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賤人

回到剪心居,賀蘭玥把小左找來了,吩咐他找人出宮,去查一下,尚珍處的巧兒,她家裏還有些什麽人。發生過什麽事情。

煙翠不解地問,“姐姐,你發現什麽了嗎?”

賀蘭玥只嘆了一句,“可惜了這麽巧手的孩子。”

兩天以後的深夜,賀蘭玥獨自一人出現在尚珍處的弁房。

已經過了子時,除了巧兒,所有人都回去休息了。

賀蘭玥輕輕敲了門,驚動了全神貫注做活的巧兒。随後她進了屋,把門關上了。

巧兒站起來,“賀蘭尚宮,這麽晚了來有什麽事?”

賀蘭玥盯着她的手,以及她手中捏着的粉色珍珠,問,“你這麽晚了,還在為阮良娣做珍珠花蕊?”

巧兒的臉上輕微地抽搐了一下,勉強點頭。

賀蘭玥繞着案桌踱步,低聲說道,“我聽說你得自家傳,做得一手精美的首飾。你父親當年讓李司珍帶你入宮,很希望你和宮外繼承家業的哥哥一起,将來把手藝發揚光大。可是你哥哥在半年前死了。你是不是覺得,你在宮裏多年煎熬的日子就失去了盼頭?”

巧兒有些惶惑,不解地望着她。

賀蘭玥憐惜地望着她,“其實如果你等到二十五歲,不願意做任何內官官職,就可以回家繼承父親的真傳了。這樣,也對得起九泉之下的哥哥了。”

“賀蘭尚宮,”巧兒打斷她,“這些是我的家事,我不想提起。我有活計要忙,賀蘭尚宮如果沒別的事,請讓巧兒安靜地呆着吧。”

賀蘭玥直接伸手過去,從她手中搶過了一顆粉色的珍珠,湊近燈籠,慢慢轉動着,到了合适的角度,珍珠上清晰地顯露出了一個字。

巧兒的冷汗涔涔而下,雙腿開始微微顫抖。

“好巧的手藝啊。”賀蘭玥仍然稱贊她,“我問過李尚珍,整個內宮的宮匠中,只有你的胎雕技術最精湛。那顆桃核也是你雕刻的,居然能把一幅高山流水圖雕刻到裏面,真是鬼斧神工。只是連李司珍都不會料到,你的胎雕手藝居然已經精進到用珍珠來制作了。雖然珍珠實在太小,沒法雕太細致的東西,可是刻個字進去,你完全做得到。當然,你需要更多的時間來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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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蘭尚宮,”巧兒“噗通”跪下了,兩行清淚流了下來,“賀蘭尚宮要如何懲治我都無所謂,只是請不要連累我的父親。他已經因為哥哥的過世而傷心欲絕了。”

賀蘭玥不為所動,平靜地盯着她,“你既然知道怕連累父親,為何又一意孤行呢?究竟是誰脅迫你,要你為你哥哥報仇?”

“賀蘭尚宮……”巧兒癱坐在地上,哭着搖頭,“我不能說,我什麽都不能說。我只是自己想為哥哥報仇,阮雪珺,這個負心的賤人,是她害死我哥哥的。我只是自己想報仇,和任何人沒關系。”她哭着開始磕頭,在地上“砰砰”磕着。

賀蘭玥長出一口氣:她終于及時阻止了一切。

“你哥哥在一年前,曾經為還沒有入宮的阮雪珺制作首飾從而結識,愛慕上了她。你哥哥一度以為阮雪珺對他有真情實意,甚至打算上門提親。可沒想到阮雪珺連說都沒說一聲,就進宮來了。你哥哥傷心不已,曾經到阮雪珺家中吵鬧,結果被阮雪珺的父親,也就是當今國舅爺毒打一頓。回來後,又氣又病,一命嗚呼了。所以,你才受人挑唆,要陷害阮雪珺,在珍珠上雕刻不敬的字,為哥哥報仇。”

巧兒無奈地點頭,不斷磕頭,“賀蘭尚宮,是我一時糊塗,求求您開恩,不要再連累我父親了。”

賀蘭玥嘆氣,“事已至此,我絕對不允許這件事就這麽下去。因為你雖然可以打壓到阮雪珺,可你這樣做,不僅會連累你家人,連李司珍,尚珍處,甚至我整個尚宮局都會被你牽連上。到時不是懲罰你一人那麽簡單。”

“賀蘭尚宮,求求你保住我父親性命。其他的任何事我都願意做。”巧兒苦苦哀求,“我若不這麽做,我父親一樣會被人謀害的。”

