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溫景州反應迅捷,從容接住她被迫失衡倒來的身子,反握着她手腕的手未松,另一手則掌在他單手可覆的腰後,待她站穩後落落大方的收了手。

期間二人雖肢體接觸,但他的手始終規規矩矩不曾亂動一分,這也讓南榕忽然戒備的心微松了些。

“抱歉,方才是我失禮了,只若要下去必得走入人群,南木姑娘可能心安?”

南榕雀躍的心霎時一靜,方才她驚喜于發現目标,未徒勞無獲不能完成目的的喜悅中,竟是忽略了這件事,

雖恐于人多善惡難分,可既是有了線索若因此放棄,那方才一番作為豈非白做?

南榕深吸口氣壓下慌亂不安,雖目中無神,但神情卻是堅毅:“既已到此怎能半途而廢?只是要有勞溫公子多多看顧于我,事不宜遲我們這便快下車吧。”

她一心不想方才的功夫白廢,急于想盡快将此行目的達成,一是好心安返回,二也是對自己這些時日以來白吃白住終能有所報答的心安。

随即便聽到他好似是無奈的嘆了聲,而後只聽他說了句失禮,便覺一陣輕風襲來,她下意識閃躲卻終慢了一步,而後頓感頭上微重,肩部以上的空氣也好似在瞬間阻滞了些,她擡手去觸,只摸到一層質地似錦似紗的面料。

而後便覺手腕一緊,帶着安撫人心的溫潤嗓音緊跟着響起:“如此方便些,南木姑娘只需費心凝聽,其他的交給我便是。”

他說的一筆帶過,南榕卻心中一暖,瞬間意會到他的體貼用心。

但到底與他非熟識信任到可以全權信賴的地步,南榕雖未躲閃他的動作,但手中的導盲棍卻并未收起。

二人雖在車內稍稍耽擱,但實則也不過是幾息功夫,雖街上聲音噪雜,但那玉鈴铛的聲音還未完全消失。

南榕動了動被握着的左手,右手擡起指了個方向便以導盲棍探路欲要追去。

溫景州不動聲色的對兩旁作百姓裝扮的侍衛打了手勢,微垂首低聲說了句小心腳下,便半護半帶着人聽着她不時指路的方向而去。

一個月前大理寺密卷失竊,官府被竊非同小可,此舉無疑是有人在向朝廷挑釁作對。然此案還未被偵破,便又再次傳出失竊。

若第一回 大理寺欲要自己将盜賊捉拿歸案以求向天子戴罪立功,那麽第二次第三次,乃至于那賊人猖狂,竟公然與朝廷叫嚣官府無能,盡是坐吃空饷的貪官污吏,蠅營狗茍之輩。

此言一出,不僅民間嘩然,朝堂之上更是沸反盈天,與大理寺政見不和乃至公報私仇之人便将此事大書特書于朝堂之上天子面前狠參數本。

天子當堂大怒自将大理寺卿當衆申饬,罵得狗血噴頭,還定了期限若三日之內未能将那嚣張賊徒捉拿歸案,斬首示衆,便摘了他的官帽!

然莫說三日,時至今日已一月之久,那賊人仍未能被抓捕歸案,且林林總總一共盜去卷宗八卷之多。

新上任的大理寺卿躊躇滿志費心部署,卻遭迎頭痛擊,無奈之下,只能向年輕絕智手段多謀的少閣溫大人求助。

據那賊人先前所盜的卷宗檔案核查,其人所盜盡與十年前鎮邊将軍闫如真通敵賣國一案息息相關。是以經人指點,大理寺卿便将那卷宗所在檔室所有案卷上扣穿了鈴铛,那賊人若真另有所圖,定然不敢冒着毀壞卷宗的風險将鈴铛拆下,

而其果如所想別有用心,雖其大隐于市,混淆視聽,但至此,那來無影去無蹤的賊人也總算稍有了眉目。

接到溫府傳信,大理寺卿一刻不敢停留便帶着人随時待命,只不想溫潤如玉實則深不可測的少閣大人竟會親自出馬,且還舉世罕見頭一遭攜美同行?!

