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執子之手

阮雪珺正在犯傻,嘴裏嘀嘀咕咕的,“做皇後,我要做皇後……”昔日嬌媚白皙的她,完全和沐夕宮那些老宮女差不多了。

顧青凝還好一些,雖然也沒有華貴的服飾打扮,荊釵布裙,依然是清新如楊柳的風姿,可惜她滿臉都是怨恨,嘴臉都扭曲了。

此時她仍然不忘諷刺賀蘭玥,

“喲,我差點忘了。這口枯井下,還躺着你自個兒親骨肉呢!”

賀蘭玥沒有說話,對她的諷刺置若罔聞,只是取出小剪刀,一心一意地修剪着天雨流金的枝葉。但顧青凝的話畢竟還是抽起她內心深處的一絲痛感。

三年以前那個暴風雨的深夜,發狂的太子唯,把她狠狠地推倒在床上,強行占有了她。

她無力反抗像瘋牛一樣的李唯,只聽到他歇斯底裏的吶喊,我要這個江山,我要這個皇位,我要全天下的人都拜倒在我腳下,還有你,連你也是我的。賤人!”

李唯情緒,在靖安公主和藍玉樵身份的雙重壓力下,失控了。

疼痛伴随着驚吓蔓延開去,遍布了賀蘭玥全身。

沒有任何愉悅,沒有一點溫柔,沒有兩情相悅,沒有絲毫展露自己的欲望,被強硬地進入。

他低頭啃咬她的身體,她的臉,脖子和胸-脯,牙印布滿她的身體。

從所未有的屈辱感徹底壓倒了賀蘭玥。她從來沒有這麽沮喪和挫敗過。她的才智,聰慧,良知統統一敗塗地。

直到鮮血流滿整個卧榻,李唯才回過神來,略微驚訝,“怎麽會這樣?”

賀蘭玥已經像個死人一樣,氣息微弱。

她小産了。

她已經懷孕數月,身體柔弱,本需要好好養護。可惜遇到多事之秋,避無可避,身在漩渦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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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最終小産了,她和藍玉樵的孩子,變成一團模糊的血肉,離開了她微溫的身體。

後來禦醫搶救了她三天,才讓她蘇醒。一個多月後,她才可以起床。

而那團血肉,讓她親手扔進了沐夕宮的枯井裏。

該還的,是時候還了;

這就是她得到的報應。

後來她又讓宮女們往枯井裏澆了三大桶油,最後她扔進了一個火把,于是一場大火,熊熊燃燒,從枯井裏沖天而起,燒了足足三天三夜。那幾天夜晚,宮內都不用點燈了,遙遙望去,沐夕宮的枯井裏火光耀眼。

賀蘭玥在枯井邊守了三日,她沒有哭。

她知道自從她進宮以來,她也做過很多肮髒的事。

她幫靖安打探過消息,她幫皇後和靖安牽線密謀,她把李唯送到了靖安身邊,她謀害過容貴妃。

她們是小人,她也不是君子。

她們不會有好下場,她也會有她自己的報應。

親手埋葬自己的孩子,就是她得到的第一個報應。

枯井的大火熄滅以後,她就搬進沐夕宮裏居住。

李唯在朝中一些老臣的支持下,自主登基稱王。把她的名分從良娣升為美人,又升為貴妃。

可是她統統都不在乎。她固執地居住在沐夕宮裏,不肯出去做皇妃。即使李唯斷水斷糧逼迫她,她也寧可餓死渴死,絕不屈服。

最後李唯也沒辦法了,只能就這麽樣了。于是賀蘭玥就頂着貴妃的名頭,居住在冷宮裏。

枯井的火燒光以後,賀蘭玥就讓宮女運來幾大牛車的泥土,把這口井徹底封了。那盆天雨流金,就栽種在了枯井上。

所以,顧青凝說的也沒錯,她孩子的血肉、混合着枯井裏其他屍首的血肉,在滋養這盆菊花。

顧青凝知道她什麽時候會來看花,就要找這個時候來井邊,一遍遍提及她沒有保住的胎兒也躺在井裏的事實。每一次,賀蘭玥都會感到一種撕扯肌肉的痛,就像是當初小産的痛,似乎完全融合在心痛裏了。

