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少年居然是寺院裏遇到的那個。

小小年紀的郡王。

丘澤先生家室顯赫,會認識一位郡王,也不奇怪。

二人原本是來王府馬場賽馬解悶的,丘澤先生自知馬術不如洛子眠,也沒準備好好參加,随便在馬場裏尋了一匹,态度極為懈怠。

洛子眠也沒準備真的跟丘澤先生比,便只是在馬場溜溜馬,跟他聊聊天。

結果剛來不久,就下起雨來。

他一介武人,自然是不在意風雨的,可惜丘澤先生身子嬌貴,只能跟着來了室內。

“你打算何時回京?”丘澤先生進入的時候,問道。

“原本準備再等幾日,想着蕭将軍會途徑這裏,沒想到……”洛子眠話語凄苦起來。

丘澤先生則是揚起唇角,淺笑了起來:“沒想到突然得到消息,蕭将軍直接西下了,是不是?”

“嗯。”回應的聲音十分低沉。

“你也夠執着的,你明明知道,蕭将軍不涉黨争。”

“我不代表四哥跟母妃,我只是真的想跟蕭将軍學習。”

“可你到底還是十三皇子,是奪嫡最積極的璟王的親弟弟,就算你撇幹淨了,別人也不會這樣看!”

“可是……”

“沒有可是!”

洛子眠心有不甘,卻只是抿着嘴唇不說話。

洛子眠跟其他皇子不同,他對皇位并不感興趣,從懂事起,就被母妃灌輸了一個概念,就是日後要全力輔佐哥哥璟王。他讀書有些天賦,在皇子中算是聰穎的,偏偏更喜武學,對如今英勇善戰的蕭将軍更是敬仰。

可惜,蕭将軍一生為了國家征戰沙場,未曾娶妻生子,身邊有得利的助手,卻沒有正式收徒過,這讓洛子眠十分動心。

他想做蕭将軍的徒弟。

可惜,蕭将軍不同意,他不願意跟皇子有任何牽扯,他只效忠當今聖上一人。

他不肯死心,從京裏追到濠州,知道蕭将軍一直敬仰蚩尤,濠州寺院還有蚩尤的石像,便去看了,沒成想,還引起了騷亂,他不得不離開。

如果暴露了行蹤,只會被四哥派人抓回去。

見洛子眠這個悶葫蘆不出聲了,丘澤先生朝李墨晗那邊看了過去,随即輕笑起來。

只見李墨晗身體肥胖,每次騎上黃狗,都會将黃狗壓得嗷嗷慘叫。

“那黃狗也夠慘的。”他忍不住感嘆。

洛子眠對孩子玩鬧的事情并不感興趣,看了一眼,便不在意了,只是覺得那個小胖丫頭眼熟,想了想,卻未能想起是誰。

當時的幾個人,都未在意。

可是當他們日後跟李墨晗熟了,每次想起今日的情景,都會忍不住笑起來,就連不茍言笑的洛子眠,也經常會在想起她此時的窘迫樣子時,彎起嘴角。

當然,這也是後話了。

過了一陣子,雨漸漸大了起來,室內馬場也冷了起來。

李墨晗跟着逸哥兒、俊哥兒去了休息室,結果推開第一間的門,就看到丘澤先生跟洛子眠也在裏面。

俊哥兒吓了一跳,連忙賠禮道歉:“我們茹莽,打攪了二位,還請見諒,我們這就去其他的房間。”

丘澤先生依舊是原本那副親切的樣子,當即招呼他們進來:“不妨事的,你們也進來吧,人多點也暖和,剛才他們就打掃出這麽一間,一會還會送來熱茶。”

俊哥兒有些猶豫,逸哥兒已經大搖大擺地走了進去,坐在了一側的小臺子上。

俊哥兒沒辦法,只能領着李墨晗跟着進去。

“這個小胖墩就是我之前跟你提起的,李訴柯的妹妹,長得真是不像。”丘澤先生在這個時候,跟洛子眠閑聊起來。

“……”洛子眠冷冰冰的,并未回答。

“你瞧這兩個小家夥,還是對雙胞胎,一動一靜,瞧着有趣,長得也不太像。”

“……”洛子眠只是看了俊哥兒跟逸哥兒一眼,沒說話。

“別這麽冷冰冰的嘛,你們也算是同輩,洛子眠、洛子逸、洛子俊,你還是個哥哥呢!”

