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就往以後走

齊致辰講了整堂課下來口幹舌燥,趕上一天中最後一堂課,學生們總是撤離得飛快。待他喝口水收拾完書本和電腦,周繼良已從後排走到了跟前。

“晚上一起吃個飯吧。”

齊致辰動作不停,沒給任何回應,将電腦包背上後拿起書本就側身往門外走,手心沾了粉筆灰的細汗與光滑書面接觸,需要用點力才拿得住。

周繼良上前兩步扯住了人:“跟我走吧。”

齊致辰看向抓着他胳膊的男人,欲又止。教室裏還有幾個正往出走的學生在說笑瘋鬧,從他們身邊經過時禮貌跟他笑着說再見。

周繼良趁齊致辰點頭回應學生,伸手将面前人的電腦包拽下來搭在自己肩上後大步往出走。

齊致辰沖男人背影伸手捉了空,緩口氣後跟了上去。

走廊裏到處是人,擠來擠去的同時還要視線不離前面幾米遠處的背着他電腦的男人。齊致辰一路從主樓跟出來,盡管到了外面不再擁擠,他也沒能趕上周繼良的步伐。

他幾乎是小跑的跟在後面,想把人叫住,喊了兩遍周繼良的大名,那人都沒停下,是認準了他會尾随過來。

到停車場周繼良開了車門把電腦包放進車裏,站在車旁等着齊致辰。

“我電腦,”齊致辰走到近前,抹了下鼻翼上的汗後說,“給我啊。”

周繼良頭一甩:“上車。”

齊致辰從男人的眼神裏看出今天這頓飯他要是不吃,日後也躲不過,他上了車。

周繼良也坐進車裏,車門關閉的聲響将外面的喧鬧一瞬隔擋。

“我有些不是太懂,”齊致辰目視前方坐着,“你現在是在幹什麽。”

周繼良啓動了車,邊倒車邊回答:“就是想跟你吃個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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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什麽飯?”齊致辰側過頭,“你和我為什麽要一起吃飯?”

“我覺得我們需要談談。”

齊致辰皺眉:“我不覺得我們之間還有什麽要說。”

周繼良将車開了出去,沉穩開口:“那你不用說,就聽我說。”

車窗外的風加速了,齊致辰靠進座椅一聲不吭,周繼良的主動靠近并沒讓他有一點心安,他的心情比外面的天氣還要燥熱。盡量在看向窗外轉移注意力,卻也躲不過觸景生情。恍恍惚惚像是回到七年前,他就像這樣坐在男人的副駕駛,那時的他從不會沒話說,可現在除了沉默只剩沉默。

車子開出校園沒多遠就減了速,而後右拐。這條路齊致辰是熟悉的,他沒少走過。道路經過整修變的平整寬敞,兩旁店面幾年來多次翻新如今很多都是陌生的。

周繼良将車停好後指指斜前方:“還記得這麽。”

那是個破舊的與周圍門面格格不入的小面館。

“記得。”

“走,下車。”

這個面館以前他們來過,齊致辰還是個窮學生時周繼良每次從部隊回來他基本都會帶男人過來這裏吃面,還堅決一定要他來付錢。

店主還是那對老夫婦,幾年不見臉上添了皺紋,早已忘了這兩個曾熟識的常客。

周繼良依然挑了最裏面比較安靜的位置,自顧自的完全按着以前齊致辰的喜好點了面和小菜。

齊致辰坐在男人對面,四處張望着格局沒怎麽變的店裏。被盯的實在不自在,他坐正身子:“為什麽來這?”

周繼良目光深沉:“再多的山珍海味到頭來也敵不過想跟你一起吃碗面。”

齊致辰直視對面的人:“你到底想說什麽。”

“這幾年,你有想起過我麽。”

齊致辰收回視線:“沒有。”

“可我時常會想起你。”周繼良語氣裏帶着輕嘆。

“那又如何。”

“我覺得老天待我不薄,時隔幾年還能遇見你,我……”

“你是後悔當年跟我分開了麽?”齊致辰看着光潔桌面,目光有些空洞卻字字铿锵的打斷道,“除此之外我想不到你為何接近我。”

店員站到桌旁端上了兩碗面,安靜擺放在那,誰也沒動筷。

周繼良沉默後開口:“齊致辰,我們還能回到從前嗎。”

齊致辰半眯着眼看周繼良,也許相隔太久,他猜不透這男人了,他眼中的周繼良是真漢子,頂天立地有作為有擔當,怎麽像個沒懂事的毛小子,在任性的自以為着。他一笑帶過:“不能,我們早都不同路了不是麽,你說這話的時候怎麽不想想你家裏的老婆孩子。”

“如果我說,我根本沒有結婚呢。”

