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上旬宮的梨花洋洋灑灑的飄落了一地都時候,我就着滿地的雪白,躺到了樹下的貴妃榻上,喝起了梨花念。

梨花念是一種酒,由梨花釀成,低頭輕嗅可以聞到梨花的清香,酒液入喉的時候會感覺到除了有點酸外,還有那麽些許的甜。雖然這酒的後勁比較大,但是因為我喜歡這種酸甜的口感,愛喝這酒,是以每次我想要小酌幾杯的時候,讓仙婢綠簡呈上來的必然是它。

拂曉是天上的釀酒仙官,也是我僅有的幾個好友之一。她每隔一百年裏便會重新釀一次梨花念,因為有朋友這一層的關系在,每隔百年我都可以收到新鮮釀就的因為數量有限而顯得有些珍貴的梨花念。

但是每當我帶着仙侍去浮水宮讨要梨花念的時候,拂曉總是會拿一種很憂郁的眼神看着我。因為這梨花念我不讨則已,一讨便是十幾壇。

梨花念并不多,拂曉釀一次也不過是二十壇。我去一次,便幹脆利落的拿走她十幾壇,也難免她對我露出那十分憂郁的小眼神。

按理說我這麽無禮的要求,有點骨氣的仙官肯定都不會答應我的。但是每過百年,當我打發綠簡到拂曉居住的浮水宮去拿酒的時候,綠簡居然每次都很順利的拿到不少于十壇酒。這讓我有些驚詫的同時,也會開玩笑的覺得拂曉是一個沒骨氣的仙官。

其實,想深一層,拂曉并非是沒有骨氣的仙官,只是因為我們是朋友,我愛喝梨花念,她就每百年都會釀梨花念。她不過是願意縱容着我罷了。

喝着酸甜有些失衡的酒,欣賞着眼前紛紛揚揚的梨花落,胡思亂想之際,我似乎看到一個女子,身着雲霓裙,嘴角揚着一抹柔和的淡笑,蓮步輕移而來。

她走近我的榻邊,伸手接了一朵想要落到她肩膀上的梨花,偏頭看着我,明眸中有細碎的笑意漫上,"阿念,你又喝醉了"

“才沒有”,伸手拿過她手中的梨花,我笑,“你怎麽有空來看我了?難道···是來搶我的梨花念的?”

女子伸出手在我的手背上輕拍了一下,臉上露出一種哭笑不得的神情,“放心,說好給你了的,雖然你每次都像個女土匪那樣上門來搶……”

“我這不是怕被別人捷足先登了嘛,你釀的梨花念那麽好喝,數量又不多,我又那麽喜歡……”

“你也知道數量不多阿……那還一次拿那麽多!!”

我不好意思的笑笑,伸出三根手指在她面前晃了晃,想想數目不對,又多伸出幾根手指,沒晃幾下,便被女子一下子拍了下來。

我瞪着她,“拂曉!”

眼前的女子正是天庭上的釀酒仙官,同時也是我為數不多的好朋友之一,拂曉。

“天上誰人不知女釀酒仙官拂曉釀的梨花念清香醇郁阿,我不拿多點,此次喝完了,下一次要是饞嘴想喝想必又要等很久了。”

梨花念釀成酒時間稍長,百年才有二十壇。

拂曉伸手過來掐了一下我的臉,先是點頭,然後語氣有些無奈的說,“就你歪理多!”想了想又說,“也罷,反正你這上旬宮的梨花開的正好,到時候你差人收集一些送到我那,我再幫你釀幾壇便是。”

難得拂曉願意多釀幾壇,我眉開眼笑,張開雙手,“拂曉,你真好,快來讓我抱抱……”

“滾,得了便宜還賣乖……”

拂曉看着眼前笑意滿滿的好友,眼中的墨色漸重,最終無奈的嘆了一口氣。

雖然表面上看起來似乎一切都很好,可是實際上……

我看着突然改變了神色的拂曉,想着她可能又是在心裏感嘆我了,只好說,“你嘆氣做什麽?嗯……難道你以為我不開心才喝酒?我只是愛喝梨花念罷了,誰讓你把梨花念釀得那麽好喝呢……讓我喝上一口便難割舍了……”

