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雪梨膏事件

藍玉樵來了。

賀蘭玥正在屋裏練字,聽煙翠說他來了,放下狼毫,只穿着襪子就蹦了出去,藍玉樵趕緊走上前來,伸手把她扶住了,愛憐地端詳着她。

“快進屋吧,這天越發冷得凍腳了。”煙翠說。

二人進了屋,裏面暖爐中炭火正旺,溫暖如春。

“都快冬至了,怎麽還帶着單帽,也沒個手套腳套的。”賀蘭玥捏捏他身上的衣服。

“家母過世多年,無人給做。”藍玉樵說,依戀地拉住她的衣袖,“你若是多做了,不妨贈我一兩件。”

“只是最近心思煩亂……”賀蘭玥苦着臉說。

一旁的煙翠連忙插嘴,“不過是手套腳套而已,哪裏那麽麻煩。尚宮一定給藍大人做。”說着還掐了她一把。

賀蘭玥心裏一動,望着急切的煙翠若有所思。

不過藍玉樵接下來的話把她的注意力轉移了過去。

“昨日回去,家父問起我婚配的事情來,問我是否要找媒人說合。”他說。

“啊,那你怎麽說的?”賀蘭玥和煙翠都瞪大了眼睛。

藍玉樵看看她們,噗嗤笑了,“我自然說了,我心有所屬,無須再找媒妁。”

“哦,那就好。”煙翠松了口氣,又問,“那藍大人你說沒說明白到底屬意何人呢?”

賀蘭玥忸怩起來,伸手去捏煙翠的腮幫子,“煙翠啊,你怎麽能這麽問呢?”

藍玉樵說,“我沒直接和家父說。因為我想,現在似乎還不太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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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蘭玥又憂慮起來,“這不過是一時的說辭,你父親早晚要催你成婚,恐怕你搪塞不過去的。”

煙翠急了,“其實宮女也是可以離宮的。按宮例,宮女到二十五歲即可求主子成全。”

“可是若是身居六品以上職位的,要延續到三十歲。”賀蘭玥耷拉下了頭,用一根細小的手指在桌上畫圈圈,“我還要再等十二年。”

“不是的不是的,如果有特殊情況,是允許提前離宮的。”煙翠慌忙打岔。

“什麽特殊情況啊。”賀蘭玥說,“不就是雙親同時離世需要守重孝,或是自身傷殘不能幹活了;還有就是做錯事情,比較嚴重但沒到砍頭和杖斃的地步被攆出宮嘛。”

這麽一說,煙翠也垂頭喪氣了。

“除非——”賀蘭玥突然補充,“煙翠先離宮,替我去服侍藍大人?”

不等藍玉樵什麽反應,煙翠一竄三尺高,“使不得,使不得!我誓死跟着姐姐,姐姐在宮裏,我就在宮裏;姐姐不走,我也不走!”

“煙翠是個好妹妹。”藍玉樵笑道,“以後跟着玥兒,一起去我家吧。”

“真的,藍大人?我也可以去你家?”煙翠的眼睛發亮了。

賀蘭玥肯定地點點頭,“如果我去,一定帶你走。”

“太好了太好了,後半輩子有靠山了。”煙翠嬉笑着,說出去多準備些點心。

屋裏,藍玉樵握住賀蘭玥微涼的小手,“其實我已經等了十二年了,再等又有何妨。若是真心人,等過這輩子,還願意等下輩子呢。”

“不要這麽說。”賀蘭玥心酸起來,捂住他的嘴,“我不要等這輩子下輩子的,我就要盡快和你在一起。十二年最多了,我絕對不會多等一天的。”

藍玉樵回報她的是痛快的熱吻。二人徜徉在濃濃愛意中。又是一番愛撫,只是賀蘭玥卻自制着,不敢逾越雷區。

下半日賀蘭玥又去築虹苑,發現阮雪珺還在咳嗽,而且似乎更厲害了。

“阮良娣還未見好,是不是天氣驟冷,雪梨膏的藥效不足了呢,要不還是請禦醫看看吧。”賀蘭玥說。

阮雪珺搖搖頭,用力按壓着胸口,大聲咳嗽着苦撐。

侍女采采撅着嘴大聲說,“不是雪梨膏有問題,是有人造孽!”

“什麽?”賀蘭玥不明白。

采采拿過一瓶雪梨膏給她看,“賀蘭尚宮,你可要替阮良娣做主啊。”

賀蘭玥接過來已經打開了軟木套子的琉璃瓶,卻沒有聞到上次的清甜味,而是一股腐臭。仔細一看,原來瓶子上蒙着的細紗布破了個小洞,裏面原先柔滑潔白的雪梨膏已經變質,只因掉了一只小蟲子進去。

“可是微臣不明白?”賀蘭玥困惑地望着阮雪珺和采采。

采采很氣憤,“賀蘭尚宮,這小蟲子不是自己掉進去的,你難道看不出來?上面蒙着的細紗布正中間破了一個洞,難道不蹊跷?”