這話讓始終平靜如水的齊致辰有些驚到了,他目光飄忽不定:“你什麽意思。”

周繼良重複的很艱難:“我說我沒有結婚。”

齊致辰猛地起身:“我真是瘋了,才會坐在這聽你說這些。”

周繼良快速探身上前捉住齊致辰手腕,他什麽也沒說,只是緊緊攥着。

齊致辰用力甩也沒甩開那只鐵鉗般的手,他低聲道:“放手。”

周繼良依然不松手,就像那年在呈塘水庫裏他拽着懸空的少年一樣,他怕他稍微一緩力,就什麽都來不及。

齊致辰用另一只手來掰周繼良的手,動作很大力也很粗魯。

周繼良強調道:“你信我,我說的是真的。”

齊致辰終是擺脫了那只手,什麽也沒說的快步往出走,他只想離開,他不想再聽男人說什麽,他也不想去辨別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假的,他疲于思考。

周繼良手臂無力垂下,沒追出去。他煩躁的坐在那,明明将一直以來的所謂秘密對齊致辰說出了口,卻沒感到絲毫輕松。他的不輕松來自于離去的人那裝滿憤怒和排斥的眼眸。

他在天黑後開車來到齊致辰住的小區,他不知齊致辰離開那家面館是否回了住處,他也不知齊致辰是住在幾單元幾樓。他坐在樓下涼亭裏,身邊放着的是齊致辰落在他車裏的電腦和兩本書。打電話向艾雲輝要了齊致辰的手機號碼卻也沒打算打過去。他摸不準齊致辰的情緒,但他知道自己的,他內疚于因當年他的一個謊讓他們之間一切都改變。

艾雲輝在電話裏忍不住埋怨:“營長你是不是太倉促了點,你直接就說了小齊肯定不好受。不是說讓你慢慢滲透的麽,要不這樣,你把他那東西給我,我明天抽空給他送去。”

周繼良沒同意艾雲輝的建議,他又将東西放回了車裏,他覺得這樣他就多了一個見齊致辰的理由。

他剛啓動車,就看到了小區門口抱着孩子進來的穿白色連衣裙的女人,那晚被他誤認為是齊致辰妻子的那個。周繼良想都沒想就下車攔住了人。

女人被突然走過來叫住她的高大男人吓一跳,本能的後退閃躲。

“你知道齊致辰住哪嗎?能告訴我嗎?”

女人見周繼良有幾分眼熟:“啊你是他那天那個朋友吧?他不在家,跟我家邸嘯在外面吃飯沒回來呢。”

這城市的夏天最讓人欲罷不能的是撸串,坐在大排檔裏哪怕煙熏火燎汗流浃背也能吃的不亦樂乎。邸嘯隔三差五就帶店裏小工過來聚餐,每次都會叫齊致辰。讓他意料的是每次都不來的人今天打了電話就痛快的到了場,從來後就沒幾句話坐在那不停喝酒。

邸嘯納悶:“你這是咋了,在學校遇到不痛快的事了?”

桌上的其他人聽到後都紛紛看過來。

齊致辰搖頭,将空杯續滿:“沒有,就是想喝酒了。”

邸嘯:“你在國外喝那麽多年洋酒,酒量鍛煉出來了啊,不再是以前那個慫包,現在已經面不改色了。”

“是麽,”齊致辰笑笑,“可能吧,如果我說這啤酒喝起來就跟水一樣你信麽。”

說完這話,他仰頭又喝了一杯,而後笑着掃視全桌:“都看什麽,不服來戰。”

“嘿我這小暴脾氣,”邸嘯邊說邊招呼服務員,“來來來,給我們這桌上白酒!”

不知誰喊了句:“老大,這樣下去要是明天上不了班怎麽辦?”

邸嘯甩甩手:“那我就放你們假,好久沒這麽痛快的喝酒了,今兒都給我放開了喝。”

一桌人啤酒白酒一起兌,誰也不讓着誰,在連排大排檔中特顯眼。

周繼良來時沒用太費事就一眼找對了方向,他看到坐在人堆裏的不知嚷嚷什麽的齊致辰一臉笑意,甚至還站起身仰頭喝酒,這不太像他認識的齊致辰。他站在幾米外,香氣袅袅熱煙飄飄的氛圍裏看着齊致辰一杯接着一杯的喝酒,很明确的心疼,他想去奪下酒杯叫停飯局把人帶走,腦中卻清晰的出現一句話,周繼良,你憑什麽。

周繼良晃神的功夫齊致辰他們就不知為何與旁邊那桌人起了沖突,兩方人都站起身罵罵咧咧指指點點,随後就圍攏成團打了起來。周圍的各桌人都離席躲得遠遠不敢上前,生怕那掄起的酒瓶和凳子砸到自己身上。

