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是一種執念

齊致辰并沒立馬去追邸嘯,而是在兩天後的傍晚留周繼良在家,他只身一人去了那個邸嘯所在的修車行。

邸嘯看到周繼良擁着他深吻回應了不可思議的表情和不知所措離去的背影。有着一起長大的交情,齊致辰深知,就算他當時追出去,邸嘯也不會停。

其實他在心底模拟了好多次他這次來要對邸嘯說的話,卻在站在街對面看着正拿高壓水管沖洗着車的熟悉身影時腦袋變得空白。

他過了街,一步步靠近,心裏全是邸嘯會大罵他跟他翻臉的畫面。

邸嘯并沒及時看到齊致辰,在轉身去車的另一面時才發現在幾米遠處跟個木頭樁子似的不知站了多久的人。他手上動作不停,掃了齊致辰一眼後就沒再看,語氣沒溫度的平淡:“來了不知道出聲?”

齊致辰上前幾步,噴擊在車身上的水有零星清涼濺在他身上。

“怕耽誤你幹活。”

邸嘯聽後不輕不重的在鼻裏哼了聲後把高壓水槍關上,利落的扯下橡膠手套,回身對那幾個蹲坐在不遠處胡侃的人喊:“誰過來接替我一下!”

等有個瘦子應了聲跑過來,邸嘯便頭也沒回的走進車庫,再出來時一手拎着個小板凳。他啪的扔過來一個給齊致辰,然後自己往凳上一騎:“知道你會過來。”

齊致辰也坐下,小板凳太矮很蜷腿,但他也沒再糾正姿勢,他扭頭看邸嘯:“我過來看看你。”

“看我,”邸嘯低頭拍打着褲腿上的泥點,“看我被吓死沒有。”

齊致辰看着腳邊地面,聲音不大的嘆氣:“說實話,我也不知該怎麽跟你說……”

“你讓我感到惡心齊致辰,”邸嘯打斷後扭頭看,“看到你們那樣,我惡心。”

齊致辰端着的肩膀下緩,他眼眉低垂,動了動嘴角卻沒出聲,像個犯了錯的孩子沉默着。

邸嘯太認得齊致辰這表情,從小到大齊致辰很少犯錯,每犯錯挨批評時都會這樣一聲不吭。邸嘯緩緩開口:“我承認我有被吓到,不吓到才怪,那是我長這麽大從沒看到過的畫面,回來後我才發現,倆男人做那樣的事還不至于吓到我,可你從來都沒跟我說這件事卻能氣死我。”

齊致辰側過頭,在邸嘯皺着的眉裏也看到了他的心情。無論怎麽講,一直掩藏的難以啓齒的心事被擺在人前一點點戳都讓他局促,盡管那人是他好哥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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邸嘯繼續道:“可以說從出生咱倆基本就開始在一起混了,我還自認為老了以後,要是你比我先離開人世的話,我邸嘯一定會是那個站在你墓前能一字不差詳述你一生的人,反之,你也是。可那天我才發現,其實我在你那什麽也不是,你齊致辰從沒看得起我。”

“不是,”齊致辰盯着邸嘯眼睛,斬釘截鐵,“你說的不對,我拿你當好哥們,一直都是。”

“我其實特想打你你知道嗎,”邸嘯收回視線,聲音低沉:“我想了兩天,我決定等你一來找我我就打你,我想把你打醒了,就像那時你在酒吧街胡同打我那樣不猶豫。”

齊致辰深吸一口氣後搖了搖頭:“就算你打死我,我可能也不會醒了。”

“你是怎麽了,”邸嘯聲音高了起來,“你他媽是有病了嗎?”

齊致辰眼神暗淡地捏起地上的小石子攥在手裏,語氣洩露真摯哀傷:“邸嘯,我不知道,我可能真病了。”

“你還知道你病了,那你是在幹什麽,這事你媽知道嗎?她知道了怎麽辦?”

“我從沒想過,”齊致辰誠實回答,“我也不想去想。”

“學習學傻了吧你,”邸嘯深吸一口氣,“我認得那個男人,當年來呈塘的大兵是有很多,但為首的我卻不得不記得,是姓周吧,那個什麽營長的。”

“嗯。”

邸嘯苦笑:“我不相信你喜歡男人,真的,你跟我說實話,是不是他逼你的或者怎樣。”

“不是,”齊致辰搖頭,“是我自己的意思。”

邸嘯站起身低頭看齊致辰:“上次你帶着人去打架我就想問了,隔了幾年怎麽你又和那群人碰見了,但我想整個省也沒多大碰見就碰見了,你書呆子一個沒什麽好到骨子裏的朋友,能有人真心護着你幫你出頭是好事,可我從沒想過後面還有這破事。”

