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屋裏傳來一聲尖叫,茉莉連忙進屋,就見符念念跪坐在地上,身邊的丢着匕首,她手背上還沾着血。
茉莉連忙上前扶起符念念,“夫人這是怎麽了?”
符念念眉頭輕皺,“不妨,你先出去。”
“可是……”茉莉有些遲疑。
“沒關系,是四嬸削水果,不小心才傷到的。”符念念拉着袖子遮住手背,“不必小題大做。”
吓呆的符莺莺連忙應聲,“沒錯,念念說的是。”
符念念又給茉莉使了個眼色,茉莉這才終于半信半疑地離開。
符莺莺皺皺眉頭,“你大可不必如此。”
“四嬸……姐姐,念念對你絕對忠心,但也有個小小的請求。”符念念擡起頭,“還請姐姐幫忙,把軟軟接到冉府來。”
符莺莺眉頭輕動,軟軟是英國公府的幼子,也是符念念一母同胞的親弟。
她沉默片刻,“你想對我指手畫腳?”
“若是軟軟留在英國公府,我難免會分心,姐姐也被動。”符念念的視線輕輕撒在刀上,“我萬萬不敢對姐姐指手畫腳,可是這把刀不好說。”
“光天化日,你想幹什麽?”符莺莺一愣。
“姐姐何必驚慌?”符念念淡淡一笑,“眼下再來一次,若傷的人是我,姐姐難辭其咎,若傷的是姐姐,別人也只會以為是我為了自保。”
“你……”符莺莺一腳把刀踢開,“你休想要挾我。”
“姐姐,你就不怕我身上還帶着一把?”符念念的語氣也幹巴巴的,聽不出是個什麽語氣,“何況沒有刀,難道我不能用別的?”
符莺莺攏攏袖子,連忙掩飾掉自己尴尬的神色,“你少在我面前耍心思。”
符念念頓時垂淚,“姐姐,我要是有什麽歪心思,方才便污你清白了,我心裏只有蘇暄,姐姐為什麽就是不信呢?咱們若是在這裏內讧,有些人巴不得看這個。”
符莺莺神色一黯,顯然是覺得符念念的話有些道理。
符念念連忙抹掉眼淚,乖巧道:“姐姐向來刀子嘴豆腐心,在府中最照顧我們姐弟,念念是知道的。念念就算名義上是少傅的夫人,可終究是假的,這位子是三姐姐的,我時時刻刻都不敢忘。”
一聽這話,符莺莺心下終于稍微平順了些,連忙斂住神色,語重心長對符念念道:“蘇暄的事你該顧及少傅的顏面,咱們自家姐妹也就罷了,旁的人你斷不可亂講。”
“是,念念都聽姐姐的。”符念念低着頭,“還請姐姐替我在夫人和三姐姐面前說些好話,至于軟軟……”
符莺莺輕輕瞥她一眼,漫不經心道:“我會的。”
符念念不再多留,順勢退出四房的屋子。
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這道理符念念懂。要想幫冉至,就必須得先把自己的事料理清楚。
她只有軟軟這一個弟弟,若是還像上輩子那樣把軟軟留在英國公府,那簡直是後患無窮。
當初符念念的母親譚氏懷有身孕時,老英國公符兆已經纏綿于病榻。而譚氏生下軟軟不久,便莫名溺水身亡,府中還不知從哪裏傳起軟軟是野種的謠言。
因為這個緣故,軟軟自小身份尴尬,連一些仆婢都敢将他不放在眼中。軟軟是符念念的心頭肉,他雖然年幼,卻一直都很懂事乖巧。
每每想起這些,符念念心中難免悲戚。
她自小便深知流言蜚語的厲害,留下軟軟在英國公府,無異于把軟軟往火坑裏推,符念念只想帶着軟軟永遠離開符家那個令人生厭的地方。
她的親人只剩下軟軟一個,只要能看着軟軟健康長大,符念念便覺得這些都值得。上輩子沒能照顧好軟軟,也沒有好好待冉至,這一次,她絕對不會再任着其他人随便欺負她所珍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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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說什麽事情都沒有鬧出來?夫人安安生生跟幾房的人吃過了飯?”冉至看着面前的茉莉,伸開胳膊任婢女脫去袍服,語氣中帶着些驚訝,面上卻沒有任何變化。
“是。”茉莉回答道:“夫人舉止得體,早晨未出任何事端,只是早膳過後去四爺房中與四夫人敘話,莫名其妙受了傷,奴婢已經替夫人包紮過。”
冉至輕勾唇角,他忽然發覺符念念并不似他想得那樣簡單。他越來越想要弄清楚,這個小姑娘究竟有什麽打算。
冉至不再多話,套上婢女們捧來的深衣 ,自行整理着衣袖上的褶子,“日後府中的事你多幫夫人一些,她膽子小,別讓人欺她。”
茉莉點點頭,起來正要躬身離開,卻在門口碰到端着托盤的符念念,茉莉連忙接過托盤,“夫人若有事,吩咐茉莉做便好了,不必親力親為的。”
“是我聽聞少傅下朝歸來,故而專程看着廚房炖了鮮湯。”符念念邁過門坎,“少傅未用早膳,喝些湯也好調養脾胃。”
冉至斥退幾名婢女,看着茉莉将托盤擱在桌上。
符念念揭開湯盅,頓時香氣撲鼻,随着消散的水汽在四周氤氲彌漫,她趁熱用小碗盛了放在冉至面前,而後便站在冉至身邊一動不動,樣子十分乖巧。
冉至忽然問道,“茉莉說你今日去四房受了傷,他們欺負你?”