拂曉看着眼前把喝酒理由都解釋得聽起來那麽合理的讓她無法挑剔半句的好友,再次無奈的輕嘆。原以為她沒醉的,可是看見她眯着眼睛,白皙的臉頰上已經浮上兩抹不自然的酒紅的時候,才知道她是真的醉了。

輕聲喚來在不遠處候着的綠簡,看到她把一張輕薄的毯子覆蓋到已經睡過去的人身上的時候,她轉身踏着梨花離開。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一次寫仙俠文,請多多指教。

☆、第 2 章

身子被迅速的搖晃,綠簡的聲音突兀的在我耳邊響起,“帝妃,快醒醒,帝君回來了……帝君終于回來了……”

于半睡半醒的我來說,綠簡的聲音不啻于晴天裏的驚雷一般,讓我無法安穩睡眠的同時也讓我莫名的煩躁。

“不要吵我,我要睡覺。”我的嗓音中還有着昨晚飲酒過度的沙啞,因十分的不悅,說話的語調也比平日裏的來得要低沉些,聽起來似乎還有着幾分發怒的意味。

不過綠簡已經陪伴在我的身邊很多年,到底是清楚我是什麽性子的人,見我這樣也不怕我,此刻依舊是扯着我的衣袖不屈不撓的纏着我說,“帝妃,快別睡了,宸以帝君回來了,你快起來迎接阿……”

本想想翻個身子繼續蒙頭大睡的,可是綠簡清晰又焦急的一聲帝妃和一句“宸以帝君回來了”,還是讓我從混沌的狀态中瞬間清醒過來。

擁被而起,我不可置信的盯着眼前急的幾乎要活蹦亂跳的綠簡,再三确認自己的聽力狀态,“你剛剛···說什麽?”

綠簡看着我,滿臉都是藏不住的喜色,她甚至還激動的晃了晃我的手,“帝妃,你沒聽錯,帝君确實是回來了!”

我并沒有露出綠簡預料中的驚喜,相反,我徹徹底底的懵了……

宸以帝君,我那在成親當天便無故消失,到此時間已将近有一萬年的夫君,突然的,要回來了?

我用手敲了敲腦袋,感知四周原來已經清晰了的一切,又變得有些混沌起來了,而我個人也似乎還是處于那情景多變的夢中,并沒有完全的清醒過來。

綠簡看我兀自發呆,急的額頭上冒出了細細的汗珠。也許是時間已經快要來不及了,她也顧不了那麽多了,一把把我從床上扯了起來···

被綠簡從頭到腳打扮一新後,我帶着綠簡急匆匆的出門。不過是一個晃眼的功夫,我和綠簡已經站在了上旬宮所在的水鄀山山腰上了。

其實,在我的心裏一直有個疑問,為什麽不在上旬宮裏迎接宸以帝君的歸來,而非要在這半山腰裏迎接他呢?本來以為綠簡會知道原因的,可是一問她,發現她也只是搖着頭看我,一副她也想知道為什麽的樣子。

當然這是題外話了。

現在讓我把注意力集中到現在的情景中。

據聞宸以帝君喜歡清淨,所以上旬宮裏的仙侍并不多。放眼看去,因為今日帝君歸來,上旬宮裏所有的仙侍都會出來迎接,現在看進眼中的,也不過那麽幾個的仙侍,屈指可數,統一的白衫綠衣,已整齊的按次序排好。

上旬宮裏的仙侍,無論男女,都長得極為清秀。現在整齊的排作兩排,站在這半山腰上,迎着晨間的山風,衣袂飄飄的,看起來也算是一道十分的養眼的風景。

入住上旬宮那麽多年來,雖然我這宸以帝妃不過是一個虛有其表的空銜。可是那些仙侍卻從未曾在禮節上怠慢于我。此時看見我走過來,便是整整齊齊的行禮,齊聲的叫道,“帝妃娘娘”

我點點頭,對着他們露出一個微笑,然後走到隊伍的最前邊,安靜的垂下手來等候。

未嫁宸以帝君之前,我只不過是蘅微山上的一株普通的薔薇,雖然有了靈識,但是法力低下,地位也很低微。那麽多年來,我便一直在蘅微山的悠然居上修煉,有的時候也會下凡間去走一趟,見識見識,其餘的時間便一直待在蘅微山裏,與世無争的活着,日子也平淡得像那小溪間流淌着的清冽的水一樣。

