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趙珩幹張着嘴瞪着眼說不出話來,好半天方才幹巴巴說:“你,你你你說什麽?我,我瞧上梨花了?!”

趙平都虎着眼:“小殿下若不喜歡梨花,怎還和李先生鬧起不愉快了?這幾日小殿下都住在這小破洞裏,難道不是因為惱了李先生?适才屬下路過聽到小殿下辱罵先生,難道不是因為嫉妒梨花同李先生講話麽?”

他見趙珩臉色扭曲,以為是自己說到他痛處了,不由苦口婆心道:“小殿下雖已十五了,按說這個年紀是該給小殿下安排侍妾伺候着了,可眼下情形不同。小殿下如今在百姓中樹立威望這是好事兒,萬不可因男女私情毀了我們經營的這一切呀!”

趙珩回過神來,見他老父親一臉痛心疾首,好像自己當真幹了什麽天怒人怨的事兒似的,愣是氣笑了:“誰說我喜歡梨花的!”

趙平都看着他眼睛,一臉不信。

趙珩氣的心梗:“馮起看上梨花了,保不齊什麽時候跟梨花提親呢,您快別瞎操心了!”

趙平都一團亂麻:“這裏頭咋還有馮起的事兒呢?那李先生……李先生……”

“李先生也沒那心思!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周圍又不是沒有其他人,說兩句話怎麽了!”趙珩氣道:“快吃飯吧爹,我看您是餓出幻覺了!”

趙平都嘴角抽了抽,還是沒搞明白小殿下為何生氣。

吃了早飯,趙珩去巡山了,李玄度準備給孩子們講課。趙平都抽空把李玄度叫到一邊去“談心”,這個大家長表示自家孩子最近情緒不是很穩定,便問問李玄度有何高見。

李玄度沒懂趙平都那層隐晦的意思,以為是老父親關心兒子身體,便如實說道:“前兩日是比較兇險,不過眼下已經找到了疏解的辦法。當然,夜晚盡量不要靠近阿珩,他體內陰氣的力量磅礴浩蕩,現下根本無法掌控,只能依靠陰氣的力量保證體力充沛。趙将軍放心,只要我們能離開大月山,我便想辦法回雲夢拿到師傅的手劄,手劄裏應該有關于巫族禁術的記載。”

趙平都知道趙珩在煉化陰氣,雖有擔心,但這件事早已不受掌控。在武威城破那日,陰氣便已發生了變化。何況憑眼下這種情況,若不煉化陰氣以自保,只怕小殿下命都沒了。好在有李玄度把關,趙平都還算安心。不過……

“李先生不好奇為何阿珩身上會有如此強悍的禁術麽?”趙平都從未當面問過李玄度,小殿下信任先生,他自不該有所懷疑,但該有的防範還是要有的。只不過這段日子在大月山生活,讓他心底的防範也慢慢卸下。

李玄度笑道:“當然好奇。我起初之所以冒着被發現身份的危險也要醫治阿珩就是因為他身負我巫族禁術,巫族禁術現世,身為巫族嫡系,我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我猜阿珩的身世必定不簡單,他并不是你親生,我從第一眼看到你二人的骨相便知道了。”

趙平都不由心驚,但想到李玄度的本事,便也覺得這算不得什麽了。

“趙将軍且寬心,我對阿珩的身份沒興趣。阿珩是個好孩子,他性情堅毅,又知孝悌。他聰慧敏捷,行事穩妥,是能成大事兒的人。我不忍這樣的英才被禁術所毀。他的命運本不該如此,我打心裏心疼他。”

李玄度所作所為趙平都皆看在眼裏,但有些事情仍不好道明,便道:“阿珩能得李先生教導是其幸,不過阿珩身世牽扯頗大,暫不便告知先生,還望先生見諒。”

“無妨無妨,作為師傅,我只願阿珩身心健康就好。”他攏着袖子嘆氣:“這孩子哪哪兒都好,就是脾氣總有些陰晴不定,得磨一磨性子。”

趙平都想到早上小殿下罵街,深以為然:“李先生說的對呀。”

随即想到什麽,趙平都以拳抵唇咳了聲,道:“李先生可成家了?”

李玄度還琢磨趙珩那小子的身體,不知怎的趙平都突然拐到他婚姻大事上了?

他道:“未曾,這些年颠沛流離,豈敢拖累人家閨女。”

趙平都:“李先生也該到了成家的年紀吧。”

李玄度觑他一眼,見他黝黑的面頰浮上一層紅暈,不由道:“趙将軍這樣問,難道是想給在下保媒?”

“不敢不敢。”趙平都忙擺手,眼神瞟了瞟,小心試探道:“李先生可有中意的女子?梨花姑娘怎麽樣?”

李玄度:???

他忙說道:“趙将軍快別寒碜我了,梨花姑娘還是個孩子,我對梨花有那種想法那得多造孽啊!”

