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V]
第25章 [V]
她的眼眸太過幹淨,清澈到如鏡子般将他的身影清晰的倒映進去,又太過黑亮,太過迷人。
溫景州似被蠱惑般不受控制的被吸入進去,他看着她一如他曾想象過明亮如星的燦眸,握着她的手無覺用了些力,感覺到手中柔若無骨膚質細滑的手指安然停于掌心的滿足契合,他唇角微揚,亦如她方才所言語帶深意,輕聲笑道:“初次見面,好久,不見。”
他的聲音一如之前她在黑暗中聽到過的溫潤清雅,深黑靜邃的眼眸看着她時,是與從前她在黑暗中感覺到落在身上一樣的溫和,耐心,專注。
南榕雙目晶瑩專注的看着他,忽地松了口氣,唇邊揚起的弧度,臉上明媚的笑卻愈深愈亮。他的相貌,他的态度,是她曾在夜深人靜獨處時,所想象過數次的樣子,他滿足了她在黑暗中對他所想象的期待,甚至高出了她的期待。
能在複明後的第一眼看到這般俊雅絕然的他,無疑是對她最大的驚喜與美好。
“恭喜南姑娘眼疾痊愈,重見光明。”
“恭喜姑娘複明,姑娘大喜!”
前後響起的兩道聲音打斷了二人旁若無人的對視,南榕輕眨眼睫,這才想起屋中還有他人在場,晶燦盈光的黑眸波動輕轉,自對面清俊絕倫的男子面上移開,
她側轉了頭,目光新奇恍然的在屋內擺設上一掠而過,在看到一身着灰袍高約七尺,肩挎黑箱,蓄着胡須慈眉善目的中年男子,與一身着暗色藍衣,梳着丫鬟雙髻,面龐清秀氣質沉穩的女子時,忽地莞爾一笑,
她站起身松開了一直無覺握着的手,看着二人颌首笑道:“黑大夫,春來姑娘,”
二人不由對視一笑,而後齊齊看向她點頭笑道:“南姑娘。”
南榕本應對二人一直以來的照顧幫助再繼續深表謝意的,可随着起身後視線所及處的變化與開闊,一個真真實實的,古香古色的房間與世界,霎時闖入她的視野之內。
充滿新奇的晶亮雙眸望着對她來說陌生又熟悉的景物,又貪婪不滿足的望向目光觸及不到的遠處。
這一刻,她忘卻了周遭人事,滿心滿眼都只有此刻展現在眼中的,光明的,美好的,多姿多彩的,等待着她認識,探索的,新世界。
溫府裏的路她曾在黑暗中走過無數次,她知道這座府中九曲回廊,亭臺樓閣假山瀑布應有盡有,卻直到此刻,她一寸寸親眼看着親手摸着這些景物,才知道回廊婉轉之幽,亭臺樓閣之精雕細鑿,假山瀑布之鬼斧神工,百米之遙不見對岸的湖中亭橋蓮魚之怡然自得,争相怒放争奇鬥豔的百花之美是何等模樣,
她不是沒有游覽過景區,閑逛過花市,可歷經千百年的風吹雨打與翻新修複,終不如正當下的盛時壯觀,不僅是兩廂對比高下立見,也更是她久經黑暗,乍見光明景物,自更是為此鍍了層美好光芒。
是以,此時此刻,南榕只滿心贊嘆,眼前所經所見,應當是此生最美。
站在姹紫嫣紅不蔫不敗的花園前,馨甜芬芳的花香之氣自四面八方包圍而來,溫熱的微風自盛放蓮花荷葉的湖面上吹來,也帶着一股水意與蓮花的清意,
南榕長長深吸口氣後,伸展雙臂仰頭看着天空,臉上揚着的笑堪比此刻豔陽。
她擡手輕搭在眼前作抓取狀伸向天空,她知道天空是藍色的,卻從不知天空這樣澄淨清藍,靜靜懸浮其上的朵朵白雲亦是這般潔白柔軟,便連不時一閃而逝快速飛過的飛鳥都那般的靈動活潑。
時下的日光毫無遮掩的籠罩在身上仍有炎熱之意,可南榕卻不閃不避的仰面迎接着它,她看着它,虔誠的接受它帶給她的光明,直到雙眼感覺酸澀刺痛,熟悉的黑暗倏地襲來,才猛地閉了眼,
待那陣星芒閃爍的黑暗離去,她慢慢重新睜開眼,待到入目仍是光亮的,鮮活的,多彩的時,南榕驀地粲然一笑,直到這一刻,她才終于相信,她的眼睛真的好了,她的世界再不是黑暗的,光明真的重新降臨給她了。
這一刻,巨大的驚喜與松懈,如海浪翻滾洶湧而來,逼得她驀地情緒失控,她收回手一手按在心口,一手撫在臉上,她喉間發堵卻被極力克制着,但纖薄的肩頭仍無法抑制的輕顫着,自背後看來,她的身子緊繃得如一張拉滿了弦的弓,似輕輕一碰便會斷掉。
溫景州停下腳步,雙手負于身後靜靜地看着,清冷深邃的眸似映了光芒微有波瀾,清俊絕倫的臉上也鍍了光芒,卻反因那光芒而無法讓人看清他此刻的神色為何。
黑原站在他側後方,先是看了眼前方不遠處那個茕茕孑立在花園中,獨自承受大喜卻又不堪承受的脆弱女子,又轉眼迅速看了眼身前面對這一幕,好似無動于衷靜默不語的冷心男子,終是搖了搖頭心內一嘆。
以前南姑娘雙目失明無法察覺真相,而今複明,其人本就聰慧敏銳,公子隐瞞的身份自會有被發現之日,
且先開始還曾有言不許他自作主張為她醫治眼疾,後突有一日又要他醫治,如此反複可非是公子作風。
而看他平日裏與南姑娘相處,便是有所僞裝也分明是有一二分用了心在,南姑娘容貌溫婉秀美,品性善良誠摯可貴,實是一令人極易心生好感愛慕的女子,公子與她算得上朝夕相處,縱他冷心冷情應不會無有絲毫心動吧?