“啧。”洛子眠終于吭聲了。

俊哥兒一聽,當即恍然,知道了連瀾哥兒都沒資格見的貴客是誰了,匆忙起身,到了洛子眠面前行了一個大禮:“小兒見過然郡王。”

逸哥兒也反應了過來,拉着李墨晗就要行禮,誰知動作着急,沒控制好力度,将好不容易坐上臺子的李墨晗拽得跌了下來。

洛子眠是個習武的人,見到她跌到,下意識地一動,卻并不是用手扶,而是用腳攔了一下她的身體,卻低估了她的體重,未能攔截成功,她還是“撲哧”一聲趴在了地面上。

待她緩緩爬起來,還在小手上吐出了一顆門牙:“牙掉了……”

屋子裏尴尬了片刻。

洛子眠不打算跟幾個小孩子計較,只是揮了揮手:“不必多禮。”

“哦……”李墨晗凄苦地應了一聲,緩了一會還是行了一個福禮:“多謝然郡王。”

逸哥兒則是跑到了她身邊,掰開她的嘴看看:“讓我看看,你本來就長得醜,門牙還掉了,你要沒救了,你知道嗎?”

“我骨骼長得很好,日後定然是個跟丘澤先生不分伯仲的美人!”李墨晗義正言辭地反駁。

丘澤先生笑容一滞,一直淡漠的洛子眠卻彎起了嘴角。

作者有話要說: 終于改成簽約狀态了,好感動,嘤嘤嘤。

以後就可以扔地雷了~

(づ)づ

☆、第 15 章

躲雨的期間,幾個人共處一室,後來又家奴送來了熱茶以及糕點。

這糕點雖然沒有大舅母帶來的精致,卻也極為好吃,丘澤先生貪吃,沒一會就一個人吃了大半。

李墨晗雖說體胖,卻不耐寒,只是因為身體底子太差,捧着熱茶不舍得喝,只是用來取暖,卻被逸哥兒叫到了窗戶邊,打開一道縫隙朝外看。

雖然只是打開了一道縫隙,還是覺得有冷風吹進來,冷飕飕的。

她不想拒絕逸哥兒,怕他再拽她,把另外一顆門牙磕掉了。

窗外就是林子了,稍遠一些,是別人家院落的院牆,由于樹木的遮擋,只能看到些許牆根,不過可以分辨出,是磚砌的牆,而非常見的土牆。

應該是一戶富貴人家。

逸哥兒讓她看的是在林中躲雨的小鼹鼠,濕漉漉的,毛都貼在了身上,看起來醜醜的,一點都不可愛。

若是以前,她定然會覺得這只小鼹鼠可憐。

可是今日,她只是捧着熱茶看着。

逸哥兒等了一會,終于忍不住問她:“要不要把它救進來?”

“它早就習慣這種生活了,若是突然将它帶進屋裏來,只會讓它變金貴了。”

“雨停了就放走呗!”

