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表哥?”符燕燕一驚,手懸在半空中忘了放下。

來人是穎王世子朱寧棹,他的生母與老英國公一奶同胞,故而他也是符念念和符燕燕的表哥。

朱寧棹随即擋在符念念身前,“念念是你妹妹,你怎麽能這麽打她。”

符燕燕氣滞,将手裏的藤條狠狠丢在地上。

“我沒有,分明是她故意裝的。她搶別人的未婚夫,她……趁着我婚禮爬了冉至的床,她這麽下作,你還護着她。”

朱寧棹神情嚴肅,目光直直落在符燕燕身上,看得符燕燕頓覺得底氣不足。符燕燕由是又嚷道:“不信你自己問她,我說的可有一句假話?”

朱寧棹終是被符燕燕這番話給說動了,他難以置信地回過頭,“念念……”

符念念一個勁哭,卻始終不置一語。對于朱寧棹這個表哥,符念念并沒有什麽太多情感。朱寧棹是世子,是将來要繼承王位的人,雖然大家都是表妹,但是表妹和表妹也是不同的,多年來符念念并不願意和這位表哥有什麽太多的接觸。

他今天之所以會有這樣的行為,也實在是因為符燕燕的舉動太過激,撕破了一位國公府小姐的體面。若說真正對符念念的關心,那怕是沒有幾分。

“燕燕她說的……是真的嗎?”朱寧棹的話還有些遲疑。

“沒有的事,我們姑娘才不是那種人。”白茶大叫,“世子您是看着我們姑娘長大的,姑娘的為人,您再清楚不過,這事一定是有什麽誤會。”

朱寧棹皺皺眉頭,臉色也陰沉下來。

符燕燕對符念念冷哼一聲,“你早些滾蛋,別髒了英國公府的地方,過些日子國公找了冉少傅說話,再慢慢跟你算賬。”

轉而又攀着朱寧棹的胳膊換上笑臉,“表哥,你怎麽來了?外面熱不熱?去廳裏喝口茶吧?”

朱寧棹回頭瞟着符念念,臉上說不出是個什麽神情。符念念看着他的嘴唇翕動,仿佛是對自己還有些擔心,但是被符燕燕和下人們簇擁着,他也只好朝外走去。

可惜符念念最終也沒聽到朱寧棹究竟說了什麽。

人群終于散去了。

軟軟一直沒有哭,但是此刻他跑過來抱着符念念的腰,說什麽都不願意再放開。

符念念忙将軟軟抱在懷裏,輕聲安慰他幾句。

白茶也疾步道符念念身邊,滿臉都是擔憂的神色,“小姐,疼嗎?疼不疼?”

“又不是第一次。”符念念苦笑着,轉頭給白茶介紹道,“這是茉莉,這幾天在冉府貼身伺候的。”

白茶看着茉莉點點頭。

符念念哄着軟軟,“院子裏日頭高照的,咱們先進去說吧。”

“是,咱們進去說吧。”白茶連忙挑起簾子,把符念念和茉莉迎進屋子。

這屋子不大,但好歹算是落腳的地方。茉莉正想幫符念念把軟軟接過來,就聽牆角傳來幾聲尖利的叫聲。她有些疑惑地投去視線,白茶方把籠子從牆角提溜出來,“別怕,是我家小公子以前撿回來的鵝。”

符念念連忙揭開竹籠蓋子,摸了摸啾啾的白毛。

是活着的,有溫度的大白鵝。

是上輩子被符燕燕摧殘致死的啾啾。

茉莉笑了笑并未說話,就見白茶忙活一陣,拿着一塊毛巾出來給符念念冷敷。如今再見着白茶,符念念面上雖不大顯,心中卻已是萬分激動。白茶一直對她和軟軟忠心耿耿,上輩子若不是因為自己,白茶和軟軟也不會命喪在蘇暄手上。

太多的人,只有失去之後才發現他們對自己是如此的重要。這輩子就算是為了這些親人,她也不能再像上輩子那樣愚蠢地活一回。

主仆總算是能坐下好好敘話,白茶連忙問道:“小姐,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我也不知道,好好的就暈倒了,再醒來已經身在洞房。”符念念略加思索,“白茶,這三天他們有沒有把你怎麽樣?”

“也就是小姐看到的,三小姐日日來撒氣,不過好在沒傷到小公子。”白茶輕輕嘆口氣,“前日被啾啾咬了一口,三小姐差些扭斷啾啾的脖子,我便将啾啾關在籠子裏不敢再放出來。”

符念念聽着不禁有些失神,她喃喃道:“苦了你了。”

“不苦的。”白茶搖搖頭,“只要小姐好好的……對了,小姐你在冉家……”白茶瞥着一邊的茉莉,聲音緩緩低下去。

“不妨事,我在冉家很好,你不用擔心我。”符念念朝白茶湊近一些,“你再忍一忍,照顧好軟軟,我盡快想法子把你們從符家接出去。”

白茶看着符念念,她神情堅定,不像是在胡亂說話。不知怎麽的,只是三天不見,她總覺得符念念不大一樣了。

“小姐只要照顧好自己,白茶一定拼死護着小公子。”白茶點點頭,“小公子說到底也是國公爺的子嗣,哪裏能說出去就出去?小姐千萬不要為難自己。”

符念念低下頭,不再吱聲。

“白茶姑娘不必介意。”茉莉臉上神色如常,“雖是錯嫁,如今卻也已成定局。少傅不是始亂終棄的人,自會真心待夫人,夫人在冉家不會受什麽委屈。”

白茶點點頭,“有勞你。”

符念念連忙将茉莉帶來的東西交給白茶,“三姐的嫁妝我不敢動,這些東西雖值不了太多錢,可你要照顧軟軟,這些留在身邊必要時候也可以拿來應應急。”

白茶連忙推了幾下,“不行的,小姐自己留着。”

軟軟也滿臉的不情願,低聲道:“姐姐是不是又要走了?姐姐不會不要軟軟了吧?”