“我也沒想過能再遇見他們。”

“你告訴我,”邸嘯蹲在齊致辰面前,十分關切,“是不是跟你缺少父愛有關,你為什麽選擇個男人,還比你大那麽多。”

齊致辰搖頭:“跟什麽都沒關,我就是喜歡他,你別問我理由,我說不出來。”

邸嘯沉默了好久才坐回小板凳上:“行,我不再問。我就看你什麽時候能用你那精明的大腦想明白你是在走一條什麽路,将來你別後悔就行。就算等你後悔了你他媽也別怪我沒勸過你,以後你的這破事我不管,我多墨跡一句我都是孫子,男人麽,就得對自己的選擇負責,別人都甭插嘴。”

齊致辰聽後抿嘴微笑,用肩膀撞一下邸嘯的:“那你是消氣了?”

“不可能。”邸嘯身子傾斜躲開後瞪了齊致辰一眼。

這麽多年,邸嘯從沒正八經的跟齊致辰說過這麽多的話,他們坐在車庫側前方的花壇邊上,從滿天染着紅暈的夕陽到蚊蟲嗡嗡在路燈下飛。

等到邸嘯那個啤酒肚老板出來叫他幹活,他便站起身:“我那天直接走連包都沒拿,就在你家沙發上,你也不說順便給我送來。”

齊致辰把屁股下的小板凳抽出來遞還給邸嘯:“我是想帶過來的,可周繼良說要是我給你送來你就不會過去了。”

“我還過去幹啥。”

“他說趁着他這幾天在,讓你過去吃頓飯,他要給你做好吃的,讓你嘗嘗他手藝。”

邸嘯撇嘴:“嚯,幹啥,讨好我?”

齊致辰笑:“你就說你去不去得了呗。”

邸嘯拎着倆板凳一晃一晃的往回走,半天才回身揚下巴:“不是一大桌子那種我可不去啊。”

齊致辰站在那笑看少年的身影拐進忙碌的車庫裏,他心裏懸着的某塊石頭也随之落下。好哥們并沒完全接受,只是不再過問卻已讓他安心很多。

關于他和周繼良之間的事,他怎麽會一問三不知的說沒想過,他比誰都要想的多,可他不想全部訴說,他不想他不同常人的事惹的身邊人過分擔憂。他自私的寧願安于現狀不問未來是一種執念。他凡事都想做到最好的要強,潛意識裏也不允許這種執念走的不夠遠。他在乎男人在乎到不管男人遠在天邊還是近在眼前他都全部的癡戀。

邸嘯是在幾天後的夜裏打電話說第二天晚飯前他會過來,接了那個電話後齊致辰就不太睡的着了,翻過來覆過去,說不出是什麽心情,有些開心也有些擔心。

周繼良把身邊拱來拱去的人捉過來摟好,下巴抵在那顆蹭的亂遭遭的腦袋上:“有什麽睡不着的。”

齊致辰擡頭,黑暗裏看男人,那是張即使是仰視的視角也沒一絲瑕疵的臉,他開口:“邸嘯算是我最好的朋友了,那天你們的見面太匆匆又是不歡而散,明天他來吃飯,我不希望你們兩個有什麽不愉快,我很難偏向哪一邊的。”

周繼良嘴角勾起:“別瞎想了,我跟一小孩能有什麽不愉快。”

“小孩?”齊致辰用腦袋狠狠撞男人下巴,“那我在你那就也還是小孩是不是?”

周繼良撇開頭,捂着下巴佯裝撞的很疼,果然他的半天不出聲讓懷裏人噌的爬起來查看。

“怎麽了?撞壞了?”

齊致辰探身要去開床頭燈卻被男人笑着抱住腰,他騎坐在男人結實的小腹上後瞪眼:“騙我。”

周繼良摟過少年讓其趴在自己身上,大手撫摸着少年的背,一下下的輕拍:“你明天想吃什麽?”

齊致辰臉貼在男人頸窩,聲音不是很清晰:“問我幹什麽,主要是邸嘯吃什麽。”

男人搖頭:“我不管別人,我只管你。”

齊致辰笑了,嘟囔道:“那我想吃紅燒魚。”

“成,”周繼良在少年頭上親了一下,“你這頭發在理發店剪的?”