“那你自己呢?”賀蘭玥問。

“任憑處置。”巧兒直起了身,一臉平靜。

所有的內官和外官都在這日前來慶賀皇後娘娘壽辰。

皇後興致很高,特意吩咐給外官和內官布置不同的宴席,舉國共慶。

外官的宴席設置在金銮殿附近,所有朝官可以流水席用餐。而內官的宴席設置在內宮翊坤宮附近。

雖說可以流水席就餐,但所有的外官還是早早地來了,就在金銮殿附近靜默等候。按順序把自己帶來的賀禮送上。

藍玉樵的席位在外面,可是他很想念賀蘭玥。

仗着是內教博士,和守衛說了一聲去繡文館找前一日遺落的書,就進內宮去了。

他已經習慣了每日都能看到她,說說話,一起喝茶或者吃飯。情意漸濃時,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仿佛已經是相伴幾十年的老夫妻,不習慣獨自靜待一天。

但是進了內宮卻大失所望,到處都是小步跑着的宮人,賀蘭玥的人影都找不到。問了熟識的宮女,她們一會兒說尚宮在東邊,一會兒又說尚宮跑到西邊去了。滿懷惆悵和失落,他戀戀不舍地轉身回去。

這時一個小宮女不知為何,偷偷摸摸地跟上了他。藍玉樵覺得奇怪,和藹地問,“你找我有事嗎?”

小宮女很緊張地說,“藍大人,有位故人要見你。請你跟我去一下吧。”

藍玉樵聽得摸不着頭腦,“故人?”他思忖自己在這個內宮,除了賀蘭玥以外,還有什麽故人。

懵懵懂懂地跟着小宮女去了,最後被帶到了一個僻靜荒涼的宮殿。他覺得十分陌生,問,“這是什麽地方啊,是不是我不能來這裏的?”

小宮女聽着很慌張,說,“這,這裏是沐夕宮。反正,我只是受人之托,你見到她了我就不管了。”

“沐夕宮?”藍玉樵一聽很吃驚:這不就是冷宮嗎,誰在冷宮裏要見他?

就在他猶豫要不要離開的時候,一個人影出現了。

“藍大人?你來了?”披着灰舊鬥篷的人急切地走上前來,欣喜地打量着他。

藍玉樵望着她,很錯愕,“你,你是林承徽?”

等候他的人居然是林子音。她從懷裏拿出早就準備好的一錠銀子遞給帶他來的小宮女,“謝謝你,你可以走了。”

小宮女拿了銀子撒腿就跑。

藍玉樵又驚恐又迷惑,“你,就為了見我,不惜用重金賄賂宮人?”他張望四周,“可是,林承徽,你怎麽會在這裏?這裏不就是——”

“冷宮。”林子音凄然回答,“所以,我已經不是承徽了。我,是第一個被打入冷宮的太子妃嫔。”

“怎麽會這樣?”藍玉樵忍不住問,“你們入宮,好像也就半年吧。林承徽你知書達理,怎麽會?”

林子音冷冷一笑,“那還要拜賀蘭尚宮所賜了。”

“玥——賀蘭尚宮,她怎麽了?”藍玉樵愣住了。

“因為就是她誣陷我在阮良娣的雪梨膏中動了手腳。阮良娣是皇後娘娘親外甥女,得罪她就是得罪皇後娘娘。所以我就在這麽短的時間內,被判定了終生!”林子音憤憤地回答。

“你說賀蘭尚宮誣陷你?不會的,她不是這樣的人。她為什麽要這麽做呢?”藍玉樵搖頭。

“她就是因為想獨霸你的注意力,才會以為我故意接近你,心生嫉妒,從而不擇手段地對付我啊。” 林子音楚楚可憐地凝視着他。

“她,不擇手段,不會的,這是誤會吧。”藍玉樵呆不下去了,這個地方和這個事實讓他感到心寒齒冷,“林承徽,我相信你是個好人,可是,賀蘭尚宮也是個好人。”

林子音突然爆發出一陣狂笑,讓藍玉樵起了一陣雞皮疙瘩。

“她是好人?哈哈……”林子音說,每個字都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她若是好人,就不會捏造容貴妃失貞的證據,把她溺死在錦華樓前的魚池裏了;她如果是好人,就不會讓小皇子出天花無醫診治夭折了;她如果是好人,就不會幫着有權有勢的妃嫔做喪盡天良的事情了……”

林子音仿佛突然變身為冤鬼,滔滔不絕地控訴着賀蘭玥不為人知的陰暗面。

“藍大人,你盡可以不相信我。你以為我是被賀蘭玥害得進冷宮了,所以想污蔑她。可是我說的這些是事實,你大可以找其他人打聽。你如果還有良心,就去找找事實的真相。看看一直在你面前裝無辜的賀蘭尚宮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哈哈……”

藍玉樵再也受不了了,轉身快步朝來路奔去。

他要離開這裏。

離開這個陰森恐怖的冷宮,離開這個活着卻像厲鬼的林子音。

還有,離開這些醜陋猙獰的事實。

“玥,玥……”他一邊跑,一邊在心裏痛苦地呼喚。

純真可愛的玥,冷靜端莊的玥,把少女的身體給了他的玥,怎麽突然不認識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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