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方野一臉謹慎的盯着趙珩,聽李玄度這麽說,不由好奇道:“先生認得那把劍?那劍有什麽來頭麽?”
李玄度将目光落在封印着那把劍的符咒上,道:“此劍名滅魂。”
方野心頭一震:“滅魂?這名字聽起來也太邪了吧!”
“沒錯,這本就是一把魔劍。”李玄度攏着袖子,道:“據傳聞,滅魂是千年前吳國一位鑄劍師所鑄,他從極北之地找到了陰鐵,日夜打磨,八十一日方才成此劍,劍問世之日,衆人驚嘆不已。但他仍覺得這劍還不夠完美,便以身殉劍,為劍賦魂。後來這劍流落民間,凡得此劍者皆被劍所控,嗜殺無度,最終瘋魔。”
方野倒吸一口涼氣:“這劍不祥,我們為何還要取劍?”
趙珩聞言也小心的轉過身看着李玄度。
李玄度迎着他的目光,說道:“此劍以魂喂養,本極有靈性,若得善用,當是一柄絕世神劍。不幸持有這劍的劍客心志不堅,即便初用劍時可堅持本心,但在陰氣日積月累的侵蝕下,常人很難不被反噬。人若為劍所控,只能淪為殺器。”
“若劍為人所控,則人可度化劍魂,使其向善。”趙珩說道:“所以此劍名為滅魂,滅的可以是持劍者的生魂,也可以是嗜殺的劍魂。這是人和劍的博弈,究竟是劍毀了人,還是人度化了劍。”
李玄度點頭:“沒錯,阿珩悟性很高。”
方野聽的雲裏霧裏,不過先生說大公子悟性好,想來這劍遇上大公子也是它的造化了。
“可是這劍為什麽會在這裏?”
“滅魂最後一次出現是在百年前,持劍者為禍江湖,無人能敵。那時我師父在外游歷,聽聞此事便來一試,終于降伏了那劍客,滅魂自此便在師父手裏。滅魂經近千年的殺戮,魔性極重,留之必成禍患。師父便尋了一處陰地将此劍封印。”
方野邊聽邊點頭,總覺得哪裏好像不太對……
李玄度繼續道:“我小時候曾聽師父說起過這件事,當時我還追問師父将這劍封印在何處了,真想一睹此劍風采,不過師父說什麽都不肯告訴我。想不到今日竟在此地碰到了。劍上的符咒便是師父親手所寫,我認得。”
百年前……小時候……方野不太靈光的腦子忽然電光一閃,掄圓了眼睛瞪着李玄度:“您師父到底活了多少歲!”
“一百七十五歲。”
方野驚的瞠目結舌。
趙珩見方野下巴都要掉了,下意識的挺了挺胸脯。心說他的玄度先生今年已有六十多高齡了,若自己好生照顧他,讓他吃好穿暖,未來必定比玄度的師父還高壽。到那時他也可以逢人便炫耀自己有個活了上百年的先生了!
當然前提是自己也能長壽,他要和玄度一起好好的活着!這麽一想,趙珩又小心的轉回身,幽深目光落在滅魂劍上。他腳腕一轉,足尖借力縱身躍起,眨眼間便落在第二座山石上,身姿輕盈猶如飛燕。
方野大氣兒也不敢喘,一瞬不瞬的盯着趙珩的身影。在巨大的岩洞中,他的身影顯得弱小單薄。幾個起落之後,趙珩終于落在了劍臺上。
李玄度攥起的手也微微松了松。
滅魂為陰鐵所鑄,雖在布滿灼熱岩漿的洞中,靠近之時仍覺滿身清涼。趙珩碰了碰劍身,只覺觸手清潤,猶如寒玉。他小心的揭下符咒将其收進懷裏,随後躍上劍臺,手握劍柄,稍一蓄力便将滅魂拔出。
岩洞之中驀地一震,耳邊疾風呼嘯,隐約似有萬千孤魂野鬼齊聲呼號,聲音悲戚,不過瞬息之後便複歸平靜。
趙珩借勢揮舞兩下,劍氣雖陰郁卻十分厚重雄渾,似裹挾着千軍萬馬之勢。聚積在丹田之內的陰氣仿佛受到劍氣的召喚,瘋狂的在他經脈之中流竄。他一時找不到突破口,只覺得身體內壓抑着無限的力量即将破土而出。
他一躍而起,落在離劍臺最近的一座山石上。滅魂握在手中,山石之下的赤紅岩漿驟然退避三舍,徒留一聲尖嘯,好似那藏匿于岩漿之中的惡鬼被某種力量撕碎,魂飛魄散,只餘一縷飄渺青煙。
趙珩身姿靈活,騰挪轉移,飛速的掠過燒紅的鐵鏈,一步一紮實的落在山石上,眼看着便要回到李玄度身邊了。
李玄度始終盯着趙珩的一舉一動,突然一直安安靜靜卧在腿邊的銀毫變得暴躁起來,瘋狂在原地打轉,像是在找什麽東西卻又沒有頭緒。
岩洞之中俱是燒紅的岩漿,到處彌漫着火燒的味道,這讓銀毫的嗅覺變得有些遲鈍,但它一定發現了什麽!
