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荒野遇襲
一聲“打劫”,賀蘭玥頓時大亂。暗暗懊悔剛才的注意力過多地放在酣睡的藍玉樵身上了。
可她畢竟在深宮多年,遇到過多次意外,都能臨危不懼。她定了定神,說,“各位好漢,我們只是路過的平民,剛才在鄉村小店喝了幾杯低廉的水酒,身上所剩不多了。這個拿去給各位做買路錢吧。”
說着,她從身上掏出一錠銀元,丢給為首的大漢。
大漢接過來掂了掂,收進了懷裏。
賀蘭玥趁機就一踢馬肚子,要騎馬過去。
“慢!“大漢突然出聲制止。
賀蘭玥情知不妙,卻兀自鎮定,“好漢,我們身上實在沒錢了。”
大漢湊了過來,臉上浮起□□,“錢是夠了,可是人還沒玩過呢。”他伸手捏住了賀蘭玥的臉蛋,“細皮嫩肉的,絕對是長安城裏的官宦女子,說不定,還是宮裏的呢。”
賀蘭玥一聽,真是大吃一驚。
原來她素日裏穿官服習慣了,平時也經常換男子的便服出行,久而久之就以為自己和一般男子無異,在別人眼中也是如此。
其實她畢竟是女兒身,又在宮中長大,舉手投足自有一種清新脫俗,氣度不凡的姿态。哪裏真的像市井男子那般粗俗,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來。
素日無人敢打她主意,是都知道她什麽來頭。可如今遇到的劫匪,本來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狠角色。
還沒等她想好怎麽脫身,背後突然伸過來一只手,閃電般捏住了大漢的胳膊,反手一擰。
大漢沒有防備,哇哇一叫,松開了賀蘭玥。而藍玉樵從馬上縱身一躍,跳下馬來,掄起另一只手,啪啪啪連扇大漢幾個耳光。
賀蘭玥反應過來,吃驚不小:她都沒留心藍玉樵什麽時候醒的。
但藍玉樵這麽一鬧,顯然沒有委曲求全的餘地了。幾個劫匪全都圍攏了過來。舉刀就砍。一刀下來,藍玉樵不得不松開了為首的匪徒。匪徒趁機高叫,“把男的給我剁成肉醬!女的留下來,哥兒幾個慢慢玩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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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玉樵冷笑一聲,火光中他的眼神分外冷峻。他一手從地上撿了根樹枝當武器,另外一手在馬屁股上狠勁一拍。駿馬受驚,撒腿就跑,一股子猛勁兒居然沖過了包圍圈。匪徒們想追,舉刀要砍馬腿,被藍玉樵攔住了。
“喂!”賀蘭玥騎在馬上,身不由己地跑了出去,努力扭頭想看看藍玉樵怎麽樣。
“你先走,我會追上來的!”他在她背後大喊,似乎有十足把握。
賀蘭玥沒法回頭,只是聽到後面一片厮殺聲,讓她的心吊到了嗓子眼。
駿馬一氣兒跑出了二裏地,上了官道,離城門也不遠了。
期間賀蘭玥使勁拉缰繩,想讓馬停下來。說來也奇怪,馬不知道是因為害怕,還是因為得到主人的命令,不管怎樣都不肯停。直跑到官道上,看到有人提着燈籠過來了,才慢下了腳步。
賀蘭玥牽着馬回頭張望,可惜荒野黑暗,她根本看不到藍玉樵和匪徒搏鬥得怎麽樣了。
可一想到匪徒那句剁成肉醬,她就心驚肉跳。
她拼命回想她調查得來的資料,拼命回想藍玉樵是不是會功夫,而且功夫很好……可是她現在思緒很亂很怕,什麽都想不起來。
事出緊急,她不能放任藍玉樵孤軍奮戰。此時最重要的是,找到援兵去解救他。
思路清晰起來,她四周一掃,立刻有了主意。她翻身上馬,拼命拍打馬兒,一直朝城門口奔去。
到了城門口,她高聲叫喊守城将士出來,掏出宮內的腰牌給他們看,“宮裏的內教博士藍玉樵被匪徒截住了,你們立刻随我去救他。”
她的這塊腰牌,雖然是五品尚宮的內官腰牌,但多年來在宮裏各大機構走動,無人不識誰人不曉。禁衛軍禦林軍,都多少知道她身份,臨時調動些人馬應付緊急情況,以前她也做過。
于是一個精兵小分隊跟随着她,風馳電掣地返回到出事地點。
到了那裏,看到匪徒已經死了兩個,其他的也身負重傷。顯然藍玉樵以一人之力,拼死抵抗才把對方打得七零八落。
可是他自己卻也遍體鱗傷,滿身都是血跡,衣服都被扯成了絲縷。看到她回來,他先是一愣,
“你怎麽還不走?”随後看到她身後跟着些兵士,才知道她是找援軍來了,頓時渾身松了勁兒,一頭栽倒在地上。