趙平都見他神色不似玩笑,終于放下心來,扯了扯嘴角笑道:“我是個粗人,直言直語恐不好聽,先生莫與我見怪。”

李玄度心裏吐槽,面上自不會表露什麽,拱拱手道:“不會不會,孩子們都等着了,在下暫且失陪了。”

趙平都也沖李玄度拱拱手,在原地兀自操心了一會兒,便去練兵了。一早上那點暗戳戳的烏煙瘴氣終于消散在林間清風之中。

夜半,李玄度抱着肩膀斜斜的靠着岩洞,洞口插了火把,映得他蒼白的臉皮透着光。

趙珩處理完事情準備睡覺,幾步之外就瞧見李玄度那張透光的臉,跟個圓盤月亮似的,墜着一雙烏黑的眼。

趙珩垂眸猶豫一瞬,還是乖乖的進了李玄度的岩洞。

李玄度滿意笑道:“好孩子,真乖。”

趙珩被他這話激起渾身的雞皮疙瘩,悶着腦袋不吭聲,往石床上一倒,背對着李玄度把眼睛一閉,眼不見為淨,省得這人嘴裏又冒出什麽話頭來。

李玄度也不惱,笑眯眯的脫了鞋子,往一邊扒拉扒拉趙珩的腿:“讓讓,為師要上床了。”

趙珩:……他把腿一蜷,複又翻了個身,仍把後腦勺留給李玄度。

昏黃的火光照進岩洞,微微有些幽光。李玄度閉目養神,調息着體內支離破碎的真氣。直到察覺到身邊的趙珩有異動,李玄度方才緩緩睜開眼。

趙珩牙關打着顫,縮成一團的身體在發抖,渾身皮膚發燙,脖頸上暗紫流光又一次出現。

李玄度嘆息着扳過趙珩的身體,趙珩不受控制的撲在他身上,鋒利的牙齒撕咬着李玄度的脖頸……

許久之後,趙珩将頭窩進李玄度脖頸,悶悶說道:“玄度,這不是長久之計。每次吸了你的血,我的确會感覺到舒服,陰氣開始在經脈流動。但到了第二天,丹田之內又聚積許多陰氣。如果每晚都依靠你的鮮血來疏解,遲早有一天你會被我吸幹的,你,你會死的。”

李玄度擡手揉着趙珩的腦袋,虛弱笑道:“你舍不得我死啊?”

趙珩:“這種時候你還有力氣貧嘴!”

李玄度道:“我命大呢,用不着擔心我。現在沒有其他辦法,我們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不過我隐約摸索到一點方向,我的血液只是安撫陰氣的養料,或許你需要一件器物來承載這些陰氣。”

“那要去哪兒找呢?”

“極陰之地。”李玄度道:“陰氣喜寒涼,大月山上或許便能找到。陰木、陰鐵、陰石等等,不過這種東西可遇不可求,你要有耐心。”

“可是……”趙珩還是擔心李玄度的身體。

李玄度“唔”了一聲,道:“不過是每天流點血罷了,你有空便獵頭鹿回來孝敬你先生我。鹿骨我可以燒蔔骨,鹿血鹿肉用來滋補也不錯。”

趙珩悶悶應了一聲,許久方才不舍的從李玄度脖子上挪開腦袋,平躺在石床上望着頭頂石壁發呆。直到耳畔傳來李玄度均勻的呼吸聲,趙珩方才幽幽一嘆,閉上眼睡去了。

山間的日子沒什麽波瀾起伏,百姓們偶爾會朝南望一望,遙想着被毀的家園,大多時候大家都很平和的生活着。這樣日複一日,轉眼便入了冬。

皚皚白雪覆滿山間,寒風凜冽。趙珩獵了幾只白毛狐貍,剝了狐皮請獵戶硝好,又找小裁縫給李玄度縫了個狐皮大氅。

日日被趙珩吸血,縱有山珍野味滋補着,這半年多下來也未見李玄度身子骨好起來。狐皮大氅往身上一披,沒見幾分鋒利冷峻氣質,反倒襯得整個人如山間青松,很是清俊。

趙珩暗戳戳打量着李玄度,心道這人天生一副好皮囊,過去那身破麻衣都能讓他穿出幾分仙風道骨來。如今披着狐皮大氅,更像個正經仙人了。若日後自己有錢了,必定給他買好多好看的衣服還有玉簪子。這些好東西叫他穿着才算物有所值。

“你瞧,山腳下西戎部落的帳子越搭越多了。”李玄度負手而立,墨發在凜凜寒風中飛揚,帶起幾分幽幽藥草味兒,泛着清苦。

趙珩猛地回神,将目光從李玄度那張勾人攝魂的臉上移開,落在遠處。這條路是馮起探路時發現的,後來趙平都有意留了斥候在此處盯着山下動靜。

趙珩道:“我爹已經派斥候下山了。如今已是隆冬時節,按說西戎人該尋一處地方安穩過冬,如今卻頻頻有所遷移,必定是西戎內部出了什麽問題。我們得準備起來了。”

李玄度悠悠點頭:“不知道西北如今是何境況,我們人手不多,還是要做好萬全準備才行。”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