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無法擁有的東西

晚餐結束後，下了四小時的大雨終于停了。

月島夫妻熱烈地讨論着關于明天開始的兩天一夜溫泉之旅。月島螢則給她和他自己拿了份飯後甜點——草莓蛋糕。

且不形容紅音在看見月島螢手捧粉嫩嫩的、鑲嵌可愛波浪花邊和草莓粒的蛋糕時有多驚訝了。

吃完蛋糕再稍作歇息，紅音便決定回家，畢竟她得把今天拍的照片修一修，還要發給做模特的幾個中學生。

她對月島夫妻的招待表示再三感謝，并在心裏決定下次得帶點像樣的回禮來。而得知紅音要回家，月島媽媽對她不多留些時分感到可惜的時候，還不忘讓自家兒子送她回去。

“不用這麽麻煩，才幾步路而已……”兩家距離如此之近，紅音自然是極力拒絕麻煩月島螢。

“沒關系，女孩子回家嘛。”月島媽媽好像是認真的。

月島螢把已經烘幹了大半的紅音的沖鋒外套拿過來，搭在手上，淡淡地說，“沒關系，反正才幾步路。”

紅音真覺得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出門時，紅音早先濕透了的運動鞋也沒絲毫幹的跡象，她想想，最後選擇提着鞋子，光腳走回去——反正才沒幾步。

兩家的距離實在太近，打開月島家大門，都不用都十五秒就到了紅音家。

紅音被這過短的護送之旅弄得有些不好意思。

“麻煩你了——說起來，我還沒問問你今天比賽的結果呢。”她從月島手中接過自己的外套，卻沒想到這話一出，身邊的少年便猛地臉色一沉，即便他平常就是一副愛理不理的模樣，紅音也能看到他現在心情不好。

難道輸了？

紅音有些驚訝。

在她看來，以月島的身高和體型，就算現在技術不夠精湛，在一年級之中也占了很大優勢，應該多半能贏才對呀。

她邊想，邊小心翼翼地等待答案。

“輸了。”月島的表情轉瞬間便恢複如初，不止如此，他還勾起嘴角自嘲似地笑了笑，“沒辦法啊，對方是球場的國王大人，能飛起來的小巨人，輸掉很正常吧。”

又來了。

這種“失敗正常論”。

紅音糾結地拔了拔衣袖，“你認真了嗎？是認真打了還輸嗎？”

“一般般吧。”月島不置可否。

他的态度令紅音心底湧起一股莫名的情緒。她不太清楚那是憤怒還是嫉妒。

明明有這樣的身高，這樣的體型，明明認真了就能獲得他人所無法企及的進步。這樣高大的你卻不認真，那矮小、卻拼命要趕上你的人，他們的那份努力要怎麽辦？

這世界，真是不公平啊。

紅音原本就算無事可做也會保持上揚的嘴角耷拉下來，她雙眸微眯，深深吐了口氣，像是下了極大的決心。

“月島同學，我跟你認識才幾天，或許因為不夠了解你，接下去一些話可能會出現偏差……有些話還可能會讓你覺得‘這家夥以為自己是誰啊’，但我還是忍不住要說。

你這種做出了選擇，卻不做出努力的行為，讓我覺得很……奇怪”

紅音臨時改口，換了一個中性詞。

說不緊張是假，她很害怕說出這些話會失去一個可能的好友，但不說出來，她又覺得是在放任自己中意的人堕落。

就當她多管閑事、自以為是、自作多情，什麽都好，她現在就是忍不住要說。

月島先是一愣，而後冷靜下來般，靜靜聽着有些失控的少女繼續往下。

“你或許聽安城說過，我曾經做過讀者模特吧。那時候因為家裏人各有成就，我對自己的無所作為感到不安，便追随姐的身影去做了讀者模特。”

那是她曾經不想面對，現如今卻能夠直面的過去。

沒有什麽黑暗到令人心酸的情節，也沒有曲折得讓人落淚，只是每個這個年紀的孩子都會經歷的事罷了。

“雖然一開始目的不純，但也慢慢喜歡上那份工作，他人的評價如何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自己是盡全力去做。

我去接觸自己原本不熟悉的世界，去學習各種布料材料、服飾品牌、化妝用品，學會和工作人員溝通，學習如何作為一名合格的模特去展示身上的物品，在你看來或許是簡單的事，對當時的我來說花了很大的功夫。

我的家庭……有些複雜，但他的确令我一帆風順，也因此受人非議。但我一直認為，家庭條件不是人能決定的事，但既然擁有好條件，就要加以用之。正如你的身高。”

紅音緊握雙拳。

因為家庭影響，她的模特之路比其他人要來得順利，只是讀者模特的兼職，編輯考慮到她花崎家小女兒的身份，為了銷量和影響力，也會每個月都讓她在版面中多占個位置，每個季度還能獨占讀者模特的調查專題。

雖然也因此被同行說三道四，但她無所謂。

他人的嘲諷也好，嫉妒也好，她都無所謂，只要曝光量能提高，總會有欣賞她的人出現。

家庭條件不是人能決定的事，但既然擁有好條件，就要加以用之，這是花崎家的普遍思維。

“我夢想着能和姐姐一樣，從讀者模特轉型到正式的平面模特，然後走上T臺……

你知道嗎，雖然沒有明文規定，但走T臺的模特需要更合适的身高已經是個潛規則——可是我今年16歲了，我還是只有162cm。”

那是橫跨在她面前的、她再努力也無法突破的障礙。

哥哥15歲的時候已經有178cm，此後更是狂飙到190cm。

姐姐同樣的年紀則是172cm，16歲勉強長到175cm後再無動靜。

她卻只有162cm，就算死撐硬撐再長高三公分也沒有用——

“這樣的身高，再利用我的家庭資源，或許能在平面硬照上占領一席之地，小型的走秀也能勉強混個名額。但根本沒有走上大型秀的資格。

或許你要說你沒有……你沒有你口中那個國王大人或是小巨人的某種資質，但你肯定有他們無法擁有的東西啊。

你已經很完美了，你有其他人一輩子都奢望不來的身高，為什麽要這麽看低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