賀蘭玥一揮手,身後的兵士一哄而上,把剩餘的匪徒全都五花大綁了,然後又做了簡易擔架,把昏迷的藍玉樵擡了起來。
藍玉樵睡了大半天,才蘇醒過來。
他清醒時,一睜眼,就看到了賀蘭玥,側身坐在他床邊,若有所思地盯着窗外。窗外已是斜陽夕照,柔和的金色餘晖透過淺綠色的窗紗,籠罩了賀蘭玥周身,她嬌小的身軀似乎融合在夕陽中,身體也變得空靈,仿佛下一個瞬間,她會随着餘晖的轉移而一起融化消逝。
藍玉樵禁不住屏住了呼吸,怔怔地凝視着她。
很奇怪的一種感情,很奇怪地在第一眼看到她以後,就萌發了。
那天晚上,他在瓊樓玉宇裏醉生夢死。他知道,有人可能在暗中監視着他。沒想到賀蘭玥破門而入,直截了當告訴他,有人安排他接任父親的職務。
她繃着臉,穿着绛色內官官服,看到他如此頹廢,臉上流露出不屑和憤怒。讓他覺得很好玩,又憐又愛。
于是故意逗她,逗得她雙頰緋紅,氣咻咻地差點廢了他。
如果不是她自己提起,他并不知道她就是十二年前,他在城門口接濟過一碗熱茶的小乞兒。
其實十二年前的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覺得她在瓊樓玉宇出現的一刻起,他的心就被一只無形的小手揪住了。軟軟的,卻很要命地,揪住了放不下。
很快,他知道她就是內宮尚宮局的大人,也是皇後眼前的紅人,據說還是靖安公主的線人。
這樣的身份,他不禁暗自苦笑,實在很麻煩啊。
皇後的人,靖安的人,基本上等同于他的半個敵人。
只是他真沒想到,她居然會和他單獨私談,透露給他,他的職位是有人安排的。
顯然她還不知道目的和用意。這讓藍玉樵略微松口氣,卻還是替她擔心起來。
年少如她,真的知道将來可能發生什麽事嗎?
如果是和他有關的事,她又會站到哪一邊呢?
藍玉樵真希望,能借着眼前一縷清輝,把她托送到沒有血腥争鬥的地方去,讓他安安心心地面對即将發生的颠覆乾坤的決戰。
賀蘭玥忽然轉過頭來,驚異地望着他,“醒了?”
“哦,醒了。”藍玉樵的思緒被打斷了。
賀蘭玥爬過來,俯視着他,一雙澄澈而無邪的眼睛,“想什麽呢?”
藍玉樵嘴角綻開舒心的微笑,“餓了,想吃了你。”
賀蘭玥一巴掌打過去,輕輕地扇在他臉上,叫道,“昨晚吓死我了—你到底有幾斤幾兩可以鬥過那幾個兇徒啊。不是我帶人來,你真的會被砍成肉醬的。”
一邊調侃着,一邊扶他起來。
藍玉樵這才看到自己身上被綁了許多整齊的繃帶,血跡也都清洗幹淨了,他卻是赤身躺在剪心居裏,側面一間小雜物房內。
“誰給我擦的啊?”他故意問,“哦,你偷看了我處男的身子。”
賀蘭玥要惱了,“我找小左給你擦洗的!”
“小左是誰?”
“掖庭局的太監啊。我兄弟。”賀蘭玥說。
“親兄弟?”
“不是……”賀蘭玥一邊端過旁邊小桌子上的熱粥和小菜,服侍他慢慢吃着,一邊把自己當年被靖安帶進宮的事,告訴了藍玉樵。
藍玉樵聽着,不時點一下頭,又暗自嘆息:看來,賀蘭玥的身份是确鑿無疑了的—她既是皇後的人,又是靖安的人。
她是雙面探子嗎?
這個問題讓他如骨梗喉,非常不舒服。于是他故意岔開話題,問了些雜七雜八的事。賀蘭玥只當他初次進宮,許多事不知道,也如實相告。
正聊着,忽然煙翠找來了,“姐姐,太子殿下派人來找你呢。”
賀蘭玥立刻紛紛煙翠幫藍玉樵收拾了,自己整好衣冠走了。
“太子?是新晉冊封的李唯嗎?”藍玉樵問煙翠。
“噓,不可以直呼太子名諱的。”煙翠提醒他,又笑道,“不過大家都對太子殿下不太熟悉,也難怪。”
藍玉樵不吱聲,只是望着賀蘭玥消失的身影,戀戀不舍。
賀蘭玥匆匆趕到麟趾殿,想起給李唯的日常起居事宜還沒全安排好,于是下拜請罪。
李唯立刻免禮,并親自起身請她坐到榻上。
榻上已經布好一些精致的茶點和酒水。
“本來我昨晚就想請你過來,沒想到聽宮女說,你出宮辦事去了。”李唯說,“後來還聽人說你遇到襲擊了?還有一個什麽藍大人?他是誰啊,你們怎麽會在一起?”
李唯的問題太多了,而且都很關鍵。賀蘭玥知道不能亂說話,斟酌着措辭,平靜地回答,“有勞太子憂心了,下官不敢當。不過昨晚其實是藍玉樵大人遇襲了,我恰巧路過,才去找了守城将士,助他解圍。至于藍大人麽,他是剛上任的內教博士,只是個弘文館的世襲職位。”
她隐瞞了靖安公主安排藍玉樵進的宮。雖然她現在還不清楚事實,可憑她在深宮多年的直覺,她認為最好不要讓藍玉樵和李唯有任何糾葛或者沖突。
可是李唯這麽一問,她突然有一個大膽的猜測:藍玉樵,會不會和李唯有最密不可分的關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