說起來,嫁給宸以帝君也算是我人生中最大的一個意外。

我從來不曾像蘅微山的那些有了靈識的妖精們幻想過自己将來會遇見怎樣的一個男子,會設想自己因為一些什麽原因喜歡上他,然後幸福的成為他的妻子。我甚至對于喜歡,這一個聽起來很好聽的詞語是什麽意思都不知道,我朦朦胧胧能夠知道的是,這樣一個詞,背後肯定有着特殊的含義,要不也不會有那麽多的人去追逐它了。

偶爾回想起來,那時候,宸以帝君突然親自來到蘅微山,在我的悠然居裏也不過是逗留了差不多一個月,最後我竟然稀裏糊塗的把自己的終生大事交代出去了。

那時候的我并沒有深想,帝君為什麽會看上我,并要娶我為妻。可是在答應了婚期之後,我第一次有了像蘅微山妖精們常有的一種的幻想。在某個突然的瞬間,我遇見了這樣的一個男子,和他相處的時光還算愉悅,而我在不久之後,我即将要嫁給他。我心裏還有些期待,因為,在不久後我即将有她們口中念念不忘的“夫君”了。

可是,似乎,現實對于我這樣的一株不谙世事的薔薇來說,是殘酷的。

宸以帝君在成親的當天,與我成禮禮畢之後便消失了,但現在為止,已經快有一萬年的時間了……

也就是說,我以一種實際上有夫君但是好像又沒有夫君的這樣一種狀态過了一萬年···

這一萬年來,我一直居住在上旬宮裏,平時深居簡出,表面上理由說是為了潛心修煉,其實不過是為了躲避那些讓人可畏的風言風語。

成親當天,宸以帝君莫名消失,至今已萬年,來參加婚宴的四海八荒的衆神仙雖然表面上并沒有什麽特殊的表情,但是我猜他們肯定無不在心裏暗自猜測帝君的去處,還有這場婚禮倉促如此的原因。

天庭有三大帝君,個個長相俊美,氣度不凡,天上的女仙芳心暗許的不知幾多。三大帝君之一的宸以帝君,卻突然的成親,娶的又是一個蘅微山裏的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散仙,天上女仙心裏的情緒不知有多麽的複雜。

但是郎要娶妻,奈何?能夠一睹新晉的宸以帝妃的面貌最好,看不到也只能是過來湊湊熱鬧罷了,當然,看不見帝妃,還可以看豐神俊朗的帝君···

只是沒有想到,事情突起變故,宸以帝君在成親當天莫名消失,其中的緣由當仁不讓的成為了天上衆仙家的萬年如一日的無聊日子裏的茶餘飯後的談點。

也正是因為這樣的一層原因在,平日裏的出行,我是能避則避。有的時候也慶幸自己是一個帝妃,仗着這個位置,也就可以輕而易舉的避免很多不必要的應酬。

胡思亂想之際,我突然擦覺到身後的仙侍的情緒躁動起來。

眺目遠望,雲霧之中,一人白衣白袍,翩然而來。

我凝神看了一會兒,憑着已經模糊了的記憶,隐隐約約的猜出那個人是誰。

宸以帝君。

“恭迎帝君。”

人還沒有到身前,身後的仙侍們已經紛紛恭敬的開始行禮。

我呆立在一旁,雲袖裏的手因緊張而驟然握緊,腦子在那一瞬間也變得有點混亂,好像本應是一堆已經整理好的麻線,卻被某個頑皮的手一下子撥亂了,線線糾纏在一起,分不清楚哪一根是哪一根。也因為我的這麽一個晃神,我甚至忘記了見到帝君要行禮的禮節……

還沒回過神來,宸以帝君已近在咫尺。

我看到他嬸子輕盈的落在我的面前,看着仙侍們的目光柔和如同月光,然後是他的聲音突然的在身邊響起,有些低沉但是很悅耳,“都其起來吧。”

我慌忙之間想要行禮,手剛擡起,身子下壓,一雙白皙修長的手便已輕輕地虛扶住我的手臂,帝君好聽的聲音再次在耳邊清晰的響起,“夫人不必多禮。”

陌生的稱呼,讓我下意識的一愣,但是帝君的手還虛扶在我的手臂上,我只好慌亂的點頭,然後樣貌恭順的低下頭來。

和宸以帝君回到上旬宮的時候,我看到了一個身穿铠甲的男子。他靜靜的等候在院子裏,神色有些嚴肅。

我下意識的停住腳步。我是認得眼前的男子的。他名為霄尤,年紀雖輕但是戰功赫赫,是天庭近年來新晉的戰神。

“宸以帝君,天帝有請。”