見事情不好,周繼良立馬奔去齊致辰身邊,他怕那人吃虧,第一時間把人護住了。

齊致辰在推推搡搡的混亂中見擋在身前的是周繼良,被酒精麻痹的身體不知哪來的力氣一把将人推開。就是他那一推,有偏離路線的酒瓶正好砸在了男人頭上,炸碎的綠色玻璃濺落,瞬間就見了血。

齊致辰驚心之餘把周繼良拉出混亂,清醒了很多的他卻不知說什麽。

周繼良腦袋受力後的耳鳴慢慢減弱,他見面前人驚恐的站在原地,一只手半捂着頭,一只手去摸齊致辰的臉,低聲道:“別害怕,我沒事。”

最後比起老板娘不停的大罵更管用的是随後而至的警笛聲,一群借着酒耍瘋的人開始四處逃竄,桌椅翻倒杯盤狼藉。

邸嘯拎起東西找不清方向的喊:“齊致辰,走了,走!”

齊致辰看了還站在那剛毅臉上淌着血的男人一眼後小跑着去追邸嘯,可他們沒跑出大排檔就被十幾個警察圍了回來,連同沒跑遠的那幾個都沒能幸免。

接到群衆報警火速來處理酒後鬧事的警察十分不客氣的把涉及到的人員都請到了局裏做口供。

邸嘯據理力争的表明是對方先飙髒話挑事的,那協警拍桌子道:“我就問是不是你們先動的手!”

邸嘯瞪回去:“那誰知道啊,當時那麽亂。”

齊致辰站在邸嘯身邊什麽也沒說,他在想剛才一臉血的周繼良去了哪。

分着站的兩夥人盡管進了警察局也依然互不相讓,吵來吵去很難控制。

最後那協警被叫了出去,再回來時将兩撥人分開口頭教育了一會兒後就全都放了行。

齊致辰出來就看到了走廊站着的已包紮好頭部的周繼良,和周繼良對面站着的男人。

是曲昊。第一眼齊致辰不太敢認,出國前他曲昊哥瘦的就剩一把骨頭,現在倒是圓潤了不少。

曲昊招手:“小齊。”

齊致辰讓邸嘯他們先走後過來打招呼:“曲昊哥。”

“沒想到再見你竟是以這種方式,”曲昊笑,“接到營長電話我趕緊過來說一聲就不會扣留你們了,你沒受傷吧?”

“沒有。”齊致辰搖頭。

“那就好,”曲昊看看周繼良,“那你比營長強,沒想到有一天他打架還能挂彩。”

齊致辰當然知道周繼良傷是怎麽受的,若不是他推的那一下,以男人的身手絕對不會被傷到分毫。他也不知那時他是怎麽了,看到男人的臉就想推開。

“好幾年沒見了,之前聽你小艾哥說你回來就想着哪次一起吃個飯的,”曲昊繼續道,“看你喝了不少酒,今天就早點回去休息,改天咱們再聚。”

齊致辰點頭:“好,那我先走了曲昊哥。”

“我送你。”周繼良跟上來。

齊致辰擡手:“不用了,我自己能回去。”

周繼良依然跟在後面。

兩人出了警察局後一前一後又走出好遠齊致辰才放慢腳步:“你回去吧,受着傷呢。”

周繼良邁到齊致辰面前:“在擔心我。”

“我沒有。”

“到底怎樣你才願像以前一樣對我,”周繼良盯着面前人,懇切道,“只要你說,只要你說我就都願意做。”

齊致辰無聲的笑了,笑着笑着就苦澀了臉,他聲音有些顫:“你可能永遠不知道,曾經我也在心裏這樣說,說如果你能回到我身邊我什麽都願意做,可是誰聽我說呢。”

齊致辰越說越激動,聲音大了起來,伴随着噴吐的酒氣:“現在你他媽站在我面前告訴我當時都是騙我的!你又想回到以前了,憑什麽!你結不結婚跟我還有什麽關系!有什麽關系!”

喊到最後齊致辰的氣息有些不夠,他胸口起伏着,蹲下身平緩頭部發漲的感覺。

周繼良也緩緩蹲下了身子,伸手将齊致辰的頭與自己的臉貼着,他聲音很輕:“我知道,我都知道。”

“你不知道,”齊致辰鼻子發酸,眼神渙散地嘟囔着,“什麽都變了,回不到從前了,再回不到了。”

周繼良環上另一只手将人圈進懷裏,輕輕撫着那背,像以前一樣安慰:“那就不回了,我們往以後走,如果你累了,那就站在那等着我。”

齊致辰用手肘蕩開摟着他的手:“不想再等你了,等你才更累。”

“那就不等了,你走你的,我會以更快的速度追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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