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卷一【八】(3)

來了大量的糧食,救助了許多人的性命。

雖然那時京中的富戶十有八九都有施粥,連官府也有發放救濟物資,但是都沒有景白夢大手筆。

有人說,景白夢那一年救下的平民,比整個京城的富戶合起來的還多。

這樣以私家之力挽救一場天災,也難怪她身上會積累下這樣巨大的因果值。與葉檀跟和陽公主守家衛國積累的因果不同,景白夢身上的因果只救人而不傷人,更加純粹,所以即使造成的影響不比葉檀,量值卻更驚人。

據說,那一年的災民,還有人在家鄉給景白夢立了生祠。

而在蘇聽風打聽消息,完成任務的這段時間之中,他終于有了有了第一位客戶。

照理來說,蘇聽風打着“除傷祛疤”的名號,主要接待的客戶應當是身有傷痕的愛美女子。但事實上,景白夢臉上的傷痕已經不是普通女子身上可能留下的傷疤那樣簡單了,如果只是修複小傷疤,對蘇聽風練習治傷的目的來說毫無用處。

不過幸好,一般的女子也不會來蘇聽風住着的這種市井小院。

他接待的第一個客戶,卻是一個手臂上帶了嚴重燒傷的中年男子。

對方撩起了擋住門口的布簾,邁步走了進來,看到只有蘇聽風一人坐在櫃臺之後,便問道:“童子,你們這裏能治傷疤?”

蘇聽風放下手中的游記,擡頭望着對方,“嗯”了一聲。

男人卷起了自己的袖子,展露出手臂上那猙獰的傷疤,問道:“我這樣的能治嗎?”

蘇聽風掃了一眼他的手臂,目測出應該不是燒傷就是燙傷。他沉吟了一下,覺得反正他的治療方式都是把爛肉挖掉然後促使活性細胞再生,應該沒差別,就答道:“可以。”

男人又問道:“現在可以治嗎?你們家大夫在嗎?”

蘇聽風頓了一下,想到若直接稱自己就是店主的話可能會不被信任,就改口說道:“等你先做好治療前的準備大夫就會來了。”

“都要做什麽?”男人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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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聽風反問:“吃過午飯了嗎?”

“沒。”

蘇聽風說道:“最好先進過食再來治傷。燒傷帶膿水和爛肉,必須切除掉才能治療。忍痛需要力氣,若是空腹可能很難忍下去。”

男人問道:“一定要吃過飯嗎?”

蘇聽風肯定地回答道:“是,還要吃得飽一些。”

男人無奈,只好去附近的食肆吃過了飯,才回轉回來。他回轉回來的時候,蘇聽風已經盛好了一碗藥湯,等他來喝。

男人喝下去之後,聽從他的話到一旁的躺椅上躺好,有心想問一句大夫什麽時候回來,卻還來不及問出口,就已經覺得睡意襲來,迷糊了過去。

蘇聽風把藥碗放到一邊,嘴角微微勾起,對這麻醉用藥散的功效覺得較為滿意。

接下來,他拉過男人的手臂放置在了一旁的桌面上,用布條綁住了上臂,然後拿起了前幾日使用系統自鑄的細長纖薄匕首,沿着男人手臂上的燒傷就割了下去……

放出了膿血,割完了所有的爛肉死肉之後,蘇聽風慢慢地使用精神力驅動了生命法則,抽取男人身軀之中的多餘營養物質,利用生物體的內部消化吸收系統進行轉化,然後分離成能量驅動手臂上的細胞活化,讓它快速地自然分裂生長。

等到男人的手臂上終于長出了新肉,修複得差不多,蘇聽風就停止了動作,轉而伸手抓了一把止血用的藥散撒了上去,看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結疤。

一切處理完畢之後,他收拾了治療過程中用過的道具,解開了男人手中的布條,然後把藥碗拿走洗幹淨,重新拿了書本在櫃臺前坐好。

等麻醉的效果過去,男人從昏睡中醒來,突然反應過來,望向蘇聽風,問道:“我睡着了嗎?”

蘇聽風應了一聲。

男人問:“大夫還沒回來嗎?”

蘇聽風卻回答道:“已經好了。”

男人有些疑惑,不明白他的意思,問道:“什麽?”

蘇聽風說道:“看你的手臂。”

男人低頭往自己的左臂上看去,才發現手臂已經完全變了一種模樣,燙傷浮腫都已經消失不見,竟然還結了疤。

仿佛他睡着了不是半個時辰,而是半年。

男人用力眨了眨眼睛,似乎懷疑自己看錯了。可是再一次定睛看去,手臂還是同樣的模樣,頓時讓男人驚訝得不敢相信。

蘇聽風開口說道:“五百文錢。多謝惠顧。”

男人聽了,愣了一下,才笨拙地從懷裏摸出一個錢袋,拿出一串銅錢,數了一半給蘇聽風。

直到離開的時候,他還有些迷迷糊糊。

接下來的幾日,蘇聽風也算是開了張,陸陸續續接待了幾位客人,傷勢有輕有重,不過都不比景白夢,基本上屬于蘇聽風自認能夠處理的狀态,正好給他練手用。

這天一位客人離開之後,他的小店迎來了一個意料之外的客人。

蘇聽風站起身來,對對方的到來感到十分驚異。

常素臣看到他驚訝的樣子,微微一笑,問道:“怎麽,不歡迎我來?”