“無論是動物還是人,都不能慣着,不然,它以後會将這裏當家的,這裏是馬場,說不定會被馬踢了。”

逸哥兒這才撇了撇嘴,坐了回來。

不過,另外幾個人卻對李墨晗的回答很感興趣,瞧了她一眼。

其實,從一些小細節,可以看出一個人的心性。

這小胖丫頭,雖然說不上冷酷無情,卻也不是個感情用事的人,也不知是好是壞。

俊哥兒從一側取來棋盤,一副欲欲躍試的模樣,看樣子是想跟丘澤先生下棋,卻羞于開口。

遲疑了一會,他才說:“丘澤先生,然郡王,這裏有棋盤跟棋子,可以下棋解悶。”

丘澤先生卻只是揮了揮手:“你們玩吧。”

俊哥兒立即失落起來。

李墨晗卻突然來了興趣,湊過去,坐在了俊哥兒對面,說道:“我們來。”

俊哥兒并不會瞧不起李墨晗這癡兒,卻并不覺得她會下棋,也沒什麽興趣。只是哄癡兒姐姐般的,耐心地教她:“那我教你下,表姐,你看,就是大致這樣,将對方的棋子圈起來。”

他說着,還在棋盤上擺上幾顆棋子,給她示意。

她裝模作樣地認真聽。

記憶裏,獨孤無影棋藝不錯,她是一名擅長兵法的女子,排兵布陣,大氣非常。另外一位則不是,她思維缜密,滴水不漏,兩個人下棋的章法大相徑庭,但是,棋藝都極為高超。

她結合了兩個人的下棋套路,竟然有些躍躍欲試,想要試試看,能有什麽特別之處沒。

俊哥兒起初只是當陪李墨晗玩,當發現他已經要輸了的時候,才突然回過神來。

“晗姐兒,表哥他教過你下棋嗎?”俊哥兒當即問了一句,話語有些慌。

他年歲尚小,雖然說不上棋藝高超,但是在同輩中,還是罕逢敵手的。

“沒。”她如實說。

她是癡兒,一直被家裏放棄,前些日子,李訴柯才教過她認字,自然沒教過下棋。這種事情沒必要說謊,因為他們只要一問,就能問出來。

“那為何……”為何他馬上就要輸了?!

俊哥兒可不想承認,他下棋不如李墨晗,這會被逸哥兒嘲笑的。

“就是……圍起來啊!”李墨晗回答得理所應當。

丘澤先生閑來無事,瞧了眼他們的棋盤,他們的棋局沒什麽高深的,甚至很基礎,李墨晗下棋更是直白,就是奔着圍住對方去的,沒有部署,沒有後手,統統沒有。

這種下棋方式符合她癡兒的思維,偏偏,會讓正統下棋的人不知所措。

“俊哥兒,你可是要輸了。”丘澤先生取笑道。

俊哥兒小臉一紅。

逸哥兒來了精神,湊過來,看了半晌,沒看懂。

最後,俊哥兒果然輸了。

丘澤先生突然來了興趣,擦了擦手,挽起袖子,漏出纖細白皙的手臂來。

李墨晗瞧了一眼,總覺得,他這手臂,比惠姐兒的還要女子氣一些,皮膚太嫩,也太白了些。

“我來試試跟李兄的妹妹下棋。”他說着,執白子。

俊哥兒自然讓出位置來。

下了一會,她看得出來,丘澤先生并未認真,引導的成分更多,也沒有刻意相讓,而是玩心更重一些,時不時地壞笑,看向她的胖臉。

她一直正襟危坐,表情認真,單手扶着袖子,小心翼翼地伸出自己短胖的胳膊,去落子。

棋盤上,竟然不分伯仲。

這個時候,洛子眠居然走了過來,站在了她的斜後方,腳步太輕,她甚至沒有注意到,只有坐在她身邊的俊哥兒跟逸哥兒看到了,俊哥兒還特意讓出了些許位置。

君子眠身量高,看得到棋盤,其實不讓位置也無妨,俊哥兒只是懂事罷了。

李墨晗拿着棋子,有些猶豫。

放在左側,更顯得直白,符合她的身份,可是,落在那裏,就進了丘澤先生的圈套。

放在右上角的位置,則直接将丘澤先生逼入絕境,她就贏了。

思來想去,最後還是擡手,去左側放棋子。

沒必要因為一盤棋被發現了什麽。

誰知,她的手還未落下,卻被擋了一下,奪走她手中的棋子,放在了右上角。

這是一只手指纖長的大手,雖然不像丘澤先生的手那樣玉指纖纖,卻也十分漂亮,就連手上常年握劍的繭子,都如同上號的羊脂白玉。

她詫異地擡起頭來,看向身後的洛子眠。

他也在這個時候,将視線從棋盤轉向她的臉,眼中全是疏遠、冷漠。

“不帶你這樣的!”丘澤先生看着棋盤,抱怨起來。

洛子眠沒理他,而是問李墨晗:“看懂了嗎?”