可是她忍着,從來不反唇相譏,也不告訴李唯。

其實顧青凝活到現在,也對人生沒什麽指望了。

李唯殺了皇後陳氏,公然和靖安作對,她和阮雪珺這兩個所謂的嫔妃,自然不會再有出頭之日。

阮雪珺幹脆瘋了,一傻到底,什麽都不知道了;可顧青凝卻還清醒着,要承受所有的絕望。

所以她把氣撒到了賀蘭玥身上;她根本不在乎激怒賀蘭玥,因為她活着沒指望了。

其實賀蘭玥又何曾有指望呢。如今的她,即使仍然可以在李唯這裏做個貴妃,可她根本不願意接受這樣的命運。這種生活,對她來說根本就是折磨。她和顧青凝根本沒什麽兩樣。

三年,這三年已經徹底毀掉了她的人生。

昔日榮華都已經是黃粱一夢。曾經她不是貴妃,卻是內宮獨一人的尚宮,要風要雨都好不得意,甚至比一些嫔妃都要自在多了。

可是她最後救不了小左,救不了琪生,保不住自己的孩子,甚至無法逃離這個牢籠。

她唯一盡力去挽救的希望,就是藍玉樵。

然而,藍玉樵卻就此失蹤了。

顧青凝也知道這點,時不時提起來,“你說那個藍玉樵,他真的是皇子嗎?說不定也是假扮的吧。要不然,怎麽不想辦法殺回來。有人說他早就死在逃荒的路上了,也有人說,他投靠了什麽人,不過花天酒地的,早就不想回到危機四伏的京城了。”

賀蘭玥依然沒有說話,但她卻在沉思。

她所知道的,就是顧青凝剛才說的一切。身在內宮,又失去了以前的線人和朋友,她現在得知的消息都不太确切了。

可是藍玉樵啊,他難道真的黃鶴杳然,一去無蹤了嗎?

賀蘭玥回到了冷宮的廂房裏,從一個破舊的木箱裏,取出了一只秘瓷茶碗,貼到了自己臉上。

涼涼的瓷碗,卻是唯一有形的東西,讓她堅持安慰自己,也許,藍玉樵會回來的。

這是她從剪心居帶出來的,除了貼身衣物外,唯一的東西。

這是寄托了她十五年希望的茶碗。即使世事滄桑,良人失蹤,似乎只要這只茶碗陪着她,她就感覺有所希冀,似乎命運懸垂的一絲明亮還未被黑暗徹底吞噬。

秘瓷的質地,明淨潤澤,如玉如珠,吸收着她臉上的溫度,漸漸的,也不那麽冰涼了。

于是她緊貼着這茶碗不放,似乎只要她能一直暖下去,希望就會愈來愈強。

後半夜,城西忽然轟隆一聲巨響,把所有人都驚醒了。

據守夜的太監和宮女說,看到夜空中一顆閃耀刺眼的火球,似乎朝宮內飛來,好像砸死了幾個守城的兵士。城西的城牆缺了個口子。

宮內混亂起來,許多人都紛紛傳言靖安公主的鐵甲精兵要打進來了。一些人甚至打算趁亂盜取宮中財物跑路。

然而李唯掌控的禦林軍立刻平息了宮內的騷亂,斬殺了幾名資深的太監。

天蒙蒙亮的時候,李唯找到了冷宮裏,賀蘭玥的廂房。

冷宮的廂房沒有鎖,冷宮的人沒有任何資格保護自己的個人隐私。賀蘭玥的廂房也一樣。

看到李唯進來,她擁被坐在床上,朝角落裏縮了縮,冷冷地盯着他。

李唯在床沿坐下,也直直地注視着她。

兩個人就這樣無聲漠然地對視了會兒,李唯開口了,他的聲音喑啞苦澀,

“其實你早知道,做我的王妃,是做不長久的。因為,我這個皇帝就是做不長久的。對嗎?”

賀蘭玥不吭聲,思緒和眼神都飄忽起來,并不想去聽他說什麽。

李唯苦笑了一下,“當初知道自己只不過是被替換的草根,我真是太想報複這個以血統定命運的世界了。我要得到我想要的一切,我既然有機會争取,為什麽不去争。可是,三年過去了,我好累。”

賀蘭玥垂下眼臉,什麽都不回應。

三年了,除了那個暴風雨之夜他用暴力占有了她,後來的日子,他對她不薄。

她要住冷宮,她不管內宮事務,他都随便她。三年裏,一切起居飲食都按照皇妃的标準。他來看過她,他知道她恨他,他不怨。

他也沒再要別的女人。

他和她一樣,看透了人性對權力的貪婪。

“我知道,我沒有命做皇帝。”還是李唯,最終說了實話,“其實一切的一切,都因為你。如果禁衛軍和禦林軍守不住,我沒有活路了。可是如果我殊死一搏,或許也能制造兩敗俱傷的結果。玥,你難道希望藍玉樵和我同歸于盡嗎?”

聽到這個名字,賀蘭玥渾身一震,掩不住的吃驚。

她詫異地望向李唯,李唯點點頭,“不錯,藍玉樵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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