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八月·上半月
媽媽下葬了之後，董薇薇便跟爸爸告假和姬封一起回了北京，一方面想散一下心，另一方面學校還有一些畢業的手續不得不自己親自去處理。
再次走在校園的梧桐樹下，那些在青春歲月的痛苦與背叛竟然一點一點的開始模糊了起來，時間沉澱下來的竟還是那樣一張張初見時的笑臉，那件不停在男生宿舍門前向董薇薇揮手的白襯衫仿佛也再次明亮了許多。只是這所有的一切，都顯得那樣不真實，就像是別人的故事，董薇薇只是一個看客，跟着故事裏的人或喜或悲。
手機不知道在什麽地方開始震動了起來，董薇薇抱着一疊大大小小的資料開始不停的翻着自己的手袋，“喂。”
“事情辦完了嗎？”電話那邊是柳妍的聲音。
“還需要去趟教務處，不過差不多了，我們哪裏見。”
“那你完了之後直接來後海，我在Mother House等你。”
“OK，等下見。”
到了和柳妍約定的地方已經是三個小時之後的事情了。
董薇薇站在酒吧的門前，眼神在酒吧的名字上留戀了幾秒鐘的時間，然後便徑直走了進去。
這是大學的時候她和柳妍經常來的酒吧，地點是柳妍選的，酒吧的外面便是後海的水景。當時的柳妍總說，窗外那淡淡的黃色燈光可以讓她的內心平靜下來，當然每次都是因為感情上不大不小的傷。董薇薇本來是不喜歡喝酒的，不過陪着柳妍的時間久了，也就自然而然的愛上了，不過她愛上的不是酒，而是這裏那份難得的友情。
“嗨。”柳妍早已等在了那裏，她是這裏的VIP，有着自己專屬的位子。
這是上次跟柳妍分開之後第一次看見她，眼前的柳妍變了許多，臉上不同于以前的濃妝，只擦了些淡淡的脂粉，一身素雅的連衣裙，一副洗盡鉛華的樣子。
董薇薇看着柳妍舒心的笑了笑，如果真要論那件事情的好壞的話，現在至少有了一個不錯的結果。
因為她更喜歡面前這個柳妍的，很舒服。
柳妍将酒單遞到了董薇薇的面前，“喝什麽？”
“老樣子。”
“麻煩，一杯Tequila Sunrise。”柳妍向服務員招了招手，“然後再幫我拿杯Dry Martini。”
“好，請您稍等。”服務員應聲離開。
柳妍合上酒單，微笑的看着面前的董薇薇，“學校的事情辦的怎麽樣了？”
“還好，就是現在是假期，處理事情的效率要慢一點，我估計自己還要在北京留一段時間。這樣也好，能多抽時間陪陪你。”
柳妍看着董薇薇，握住了她放在桌子上的手，大學四年的朝夕相對足以讓她們彼此了解對方的脾性。董薇薇在強撐些什麽，這個世界上除了姬封，估計也就是只有柳妍能明白了，“薇薇，對不起，這段時間我沒在你身邊陪着你。”
董薇薇一愣，這是她第一次從柳妍的嘴裏聽到對不起。驕傲如柳妍，傷痛居然也會将她改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沒事的，該道歉的是我，我匆匆忙忙的趕回去，都沒有照顧好你。”如果董薇薇沒有記錯的話，這也是她第一次跟柳妍道歉吧。
“小姐，您的Tequila Sunrise，還有您的Dry Martini。”服務員走了過來，打破了兩人這種有些微妙的氣氛。
柳妍松開了董薇薇的手，雖然穿着素雅的衣服，但還是蓋不住身上的那股富家千金的氣度，“謝謝。”拿起酒喝了一口，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柳妍竟覺得今天的味道似乎太淡了，“你之後有什麽打算？”
“不知道，先把學校這邊的手續辦完，然後應該是回去找份工作吧。”董薇薇說的很傷感，也很平靜。
“不可惜麽？” 柳妍放下酒杯，看着董薇薇問道。
這一路走來，有太多可惜的事情了，董薇薇像是聽不懂似得反問道，“你是說聖安的事情？還是北京的事情？”
“我是說所有的事情。”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喝了酒，柳妍的情緒稍稍開始有些激動，“你不記得你當初埋頭苦讀來北京是為了什麽？現在所有的一切都倒退回了□□，這樣的人生你真的願意就這樣欣然接受？”
“不接受又能怎麽樣呢！”董薇薇緊緊的咬着嘴唇。
柳妍确實是柳妍，一句話就擊中了那些最本質的東西，“沒有錢出國，沒有理由需要我留下，家裏只剩下爸爸一個人，我又不能自私的扔下他不管。擺在我面前的只有一條路，根本沒有人理我願不願意接受。”董薇薇說完，看着眼前眼淚不斷湧出來的柳妍，她意識到她說錯話了，不是沒有人理的，柳妍的眼淚就證明了她的在意。
