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站在他身邊的權利
發布會現場設在8樓一家會所的宴會大廳,孫放和游霄此刻已經等在後場的休息間裏。
游霄剛下來的時候,四下轉了一圈,整個會場被布置的簡約不失莊重。
透過臨時搭起的帷幕朝場地內看,臺上沒有擺椅子,只立了一張豎着麥的發言臺。
再看場下,各路媒體已經陸陸續續到達了現場,有的在交頭接耳的交換着情報,有的則一言不發的擺弄着手中的相機。
孫放擡頭看了眼牆上的挂鐘,差十分到兩點,馬上就到時間了,自家老板怎麽還沒下來。
孫放在心裏叨念着,抹了一把腦門上的汗,最後還是按耐不住的站起了身。
可他的手還沒搭上門把手,那扇門就自己打開了。
游霄應聲望去,只見李寅啓領着五六個人魚貫而入,游霄只認得其中一男一女是剛才等在電梯口的那兩個,其他一概是生面孔。
可即使那些人不是個個挂着嚴肅的面容,他也不敢當着那麽多人的面走到李寅啓身邊。
所以他只能默默的坐在角落裏,盯着李寅啓微微發紫的右手,緊鎖眉頭。
李寅啓正抓着Tony和蕭齊做着最後确認,眼睛卻時不時往游霄的方向偷瞄。
正趕上王芳接了兩杯水遞上來,李寅啓一接過水杯,就看見游霄的臉明顯抽動了一下。
他頓時玩心大起,端起水杯就往嘴邊送。
游霄以為他是忙得忘了自己不能喝水,一臉焦急的幾乎要沖上去奪下那杯水。
可屁股剛離開椅子,又瞧見李寅啓的目光投過來,嘴角挂着壞笑,把水杯放在了身邊的臺子上。
這種只屬于兩個人的小插曲顯然無法沖淡整個會場的緊張壓抑, Tony繃着臉看了一下手表,朝李寅啓點點了頭,轉身朝着發言臺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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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随着他的步伐,屋內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要開始了吧,游霄揪着一顆心,然後把目光投向那面隔斷前後的單薄幕牆,外邊将會是怎樣的一場腥風血雨。
“各位媒體朋友們,大家好!感謝大家在百忙之中應邀出席本次東海傳媒就旗下歌手蕭齊新專輯部分歌曲涉及抄襲事件舉行的新聞發布會。作為東海傳媒音樂事業部的負責人,我謹代表本公司,向各位的到來致以誠摯的感謝。下面請允許我為大家簡單介紹一下本次發布會的流程,……”
Tony的開場白簡短精煉,開宗明義的說出發布會的主題及流程,就退到一邊把發言臺讓了出來。
接下去是蕭齊個人的道歉自白,那孩子上臺前還在盯着球鞋背臺詞。
李寅啓知道他是緊張,那封道歉信上的內容,估計比他一個禮拜講出的話加起來都多,但事到如今也只能趕鴨子上架,于是默默的走上前,照着蕭齊的肩膀結結實實的拍了兩下。
李寅啓站在帷幕後面一雙眼目不轉睛的盯着發言臺前的蕭齊。
比起臺下媒體的反應,他此刻更關心蕭齊能不能戰勝自己,勇敢的從這次的錯誤中爬起來。
可即便不是站在他的位置,整個後場也都清晰的回蕩着蕭齊的聲音。
蕭齊的聲音本來就略帶沙啞,他在之前的選秀節目中那段結巴得堪稱經典的獲獎感言也給他烙上了不善言辭的符號。
Tony給他準備的道歉信,語言平實真摯,加上李寅啓先前在會議室裏的醍醐灌頂,讓他一站上發言臺就抱定了一顆歌迷可失,前程可失,擔當不可失的決心。
可能正是因為那一份真情袒露,可能正是因為那一份置之死地,那封道歉信磕磕絆絆的從他口中念出來,竟連忘詞時的停頓都包含着忏悔的誠意。
李寅啓見他吐出最後一個字立刻一臉忐忑的朝帷幕的方向望過來,即刻點着頭回了他一記鼓勵的眼神。
對于這個孩子,這會成為他生命中的一次歷練,如果能扛過接下來的那段低潮期,他的音樂生涯可能會無可限量。
然而對于自己,李寅啓的要求也很簡單,為了給這孩子盡可能的掃清前路上的障礙,他得把接下來的仗打漂亮。
想到這,李寅啓拽了拽右手的袖口,闊步走上臺去。
眼看了李寅啓消失在幕牆之後,游霄立馬坐不住的沖了上去,站在李寅啓剛才所在的位置。
他突然發現自己非得要這麽看着,才能安心。
李寅啓的出現,也惹得臺下一陣喧嘩。
Tony開場的介紹中,只提到會由集團的高層出面對事件的解決方案向媒體做出說明。
臺下資深的媒體人都在心中尋摸着合适的人選,可當真沒有幾個人猜到出來的人會是李寅啓。