突兀的清越男聲突然響起,我看了一眼宸以帝君,他的神色無波無瀾。我的眉頭卻是情不自禁的皺起,心裏想着近期內是否會有什麽大事要發生,以至于帝君不過是剛剛回來,天帝便要派人來請他過去商議事情,而且更加重要的是,天帝派來的人并不是仙侍,而是戰神霄尤,這也意味着,要商議的事情并不是一般的事情。

帝君點頭,轉身随霄尤走了。

我看着帝君遠去的背影,默默無語半晌,不知為何覺得心中有些煩悶升起。

☆、第 3 章

“我去拂曉那裏轉轉,可能歸來會比較遲……呃,你這樣看着我做什麽?”我略微有些無語的看着聽到我要出門時,眼睛已然像夜空繁星那亮閃閃的綠簡。

我知道綠簡的想像力向來是比較豐富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看我從人間裏帶回來的話本子看多了的緣故,這丫頭腦海之中總是充斥着許多莫名其妙的,有的時候又讓人哭笑不得的諸多常人難以想到的情節。我如此了解她的想法,大約是在上旬宮深感無趣的時候,與她閑談得知的。

每一次閑談結束,我總會知道許多神仙背後那不為人知的但是不知道怎麽就被綠簡得知了的背後的故事。而我說綠簡的想象力豐富,也是因為她會根據這些背後的故事,推測它們的各種瑣碎的細節,然後很很不管不顧的得出一些讓人覺得匪夷所思的結論。

雖然綠簡本人信誓旦旦的讓我相信這些結論是有根有據的,并且通過舉例子的手法千方百計的證明給我看。我禁不住她的有理有據,也因此信過她一兩回。

但事實證明,綠簡的結論一直都是···錯的……

俗語有言,事不過三。

所以,在綠簡第三次提出讓我相信她的時候,我毅然決然的選擇了沉默。

此刻的綠簡,那眼中的八卦光芒,亮得驚人,她盯着我,磨磨蹭蹭的走了回來,“帝妃,你和帝君為什麽要去浮水宮,在上旬宮不就挺好的嗎?”

我無奈的看着她,“……”誰說我要和帝君一起去浮水宮了?帝君剛剛不是讓霄尤叫走了麽?

“帝君去議事,想必是要點時間的。我在這裏也沒有什麽事情要做,去拂曉那裏閑坐一會兒。”

綠簡似是可惜的嘆了一口氣,“這樣啊···”言語之間的失望溢于言表。

我笑了,“你這是什麽神情?”

綠簡的眼皮動了動,“我想你要怎麽樣做才能和帝君的感情突飛猛進啊···”

我怔了一下,悟過來後敲了一下綠簡的額頭,“就你事兒多!”說完之後,又說了一句,“順其自然吧,欲速則不達。再說了,其實,我···”

“我什麽?”綠簡睜大眼睛直愣愣的看着我。

我轉身往門外走去,“沒事。”

綠簡在我的身後喊:“帝妃,你這樣子,我會多想的···”

我腳下步伐不停,“既然如此,那你就別想那麽多。”

其實我有點難以理解綠簡為什麽會想多,但是自己思索了一下,只是覺得,确實,我和宸以帝君之間,除了那有名無實的姻緣外,的的确确是沒有什麽值得別人去肖想的。

浮水宮。

看到我的出現,拂曉慢慢的放下手中正在品着茶的杯盞,笑容滿臉的看向我,只是那嬌美的臉上卻全都是戲谑,“呦,這不是帝妃娘娘嗎?怎麽有空到我浮水宮來了?”

這聽起來是那麽刻薄的聲音,一般人未必能夠習慣得了···但是,我已經習慣。而且,随着時間的推移,與拂曉認識了那麽久,我現在已經到達了一種能夠無視她的語氣的,只關注她的話語的境界。

這次我不但忽略了她的語氣,連她的話語都忽略了。走進浮水宮後便自顧自的極其自在的在她的宮裏找了個舒适的地方坐下來。

我這樣的反應,落在她的眼裏,倒是讓拂曉的臉上浮起了一抹若有所思,她塗着蔻丹的手指有規律的敲擊着桌面,聲音裏帶着幾分的疑惑,“我記得今天可是宸以帝君歸來的日子,你不忙着伺候你家帝君,跑到我浮水宮來,到底有何貴幹?”