她哪裏會說自己看懂了?!當即搖頭,一臉懵懂:“沒看懂。”

“嗯。”他嗯了一聲,居然就不再說話了,也沒準備講解的意思。

不過,這卻是兩個人第一次交談。

丘澤先生被一個癡兒贏了棋也不惱,只是單手托着下巴笑,笑容極為燦爛,還有些狡黠。

她突然覺得這個大男孩除了沒有架子外,脾氣也不錯,挺可愛的。

其實丘澤先生的棋藝同樣算不上高超,頂多算得上是下過些功夫,能夠跟許多人切磋一二,真要碰到高手,也會很快敗下陣來。

至少,她前兩世那二位,他是一個都敵不過的。

至于這位洛子眠,則是指揮了她一步,看不出水平來。

丘澤先生玩心很大,後來又跟她下了幾局。

李墨晗并不想顯露太多,只是突然來了興致,想要下幾盤棋罷了,也算是解解悶。

“我得告訴李兄,你下棋還是有些天賦的,讓他教教你下棋,不然,他總是愁得要死。”丘澤先生說着,棋子已經落下。

他贏了。

當然,是她故意讓的。

李訴柯一直很在意這個妹妹,他覺得妹妹心地善良,人也可愛,可是,別人看來,就是一個胖胖的癡兒罷了。

若是有些一技之長,說不定也不會成為老姑娘,留在家裏。

萬一開啓慧根了,變得正常些,那就更好了。

這個時候,有人敲門,又有家奴送來熱茶。

屋裏的幾個人都沒搭理他,只是繼續瞧丘澤先生教李墨晗下棋。

那人将端盤放下後,突然身體一晃,向洛子眠攻擊過去!

洛子眠向來警惕,在那人進來時已經掃了他一眼,這府中家奴他全都不認識,并未在意,誰知,竟然真的有問題。

他雖然有所戒備,卻還是未能反應及時,那人用匕首向他心口的位置攻擊,他迅速躲閃,還是割到了肋骨的位置,疼得他蹙眉。

到底還是個半大點的孩子,平日裏雖然習武,卻未曾受過什麽傷,不由得耽誤了些許動作,雖有抵擋,卻是防守居多。

這時,洛子眠在外面的侍衛聽到了動靜,急忙沖了進來,同時跟這名刺客的外應交手。

逸哥兒在出事的瞬間,已經将俊哥兒、李墨晗護在了身後,躲在角落裏,刺客的目标不是他們,只要他們不搗亂,也不會有任何問題。

刺客很忙,主要攻擊的人還沒死,哪有功夫去注意他們幾個小孩?

除非洛子眠被襲擊成功,這些人會殺他們幾個孩子滅口。

丘澤先生站起身來,就那樣坦然地站在一側觀戰,并沒有人攻擊他,不知道的,還當是丘澤先生安排的人呢。

其實李墨晗也能想明白。

暗殺洛子眠,是因為黨争的事情,他是皇子,定然是其他幾位想要奪位的,準備在他身處外地的時候消除後患。

丘澤先生則不一樣了,如果動了這位德高望重的小少爺,會招惹一個龐大的世家侯府,自然是不敢傷他的。

這一點,丘澤先生跟洛子眠都知道,以至于洛子眠都沒去保護丘澤先生。

這個時候,馬場內再次騷亂起來。

想要刺殺洛子眠,自然不會只派幾個人來,他們知道洛子眠身邊有多少侍衛,自然要派可壓制的人數來。

一時間,竟然鬥得難舍難分。

☆、第 16 章

逸哥兒很想過去跟那群匪徒較量一番,可惜,他自己也意識到,他根本不是對手。

會派來刺殺皇子的,哪裏會是什麽等閑之輩?

