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晚餐
月島按下自家門鈴後，紅音彎腰擡腳，扯了扯被雨打濕了一點的褲腳。
“啊啊……鞋子濕透了。”她無奈地念叨，向拿着沖鋒外套的月島伸出手，“月島同學，外套給我吧。”
她準備自己披着外套跑回去。
月島遲疑的幾秒鐘裏，家門已經打開，月島媽媽拿着毛巾匆匆忙忙地說，“早跟你說要帶傘了——阿螢……這是女朋友嗎？”
“同學啦。”月島抹掉臉頰上的雨滴。
“不是啦，伯母。”紅音保持着向月島伸手的姿勢。
“是嗎……”月島媽媽失落地呢喃，緊接着擔憂地詢問她，“有淋到雨嗎？快進來擦擦吧。”
“不麻煩啦，我就住在附近，就是往前兩家。”紅音覺得家裏這麽近，沒必要打攪別人。
“哎呀，年初搬來的那家嗎？剛來的時候我去打招呼一直沒人呢，幾年前有個男孩子住那，也是一直不在家的樣子。”月島媽媽很是驚訝，“沒想到是這麽年輕的小姑娘啊，之前住的男孩子是哥哥嗎？”
“是的……我剛來的時候一直往外跑，哥哥因為工作原因應該只在房子裏睡覺吧……十分抱歉。”紅音禮貌地鞠躬，又認真地提問，“一般有人搬家會打招呼嗎？我沒經歷過鄰居搬家，不太清楚這個——而且住這裏的只有我自己。”
在東京主宅時，她從未遇到過鄰居哪棟房子住了新的家庭——就算遇到，她也認不清鄰居的臉是否見過。
鄰裏之間也冷漠得很，畢竟家家都隔着個花園和寬闊的大路，相互之間距離太遠，出門又不會步行，一年能看到哪個鄰居的臉三次，也算是奇聞了。
“一般是這樣哦，有興趣的話我還能跟你講講這方面的習俗……”
“媽，進去再說吧。”月島把紅音的沖鋒衣向着家門外甩了甩，然後脫鞋進屋，“我先去把衣服挂起來。”
“你這孩子……”月島媽媽無奈地低喃。
“等等、月島同學——”紅音眼睜睜看着自己的外套被他拿走。
月島媽媽露出了然的表情，忽然開始熱情地邀請紅音，“來來，快進來暖暖身吧，我剛好在煮姜茶。”
“可是……”她家就在旁邊而已……
“順便留下來吃晚飯吧？阿螢他哥哥去仙臺工作之後很少回家，我都沒什麽機會做四人晚餐呢，你來了我就能做了！”
反正家裏也沒剩多少菜了。
月島媽媽也這麽熱情。
紅音在一番并不怎麽激烈的心裏掙紮之後，一腳踏進月島家。
“那我……打擾了。”
她脫掉自己濕漉漉的運動鞋，穿上月島媽媽拿出來的室內拖鞋。
月島媽媽往她濕透的運動鞋裏塞了些幹報紙，接着邀請她先到客廳坐坐，等她煮好姜茶就來。
紅音很慶幸自己的衛衣和褲子沒怎麽濕，不至于無法坐在布藝沙發上，有些不安地四處亂看。
她以前也不是沒到同學家裏玩過，但男同學家還真是第一次，說不會緊張肯定是假——男生和女生又不一樣，她根本不知道在男生家該做些什麽，和對方母親應該說些什麽。
在女生家她可以和同學玩得很開心，表現得很活潑，可以和對方媽媽開玩笑聊天，因為這樣會讓同學媽媽覺得自己女兒交了個好朋友，可男生……她便感到些許棘手，表現得太活潑會不會讓月島媽媽覺得太開放？文靜一些會不會太內向？
紅音腦子一團混亂，最終決定像平常一樣就好。
“穿上吧。”歸來的月島坐到她身邊隔了些許距離的地方，朝她遞來一件不算厚的棒球服外套。“我媽叫我給你的。”
“啊……謝謝。”紅音的确覺得有些微冷。她雙手接過，馬上就穿上了，卻發現這衣服的尺寸居然很合适，但款式和紐扣的位置，怎麽看都是男款。“剛剛好呢。”
“這是我小學的衣服。”
“月島同學小學就長得這麽高了啊，也是呢，畢竟現在有188cm。”
“這孩子，小學的時候就比同齡人高一大截，老是被認成中學生呢。”月島媽媽拿着托盤走過來，半跪在地上把兩杯姜茶從托盤轉移到茶幾上。“現在長得比他哥哥還高了。”
“謝謝伯母……長這麽高真厲害啊，月島的父親一定也很高吧。”紅音雙手捧起姜茶，小心翼翼地朝杯裏吹氣，“我中學才勉強長到160cm，以後估計也長不高了。”
