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陰謀
翌日起來,賀蘭玥已經忘卻了前晚的不快。今天已經是皇後娘娘給的七日期限的第二天了,她磨磨蹭蹭打探了許久,也該出擊了。
但是她今日什麽都沒做,只是在尚宮局消放話出去,
“明日要調查慧菁閣是否和雪梨膏有瓜葛。”
等候了許久的各色人等,終于找到了新的刺激。
自從雪梨膏事件開始,慧菁閣和築虹苑就成了冤家。本來什麽都沒有定論,但因為阮雪珺和顧青凝的受寵程度不相上下,彼此是最有利的太子妃競争對手。所以坊間普遍認為,雪梨膏事件就是二人的一次較量。
阮雪珺自己心裏有數,言辭間都有所指,言外之意言下之意地引導輿論;顧青凝氣得倒仰,已經跳進黃河洗不清。
雪梨膏是否可以一錘定音,就等着賀蘭玥出馬了。
她終于要查慧菁閣了。
顧青凝如臨大敵,從聽到消息開始就關了大門,自己事先對全閣的人上上下下盤問一遍,就怕被賀蘭玥挖到一個破綻從而死無葬身之地。
築虹苑自然收到了消息,卻有些不滿,“賀蘭玥為何要放到明日去調查,顧青凝肯定做好了準備,滴水不漏的。”
“沒事,她自己漏不漏水,不作數的。”阮雪珺最後說,派了一個小宮女去尚宮局守候,一旦賀蘭玥動身,就立刻回來禀報。
與此同時,賀蘭玥自己在尚宮局打馬虎眼,卻把煙翠支使出去了。
“你去盯住采采。”她說,“另外找個面生的宮女或者小太監,必要時幫忙。”
“為什麽?”煙翠很困惑,“難道不該去盯住舜華嗎?她才是顧青凝的侍女啊。”
“舜華和顧青凝一起,已經被內宮的所有眼睛盯上了。還費這個心幹嘛。”賀蘭玥說,“盯住采采,我想賭一把我的推測。”
這一日,被築虹苑和慧菁閣盯緊的尚宮局沒有任何動靜。賀蘭玥吃她的飯,做她的活計。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她身上,沒留心其他人在幹什麽。
Advertisement
晚上掌燈後,阮雪珺耐不住了,叫過采采,“你去安排一下。”
“可是,不是說好等賀蘭玥去慧菁閣的時候再動手嗎?”采采問。
“我想過了,明天慧菁閣可能會防守嚴密,不見的能進去。還不如趁着天黑,你親自去。交給那個小鬼,讓她仔細點,找個便當的地方,等明日賀蘭玥去的時候就讓她發現。”阮雪珺說着,從首飾盒裏拿已經準備好的一個小布包,交給采采。
采采接過來,小心地揣進懷裏,匆匆出了門。
她一路走,一路很警惕地左右查看,有沒有人在附近。只是她沒想到,煙翠早已埋伏在從築虹苑到慧菁閣必經的禦花園的花房裏。煙翠嗑了大半日的瓜子,正在推一個已經打起瞌睡的小太監。
花房的視野極好,煙翠只點了一盞馬燈,還用花房的盆栽遮擋着,外面經過的人根本看不到她和小太監。而四周漆黑,采采拎着燈籠經過時,對一覽無餘的煙翠來說,實在是很醒目。
深夜出門,除了鬼,一定是更加鬼祟的人。
煙翠心裏估計賀蘭玥的猜測已經有幾分把握了,随即推醒了瞌睡的小太監。“快醒醒。”
小太監是左恩的人,因為平時不太到尚宮局來走動,對大多數宮女來說都十分面生。
“姐姐,怎麽了?”小太監睡眼惺忪地問。
“跟去看看。”煙翠拽起他,摸出了花房。