“沒有的事……”符念念連忙将碗端起來捧在冉至面前,“幾年不見,跟四嬸敘敘舊罷了。”
冉至心裏明白,符念念和符家人絕沒什麽好敘的,只是符念念不願意說,他也不打算追問。
符念念端着熱湯正要奉在冉至面前,視線卻在不經意在掃過冉至桌上堆疊的紙,心中莫名又想起冉至上輩子堆在書房的草拟。
那日冉至急着上朝,并未顧上收拾,于是就被符念念順手牽羊偷了。
符念念一慌,湯便從碗中流灑而出,毫無懸念地滴在符念念手背上。痛感随即傳來,快得來不及讓人反應。符念念下意識縮了縮手,便将湯連着碗一道打翻在地,湯水四溢,不免得濺在冉至衣擺上。
但符念念并沒有理睬,反而轉身一把拿起紙張,“少傅的這些紙怎麽能不收好?萬一被心懷不軌的賊人偷走,那就麻煩了。”
冉至一愣,輕笑道:“府中戒備森嚴,外面的賊人又如何會進來?”
符念念皺皺眉頭,心中不禁腹诽,誰說賊人都是從外面進來的?
“何況不過是些練字的生宣,誰會偷這東西?”冉至又波瀾不驚地說,“讓茉莉先帶你去塗些燙傷的藥。”
符念念輕輕擡頭,只見冉至臉上未有絲毫怒意,反而對她這個“罪魁禍首”溫和有加。她恍惚了片刻,忽然覺得冉至這笑容有些刺眼。
有一瞬間,符念念忽然覺得冉至的一雙眸子像幽深的古井,深不見底。
冉至臉上還帶着和煦的笑意,“你是不是有什麽話說?若是有什麽難處,你可以直言,我會幫你,你不必委屈自己做這些事。”
符念念連忙擺手,“不委屈的,我沒什麽難處。”
她不禁撇撇嘴,自己能有什麽要幫忙的?還不都是為了幫冉至,可現在怎麽看冉至都好像不太相信自己,不殷勤點她也沒什麽好法子。
“當真?”冉至顯然還是不信她的這番說辭。
“自然當真。”符念念點頭如啄米,“我思慕少傅已久,自知身份低微,做夢也沒想過少傅願意留下我。如今自然是要多替少傅分憂解難的。”
“分憂解難?”冉至還是一向溫吞的語氣,但視線還是輕輕掃過自己被湯水濺濕的衣擺。
符念念低下頭抿抿嘴,轉眼已是淚水漣漣,“只怪念念粗心大意,這才給少傅平添麻煩,您若要怪罪,念念認罰。”
冉至眼角一跳,“別哭了,你這戲碼怎麽還一出一出的?”
符念念一噎,抽抽搭搭地看着冉至,“少傅這是何意?您是不信我嗎?”
“你別告訴我七年不嫁人,就是為了等嫁進冉府。”冉至笑得了然,“念念,你不跟我說實話,你讓我怎麽信你?”
“我……”符念念語塞,“少傅是還覺得我想着蘇暄?”
這冉至明明傻乎乎的,怎麽還唬不住呢?符念念的眉頭不禁越皺越深。
“我說過,你有什麽事可以直說,我會幫你,你不必委屈自己做這種事。”冉至緩緩道。
符念念仍舊愁眉不展。
總不能直接告訴冉至,自己已經是死過一次的人,現下只想幫他對付蘇暄吧?這話說出來更沒可信度,別說是冉至,就連符念念自己都覺得沒有幾分可信度。
冉至見她為難,也不強迫,只是叫茉莉帶符念念回屋去塗藥。
符念念回身看了冉至一眼,眸光中帶着些遺憾。
“回去上藥吧,你辛苦炖一遭,情誼我自然會領,日後我把桌上的東西都收起來。”冉至回過身去換衣服,并未多看符念念一眼。
見冉至勉強答應,符念念這才算是松了口氣,“少傅……”
“還有事嗎?”
“這湯,你也要小心燙。”符念念聲如蚊蠅,話音還沒落,便忙慌慌走掉了。
冉至回到桌邊,打開湯盅看了看,湯色澄黃,香溢明透,顯然是有人花過功夫瓢去上面的浮油,怕涼了這才忙慌慌端來。
符念念越來越讓人摸不透了。
有意思。
冉至拿着勺子輕輕舀一點嘗了嘗,果然滋味濃郁,他看着窗外的眼上帶了幾分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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