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懷疑

城門外突然傳來一個嘹亮的聲音，“城內各人是否安好？”

叛軍一愣，舉着火把停了一停。

只聽傳令官響亮的聲音繼續說道，“城內百姓聽好了，太子親臨來救你們了。太子知道城內百姓居多，叛賊寥寥無幾。其中也有些是因為饑荒被逼無奈才做了反賊的。如今太子繼位在即，想要大赦天下。只要各位主動開了城門，從此安分守己，太子可以不追究你們反叛的事，也放過所有無辜百姓。各位請立刻打開城門！”

這番承諾頓時點亮了所有人心頭的希望，被控制的百姓按捺不住了，紛紛求饒，“大爺，開城門吧，太子都說不計較了，大家以後相安無事，過自己的日子，飯都吃不飽，還會計較什麽。”

連叛軍喽啰們也想開城門了，眼色不斷地使給頭目看，畢竟他們大部分是一時昏頭，如今為了吃頓飯，搞到要賠上性命，覺得不值。

但最厲害的幾個頭目原先就不是良民，本是山上盜賊，老奸巨猾又心狠手辣，琢磨了一下，還是不肯相信，只怕主動開了城門後，太子變卦，讓喽啰指出他們幾個罪魁禍首來；想到這裏，心一橫，還不如借機殺兩個人，制造點混亂。

于是最終不肯答應，反而下定了決心，接過火把就朝柴禾堆上扔了過去。

熊熊烈火一竄而起，火勢迅速蔓延成圈，把藍玉樵和賀蘭玥團團包圍起來。

外圍的人群都被這烈火吓退到半丈以外，男女老少絕望的尖叫聲喧嚣震天。

城內的喧嚣驚動了外面，外面毫不遲疑立刻撞門。沉悶的撞擊聲裏，四周人群逃散的腳步聲，哭喊聲混雜一起。

藍玉樵和賀蘭玥被濃煙嗆得劇烈咳嗽起來。

“玥，堅持住，朝廷大軍很快撞進來了。”藍玉樵鼓勵她，自己卻因為說話，吸入了更多的濃煙，咳嗽得更厲害，幾乎背過氣去。

賀蘭玥咳得根本沒法回答他，每喘一口氣，都覺得胸口火燒火燎地痛。劇痛和窒息讓她的感官喪失地很快，火圈外的人群喧鬧似乎越來越遠，飄渺得像幻覺了。

正在這時，他們突然聽到“轟隆”一聲巨響，城門已經被撞開了，朝廷大軍如潮水湧入，振奮人心的吶喊聲和厮殺聲此起彼伏。

其中有一個聲音大喊道，“玥，玥！”

一身金燦燦盔甲的太子李唯騎着汗血寶馬朝火圈沖過來。無奈火勢太大，烈馬也不敢闖進去。太子李唯急得翻身下馬，嘶啞着嗓子叫士兵撲火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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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多力量大，一群士兵找到了就近的水源，把火撲滅了。太子李唯撲過去，一劍砍斷連接二人的繩索，抱起昏迷在地的賀蘭玥，把她摟在懷中，大聲喊着她。

無奈此時她吸入了太多濃煙，已經背過氣了。

賀蘭玥昏睡了三日三夜後，才悠悠醒來。剛有知覺，就覺得頭痛欲裂，胸口火燒火燎的。

她哼哼起來，身邊的人立刻端來一碗微涼的藥湯，托着她的腰肢，給她喂下去。

她微閉着眼，大口喝了，才覺得火燒火燎的感覺緩和了很多。喝完後還是覺得疲乏，身子一軟就靠在那人身邊。

“玥，你終于醒了。”他低低地說。

“嗯。”她含糊答應了一聲，才感覺不對勁。扶着她喝藥的，居然是太子李唯。

賀蘭玥立刻坐直了身子，嗫嚅着施禮，“太子殿下，微臣魯莽了。”擡頭張望四周，更加覺得不對了，她身處的分明是麟趾殿，而不是自己的尚宮局。

“我，我怎麽，在這裏？”她很不安。

太子放下了藥碗，起身踱了兩步，卻答非所問，“他為什麽在那裏？”

“他？”賀蘭玥的神智在這個莫名其妙，卻顯得十分重要的問題中逐漸回想起來昏迷前的情景。

當日，她和藍玉樵被五花大綁，陷于熊熊的烈火圈內，本做好了共赴黃泉的準備，可太子就在那時破城而入。再後來，她不記得了……

但是太子口中提到的“他”就是指藍玉樵了？

“玉樵！”她脫口而出，焦慮起來，“他，怎麽樣了？”