李墨晗死死地握着逸哥兒的手腕,瞧着打鬥中的人。僵持中,突然又來了一批人,快速進入馬場,加入戰鬥。

洛子眠的侍衛傳話進來:“有一批人來幫忙了,是從旁邊的府邸出來的家丁。”

這讓馬場裏的人松了一口氣。

刺客們見到形勢不對,立即撤退。

洛子眠的侍衛則是窮追不舍,他們得知道是誰刺殺了洛子眠,尤其是主子受了傷,黎貴妃跟璟王定然不會善罷甘休,怪罪下來,便全是他們的責任!

丘澤先生趁這個時間,湊過去扶着洛子眠,關切地問道:“你的傷怎麽樣?”

誰知,洛子眠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

“你瞪我幹嘛啊?他們刺殺你,我也沒辦法,而且,我也不會武功,幫不上什麽忙的。”丘澤先生為自己辯解,還覺得自己很委屈。

洛子眠也沒有追究的意思,只是吩咐侍衛拿些金瘡藥來。

這個時候,卻聽到逸哥兒喊了一句:“晗姐兒,你幹嘛去?”

李墨晗已經爬上了小桌子,正艱難地爬窗戶,要出去。

逸哥兒當她是害怕了,想要攔住她:“已經沒危險了,你別亂跑。”

“我不是亂跑,你推我一把。”李墨晗對逸哥兒擺了擺手,她實在胖了些,爬窗戶都有些費勁。

“好吧,我陪你出去。”逸哥兒看李墨晗堅持,也就擡手推了下她的胖屁股,讓她順利躍了出去,接着就是重重的落地聲。

逸哥兒剛蹦到草地上,就開始嘟囔:“平日裏讓你學習爬牆,你不學,現在你看看,用到了吧,不過你還是個石墩子,砸地更厲害。”

李墨晗沒理他,獨自尋找藥草。

在逸哥兒招呼她看鼹鼠的時候,她就注意到,窗外有自然生長的仙鶴草,手忙腳亂地采了一些之後,又讓逸哥兒蹲在窗口,讓她踩着回到屋子裏。

這個時候,正有侍衛幫洛子眠處理傷口,竟然是隔着衣服,用紗布包紮,為的不過是臨時止血,等到大夫過來。

“這樣不行。”李墨晗說着,也不管這些仙鶴草髒不髒,直接放進嘴裏咀嚼起來,然後從幾名高大的侍衛縫隙間穿過去,到了洛子眠的身邊,扯開紗布,撕開受傷部位的衣料,看了看傷口。

正常的割傷,刀刃上沒有塗毒。

她松了一口氣,将嘴裏的草藥放在他的傷口上。

仙鶴草有止血的作用,只是如今着急,不能水煎。

敷上藥,她還在瞧那傷口,傷口很大,似乎需要縫合,說不定會留下疤痕來。

看他周圍的皮膚還是很細膩白皙的,多出這麽一道傷疤來,也怪可惜的。

“纏吧。”李墨晗揮了揮手,示意侍衛可以纏了。

“小丫頭,你給郡王敷的是什麽藥?”洛子眠的侍衛都是些武人,并不懂醫術,當下問了問,以防萬一。

“醫書上是這個圖案,像鶴,我看過,老祖宗說止血。”她回答。

“看來孝親王妃還教過這小丫頭醫術。”丘澤先生當即說了一句。

李墨晗點了點頭。

孝親王妃無聊的時候,就喜歡教這群孩子醫術。

“你瞧你,給我後背踩了個泥腳印子!”逸哥兒在這個時候不高興地嚷嚷起來。

李墨晗嘟了嘟嘴:“外面下雨了,肯定有泥。”