我:“···”

無奈的看了拂曉一眼後,我想了半天,才有些沮喪的開口,“我,有點不習慣。”

拂曉一愣,敲擊桌面的聲音截然而止,她随即笑開,眼光斜斜的睨着我,問我的話語中有些明知故問的意味,“不習慣什麽?”

我忍不住去瞪她……

拂曉抿嘴一笑,假意的咳了幾聲後,抛了一個問題出來,“好吧,那你心裏有什麽打算?”

難得看到拂曉突然變得那麽正經,我仔細的端詳了一番拂曉的臉後,再想想一下自己的處境,才搖搖頭,說,“不知道。”

拂曉的手指又開始敲擊桌面,清脆的聲響再次響起,在這樣的有規律的節奏中,她問我,“那你喜歡宸以帝君嗎?”

這個問題讓我的心跳瞬間漏跳了一拍。

頂着拂曉探詢的目光,我很認真的想了想,慢慢的再次搖頭,聲音有些小了,“不知道。”

拂曉:“……”一問三不知的,讓她想要勸說似乎都無處下手。

在這個問題問完後,我和拂曉雙方便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之中。我心中暗暗猜測,是否在面對我這樣的情景時,連拂曉也不知道怎麽去應對。畢竟到目前為止,她還沒有心上人,更不要說夫君。沒有心上人,沒有夫君,也就意味着拂曉自然也沒有這種應對的經驗了···

不過帝君對于我來說,身份是夫君,卻不是···心上人,所以,這應該是兩個不同的問題。

本來是要來找尋一下如何和帝君相處的答案的,可是在這樣的沉默中,我由一開始精力過剩的東想西想到後來的昏昏沉沉想要入睡。待我擡起頭看向窗外的時候,才知道,窗外已經是暮色四起,晚霞滿天了。

我出來的時間已經有些久了。

我想我該回去了。

和拂曉告辭後,看了一眼上旬宮的方向,我的腳步再三的頓住。自己的心中···似乎有一種異常的感覺在升起。那種感覺像是,住了很久的家,突然間來了一個陌生的客人,那陌生的客人并不是住幾天就離開的那種,他是還即将長期住下去的一種···

當我從我的胡思亂想中回過神來的時候,我發現自己已經不知不覺中走到南天門來了。環視了一下四周的雲霧缭繞,我突然有種不知道自己應該到那裏去的感覺。

誠然,在宸以帝君莫名消失了萬年的光陰裏,我已經習慣了很多的東西。我習慣了那種自己一個人的生活,習慣了每天讀書,修煉,習慣了在空閑的時間裏胡思亂想……習慣了過一種十分的清閑的,悠游自在的生活。

當宸以帝君回來後,我察覺到我的第一感覺不是帝君終于回來了,而是,以後要和一個并不是十分熟悉的人一起生活,真真有點不習慣的這樣的一種想法在我的心裏開始明顯的存在。

頓足想了一會兒,我突然想去一趟蘅微山。

蘅微山是我自有靈識以來便一直居住着的地方,因為我并不喜歡四處串門,所以我在蘅微山并沒有很多相熟的人。好友只有兩個,一個是靈犀仙子,她的原身是一朵水仙,在蘅微山的時候,她就住在我的隔壁。而另外一個好友也是鄰居,他是一條鯉魚,名喚寰淨。

回到蘅微山的舊日居所時候,看着那冷清卻依舊幹淨整潔的屋子,我慢慢的在庭院的石凳上坐了下來。

這所居所,雖然建在仙氣充沛的蘅微山上,卻有一個人間閣樓的名字,悠然居。

這個名字是寰淨起的。

他曾經到過人間,回來後便和我說我的這間居所和那人間的品行高潔的隐士的居所很像,所以便一時興起的起了悠然的名字。

當時我還未曾到過凡間,自然是不知道那人間的隐士居住的屋子是怎麽樣的。但是寰淨說隐士們品行高潔,聽起來也不算是什麽壞事,好像也不錯,我也順水推舟的答應了。

依舊記得答應取用這個名字的時候,寰淨嘴角那一抹看起來有些奇怪的微笑。但是當時我也未曾有過多的留意,是以也沒把這一笑放在心上,以至于後來得知真相的時候,也只能無奈一笑。