這種新聞發布會,前面的道歉不過是走走程序。
說到底公司會以什麽樣的态度配合什麽樣的政策去解決的這個問題,才是事件的關鍵。
而出席發布會的管理層陣容,就是最好的風向标。
所以李寅啓的出場,無疑給整場發布會定出了一個主基調。
李寅啓的雙眼從容掃過臺下,這,便是他要的效果,但是,他還要更好。
朝着臺下颔首致意,然後透過麥克風傳出他低沉的男性嗓音。
“感謝各位的到來。我今天來到這裏,想要說的很簡單,首先,這樣影響惡劣的事件在東海發生,我李寅啓責無旁貸,錯就是錯,我們不會避重就輕更不會颠倒黑白,今天請大家來,就是希望借助各位的力量向大衆傳遞我們認錯的誠意和決心。其次,關于本次事件的處理,法律方面,東海已經與事件中涉及的所有版權相關方達成了出讓協議,确保東海擁有蕭齊專輯中所有歌曲的合法版權;歌迷方面,東海已經聯絡合作方對本次事件中的專輯進行了重新制作,并與線上線下的音像制品經銷機構磋商具體實施細節,對于所有購買專輯及相關歌曲的歌迷,我們承諾無理由換貨,無理由退款,具體時間表和參與退還的經銷商名單會在稍後公布。最後,是我個人的一個請求,我衷心的希望各位媒體及廣大歌迷朋友們,能多給蕭齊一份寬容。我的意思不是奢望大家就此原諒他,我只想說一個二十歲的孩子,他的路還很長,如果他有勇氣承擔,如果他願意努力證明,他就值得一個重新開始的機會。我要說的就是這些,在此請允許我和蕭齊再一次向在座各位以及廣大歌迷朋友致上我們最誠摯的歉意。”
李寅啓說完,退到發言臺邊,與站在一旁等候的蕭齊一同朝着場下深鞠一躬。
畫面定格在那兩個四十五度前傾的身影,臺下的閃光燈霎時閃成一片。
游霄站在帷幕後面,嘴唇已經被自己咬出了血。
因為他眼中,李寅啓那只交疊在左手之下的右手已經腫脹着泛出冷冷的青紫色調。
夠了,真的夠了,快點回來吧,我們去醫院。
游霄在心中吶喊着,好像再多等一秒,他的聲音就要沖破喉嚨,好像再多等一秒,他的雙腳就要闖入那片閃光之中,可就在那短短的一秒,手臂上的巨大拉力,扯着他一路疾行,離開了那片令人窒息的天地。
“陸銘?”
樓梯間的陽光從高處灑下來,印着陸銘盛怒的臉龐。
他怎麽會在這裏?哦,對了,他就在隔壁拍戲,他去過醫院,所以知道李寅啓的病情,聽到一個幾個小時前還躺在病床上的人突然出現在新聞發布會的現場,是多麽理所應當的驚奇,會趕過來,又是多麽理所應當的關心。
“你怎麽會在這裏?”陸銘一開口就問出游霄心裏的問題,他不知道這些天游霄一直跟李寅啓在一起,自然無法自己分析。
“我……”
“算了,你那些惡心人的事我不想聽。但我警告你,別把啓哥當成是你之前傍的那些人,你要是還有一點良心,就趁早滾遠點。他連住院都不敢讓人知道,蕭齊出了事,帶着傷跑來給人鞠躬道歉,別說讓人發現你跟在他身邊,就是你那些見不得人的黑歷史被人扒出來,公司都不知道要開多少記者會才能擺平。啓哥是個好人,把你這種人簽進東海已經是天大的恩惠,我要是你,光想着怎麽夾着尾巴把自己藏好都想不過來呢,你倒好,一點不知道感恩,還這麽一天到晚纏着他,真不知道你到底安的什麽心?”
陸銘神清氣爽的罵了一通,轉頭就推開樓梯間的門朝發布會的休息間走去。
他也在擔心着,擔心李寅啓是不是為表誠意,還拉着蕭齊在那行大禮。
游霄看着那扇門在眼前緩緩的關閉,看着陸銘大步流星的背影,好像被抽光了力氣般定在原地。
今天之前,他真的很少怨恨自己的生活,他沒有文憑,沒有才華,沒有好腦筋,靠着這樣的方式,他能夠活下去,能夠為別人貢獻價值,他已然活得很是安心。
可是這一刻,他恍如大夢初醒,原來因為自己的選擇,他一早就失去了站在李寅啓身邊的權利。
電話在褲子口袋裏沒命的唱着,游霄手忙腳斷的掏出來按下了靜音鍵。
他本來是要按挂機的,可屏幕上那個閃動的名字又讓他有點舍不得。
電話幾乎是在暗下去的瞬間又刮躁的響了起來,是呀,那可是李寅啓,他怎麽會天真的以為不接電話就能蒙混過去。
掐掉電話,迅速回了一條短信,然後倉皇的拆下電池。
游霄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利落的完成那一串連貫動作,就像他不知道自己是靠着哪來的意志力撐着扶手逃下樓梯。
他只知道他要離開,因為一想到李寅啓可能就站在門的那一側,随時會發現自己,他就心疼得無法呼吸。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