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碧玉簪

隔天下午,慧菁閣的小紅出現了。

煙翠還是帶着小太監,等她一出慧菁閣的大門,就盯上了。

此時申時已過,大部分的宮女不是去聽藍玉樵講課了,就是自己歇息去了,沒什麽人到處走動的。

小紅蠍蠍螫螫地,左右旁顧着,一只手攏在袖筒裏,微微鼓突,像藏着什麽東西。

煙翠在不遠處觀察了會兒,果斷下命令給小太監,“過去撞翻她,把她袖筒裏的東西給我偷過來。”順手拿過她當零食的幾個橘子塞到小太監懷裏。

小太監極是伶俐,一路飛奔過去,在幾根廊柱後轉了幾個彎,幾乎是撲過去,把小紅給撞翻了。

小太監懷裏的橘子散落一地。

“哎呀,我的桔子啊!”他叫道。

小紅本來就心虛,被他突然一撞,人就有些暈乎了,手一松,袖筒裏的布包掉了出來也沒發覺。

她此時心驚膽顫,一時居然傻了,愣愣地望着小太監,不知道該怎麽辦。

小太監借着撿桔子的當兒,把布包踢到了小紅身後的樹叢裏,然後說了聲對不起就跑了。

煙翠趁機過去,把樹叢裏的布包撿走了,貓着腰在樹叢掩護下也跑了。

小紅心頭一陣亂跳,等小太監跑沒影了,才想起來自己要幹嘛。爬了起來,摸摸袖筒,又吓得快尿了:那東西怎麽沒了?

她到處尋找,可走廊上幹幹淨淨,什麽都沒有;又到走廊下的樹叢裏找,哪裏還有。

這下已經六神無主,什麽也顧不得了,急急地跑到築虹苑找到采采,上氣不接下氣地告訴她。

“什麽,沒了?”采采也吓個半死,“是你自己掉了還是被人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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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紅搖頭,“被人撞了一下,就掉了,不知道撿沒撿走。”

“那誰撞的你,你還認得嗎?”

小紅又搖頭,“剛才太害怕了,沒記住他長相。”

“你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采采罵道,甩了她一個耳光,“你別指望我幫你宮外的爹媽還債了。”

小紅捂着紅腫的臉,嘤嘤地哭了。

而煙翠揣着布包,一路跑回剪心居,興奮地不得了,“可拿到了,嘿!”

賀蘭玥跳起來,接過她手裏的布包,“看看,到底是什麽好東西。”

布包解開,裏面露出了一支碧玉簪子。

布包裏面的,居然是一支尋常的碧玉頭簪。

可是賀蘭玥一看到這簪子,心裏就穩定下來了。

這支簪子很普通,不過是用藍田玉石雕刻而成,也沒有挂任何步搖,若說不是尋常宮女的物件,也是大把的妃嫔買得起的。

煙翠也仔細端詳着簪子,問,“難道就是這支簪子刺破了雪梨膏的紗布?可是怎麽能證明呢?要說這樣粗細的,宮裏也能找出不少來。”

賀蘭玥看的仔細,這簪子上雕刻着并蒂蓮,這凹進去的線條和花紋裏,填塞着一些奇怪的物質。賀蘭玥用銀針挑出了一一些,放到一小勺清水中,頓時散發開一股淡淡的清香。

這種香味太特別了,只有阮雪珺的雪梨膏才有;而阮雪珺為了讓這支簪子成為确鑿的證據,花了不少心思讓這支簪子沾染上了盡可能多的雪梨膏。

賀蘭玥長舒一口氣,“總算找到了。”

煙翠卻又問,“那,接下來怎麽辦呢?難道事情就這麽算了?”

“不用着急。”賀蘭玥慢條斯理地說,“因為有人一定比我們更着急。”

她擡頭一看日頭,“呀,快酉時了,快,去講堂看看藍大人在不在。”

簪子找到了,她心頭落下了一塊大石,高高興興地去找藍玉樵了。

還沒到講堂門口,她聽着動靜依然不同往日,暗暗納罕:今兒又是怎麽了?

三步兩步跳到講堂門口,定睛一看,她的笑容全部僵住了,下意識地狠狠地咬了一下嘴唇,壓抑着內心的無名火起。

講堂之所以這麽安靜,是因為今天根本連一個宮女都沒在裏面,只有藍玉樵,還有陰魂不散的林子音。

還是靠得這麽近,還是這麽姿态撩人地坐着,仰望着他,誘惑地微笑着。

賀蘭玥再也忍不住了,大踏步走了過去,出其不意地叫道,“林承徽,你怎麽又來了?”

這句話實在太無禮了,林子音被突然打斷,也沉了臉,“賀蘭尚宮,我怎麽就不能來了呢?”

賀蘭玥緊捏着自己的袖子,克制着自己的火氣,“微臣記得上次已經提醒過林承徽了,藍大人只負責給尚宮局的宮女講課。”

“是嗎,你說過藍大人不能随便被召到別的地方去,可我到這裏來聽課,又有何不對?”

一旁的藍玉樵望着已經劍拔弩張的二人,他使勁用眼神暗示賀蘭玥:我們上次不是解釋清楚了嘛,我不會對她如何的,你不要吃醋啊。

可是賀蘭玥心裏想的哪裏只是這麽簡單,她絕對不能再容忍林子音這樣下去。

很冷硬地,她突然對藍玉樵說,“藍大人,你的課已經上完了,你可以走了。”

藍玉樵看她神情不對了,居然對他也擺出尚宮的架子來了,暗嘆一聲,只好拂袖走了。

講堂內只剩下了林子音和她。

賀蘭玥的臉上仿佛罩着一層寒冰,事到如今,再客氣或者含糊都不見得能快刀斬亂麻,不如來個痛快。

“你是因為失寵而寂寞吧,林承徽。”她說。

林子音愣了一下,她真沒想到賀蘭玥居然敢這麽大膽,她惱羞成怒了,“賀蘭玥,你這是什麽态度,什麽話?你以為你做了個尚宮就很了不起嗎?你品級再大,不過是個奴才。居然敢這麽和我說話!”