當我有機會到人間行走的時候,才發現那些隐士其實是居住在很偏僻的地方的,并且,房子也很……破舊,也不知道能不能遮風擋雨。

那時候才知道,寰淨當初必然是抱着一種很含蓄的心情來嘲笑我的。可惜我涉世未深,不解其中意味,白白的當了一回傻子。幸好這名字也不難聽,意義也好,是以我也就寬宏大量的原諒了寰淨,從此以後,換了一種心态來對待這個名字。

悠然居所很寂靜,在這裏住久了會有一種脫離世界很久的感覺,所以靈犀時常和我開玩笑說我的悠然居是一個療傷的好去處,而寰淨則說如果有一天他厭倦了外邊的世界,他一定會回來蘅微山,回來後就到悠然居裏住着。

不知不覺,月上中天。我凝視着悠然居裏樸素的家具,腦海中有一幅一幅相關的記憶在悄然掠過。發呆的時間久了,回過神來後,只覺得自己愈發不願意離開這裏了。所以,我在蘅微山上磨磨蹭蹭了好久,回上旬宮的步伐依舊未曾邁出一步。

磨蹭非常的回到上旬宮的時候,我一眼便發現了院子裏我常用的貴妃榻的對面石凳上,坐了一個人。

☆、第 4 章

是宸以帝君。

本想我是想要低着頭裝作我什麽都沒看見,然後走回臻玺殿的,但是一轉念又想到,論身份,他才是上旬宮名副其實的真正的主人,自己頂着個虛銜在這裏白吃白喝白住了沒有九千也有一萬多年,帝君他現在好不容易回來了,我不打聲招呼,視而不見的做法确實是有些說不過去的。

想到這裏,我本來已經往臻玺殿方向走去的步伐,迫不得已的調轉了方向後,在主人帶着略有些無奈的心情下,磨磨蹭蹭的往帝君的所在的方向走了過去。

輕緩的腳步聲在安靜的夜晚中并不容易發現,但是在我走了兩步之後,宸以帝君已經側過臉來看我了。皎潔的月光柔柔的灑在他的身上,使他整個人都似乎籠罩在朦朦胧胧的光芒之中,給人一種神聖不可侵犯的氣質,與此同時,這樣的情景也讓我無端端的想起了人間的一句話“只可遠觀,不可亵玩。”

如果說,在蘅微山的初見是一次見面,在婚宴上的執手行禮也算是一次見面,那這樣算下來,這一次看到他,正是他與我之間的第三次會面。

第三次見面,感覺猶如初見。他離開太久,我已經差不多忘卻了他的模樣,是以,看到這樣的帝君,只覺得陌生。現在看到他那張據聞傾倒了大多數女仙的俊臉,似乎又覺得那張腦海中已經模糊了的臉瞬間又清晰起來了,那種感覺就像是想要記起某段記憶中一直都是模糊的一樣東西的時候,在某個瞬間,卻神奇的自然而然的清晰起來了。

他的目光輕輕的落在我的身上,讓我的心中升起了某種難以描述的感覺,我本能的想要轉身逃跑,可是理智又讓我的腳步牢牢定在原地,動彈不得。

“回來了,坐吧。”帝君擡手倒了一杯茶,推到了我的面前。他的語氣在月色中仿若輕語,給我一種恍惚的我們已經相識甚久的感覺。那種感覺就像是,他一直在等我。

我并沒有立即就坐,目光不由自主的仿佛受了某種牽引一樣,落在了茶杯杯身上扣着的手指上,修長而潔白的手指,在月光的映照下,有種難以言說的美麗。

看着看着,突然就明白為什麽眼前帝君那麽招女仙們喜歡了,不說他那一張俊臉,就說這樣的一雙美麗的手,讓我這種不怎麽留意過男子的手的,從來沒有想過原來男子的手也可以那麽好看的人,看了也難免有些心動和自慚形穢之感。

有些拘謹的在他對面坐了下來,端起茶杯,低頭抿了一小口茶,又悄悄的深呼吸了幾次後,我擡起頭來,很認真很認真地看着眼前的帝君,慢慢地并且清晰的說:“帝君,我們和離吧。”

綠簡此刻要是在場,聽到我這樣說的話,一定會仿若受到驚吓般的睜大眼睛,然後以一種不可思議的眼神看着我,接着也許還會問我一句讓我哭笑不得的句子,“帝妃,你是不是沒睡醒?”