“在女孩子裏已經很高啦。”月島媽媽眼裏是掩不住的對自家孩子的自豪，然後，她忽然想起什麽似地詢問，“你的姓是花崎吧？名字呢？”
“紅音，花崎紅音。”
“紅音啊，真好聽。”她抱着托盤站起來，“好啦，你們年輕人聊吧，我先去做晚飯。花崎君有什麽過敏忌口的食物嗎？”
“我對椰子過敏——不過那不會用到家常料理中吧。”
“花崎君不要小看了主婦，我還是能做出個椰子濃湯之類的菜哦——”
紅音被月島媽媽逗笑了，“還是普通的菜好了。”
月島媽媽同她打趣完，開心地離開客廳去準備晚飯了，而被留下的兩個年輕人，卻持續了一陣子古怪的沉默。
“月島伯母看起來真開朗。”紅音在這沉默中只憋得出這句話。
“她一直這樣。”月島說到母親時難得笑了笑，接着似乎也覺得這沉默給人帶來的尴尬感，他拿起遙控，“你要看什麽節目嗎？”
“這個點……看《One Piece》吧？”
月島按了按遙控器，調到《One Piece》，OP曲剛好結束。
兩人邊喝姜茶暖身，一邊安靜地盯着電視。
一集《One Piece》播完，晚餐仍未完成。月島和紅音接着又看了名為《飯前新聞》的當地節目，看到一半時，月島爸爸也下班回家了。
“我回來了——雨可真大啊，孩子他媽，晚餐怎……”腳步聲漸漸靠近，月島爸爸脫下被雨打濕了一半的風衣，挂到衣架上，轉身還想說什麽，卻被自家兒子和陌生女孩并排而坐的場景吓了一跳。“诶，阿螢，女朋友嗎？”
紅音急忙站起來，端正地行了個鞠躬禮，“您好，我是月島君的同班同學，花崎紅音，住在112號。很抱歉今天才來打招呼。”
紅音的父母在她很小的時候就離婚了，她關于家中父性角色的記憶來源于原東京警視廳刑事部長的爺爺，和原外科醫師的外公。與家族中的女性們相反，她的爺爺和外公都是及其嚴苛且在意禮數的人。
這令她遇到他人的父親兄長或爺爺時，總會顯得有些拘束。
“鄰居啊，還是阿螢的同學，這可真巧。”月島父親看起來也近190cm，身形強健，五官卻十分柔和，給人親切友好的感覺，“哎呀，不要這麽拘束，小姑娘多笑笑才好。”
“孩子他爸——別跟花崎君打趣了，開飯了哦。”月島媽媽在餐廳大喊。“阿螢也過來，花崎君也是。”
“來啦來啦。”月島爸爸回應自己的妻子，又同兩個年輕人說，“來來，快走吧。”
入座時，紅音本以為應該是月島夫妻坐在一起，小輩的自己和月島螢坐在一起，卻沒想他們家的習慣不同于他，夫妻兩人似乎更喜歡面對面的位置。這使得紅音不得不按月島媽媽的指引坐到她身邊，也就是月島螢的對面。
以至于她在夾菜的時候只要稍微擡個頭就能清楚地将月島的動作和表情映入眼簾。
他們一家人說着“明天吃什麽”、“阿螢社團活動怎麽樣”、“外婆發生了什麽”之類日常家庭都會出現的對話，時不時還會問紅音“家裏人不過來一起住嗎”、“生活還習慣嗎”這些普通的問候。
這讓紅音有些懷念和家人吃飯的日子了——雖然那已經幾年前的事。
“孩子他媽啊，我們明天去泡溫泉吧？因為今天加班，我周一可以調休，剛好能玩個兩天一夜。”
“真的嗎？要去哪裏？”
氣氛愉悅的餐桌上，夫妻兩人說到去泡溫泉的事，接着兩人同時安靜下來，極其默契地帶着似笑非笑的表情盯着自己兒子看。
紅音不知道這是什麽狀況，停下筷子，追着他們的視線看着月島。
閉眼嚼飯的月島像是被這凝滞的空氣喚醒，睜開眼看了看父母那兩張無比開朗的笑容，無奈地說，“我會自己做飯啦。”
看見自家兒子認輸的無奈模樣，月島媽媽反倒開心極了，“那孩子他爸，我們決定一下去哪裏吧。”
“我們之前不是選了幾個地方嗎，就從那些選吧。”
……
花崎紅音在剛認識的月島夫妻狂秀恩愛的情況下，終于吃完了這一餐。
這樣相處的夫妻對她而言太新奇了，可以說打了她個措手不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