這一問，顯然讓太子的臉色又陰沉了幾分。

“我可以先回答你，他沒事，活着。可是你也該回答我的問題了吧？”

只要藍玉樵沒事，賀蘭玥就放下心來，“哦，藍大人他，是聽說我被困在滄州城內了。煙翠很擔心我，但又不能出宮，所以才請他去一趟滄州看我。結果藍大人到了那裏就被當做朝廷的探子抓了進去。本來要被叛軍燒死了，幸虧太子殿下來了。”

說到這裏，她掙紮着起來，不顧太子李唯的阻攔，朝他磕了個響頭，多謝他救命之恩。随後立即要求回自己的尚宮局去。“我多日不歸，恐怕姑娘們又擔心我，又無心做事，我盡快回去，才能讓他們心安。”

太子留不住她，只好叫來侍衛，護送她回了尚宮局。

賀蘭玥鎮靜地告辭，一路回想自己給太子的解釋，基本合理。即使太子在事先追問過煙翠等人，以煙翠那樣的伶俐，給出的理由一定也和她說的差不多。所以藍玉樵去滄州還是可以說得通的，只不過，她是否還是留下了破綻。

她走後，太子唯果然也在琢磨這件事：他分明聽到她失聲叫了“玉樵”。

玉樵？玉樵？

賀蘭玥快步回到了尚宮局，果然一衆宮女看到她安然無恙，喜出望外，撲過來把她團團圍住，涕淚交加，“尚宮，我們好想你啊！我們真的好想念你啊！”

賀蘭玥也哭了。她在內宮十幾年，雖然不得以做了權貴的棋子，卻深知內宮女臣的不容易，能照顧他人的盡量照顧。只要不存歹心，在她手下盡可以安然無恙。

哭了一陣，她安慰大家，自己回來後一切照常，不必擔心了，又吩咐廚房晚上好好做些菜，當是給她接風洗塵，實際上請大家一起吃。于是宮女們才四散開去，歡歡喜喜地做事去了。

賀蘭玥立刻把煙翠拉進了剪心居，小心關上門，仔細盤問她昏迷後怎麽回到宮內，又怎麽到了麟趾殿的過程。

“姐姐你怎麽被帶回來的，我不知道。”煙翠說，“但是我聽說姐姐回來了，就到內宮門口去迎接，本打算和周姐姐擡你回去，豈料太子殿下不答應，一路把你抱回到了麟趾殿。只吩咐我們進去給你換了身幹淨衣裳，之後就不讓我們管了。不過左恩在麟趾殿內，我們讓他傳些消息出來。據他說，太子殿下對你挺好的。”

“那玉樵呢？”賀蘭玥迫不及待地問。

煙翠嘆氣，“我沒見到藍大人。據小左說，他和你一樣，都昏迷了。太子殿下的人把他也帶回來了，但直接送進了藍府。而且，而且——”煙翠吞吞吐吐起來。

“而且什麽？”賀蘭玥感覺不妙。

煙翠也只能說出來，“而且太子殿下已經下了命令，說藍大人身體虛弱，從此在家無限期休養，若沒有太子的命令，不讓他入宮來教書了。”

“無限期休養？”賀蘭玥如遭當頭一棒，呆若木雞。她什麽時候才能見到藍玉樵呢？

必須要有太子的命令？

“我去求太子殿下，讓藍大人來上課。”她轉身要往外走，被煙翠死死拉住。

“姐姐啊！你還不明白嗎，太子殿下對你和藍大人的關系産生懷疑了。這個時候你怎麽主動暴露出來呢。”

一語點醒夢中人，此時去找太子請求，不等于證實了他的懷疑嗎。

“可是，可是我……”她急得語無倫次，不知該如何是好。

這時反而是煙翠比較冷靜，身為旁觀者也看得清楚。“姐姐，事到如今，倘若只是你和藍大人有感情倒也不過是個私通的罪名。可是姐姐，你也該知道，太子殿下對你是另有情意的，此時如果讓他确定藍大人是他的情敵，藍大人必定性命不保。”

賀蘭玥這才想起了林子音的事了，當初她不就是怕林子音牽連到藍玉樵，才下狠手把她送進冷宮的麽。如今是一樣的情形，她若是走錯了一步，全盤皆輸。

她終于冷靜了下來，“煙翠，你說的很對，這個時候，我就要裝作和藍大人什麽關系都沒有。而且我告訴太子，他是受你所托去滄州看我的。你可記得這點說辭要一致。”

“姐姐放心，我也是這麽打算的。只說是我托付他的。”

如今之計，只能見機行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