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珠胎暗結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賀蘭玥熬得像在沸水中翻滾。
表面上,她盡量保持鎮靜,盡心盡力為皇後和太子辦事,從不主動提起藍玉樵;可即使如此,她仍然感覺到太子唯懷疑的目光經常在她臉上身上打轉。
她經常夜不能寐,望着滿天的冷星,默默數着更漏聲到天明。
漸漸的,白日裏總覺得困乏,疲憊。煙翠等人最先發覺了,詢問她,只說是晚上沒有睡好。
這期間,她一直讓左恩去打聽藍玉樵的事。得知他一切安好,就是很想她。藍玉樵托左恩的人轉話,問可不可以主動向太子提出恢複到內宮來教課的事。賀蘭玥沉吟良久,還是沒有把握。遲遲不答應,只說再等等。
她所有的心思都放在怎樣才能讓藍玉樵回內宮來的事情上,別的都沒留心。直到有一天,煙翠因為來了月事,匆忙地在房內換下弄髒了的內衣,順便問了一句,“咦,姐姐,你的月事幹淨了嗎?”
賀蘭玥突然感覺到不對勁了。
煙翠都知道,她的月事一直是在煙翠之前來的。可她從滄州回來後已經一個多月了,身子一直很幹淨,根本沒來過。
她忽然有些心慌了,支吾着并沒有回答。
煙翠換好衣服,匆忙出去了。賀蘭玥獨自在屋內琢磨,又仔細推算了一遍日期,一點沒錯,她已經一個半月沒有月事了。再聯想最近的疲乏和困倦,她似乎明白了什麽。
心裏又驚又喜,難道真的有了骨肉?只是對藍玉樵的思念滋長得更加猛烈,恨不得立刻跑去告訴他。
可再稍微一冷靜,又知道這事大大不妥。如今她身在內宮,離出宮的期限還很遙遠,這個骨肉,該怎麽保住?
她在屋內踱來踱去,心下憂煩起來,也忘了外面的日頭是怎麽下去的。到晚膳時分,煙翠回來了,端來了小廚房的飯菜,是一碟青菜,一碟淮揚炒幹絲,還有一碟紅燒肉。
也不知是她自己心裏存了念頭,還是的确身體感覺不适,看到紅燒肉覺得一陣惡心,只勉強夾了些青菜和幹絲吃。
偏偏煙翠看她不動紅燒肉,立刻殷勤地夾給她,“姐姐,多吃些。你在滄州受苦了,回來瘦了一大圈,還沒得休息好。”
賀蘭玥夾起一塊紅燒肉,試探性地吃了下去。胃裏馬上翻江倒海起來,她扔下碗筷,轉身就嘔吐了。煙翠吓得蹦起來,拿了吐痰的缸子給她接住,一邊拍着她的後背給她舒緩,一邊說道,“怎麽會這樣?是不是紅燒肉有什麽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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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蘭玥吐了個幹幹淨淨,終于緩了一口氣,來不及擦拭,輕輕地告訴煙翠,“妹妹,我害喜了。”
煙翠拿着痰缸子的手一抖,差點就摔地上了,“怎麽會這樣,姐姐?”
“是玉樵的。”賀蘭玥痛快地承認了,“我和他,在滄州的時候,我們,以為不會活着出來了。所以……”
煙翠放下缸子,扶着她躺到榻上,看着她乏力的模樣,慌張起來,“姐姐,你要緊不?”
賀蘭玥閉了會兒眼,養好了神,對煙翠說,“我要去找玉樵,我要告訴他。”
煙翠手裏的毛巾掉地上了,“使不得呀,姐姐!”
“我一定要去!”賀蘭玥很堅定。
第三日,午膳以後,賀蘭玥裹着黑絲絨夾棉大鬥篷,鎮定地走出了南宮門。
獨自駕駛着青色絲幔的馬車,她先去了靖安公主府。
到了公主府上,她茶不敢喝,點心不敢吃,只蒼白着一張尖瘦的小臉,快速地彙報了宮中最近的要事。
靖安公主的所有心思都集中在內宮的變故上,根本沒留心賀蘭玥有什麽變化。靜靜聽完後說,“不錯,我也從一些老臣處得知,太子唯和皇後的矛盾越來越深。太子急于□□,而皇後又昏庸。哈哈,很好。就讓他們內讧吧,等到了時機……”
“那公主想壓的是誰的牌呢?”賀蘭玥問,詢問她接下來的行動方向。
靖安想了想,“皇後驕橫有餘,能力不足,外戚專權又惹人非議多時;她也是時候該做太後了。”
“可是,如果太子奪了權,更加名正言順,公主豈不更加沒有機會了?”賀蘭玥問。
“可他畢竟沒有很深厚的根基,比起皇後,嫩多了。”靖安公主說,“皇上最近如何,還是昏迷不醒?”
賀蘭玥點點頭。
“他還不如幹幹脆脆地死了,還能激化一下矛盾。”靖安公主冷笑着說,“你暫時支持太子多一些,有機會多刺激他一下。是時候讓他解決皇後了。”
“微臣領命。”賀蘭玥應諾着,又顯得漫不經心地把另外一件重要的事提了上來, “公主,上次您提到過藍玉樵,那麽他到底還用不用得上呢?”