南榕雖一直凝神辯聽,但到底行動有礙,中途還曾一度跟丢了去,是以為防因她行動不便半途折戟,便在那玉鈴铛聲再次出現時,便氣息微亂的對身側始終不曾亂了氣息的男人說道:“不知可能請溫公子屈尊背我,以我的腳程恐再跟丢壞了您的事,令您此次無功而返了。或是請春--”

南榕頓了下,春來一個古代社會的小女子,也不知有無裹腳,就算沒有,怕是也背不動,或是背着也走不快。

可此刻唯他二人自己相熟,她無法說服自己在一無所知的情況下要一個從未接觸過的男人背着,故她話只說了一半便未說下去。

溫景州委實因她的話而訝然片刻,深邃的眸下意識上下看了她,因走得急已失了先時的自若,那跟伸縮自如的細棍也近乎跟不上她行走的速度,他目光微動,自那被腰帶束起雙掌可握的腰肢移向她被帷帽遮住的臉,聽着她微喘的呼吸聲,忽地腳步頓住,而後便做了個令在場所有人意想不到之舉。

“溫--”

“失禮了,但我從未背過人,請南木姑娘委屈些許,待事畢再與姑娘賠罪。”

南榕便咽下驚呼,收起了導盲棍,雙手緊握着,局促無措的放在腹前,盡量讓自己忽略懸空帶來的失控不安感,以及頭頂傳來輕微的氣息聲,僵着身子盡可能的遠離他意外寬闊的溫熱胸膛,凝神于常人難以辨聽到的聲音來處。

南榕不知道走了多久,只知直行了約有二百米随後左轉再右轉,在聲音停下或是消失時,她隐約感覺應是到了一個相對空曠,但有不少人存在,卻詭異的安靜的只有或輕或重,或急促或平靜呼吸聲響起的地方。

她想象不到她現在到底在什麽地方,卻下意識更繃緊了身體,且無法控制的朝源源不斷給她溫暖安全的胸膛靠去,緊握着導盲棍的雙手也似要尋到一個可靠的支點而不知何時攥緊了一片衣物。

“溫公子,我們現在在什麽地方?”

溫景州看了眼已被堵了嘴壓扣在地的幾名男子,清冷的眸淡淡暼了眼正欲前來的大理寺卿,而後才微垂頭看着攥着自己前襟,用力到白皙的手背繃緊得顯出細細青筋的手,托在她後背的手輕拍了她緊繃的身子,低聲說道:“此地正有官府辦案,那人應也正在其中,我們只需等官府的人離開再将人找到即可,安心。”

他的話音落下的同時,本來寂靜的無名之地上,一道粗犷渾厚的聲音便立時響起。

“将嫌犯帶走,嚴加審訊!”

“是!!!”

南榕聽着在身後不遠處突然響起齊刷刷的厚靴踏地聲,也聽到有人語氣嚴厲的呵斥聲,還有百姓壓低着嗓子轟地響起的嗡嗡聲,被堵了嘴發出的悶哼聲,以及伴随着幾道明顯迥異于官府中人行走整齊的淩亂,似被人拖拉蹭地腳步聲響起的鈴铛聲。

在那些聲音離得愈近時,她下意識向反方向靠了下,直到繁雜彙聚的聲音洶洶而過,應是圍觀的百姓也漸漸離開的聲音漸去後,她才松了口氣,柔和的嗓音微微幹澀道:“放我下來吧。”

溫景州對斜對面一比劃着耳朵,并指向被帶走的人群方向點頭的中年男子微一偏首,待人無聲行禮退下後,才将懷中女子動作輕柔的放下,同時後退了一步,展了袖袍,雙手負後,靜邃的眸看着她時一片深不見底,溫潤的嗓音卻帶着微不可察的歉然說道:“今日實是失禮,冒犯了南木姑娘。且今日牢你擔驚受累,那盜人卻被當作嫌犯捉去,看來你我此行真要無功而返了。”

“不對啊,”

南榕微偏了下頭,隔着帷帽看向他,輕皺眉頭說道:“方才那幾人中有人身上響起鈴聲不假,但那聲音卻與溫公子你搖給我聽的聲音稍有不同,”

她認真回憶了方才從自己身邊經過時晃動極大的鈴聲,肯定的點頭道:“那個聲音雖然相似,但比之您的玉鈴铛發出的聲音要更厚更鈍了些,只可惜經了這意外,那人怕是又不知躲去何處了。”

她的語氣中滿是遺憾惜嘆,卻不知身前的男人聽她說完後眸色驟深。

溫景州行事周密,便他另安排的擅聽之人已确定那賊人被捉拿,他仍是将她的懷疑納聽,背在身後的手揮了下,近身随侍的侍衛身形略動便發出一道衣物響動聲躬身領命快速離去。

“意外之事無法預料,想是我與那玉鈴铛無緣罷。今日你也累了,先回府歇息一陣,待晚間還要請南木姑娘賞臉赴宴好生感謝才是。”

說罷便虛護着她的背,引她轉了身方收了手,放緩了腳步與她并肩而行。

南榕有些沮喪,便連腳步都沉重了些,她在黑暗中側頭看向體貼的随着她的步伐速度行走的男人,正欲開口,卻覺身後驀地一陣帶着寒氣的勁風急速接近,那方向正中二人并肩之處,二人迅速閃身躲避,而也因此,變故突生!

“公子小心!”

“姑娘小心!”

“唔!”

此起彼伏的驚呼聲中,現場之狀已然驟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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