俊哥兒吓得臉色蒼白,一句話不敢說,戰戰兢兢地看着在場衆人。

然郡王在他們孝親王府的馬場裏遇刺,那些人還打扮成家丁的模樣,這肯定是孝親王府督查不嚴,保護不周的事情。

更何況,然郡王還受傷了,肯定會怪罪孝親王妃。

幸好沒有生命危險。

幾個人正說話呢,外面的一行人走了進來,為首的是一名少年。

“主子,方才是這位小少爺帶了家丁出手相助。”一名侍衛介紹道。

“小兒見過然郡王,丘澤先生。”那少年立即行了一禮。

李墨晗看過去,當即一怔,這少年……是治中大人家的孩子,曾經說過李訴柯可結交的少年,好像叫杜易青。

“還多謝你出手相救。”丘澤先生要開朗許多,直接跟杜易青道謝。

“小兒也只是帶着家丁,在修繕府中漏雨的倉庫時,聽到了些許響動,便帶着家丁出府來看看。”

聽到這裏,李墨晗突然笑了起來,小聲感嘆了一句:“真巧,真好!”

聽起來童言無忌,卻讓洛子眠看了她一眼,雖然表情沒有任何改變,卻在心裏産生了些許不自在來。

杜易青聽了,不由得一怔,擡頭看向李墨晗,随後疑惑地蹙眉,卻又沒有在意,只是跪在那裏,等待吩咐。

就算洛子眠懷疑,也不會去懷疑他這小小的治中府,會參與什麽黨争。

“起來吧,幸虧有你們。”洛子眠說道,轉而對侍衛吩咐:“于術,賞他們些東西。”侍衛當即領命。

“小兒不敢當。”

“我這次出行極為隐秘,還希望你不要聲張。”

“這是自然。”

“你叫什麽?”

“杜易青。”

“哦。”洛子眠低低地應了一聲,“謝謝。”

杜易青又行了一禮。

“我們還是先離開吧,準備好馬車。”

留在馬場較為危險,還是先回孝親王府比較安全。

“小兒的家就在旁邊,府中有家養的大夫,不如……”杜易青再次開口。

“不必,小傷而已。”洛子眠當即回絕了。

杜易青沒有再次開口,而是順從地立在一側。

逸哥兒讓李墨晗先上馬車,他要去将大黃狗安排一處地方,下次來再接它回府。

俊哥兒則是較為忐忑地在馬場裏安排起來,還派家丁快馬回府上送信。

李墨晗上了後面那輛馬車,坐在車裏,用小手擰濕了的裙擺。

馬車搖搖晃晃的,許是馬不安分,移動了位置,竟然成了兩輛車并列的位置,都是王府的馬車,分不出區別,也不知馬車夫做什麽去了,竟然也沒牽着。

這個時候,有人掀開車簾上了馬車,剛進來,那人動作就是一頓。

李墨晗也睜大了一雙眼睛看向他。

誰知,洛子眠并未下車,反而坐了進來,單手壓着傷口,似乎是因為傷口疼痛,讓他懶得再下車了。

她當即明白過來,跟他行了一禮之後,說道:“我……啊,小兒下去……”

就在她移動着胖胖的身體想要下車的時候,車外突然有人禀報了什麽,洛子眠當即蹙眉,吩咐道:“你別動。”

她當即立在那裏不動了。

接着,洛子眠吩咐:“于術,去莊子裏,快!”

