩,不忍心打斷。”
“我是真餓了。”
中午的耀眼陽光浸染進來,不難想象外面是秋高氣爽陽光明媚。
齊致辰随後心情大好的端起臉盆,又把上次他收着的周繼良來時用的洗漱用品拿出來:“你就能呆兩天,險些睡過去一天,洗漱,吃東西,我們出去走走。”
周繼良坐在床上邊整理褲腿邊點頭:“聽你的。”
齊致辰在看到随着男人擺弄褲腳時小腿上露出來的若隐若現的疤痕印跡後,他忍不住伸手去向上掀了掀:“都好幾年了,還真留疤了。”
周繼良下放褲腿,問道:“難看麽。”
“怎麽會難看呢,”齊致辰搖頭,一字一頓:“這不是疤痕,這是勳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