李玄度心口忽然一跳。
就在這時,一道白影驟然從高處墜落,越過縱橫交錯的燒紅的鐵鏈,直奔趙珩而去!
“阿珩,小心身後!”李玄度驚的幾乎失聲,他眼見着趙珩被那人催發的內力打中,整個人如同一只紙鳶從山石墜落……
“阿珩!”李玄度身子晃了兩晃,眸子幾乎滲出血來!
他疾步上前,調動全身內力飛身而起,将懷中蔔骨祭出,直沖那人擊去。這一蓄力讓李玄度遭遇重創,忍不住咳出一口血來。
那人騰空而起,躲過李玄度的攻擊,弓着身子落在山石上。他擡頭看着李玄度,露出陰森笑容:“二師伯,許久不見,你還是像個廢物一樣,巫族的臉都被你丢盡了。”
銀毫仰天長嘯,呲着牙惡狠狠的盯着那人。白衣男人正是昨夜出現的那個人。
“李先生,你怎麽樣!”方野一邊擔心着李玄度,一邊又惦記着掉下去的趙珩,紅着眼睛急的不行,那下面可是火海啊,人掉下去瞬間就灰飛煙滅,他連大公子的屍首都撈不着!
“淨晖,原來是你。”
淨晖見李玄度虛弱的樣子忍不住得意起來:“巫族曾經不可一世,天賦最高的巫,如今竟淪落到這般地步,也是可憐。師父這麽多年都在尋你,沒想到今天我運氣這麽好。拿不到滅魂劍便算了,若能将你帶回雲夢,也算将功折罪了。”
李玄度扶着方野的手臂艱難的站起身,他微微嘆了口氣,道:“我曾起誓,阿珩若死,我必陪葬。方野,我師徒二人今日命定有此一劫,不該牽連無辜。你和銀毫下山去吧,回到大月山,将此事告知趙将軍。我李玄度未能踐行承諾,将阿珩全須全尾的帶回去,實在有愧于他。”
方野急的眼淚鼻涕一起流:“李先生!将軍派我保護先生和大公子,若二位身死,方野也絕不獨活!”
淨晖嗤笑兩聲:“想死?沒那麽容易!”
說完縱身一躍,直奔李玄度而去。就在他手掌将要鉗住李玄度脖頸的時候,一道瘦弱的身影憑空躍起!
李玄度像是早有預料一般,拎着方野的後脖領急急往後一退。就見趙珩持劍自半空直劈而下。淨晖沒料到趙珩竟還活着,倉惶之間來不及閃退,他忙将身子一轉,雖劍未砍在身上,但仍被劍身強大的陰氣所傷。
淨晖本就受過內傷,又經這麽一遭,當即口吐鮮血,只覺五髒六腑翻江倒海一般,如同被什麽東西攪着,痛不欲生。
“你怎麽還活着!”他難以置信的看着趙珩。
趙珩雙眸猩紅,他持劍而立,身後是深不見底的赤色熔岩:“你還沒死,我當然活着。想帶先生回雲夢,先過了我這關再說。”
淨晖抹掉嘴角鮮血站起身來,嗜血的眸子怨毒的盯着趙珩:“好,你沒死就更好了。乖乖交出滅魂劍,我留你一命。”
他看得出,趙珩雖持有滅魂劍,但這人并未習過劍術,他的劍法沒有章法,全憑胡亂砍殺。只要盯準時機,必能一擊制敵。淨晖暗暗凝結內力,驟然拔地而起。
趙珩見他橫沖過來,手腕一轉便将滅魂劍格擋在身前。他雖未習過劍術,但有賴李玄度和趙平都平日教導,到底還是有些功夫底子在身上的,抵擋一陣子尚可,但若僵持下去,他斷不是淨晖的對手。
李玄度觀望片刻,沉聲說道:“阿珩,攻他下路。”
“左翼閃躲……”
“退後調息,劍身橫檔!”
“下路薄弱,揮劍平掃……”
“……”
淨晖是李玄序的徒弟,李玄度對他的功法了如指掌。有他從旁協助,淨晖竟落了下風。銀毫一直蓄力暗中觀察,時不時抽空給淨晖添點麻煩。兩人一狼配合無間,淨晖又急于求成,漸漸便自亂陣腳。
直到那陰氣逼人的滅魂劍架在他脖頸上,淨晖仍不敢相信自己竟敗在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子手上。
他半跪在地上,眼睛淬了毒一般死盯着李玄度:“二師伯,你竟指使外人殘殺同門麽?”
李玄度冷笑一聲:“同門?我李玄度早已被你的師父逐出巫族,何談同門?”他眸光一厲,喝問道:“你為何要取滅魂劍,是誰告訴你滅魂劍在月牙谷?”
淨晖眼珠子一轉,笑道:“想知道?你近前來我告訴你,這是我們巫族的秘密,不好為外人道。”
“先生,別聽他胡謅,他想傷你!”趙珩用力将刀刃往下一壓,一股鮮血迸出,痛的淨晖直咧嘴。
他撐在地上的手突然攥緊,趁趙珩說話之際就地一滾,将掌中暗器直直祭出。
就在他動作之時,趙珩心口一緊,毫不猶豫的将滅魂直插入淨晖的後心,長劍穿透胸膛,鮮血迸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