放棄備受衆仙矚目的帝君,和他和離,這看起來确實是思維比較正常的女仙都不會選擇做出來的事情,因為它缺少讓人匪夷所思。但是我會在此刻提出來這樣的要求,絕非是一時的心血來潮。我是有經過深思熟慮的,并且,我已經深思熟慮了很多很多年時間了。

帝君離開的這一萬多年時間裏,我都會想,當初自己怎麽就答應了和帝君的婚約呢?再說了,這婚後的生活,似乎也沒有我想象中的那麽愉悅。每天對着冷冷清清的上旬宮,除了看書打發時間,還要躲避那些外面的可疑的目光和讓人煩躁的風言風語,實在是說不上什麽美好的生活。

我很早就起了和離的主意,奈何帝君不在,這和離書也無法簽字,我想要和離的念頭只能深埋心底。如今帝君歸來,千盼萬盼盼到了這一天,我不能不為自己未來的生活努力一把。

帝君握着茶杯的手明顯一收,送到嘴邊的茶杯剛觸及那線條優美的唇便被輕放了下來,然後他靜靜的看着我,嗓音并無明顯的波動的只說了兩個字,“理由。”

月光中的帝君,逆着光,也許月華太過朦胧,以至于我連帝君此刻是何種表情都看不清楚。他的話語語音也沒有什麽起伏,這是他隐藏情緒的表現,如此認知之下我難免有些緊張。

胸腔裏的心像是受了驚吓般的怦怦直跳,它已經很多年未曾有如此激烈的跳動了。暗暗在心裏後悔自己的一時嘴快,考慮不周,如此直白的提出和離一事,實為不妥。畢竟帝君也是個男人,據靈犀的教導,男人的自尊都是不可挑戰的,而我現在很明顯便是犯了一個極大的錯誤!

就算是要和離,也應先由帝君提出來,如此才不會傷了帝君的自尊,挑戰了他的威嚴。而現在,和離一事先由我,一個小小的薔薇花仙提了出來,擺明了是我在嫌棄帝君,而作為地位不高的薔薇仙子,我又有何資格去嫌棄高高在上的帝君呢……

所以,我是不是嫌日子過得太好了,所以在自尋死路?

非也。

意識到帝君還在等我的回答,我攥緊了寬大的雲袖,以期給自己一絲鎮定,可是即便如此,帝君的氣場也委實是太過強大,我還是緊張連說話都是斷斷續續的:“帝君,我知道,你···你的心中并沒有我,為了帝君的幸福着想,我看···我們還是和離吧……”

挺簡單的一句話,但是還是說了比較長的時間。但是說完以後,我驚慌的內心中恍若卸下了一樁沉重的負擔,連呼吸似乎都順暢了很多,天知道我等着說這番話的時機等了多久了。

帝君思索良久,薄唇輕輕抿起,這細微的動作讓我看得心下一驚,心髒似乎被一只無形的手揪住。

然後我聽到帝君問我,平穩的聲音之中,細聽之下,似乎是有了些許的不确定,“你···可是在怨我?”

“沒有!”

我迅速的回答讓彼此二人均是愣住。

這樣的反應,也讓我自己在心裏為自己的所作所為驚訝了一番。因為這是我不曾預料到的。

輕咳了一聲,我有些着急的解釋,“帝君莫要誤會,我并沒有埋怨帝君的意思,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麽?”突然變得低沉的語調讓人難以捉摸其中的心情和意味。

只是什麽?

只是,我不願意再過這樣的生活罷了。

可是這樣的簡單的一句話,我又該以何種的方式去說出口呢?想想都覺得自己有種不識擡舉的感覺。

我猶豫了半晌,只說了幾個字,“望帝君成全。”

帝君沉默不語,視線久久的似乎是落在我的身上,又似乎是落在我的身後。良久才又問了我一句,“你心裏,有喜歡的人了?”

“阿?”

莫名其妙的跳躍到這樣的一個問題上,我覺得我有點反應不過來了……

但是反應過來後,我覺得很是煩惱。因為帝君提出來的這個問題,讓我很難回答,看似簡單,但是卻很難找到合适的答案來。

我若是說心裏有喜歡的人,那帝君會不會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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