“是還是不是呢,林承徽。”賀蘭玥句句見血,“因為只侍寝過一次就遭到了抛棄,想到将來的歲月還長,于是不甘心了,寂寞了。”

“是又如何?”林子音被激怒了,“難道你不寂寞嗎?你連侍寝的機會都沒有,從小在宮裏長大,這輩子都在服侍別的女人,你才不甘心吧。你年過十八了還未嫁娶,做宮女要到二十五歲才能出去,若是有些品級的,得到三十歲,哈哈,你就等着人老珠黃吧!”

林子音尖刺的笑聲在講堂內回蕩着,賀蘭玥勃然大怒,“我是不甘心,可我還知道自己的分寸。你呢,林承徽,你是太子殿下的女人,你若是和任何其他男人有過于親密的關系,有沒有想過除了你自己以外,會對別人造成什麽傷害?”

林子音的笑聲戛然而止,輕蔑地撇着嘴,“傷害?誰又彌補對我造成的傷害?我父親不過是個七品小官,為了自己的前途把我送進宮來。可他這麽微薄的靠山,根本沒法讓我和阮雪珺或顧青凝争奪妃位。太子也不在意我,我這輩子就該這麽過嗎?為了一個只睡過我一次的男人耗光青春年華?”

這樣歇斯底裏的絕望呼喊,賀蘭玥已經聽過不少次。以往的所有,她都不會動氣動恨,甚至有時還抱有同情。可這次不一樣,這次事關藍玉樵。

她清清楚楚地記得,那次李唯發現她的手帕在藍玉樵手中後,是什麽反應。她相信李唯已經感覺到了什麽,只是沒有實證。如果李唯想對付藍玉樵,那麽賠上一個林子音是最順理成章的辦法。

內宮妃嫔和其他男子勾搭,這不就是她不久前用來溺死容貴妃的理由麽。她怎麽能讓這種事情發生在藍玉樵身上。

“林承徽,多說無益。既然進了宮,就該自己嘗試活下去。”她說,“我最後問你一句,你是否真的喜歡藍大人?你若真的喜歡他,就該替他着想。他的仕途還長,你不該牽連他。”

林子音古怪地打量着她,忽然明白了一切,冷冷地說,“原來是這樣,原來你一會兒勸一會兒罵的,不過是自己想留用這個男人。看來賀蘭尚宮也是極為賞識藍大人了。”

“不管你怎麽想,你到底放不放過他。”賀蘭玥的耐心已經耗光了。

林子音甩一甩袖子,朝講堂外走去,“你有什麽資格來問我?你若玩得他,我為何玩不得他。”

這最後一句話,重重地敲擊在賀蘭玥心上。

她卻忽然沒有了任何怒氣,也沒有了半點憐憫。

阮雪珺一天一夜都睡不着覺,一合眼就夢見被人抓去了。

她實在受不了這種煎熬了。

阮雪珺萬萬沒想到,自己琢磨了這麽長的計劃,并且已經順利實施了大半,偏偏最後一步被打亂了。

難道就這麽算了?

阮雪珺咽不下去被奪寵的怨氣,就算沒了東西,她也要拖顧青凝下水。

第五天大清早,阮雪珺匆忙梳洗完,就朝翊坤宮奔去。

一個時辰後,賀蘭玥被皇後叫去了。

“雪梨膏的事情到底查得怎麽樣了?”皇後劈頭蓋腦地問,“我已經說過了,只給你七天期限,今天第五天了,你到底有沒有頭緒,難道就讓我外甥女受這麽大的委屈算了?往後你這個尚宮還怎麽管理內宮啊?”

賀蘭玥唯唯諾諾自稱不是,“微臣查到現在,的确沒有任何證據顯示有誰動過阮良娣的雪梨膏。微臣無能,只覺得雪梨膏上的紗布破得太蹊跷了,不知道是用什麽弄破的。”

阮雪珺正中下懷,立刻插話道,“這有何難,不過是件鋒利的東西一捅就破了,譬如剪子,針線,又或者簪子什麽的。”

“剪子太大,針線又太細,”賀蘭玥擡起頭來,一拍腦門,恍然大悟的樣子,“對了,簪子最方便了。誰頭上沒一支兩支簪子的,随便一捅就行了。”

“那你就給我查簪子去!”皇後娘娘馬上催促,“把全後宮的簪子都給我搜出來!”

“等一下,皇後娘娘,”賀蘭玥連忙說,“倘若這樣傳令下去,恐怕打草驚蛇了,作案的人肯定心虛,會把捅破雪梨膏的那支簪子偷偷扔掉的,那就再也找不到證據了。”

“那你說怎麽辦?”阮雪珺問。

賀蘭玥凝神思索了片刻,說道,“皇後娘娘,微臣想讓皇後娘娘幫忙聲東擊西,幹脆趁着現在,讓所有妃嫔都到翊坤宮來,就說和她們商量您慶生的事宜。與此同時,微臣去把所有宮女都聚集到尚宮局,關門搜查。與此同時,讓掖庭局在一隊禁衛軍的協助下,搜查內宮所有妃嫔和宮女住處,只有以這般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才能把證據搜出來,不至于被人毀滅。”

“這主意好,幹脆趁現在了結了此事。”皇後一口贊同,立刻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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