黑原與溫景州已相識許久,那時的他逢遭變故,除了一箱子醫書些許的藥材,滿身狼狽可謂身無分文,連飽腹都難以維系,醫術也遠沒有現下高明,若非溫公子出手搭救又給予他安身之所,及有求必應的醫書藥材鑽研精進,怕世上早已沒有黑原其人。
是以雖他被溫府尊奉為座上賓,于心中,他已然是将公子奉為主子。便是這段時日他為這位南姑娘醫治眼疾時,将公子與她相處時非同一般之狀,及離開後淡漠疏離的忽冷忽熱看在眼中,
縱他猜測公子于她或可別有不同,縱南姑娘曾為他指點迷津令他新有鑽研,于此刻,知她需有一依靠之時,斟酌之下也終是未有多言。
男女之間自有定數,以公子待她那些不同,再加之現如今她唯一可算诟病的眼疾也已痊愈,除卻身世可算得無可挑剔,于她,公子自會有安排打算。
“南兒,”
這一聲清喚,直将南榕隐忍多時的淚意逼出,她放下手,忽地轉過身,淚眼朦胧的看向就站在自己幾米遠處,着一襲冰藍色廣袖深衣姿如松柏豐度翩翩的俊逸男子時,
無名的委屈與強烈的歡喜不由分說自心中迅速蔓延席卷,殷紅的唇無意識下垂了唇角,她顫着音提了氣,只覺腦中一熱,而後想都未想便雙手提着裙衫,如乳燕投林般朝着他飛奔而去。
“溫柏卿!”
溫景州仿佛預知了她突然投懷送抱的舉動,不僅未覺突然閃躲,反而迅速伸手,将如受了欺負滿臉委屈梨花帶雨,好不可憐可人的女子穩穩接入懷中,
柔軟纖纖的身子撞了滿懷的同時,清甜的花香亦同時撲入鼻息,腰間被一雙柔軟的纖臂,用似要嵌進去的力度緊緊箍抱着,溫景州自己都不知此刻他的臉上露出了抹無奈又寵溺的笑意,
他只是順着心意一手攬着懷中單手可握的腰肢,一手撫在胸前撒了滿懷的美麗秀發上,似哄孩童一般熟稔而耐心的輕拍安撫,清潤溫和的嗓音更是柔得似要滴出水來:“怎麽了?”
他卻不知,只是如此簡單的三個字,又令南榕本就未穩的情緒再次破防。
她用力收緊雙手,将頭深深埋在這個清冽好聞的懷抱中,能夠複明對她來說不啻于新生,而如此激動人心恨不能歡呼雀躍的大喜,應該是要和至親至愛來分享的,
可方才在那樣的大喜過後,她卻深覺空虛荒蕪,因在那一瞬間,她竟找不到一個可以讓她分享宛若新生的喜悅的親近之人。
舉目無親的悲涼感将她包圍時,是他清潤的嗓音如她重見的光明般,劃破陰霾将她解救,而這簡單的三個字,又親昵如斯,讓她如驀然回首看到了親人,滿腔的歡喜與委屈也在瞬息有了着落。
她顧不得此刻自己滿臉淚痕,雙眼泛紅,鼻尖亦被撞得發紅,她自他胸前擡起臉,剔透如珠的晶瑩雙眼含着淚珠盈盈看着他,殷紅的唇角委屈的下撇着,輕軟的嗓音囔着鼻音對他說道:“溫柏卿,我好了,我真的好了,我能看到了,我不是瞎子了,我以後再不用時時刻刻戰戰兢兢擔驚受怕,”
“我可以不再顧慮任意出門,想去哪裏就去哪裏,我可以任何時候穿行于街井鬧市,我可以做一切我只需考慮想不想而非是能不能做的事,我再不用擔心會有人因我雙目失明而會否心懷惡意欺騙捉弄,不用再束手束腳害怕出醜難堪,”
“我重新擁有了光明,擁有了自我與自由,我可以不需再顧慮一切一切,我可以完完全全依靠自己,過我想要擁有的人生了溫柏卿,這一切都要感謝你,是你給了我重見光明的機會,給了我近乎于重生的人生,”
“是你為我驅散了黑暗,是你讓我再見光明,也是你讓我可以傾訴喜悅,分享喜悅,我感激你,感謝你,感恩你,我不知道要如何才能報答你如此大的恩情,真的,謝謝你,謝謝你,溫柏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