“現在決定還為時過早。”靖安說,“先讓李唯解決了皇後,之後如果他不聽話,我也許會啓用藍玉樵。只可惜,我知道他的下落太晚了,恐怕他不會乖乖聽話。不過沒關系,藍玉樵要先留着。”
靖安一番話讓賀蘭玥放下心來來。她一直擔心李唯會對藍玉樵下手,但如果有靖安保他,那麽她就可以高枕無憂了。
賀蘭玥交代完後,退下了。還是駕駛着青色絲幔的馬車,她卻沒有直接回宮,而是疾馳着,直奔慈恩寺。
到了慈恩寺,她卻沒有停在正門口,而是繞到了西南的側門。此處僻靜深幽,在午後根本沒人進出。她一下馬車,側門裏就出來一個人,靈活地把她拽了進去,自己爬上馬車,駕駛着車又離開了。
這人是左恩事先安排在這裏的小太監,也裹了一件大鬥篷,嚴嚴實實地遮着臉,只露出兩只眼睛。遵照左恩的吩咐,駕着馬車,一言不發地只往郊外去了。
躲進了側門的賀蘭玥,摸索進了慈恩寺的後院,找到了一間堆滿雜物的廂房,推門進去。就在進門的瞬間被人一把抱住。熱淚湧上了雙眼,她轉過身,也緊緊抱住對方,嗚咽着,“玉樵!”
來人正是藍玉樵。是左恩叫人通風報信,讓他等在這裏的。又派了小太監把馬車駕走,轉移視線,好讓二人在此幽會一陣。
“好想你!”藍玉樵忍不住熱吻起來,額頭臉頰吻個不停。已經有過肌膚之親的人,已經骨血融合過的人,只有再次遇到才感覺到完整。
“我也想你,玉樵!”賀蘭玥揚起流淚的臉,“我好怕以後再也見不到你了。”
“我想回內宮去教課,可是你還是不答應。”藍玉樵說,似乎有些埋怨。
“不能去,玉樵,現在你絕對不能回內宮了。”賀蘭玥說。
“為什麽?”藍玉樵很不解,“沒人知道我們的事。”
“不,有一個人知道了。”賀蘭玥含笑望着他。
“誰?”藍玉樵很遲鈍,有些緊張。
賀蘭玥指了指自己的小腹。
藍玉樵居然想了好一會兒,才突然“哦喲!”起來,接着就興奮地抱着她跳了一下,又把她放下,自己像螞蚱似地跳了好幾下,口無遮攔地喊了出來,“我要當爸爸啦!”
“噓!”賀蘭玥着急地捂住他的嘴,嚴肅慌張地搖了搖頭,“千萬,千萬,別告訴任何人,包括令尊。”
藍玉樵反手抓住她,激動地搖晃着她,“玥,我娶你,我娶你,我去求皇後,求太子,讓他們恩準你離宮,我娶你,我光明正大,明媒正娶,為何不可?“
“千萬不要!“賀蘭玥使勁跺腳,“你若真的去求他們,恐怕我和孩子都性命不保。”
“為什麽?”藍玉樵畢竟沒在內宮呆過,一時間想不到那麽多。
“總之,聽我的。千萬不要輕舉妄動。我會盡量想辦法保住孩子的。”她最後千叮咛萬囑咐,又耳鬓厮磨了好一會兒,才依依不舍地分離。
半個多時辰後,小太監又把她的馬車駕了回來,還是換了人後,她獨自又回去了。
在皇宮南門口下了馬車,一眼就看到了太子李唯,紋絲不動站在那裏,眼神陰沉地盯着她。
賀蘭玥心裏一跳,面上卻鎮靜自若,迎上去施禮,說道,“太子殿下千歲,今日怎麽這麽得了清閑,在這裏散步?”
“你去哪裏了?”太子直截了當地問了。
賀蘭玥極力穩住自己,
“今日先去了靖安公主府,承蒙她前段時間派人來看望我過,道個謝。後來去郊外逛了一圈,散散心,就回來了。”
賀蘭玥瞥了一眼身邊的馬車:車輪上分明沾着許多爛泥,足以證明她說的是實話。她和小太監對過詞的,不會出錯。雖然中間在慈恩寺側門停了一下,但他們換身極快,即使有人跟蹤,只要不是盯死在後面,眨眼間的事情是沒法看清的。
果然太子的神色緩和了些,但仍然有些疑慮,追問,“你去看靖安公主,僅僅是為了道謝?”
賀蘭玥恍然大悟過來,太子是靖安送來的人,但靖安卻一直通過賀蘭玥了解他的動靜。時間長了,太子難免開始疑心了。
好在剛才有那番談話,賀蘭玥很有底氣,微微一笑,在他耳邊低語道,“公主是叮囑微臣多多幫助太子,只是不方便在宮裏說,人多嘴雜,所以才讓微臣去公主府上的。”
“果真?”
“太子難道不信微臣的話?”賀蘭玥反問,“太子就算不信微臣,也該信自己吧。”
她指的是太子唯最近的聲譽有所上升。滄州饑民叛變後,太子帶兵前往,憑借賀蘭玥的令牌斷定她還活着。此時幹脆赦令城內饑民都無罪,待等入城後慢慢核查。這一作法為他贏得了天下美名。
百姓都稱道新晉太子仁厚寬容,百姓的稱頌傳到了朝廷裏,又為他博得了許多大臣的支持。可以說,現在的太子是步步緊逼,而皇後節節敗退。
前後對上了,太子高興起來,對她的疑心就打散了。親昵地拉起她的手來,說,“來,陪孤去吃飯吧。”
“這——殿下,微臣之前就解釋過了,微臣不能和殿下同桌吃飯的。”她小心翼翼地想掙脫太子的手。
就是不肯放開,撫摸着她的手,還說,“手怎麽這麽涼,外面又快下雪了呢。”邊說邊拉着她朝麟趾殿走,“孤決定了,孤要立你為良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