于術聽了命令,立即将手裏的藥箱放在了車簾內,躍上來親自駕車。

很快,馬車就行駛起來,而且,去的是跟王府相反的方向。

洛子眠的傷口還在流血,捂着傷口的手上已經沾滿了鮮血,她方才的法子只能簡單地止血,不能立即管用。

再加上洛子眠這般在馬車上颠簸,傷口都裂開了。

他靠在車板上,閉着眼睛小憩,眉頭卻皺得緊緊的。

李墨晗坐在一邊,本是不想管的,可是看着他臉色蒼白的模樣,又有些于心不忍。

這洛子眠算得上是她前世的後人,而且,她在之前,還是一名大夫。

思量再三,她還是探身,将放在簾子邊的藥箱取來,打開看了看裏面的藥物。

于術似乎往裏面看了一眼,見是她,知道她會些醫術,也沒懷疑什麽,繼續趕路。

看得出,他到底是常出門的人,攜帶的藥物還算是齊全,甚至有适合縫合傷口的針線。她将針線拿在手中掂量了一番,思量着該如何開口,讓洛子眠願意讓她療傷,他就在這個時候暈倒了。

她湊過去,扶了扶他的身體,然後替他診脈。

他在前不久就得了一場風寒,不過他并未在意,甚至連藥都沒喝,如今身體還未完全康複,他又受了傷,傷口很深,流血過多,直接昏迷了。

她嘆了一口氣,拆開他身上的紗布,查看傷勢,只覺得這傷口被他弄得已經血肉模糊了。

簡單地清理了一番,點了他幾處穴道後,她開始為他縫線。

雖然是在昏迷之中,他還是疼得倒吸一口涼氣,卻沒有多吭一聲。

到達洛子眠府邸的時候,她已經将他的傷口處理好,正用帕子擦手上的血跡。

“一會叫來個車夫,将這小丫頭送回孝親王府吧。”于術說完,直接将她丢在車上不管了,扶着洛子眠進了宅子。

李墨晗在馬車裏等了一會,便有車夫拉着馬車,帶她離開了。

她回到孝親王府的時候,李訴柯正着急地在府門口打轉,見馬車過來,立即迎了過來,掀開車簾,看到自己的妹妹安然無恙,當即松了一口氣。

“二哥,你頭發都濕了。”她将手藏在身後,跟李訴柯轉移話題。

“你沒事就好。”他這樣說着,伸手将她抱下車來,還在詢問:“然郡王他……”

“他暈了,也是被一個大哥哥這樣抱下車的,然後他們就把我送過來了。”

“這樣啊。”

“他為什麽不來這裏?”