采采是陪阮雪珺過來的侍女,不像煙翠自幼在宮裏長大,路不如煙翠熟悉。她一路頻頻朝後看,卻不知道煙翠走了另外一條小徑,和她是平行的,但借着花木繁盛,隐身在黑暗中。
煙翠幾乎是貓着腰,跟着采采一路到了慧菁閣附近。卻看到采采并沒有進去,而是繞到了慧菁閣後面,對着一間冷僻的廂房,敲了敲窗棂。裏面有人輕輕地應聲,并打開了窗。
煙翠看着采采從懷裏掏出了一個布包,交給了從窗戶裏面伸出來的一只手。
“糟了!”煙翠暗叫不好,讓小太監繼續守候在附近察看有沒有別的動靜了,自己拔腿就朝剪心居跑。
她氣喘籲籲回到剪心居,把看到的一切告訴了賀蘭玥。賀蘭玥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大事不好,立刻去慧菁閣,免得夜長夢多。”
她提了燈籠沖到尚宮局宮女們休息的廂房內,喊了一屋子的人就朝慧菁閣去。同時讓周曼柔和煙翠先行跑去慧菁閣通報。
“周司闱,你讓慧菁閣所有的侍女立刻列隊出來。煙翠,你趁機讓那個小太監爬進那扇窗的廂房去找找那個布包在哪裏。千萬不能拖延,等到布包裏的東西被藏好了,我們再要偷偷找出來就難了。”
周曼柔和煙翠一步不敢耽擱就沖到了慧菁閣。周曼柔只說這是賀蘭玥的命令,要求顧青凝吩咐下屬立刻照辦。顧青凝和舜華本已經要梳洗睡下了,一聽周司闱的命令,臉色發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突兀的事情。
“不是明日才檢查慧菁閣嗎?”舜華不滿地問。
顧青凝盡量保持鎮靜,她料想賀蘭玥不會無理取鬧,于是吩咐下面的人照辦。所有慧菁閣的侍女和閑雜人等魚貫而出,列隊站在露天庭院裏,惶惶不安,不知道是福是禍。
此時煙翠和小太監碰頭,聽着慧菁閣裏面的人都被周曼柔叫到了庭院裏,于是讓小太監爬進了那間采采和不知名的人接頭的廂房。
賀蘭玥随後趕到,知道煙翠派小太監在暗中尋找。但她料想和采采接頭的人恐怕還沒來得及把布包裏的東西安置好,很可能還放在身上。在火把通明中,她掃視了一眼站在庭院裏的侍女,心裏思忖着誰才是慧菁閣的內鬼。
顧青凝發髻未整,一臉陰郁地迎了出來,“賀蘭尚宮,為何這麽晚了突然來檢查慧菁閣?”
“哦,是這樣的,微臣本來打算明日再來。不料皇後娘娘吩咐我明日去慈恩寺取了和大法師們預定的香燭回來做冬至用。所以我只好連夜來這裏例行公事了。”她打着哈哈,跟着顧青凝進了屋,一邊讓周曼柔慢悠悠地到處察看,随便問些有否房屋破洞,鼠巢蟻穴的。
顧青凝和舜華一一回答,莫名其妙,也不知道賀蘭玥到底查到些什麽,又會做什麽定論。
賀蘭玥拖延着時間,直到煙翠進來,在她耳邊悄聲道,“沒有。”
賀蘭玥放下心來:東西果然還沒來得及轉移,那麽就是在人身上了。她又掃了一眼站在寒風中開始抱着肩膀發抖的侍女,已經知道住那間廂房的是誰了。
她站了起來,“顧良娣,這麽晚來打擾顧良娣,實在不好意思了。不過微臣已經盤查清楚了,慧菁閣和雪梨膏的事件完全沒有任何關系。微臣明日就禀告皇後娘娘和太子殿下。”
“真的?”顧青凝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困擾多日的誣陷這麽快就澄清了?