“廢話,等你回來給我剃,我都能梳小辮了。”

齊致辰說完又小聲補充道:“我還想吃韭菜炒雞蛋。”

“嗯。”

“肉沫茄子。”

“行。”……

少年嘟囔着趴在男人身上跟報菜名似的,男人的答案始終是同一個意思,倆人最後說着說着就都困了不再出聲,也不記得是誰先睡着的了。

然而齊致辰說的那幾道菜一道也沒落下,第二天都出現在了飯桌上。周繼良以為都是少年嘴饞想吃的,其實都是少年絞盡腦汁想的這些年邸嘯愛吃的。

男人圍着圍裙在廚房做飯時齊致辰就站在一邊,他說:“你知不知道當年吃了你一碗熱湯面我懷念了好幾年。”

周繼良笑着切菜:“改天給你做。”

齊致辰湊過去,習慣性的伸手去剛出鍋裝好的菜盤裏拿了塊炒雞蛋放進嘴裏。

周繼良笑看少年:“好吃麽。”

齊致辰點頭後像個小饞貓似的邊嚼邊說:“我總是覺得剛出鍋直接用手拿的最好吃,在家我媽就老不讓我拿着吃。”

周繼良轉身用油熱鍋打算弄下道菜,他開玩笑:“如果你喜歡,那以後可以不用筷子了。”

齊致辰斜眼看男人:“那你也不能用。”

“門鈴響了,去,開門。”

齊致辰以為是邸嘯來了,都沒看門上貓眼就打開了門,他愣在原地:“小艾哥?”

艾雲輝笑着把端着的用塑料袋罩着的盤子遞過來:“你明珠嫂子包的餃子,是你愛吃的三鮮餡,讓我們順便給你送上來。”

“你們?”

顧禮彬踏上最後的臺階,出現在門口:“你沒吃飯呢吧,趕緊吃,還熱乎呢。”

看到顧禮彬的那一刻,齊致辰莫名的緊張了下,但他還是十分禮貌的把兩個人往屋裏讓。

艾雲輝聽到廚房有動靜,指了指那關着的門問:“有人?”

齊致辰點點頭,還沒等開口,廚房裏的人就探身出來了。

艾雲輝立馬開口:“營……營長回來了啊。”

周繼良手裏還握着鏟子,招呼道:“進來,馬上開飯了。”

艾雲輝擺手,幹笑兩聲:“不了不了,我們吃過了,過來是送餃子,以為小齊是自己在家,他一個人時總不好好吃飯,正好今天吃餃子,就尋思給他送來點。”

周繼良繼續道:“吃過了也再吃點,做了很多菜呢。”

齊致辰也附和道:“是啊,再吃點吧。”

艾雲輝退兩步要往出走:“不了,我們先回……”

關門聲打斷了艾雲輝的話,帶上門走進來的男人一只手插在褲子兜,一只手搭在艾雲輝肩上把人按住,他帶着笑意:“既然都說了,就再吃點。”

齊致辰端着盤餃子愣在原地,好一會兒才回廚房又取了兩副碗筷放在了客廳桌上。

他呆在客廳裏不知怎麽跟顧禮彬說話,去廚房裏周繼良又說不用他幫忙。他便只能跟他小艾哥坐一塊拼建築模型。

艾雲輝嘩啦啦的在盒子裏翻找着零件,沒一會兒就鬧心吧啦的嘆氣:“我可不拼了,這也太複雜,小齊你桌子上的那些都怎麽弄的。”

“拼的呗,”齊致辰笑笑,“有耐心就能拼好。”

邸嘯來的時候見屋裏還有兩人顯然也是一愣,他去廁所時捅咕齊致辰:“你沒誠意啊,不說就我一個人的嗎,那他媽都誰啊,我也不認識。”

齊致辰使眼色:“小聲點,我也不知道他們來,菜都是你愛吃的,你就別墨跡了。”

邸嘯用胳膊肘怼齊致辰,傻笑:“成吧,誰會和吃過不去。”

六菜一湯擺上桌,全是周繼良一人忙活的。

他摘了圍裙後邊整理襯衫袖口邊坐在齊致辰旁邊,掃視其他人:“嘗嘗好不好吃。”

艾雲輝嘿嘿一笑拿起筷子夾了一口最近的菜送進嘴裏後感慨道:“懷念啊,還能吃到營長做的菜。”

原本家裏是沒有酒的,還是之前齊致辰寝室人來時買多了剩下的,啤酒白酒都還有不少,都從飯桌側面地板上擺到了桌上。

齊致辰上次喝多的難受還深刻記得,所以他抗拒的同邸嘯選了啤酒。看着那三個喝白酒的男人,他心裏不知道為什麽有莫名的擔心。

身旁邸嘯跟他說話他也漫不經心的聽,時不時擡頭去看看對面的顧禮彬。

顧禮彬偶爾會和他視線對上,總是帶着美好的笑,可齊致辰就是覺得有哪裏別扭。

他低頭吃着周繼良給夾的菜,餘光裏男人仿佛在很高興的端着酒說着話。

齊致辰心裏有一絲顧忌是,有件事他忘了告訴男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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