☆、第 17 章

“因為璟王的人先來了。”李訴柯回答。

她當即明白,是洛子眠的哥哥知道了他的行蹤,過來抓人了。

其實想一想,就能明白前因後果。

洛子眠親自說,他這次出行極為隐秘,怕是私自外出的。可惜,他到底是皇子,身份敏感,引得競争對手也知道了他的行蹤,他在外地,身邊沒有足夠的幫手,趁機追殺。

如果被他的哥哥、母妃知道他受傷了,定然會勃然大怒,說不定會給他禁足,他之後就再難離開京城了。

所以為了隐瞞,在璟王派人抓他之前,他就先跑了。

她在寺院見到洛子眠距離今日,也有些時日,怕是前些日子,他就住在那處府邸,最近才去孝親王府尋找丘澤先生。

至于他尋找丘澤先生的理由,她就猜不到了。

再說這邊孝親王府。

俊哥兒機靈,出事後立即向府中禀報,讓孝親王府提前知道了消息,緊接着,就知道了然郡王沒有跟過來,而是直接離開了。

孝親王也是人精,自然猜到了緣由,跟璟王的人隐瞞了然郡王受傷的事情,只是表示,他們也毫無辦法,然郡王離開時用的車夫也不是他們府上的,自然不知道然郡王去了哪裏。

這樣,然郡王隐瞞了受傷的消息,孝親王府也沒有被牽連,自然是皆大歡喜的事情。

此時還會關心李墨晗安危的,怕是只有李訴柯以及逸哥兒等人了。

璟王的人還在李墨晗清洗了身子,換身衣裳後,尋了她問話。

她仗着自己原本是癡兒,一問三不知,最後,璟王的人也放棄了,只是尋那馬車夫去了。

“晗姐兒,你在馬車上乖嗎?”李訴柯反複詢問這個問題,他可怕自己的癡兒妹妹惹了郡王,那可大大的不妙了。

一個不小心,全家都要被牽連。

“他暈了,沒事的。”她這樣回答,十分坦然。

她之所以敢幫洛子眠,就是認定這位郡王不會閑到有功夫懷疑她這個癡兒有沒有什麽不對勁。在他的眼裏,她不過蝼蟻,救他一命,都不一定能夠引起他的注意。

最多,派人給她些許賞賜,就跟打發杜易青一樣。

相反,如果他出了什麽危險,問題才大了呢,她在馬車上會不會被遷怒不知道,但是孝親王府是肯定被牽連進去了。

“今天還發生了什麽事嗎?”李訴柯又問。

“沒了,就是騎大黃,下棋,後來有人打架,再後來那個王爺坐錯馬車,還把我帶走了。”

李訴柯也知道再問不出什麽來,又瞧了自家妹妹半天,也就放下心來。

一般的女孩子被男子單獨帶走了,家人多少都會有些擔心。

但是,李墨晗是個癡兒,如今才七歲,長得還胖胖的,五官緊湊,還有點醜,人家郡王身邊哪裏沒有漂亮侍女,怎麽看,她也不會吃虧。

聽說,黎貴妃是出了名的美人,她的兩個兒子長相也都随了她,是所有皇子中最俊美的兩位。

再說,然郡王這樣的身份,日後身邊的妃子,定然都是世家貴族的千金,他們家裏的嫡女,黎貴妃看都不會看。

最後他也只是嘆了一口氣:“聽說你下棋有些天賦,明日起,哥哥教你吧。”

“好啊!”

洛子眠的府邸。

大夫看過洛子眠的傷口後,有所遲疑,反複檢查,又為洛子眠診脈,這才說道:“這……之前有大夫處理過傷口吧?”

“沒有,只在車上的時候,我瞧見那小丫頭重新幫主子包過傷口。”于術回答。

由于趕路着急,于術只掀開車簾往裏面看了兩次而已,并沒有發現什麽異常。

這大夫不知道受傷人的身份,只瞧着這群人的架勢,猜測非富即貴,也不敢怠慢,只是……

“這位公子身上的傷已經被處理過了,且傷口縫合過,縫口整齊,處理得極好,還在傷口處塗了些藥物。真要說,只是這位少爺失血過多,導致有些虛弱,外加風寒尚且沒有痊愈,需要調理身子,我開些內服的單子,服用一個療程即可恢複,傷口還要等到拆線才可。”

于術聽了之後都懵了:“不可能啊,我們在之前沒請過大夫,難不成是那小丫頭在途中縫的?”

“小丫頭?”

“嗯,七八歲大的孩子。”

“不可能!”那大夫立即否認了,“老夫行醫幾十年,對這種縫合的手法尚不能掌握至此,先前這位大夫手法娴熟,下手極穩,怎麽可能是一個孩子做得到的,更何況,還是在颠簸的車上!簡直荒謬。”

于術也迷茫了,卻對這些醫生的臭脾氣不喜,你做不到,不證明別人做不到啊,便不以為意地說:“的确如此,何必騙你。”

“縫合傷口怎能跟繡花相提并論,你能想象一個孩子在人的身體上穿針引線,還下手平穩嗎?若真有這等高人,老夫還真想見識一下了。”誰知,這大夫還來了脾氣。

在他看來,這就是不可能的事,只是這些外行人信口胡說罷了。

他們如今的醫術,大多是醫書上傳下來的,切脈治病十分擅長,對于一些外部傷,許多大夫手法都不熟練,也沒有特意練習過。

若說是軍醫擅長這種手法,也不見得。行軍之中,凡受了重傷,就直接補刀殺死了,只有輕傷者才可繼續跟随隊伍,怕是只有将領才能有資格得到這種救治,使用藥物。

“人已經送走了,且是個姑娘家的,怕是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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