賀蘭玥霎時理解了她的意思了。

采采又憤恨地說,“雪梨膏是我們阮良娣的命根子。我們平時小心翼翼地存放在通風的擱架上,取用的時候也都是很謹慎,若是我們自己弄破了紗布,一定立刻換了,怎麽還會讓一只小蟲子掉進去。不知道是誰這麽惡毒。”

正咳得滿面通紅的阮雪珺擡起頭來,無力地制止采采,“別說了,采采,在賀蘭尚宮面前,可不能胡說八道。”

賀蘭玥望着這主仆倆,無奈地笑了。

事已至此,她怎麽能沒有表示呢。于是施禮後說,“既然此事太過蹊跷,不如交給微臣去調查吧。還請阮良娣立刻允許太醫來診治,以免耽誤病情。此事,微臣會給皇後娘娘一個交代的。”

說着,她不緊不慢地離開了。

她注意到,當她提到皇後時,阮雪珺一副勝券在握的表情。

回到尚宮局不過半個時辰,賀蘭玥下令通傳了此事,并禀報了皇後娘娘和太子李唯。從這個下午開始,整個內宮沸騰了。各處都在議論紛紛,而起始的矛頭不約而同地對準了慧菁閣的顧青凝。

慧菁閣一片慌亂。受寵了大半月的顧青凝也坐不住了。

“這是什麽意思?”侍女舜華忍不住破口大罵,“築虹苑有事,關我們顧良娣什麽事?事情都還沒調查,怎麽都風言風語地傳是我們做的。真是衆口铄金!太過分了,我要去找賀蘭尚宮評理。”

“且慢,”顧青凝還留着一點理智,“讓我想想,接下來我們該怎麽配合調查。”

“我們又沒做過,有什麽好怕的。愛怎麽調查就怎麽調查。”舜華說。

顧青凝站了起來,在屋裏踱着碎步,“我該不該問一下靖安公主,該怎麽應對賀蘭玥這個人。”

“這個尚宮說起來真是有些奇怪。”舜華接上她的話,“她就是當年被靖安公主送進宮的小乞兒。這麽多年,沒有靖安公主的扶持,她能有今天的地位,能一統後宮一切雜務?可上次良娣您去拜訪她時,明明暗示過和公主的交情,她怎麽偏幫阮良娣去了?”

“你說的不對。”顧青凝糾正她,“太子妃的選秀,說到底都是背後的靠山在比拼。我們還沒正式成為太子的妃嫔之前,賀蘭玥就知道我們的身份了。盡管阮雪珺的後臺是皇後娘娘,但賀蘭玥也絕對不敢得罪靖安公主。所以只要我沒做過,賀蘭玥斷不敢冤屈了我。”

“那她這麽快就大張旗鼓地調查,到底什麽意思。現在所有人都在懷疑良娣您啊?”舜華說。

顧青凝正要開口,外面來通傳,“賀蘭尚宮前來拜訪顧良娣。”

“微臣見過顧良娣。”賀蘭玥端端正正地施禮。

顧青凝定定神:說曹操曹操就到。她吩咐舜華去泡茶,舜華鼓着腮幫子去了,一副氣呼呼的樣子。

賀蘭玥看得很清楚,也不以為意,環顧四周。

慧菁閣整體都是以顧青凝喜愛的青綠色布置的。

嫩綠和淺粉相間的雪紗簾重重疊疊,輕柔堆砌;牆上水墨山水書畫恰到好處地點綴着兩三幅,既清幽又不張揚;白瓷淨瓶裏插着幾支早開的臘梅,素雅恬靜。

只有桌上和床褥用了重錦緞,也都是淡淡的鵝黃和妃色,嬌俏一如佳人。顧青凝纖柔的身段,襯在一派深淺不一的青綠色系裏,真如桃源仙境裏出來的仙子。

賀蘭玥慨嘆一聲,“難怪大家都喜歡把顧良娣比作湘妃,良娣超凡脫俗,猶如空谷幽蘭。”

顧青凝微微笑了,“賀蘭尚宮過獎了。妹妹對姐姐的傾慕已無需贅言。妹妹之前以為姐姐只是才華出衆,能幹聰慧,可前段時間才從太子殿下口中得知,原來連他都對姐姐贊不絕口。”

賀蘭玥一怔,宮牆之內沒有不透風的秘密。原來太子李唯對她的好感沒有逃過某些人的火眼金睛;可顧青凝此時提起來,是何用意?

顧青凝注意到了她微變的臉色,趁熱打鐵,“妹妹和姐姐,其實都是公主選出來的人。姐姐雖然已經是尚宮了,可天生麗質,聰慧伶俐。既然已經博得了太子殿下的好感,為何不幹脆和妹妹攜手,将來一起輔助殿下?”

賀蘭玥恍然大悟。

顧青凝是心思缜密的女子,索性将計就計,伸出橄榄枝指出另外一條光明大道。

雖然凡是女人都希望能在後宮專寵,但對眼下的顧青凝來說,先拉攏同樣是靖安公主心腹的自己,排擠走阮雪珺,的确是上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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