賀蘭玥微笑着點點頭,“微臣豈敢胡說——不過,微臣想對慧菁閣的侍女們說幾句話。”
顧青凝應允了。賀蘭玥從侍女隊伍的一頭開始,一邊慢慢踱過去,檢閱着她們,一邊字字隐晦地說,“諸位都是從我尚宮局出去的人,無論年歲大小,多少都在我手下當過差。我平素是怎麽教你們的,又是怎麽罰你們的,各位心裏也十分清楚。該做的事兒好好辦妥了;不該攪合的,別瞎摻乎。真有了什麽事,誰也擔不起責任的。”
她特意在某一個侍女面前停頓了一下,目光犀利如刀,像要剜開她的心肝。那位侍女避開了她的眼睛,一只手不自覺地按壓到了腰際。
賀蘭玥冷笑一聲,帶着周曼柔和煙翠回去了。
煙翠心裏卻有疑問,一直等到回到剪心居,關上了門,才問,“尚宮,為什麽不把那個宮女直接抓出來?她身上肯定帶着采采給她的布包。”
賀蘭玥嘆氣,“不能抓,抓了就把事情鬧大了。”
“可是,已經鬧這麽大了,不抓個罪魁禍首,難以向皇後娘娘交差啊?”煙翠問。
“問題就在這裏。”賀蘭玥說,“我如果抓了那個宮女,肯定就能帶出采采來,采采是阮雪珺的貼身侍女,阮雪珺是皇後娘娘的外甥女,我難道報告皇後娘娘,這一出雪梨膏是她外甥女自己搞的鬼?”
“這——果真不能這麽着啊。”煙翠回過神來,吐了吐舌頭,“好險,要不是你叮囑我別擅自下手,我差點就壞事了。到時候就收不了場了。”
“現今之事,恐怕皇後娘娘并不知道阮雪珺自導自演了這一出鬧劇,為的就是抹黑了顧青凝。”賀蘭玥說,“即使皇後娘娘把這事壓下去,不公開;阮雪珺也會從此對我懷恨在心,再有什麽事情,肯定處處提防我。”
“對啊對啊。”煙翠連連點頭,“可是,現在怎麽辦呢?慧菁閣倒是洗脫了嫌疑。可皇後娘娘那邊怎麽交差呢?”
“所以這兩日要辛苦你了。”賀蘭玥點了點她的鼻子,笑道,“還是給我盯着那個宮女,看她接下來怎麽辦。”
“明白了。”煙翠恍然大悟,“既然慧菁閣已經洗脫了嫌疑,那麽作為證據的布包也就沒用了,她肯定要處理掉這個燙手山芋的。”
次日大清早,賀蘭玥果然在尚宮局公布了這幾日調查的結果:昭陽殿,慧菁閣,和尚宮局都沒有任何嫌疑。
這一消息引發了不小的議論。所有被調查過的人都松了口氣,卻又疑惑,那麽雪梨膏事件的幕後黑手到底是誰。
消息傳到築虹苑,阮雪珺氣得把一只青花瓷瓶砸爛在地。“蠢材,蠢材,她居然沒事?到底怎麽回事?”
采采吓得跪在了地上,“已經交給小紅了,可是賀蘭玥突然去了慧菁閣,小紅說根本沒來得及找機會放到顧青凝的卧房裏,就被周曼柔叫了出去。東西一直帶在她身上。”
阮雪珺疑心,“難道賀蘭玥已經發現你和小紅接頭了?”
“不可能。”采采連連否認,“要不然,她為什麽不把小紅抓走呢?”
阮雪珺皺着眉思索了一會兒,沒有任何頭緒。
“可是,良娣,現在賀蘭玥已經公告下來,說慧菁閣沒事了。那我們怎麽辦?”采采問,“小紅怎麽處理?”
阮雪珺想了想,覺得頭疼,“那個丫頭,萬一她走漏了風聲,我們就麻煩了。尤其是那東西,千萬不能落入別人手裏。你找個機會拿回來,丢護城河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