董薇薇想要安慰柳妍，卻不知道該說什麽，“對不起。”這是她今天第二次跟她道歉。
柳妍搖了搖頭，“我哭不是為了我，而是為了你，那可是很多人想進都進不去的聖安。你只要去報到，就有大好的生活和前程擺在面前，可是……為什麽會這個樣子……薇薇，我心裏好難過。”
董薇薇聽着柳妍的話，眼淚也不自禁的大顆落了下來。這麽長時間了，所有人都在為了媽媽哭，為了爸爸哭，為了不能得到遺産哭，也只有柳妍，願意為了她而哭。
董薇薇長出了一口氣，從手袋裏取出紙巾遞給柳妍，“擦擦吧，看着你哭我心裏更難受。”
柳妍接過紙巾，像是要安慰董薇薇，“我這不是哭，是酒太烈了，這裏的酒什麽時候變成這樣了，我一定要投訴。”
“好啦，你柳大小姐一投訴，又要害的誰沒飯吃了。我們的人生已經在下滑，就不要連累其他人了。”董薇薇破涕為笑，有些無奈的看着柳妍任性的樣子。
柳妍擦幹眼淚，繼續的喝着那杯覺得味道不對的雞尾酒。
酒吧的燈光突然間暗了下來，一個新的樂隊在上面介紹着組裏的各個成員，如果董薇薇記憶沒有出什麽大的差錯，這應該是這家酒吧四年來換的第五只樂隊了。
每一次當她耳朵已經熟悉了一個樂隊的風格之後，老板就會換掉以前的樂隊。兜兜轉轉換了這麽多的樂隊，從輕搖到重金屬，四年來這間酒吧一直在尋找自己的風格，可是卻一直都沒有找到。
“對啦，聽說曉夕和男朋友分手了。”柳妍不經意的對着董薇薇提到，覺得是她會在意的事情。
董薇薇有些吃驚的看着柳妍，“什麽時候的事情？”
“也就最近，我也是從其他人那邊聽來的。”
“這不可能。”曉夕的愛情是董薇薇一路看着過來的，在董薇薇的內心深處，根本沒有什麽原因可以拆散那兩個人。“他們從高中就開始，少說在一起也六年了。異地都挺過來了，這個時候分手？！”
“都在中國，算什麽異地。” 柳妍有些似笑非笑的聽着臺上新樂隊的演唱，“聽說他們就是因為一個要去美國，一個要去英國，談不合适便很理性的分手了。”
董薇薇想要再為這段愛情去辯解什麽，卻最終什麽都沒有說。因為她太了解曉夕，在愛情前面還擺有一個前途。都說物以類聚，想來另一半也是不願意放棄自己的錦繡前程。
人就是這樣，當你習慣了一件事情之後，它就變的不再那麽重要。改變并不是不好，而是在不停的改變之中漸漸的迷失了自己原本想尋找的東西。
當然，這其中也包括愛情。
樂隊已經開始演奏他們的第二首曲子了，是Diana Krall的Almost Blue。
“我去找過他了……”柳妍繞了一大圈，終于進入了有關自己的話題。
董薇薇坐在那裏，認真的聽着。
“其實不能怪他，一開始我就知道他對這段感情只是玩玩罷了。是我自己情願接受了這樣的他，又哪裏有資格去責怪他的不認真呢。”柳妍的聲音很低，就像低到了塵埃裏。
“你愛上了他，就有資格責怪他。”董薇薇有些心疼面前的柳妍。
“薇薇你太天真了，如果愛上一個人就有資格責怪他，那這世間就不需要道德法律這些去保護愛情的東西了。”柳妍笑着，像是看開了一切。
“其實有件事情，我很早之前就想問你。”董薇薇看着柳妍，“你跟鄱陽在一起，是因為他長得像那誰吧。”
柳妍颔首淺笑，自己果然什麽秘密都瞞不過眼前的這個女人，“你看出來了……”
“拜托，你老人家第一天來宿舍，就拿着那麽大一張電腦桌面背景的照片在我面前晃來晃去，我想不記得也不容易。”
“對，我忘不了，喜歡他……”柳妍的眼睛看向了窗外，“這麽多年，我一直在尋找他的影子。”
一個女孩的初戀，究竟對她的一生會有多麽大的影響，董薇薇真的想做一個簡單的調查。
相信幾乎所有的女孩都會在初戀的身上學會什麽叫做疼痛，就算是最後她們步入婚姻禮堂了也一樣。因為愛情本身就會讓人疼痛，而往往第一道傷疤都會是最刻骨銘心的。
“來，為我們潦倒的初戀幹杯。”
柳妍一笑，真好，至少她們還有彼此，“幹杯。”只是那件事情，究竟應不應該告訴她？柳妍放下酒杯，将心一橫。“薇薇，有件事情我想跟你說，是關于姬封……”
“他？怎麽了？”董薇薇一雙明亮的眼睛看着柳妍，竟讓柳妍有些不忍說下去。
“我去找鄱陽的時候他跟我說……”
“別吞吞吐吐的，姬封到底怎麽了？”董薇薇被柳妍的遮遮掩掩搞得有些害怕。
柳妍看着董薇薇，有些認真的說道，“鄱陽跟我說，讓你朋友別太天真了，姬封是不可能和她在一起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