符念念皺皺眉頭,伸手摸了摸軟軟的腦門,她這個姐姐實在是做得不夠稱職。早些時候她還替軟軟取過名字,可是誰也沒有當回事。六歲已經是別家孩子開蒙入學的年紀了,可是符家自然不會有人将這事放在心上。

年華易逝,這事絕不能耽擱。

符念念一把将東西塞進白茶懷裏,“留着,我去找國公說說,要給軟軟找夫子,日後拿去給夫子買茶的錢少不得。”

白茶眉頭一攥,也覺得符念念說的是一件頂頂重要的事情。

兩個人正籌劃着此事,忽聽得有下人通傳說是穎王世子來了。符念念本以為早晨鬧了那麽一出,朱寧棹跟着符燕燕不會再來的,可是沒成想朱寧棹殺了個回馬槍。她忙叫白茶把東西收起來,自己草草理理衣裳和頭發,才去見朱寧棹的面。

符念念規規矩矩地行了禮,輕聲喚道:“世子。”

“念念,你怎麽又叫我世子了?”朱寧棹大步走進屋中,“你姐姐她們都管我叫表哥,你也叫我表哥就好。”

符念念低着頭淡淡笑了,“沒有規矩不成方圓,念念不敢越矩的。”

朱寧棹沒接她的茬,話題一轉又說:“你錯嫁的事情燕燕方才跟我細細說過。”

一聽到這裏,符念念面無表情地斂起笑容,站在原地無話可說。

其實本來也沒什麽對朱寧棹好說的。

“念念,我是看着你長大的,我知道這事定然不是你的本意。”朱寧棹抿抿嘴,“我專程過來找你,就是想勸你不要太失落。”

“多謝世子。”符念念氣若幽蘭。

朱寧棹愣了愣,連忙又說:“況且我還有些話要跟你說的,是你一直關心的事,你讓白茶他們先出去。”

符念念聞言,只好輕輕撒出個眼神,白茶就帶着軟軟和茉莉一起到側屋去整理東西。朱寧棹坐在符念念身邊,刻意壓低了聲音道:“念念,他回來了。”

“他?”符念念聽得一知半解,眉梢輕輕一挑。

“沒錯。”朱寧棹點點頭,“你不用瞞着我,我知道你一直在等蘇暄。”

符念念心下一涼,頓時感到頭昏腦沉。

“蘇暄就在錦衣衛任職,據說是為太子救駕有功,才破格封官歸京的。”朱寧棹的食指有一下沒一下地在桌上輕輕扣着,“可惜眼下又是這樣的情況,你要是有什麽話,不若我替你傳給他?”

符念念倒吸一口涼氣,不知道朱寧棹安了個什麽心。朱寧棹若是真像自己說的那樣對她存了一份好意,憑他穎王世子能做的難道只有帶話?

她望着朱寧棹的眸子裏隔着一層戒備,讓人無法輕易看透。

朱寧棹見符念念猶豫,連忙将身上的玉佩解下,擱在符念念面前,“你自己去找比我去更合适,冉家人要是不同意,你就拿着這個震一震他們。”

“世子唐突了。”符念念眉頭一皺,把玉佩推了回去。

她的聲音很和順,語氣卻不容置喙,“念念如今已嫁為人婦,怎麽敢公然勾三搭四?世子的東西自然更是不能收的。”

“念念,我對你只有一番好意,你不要多想。”朱寧棹又推了推,“我就是怕有人欺負你。”

世子的這一番話說得如此情真意切,恍惚間就讓人覺得是真的,仿佛方才質疑符念念故意替嫁的人根本不是他。

符念念臉上出現一抹似有似無的笑。

欺負她的人還少嗎?

她索引将玉佩塞回朱寧棹手裏,絲毫沒有要收他東西的意思。

朱寧棹也正苦惱符念念不肯收他東西,就見門簾被挑起來,符燕燕錯愕地望着屋裏的兩個人,“符念念,你這個賤貨。”

她說着一把将朱寧棹的手拉過去道:“你居然還在府裏和表哥勾勾搭搭?真是賤皮子,下等貨色。”

與此同時,玉佩從朱寧棹指尖驟然滑落,掉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三個人幾乎是同時愣住,符念念頓覺得又是一場禍事要起,她微微颔首,一語不發。

“符念念,東西被你砸了,你是不是還指望着我們替你賠?”符燕燕眉梢一吊,罵罵咧咧道。

“不是我砸的。”符念念的聲音不大,語氣卻很堅定。

朱寧棹眼見沖突又起,連忙橫在姐妹兩人中間擺手,“算了算了,也不是什麽貴重東西。”

符燕燕松開拉住朱寧棹的手,徑自站在符念念面前,又揚起手來,“我這個姐姐今天就治治你這下等人的毛病。”

“三姐姐,凡事點到為止。”

她話音沒落,卻被符念念抓住了胳膊,符念念雖然不高,力氣卻不小。符燕燕怎麽都掙脫不開,無奈之下只好趁着符念念不注意,重重地推她一把。

符念念毫無預料,忽然被符燕燕推這一下,整個人都失衡向後跌落過去。說時遲,那時快,她只覺得自己落入了一個人的懷裏。符念念還沒來得及回頭,身後的人便摟着她一個側身,符燕燕推了個空,自己反而重重跌在地上。

熟悉的聲音緊接着從符念念耳後傳來。

“你們英國公府這待人的禮儀還真是特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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