蘇聽風回答道:“我與你不算太熟,說不上歡迎不歡迎。”

常素臣被他的直接給噎住了,半晌,才繼續說道:“你一直這麽……直率嗎?”

蘇聽風不理他的話,問道:“你找我有什麽事情?”

“前幾日見你行事聰敏,有心結交。如何,可願接受?”常素臣露出了一個笑容,回答道。

蘇聽風盯着常素臣看了半晌,似乎試圖從對方那如同面具一般的淺淡笑容之中看出常素臣的心事,可惜效果不彰。

蘇聽風的眼神不管如何犀利,常素臣的笑容就像用強力膠黏在了臉上一樣,紋風不動。蘇聽風頓覺不好對付。

他說道:“這世上行事聰敏的人多了去了,為什麽找我?”

“大約是你合我眼緣吧。”

蘇聽風正欲開口說什麽,卻被常素臣搶先一步說道:“先別忙着拒絕。你不是挺喜歡街上的小吃嗎?不過街市上的小吃多數良莠不齊,不是所有東西都好吃的。我知道京裏所有手藝精湛的老牌食鋪,都可以帶你去吃哦?”

蘇聽風聽得好笑。這是什麽口氣?把他當做天真無邪的小孩子在哄嗎?常素臣與他說話時,确确實實完全是一副哄孩子的口氣。

半晌,他才應了一句:“好。”

管他是什麽理由,什麽态度,難道有人要請他去吃東西他還非得拒絕嗎?他正好也對京城的美食很感興趣,有人介紹自然不壞。

常素臣沒想到他之前那種油鹽不進的态度,聽到吃食竟然改口得那樣快。他愣了一愣,頓時笑了,心想果然是個小孩子。

卻聽蘇聽風補充了一句:“不過去的時候必須要我請客。”

常素臣怔了一怔,自然不會知道蘇聽風這是為因果計,愣過之後雖然還是不明白蘇聽風的意思,但是他的目的已經達到,自然也不會在細節方面跟蘇聽風計較。

他笑道:“行。”

常素臣果然十分守信,很快就帶着蘇聽風吃遍了京中的很多著名老鋪。蘇聽風還是第一次知道這個時代竟然也會有這麽多好吃的。他忍不住覺得十分新奇,心想這個時代連食材分析器都沒有,廚師們到底是這麽研究出這麽多厲害的食譜,做出這麽好吃的菜的呢?

古人的智慧,真是讓人覺得不可思議呢。

這個過程中,蘇聽風也一直沒有忘了要搶着付錢。因果這東西的運行規律特別複雜,有時候多付出一些物質,就能少沾染一些因果。很多時候單獨感情上的付出或者物質上的付出都不會産生因果,只有它們共同作用的時候才會産生因果聯系。

蘇聽風自然不會給它出現的機會。

這樣随着兩人一起出去覓食的時間多了,兩人的關系也漸漸熟絡了起來。蘇聽風思考了一番,覺得跟常素臣這樣能夠自覺撇清因果的人相處還算比較輕松,除了沒有針對性工作的價值之外,如果只把他當做普通的同伴,還是比較愉快的。

直到這一天常素臣和蘇聽風從酒樓出來,和他分道告別之後,聽到了身後傳來的一聲“表哥?”

常素臣回過頭,看見景白夢那造型熟悉的帷帽,有些不是很熱情地說道:“表妹……是你啊。”

作者有話要說:

21

21、卷一【十五】表哥表妹 ...

景白夢咬住了下唇,問道:“你怎麽會和他在一起?”

常素臣反問:“我不能和他往來?”

常素臣的語氣明顯有點不耐,景白夢愣了愣,立刻解釋道:“不,只是有些驚訝而已。表哥你……不是這麽好交朋友的人吧?”

常素臣說道:“那也要看是什麽人。”

景白夢頓時很是驚訝,問道:“莫非表哥你跟蘇少俠很是投緣?”

常素臣毫不臉紅地回答:“正是這樣。”

景白夢頓時覺得很不是滋味。

常素臣不想要她繼續追問下去,所以說道:“問完了沒有?問完了我先回去了,還要上衙呢。”

景白夢心頭一酸,說道:“表哥你近來看我好似越發不順眼了,連話都不願意多說兩句。”

常素臣冷笑道:“沒辦法,小時候看你還挺可愛的。如今卻越來越覺得你讨人厭了。誰讓你搞什麽積德行善普度衆生來着?我這人最讨厭僞善者了,看在你是我表妹的份上才沒有轉頭就走,你就知足吧。”

景白夢嘆氣:“你倒是不讨厭蘇少俠。”

“他與你不一樣。”

景白夢不以為然地問道:“哪裏不一樣?”

“你那是日日插手別人的事情,其實許多時候別人未必需要你插手,甚至你的貿然幹涉對他們來說未必是好事。小蘇明顯比你明白自己在做什麽。”

景白夢頓時不服氣,說道:“你怎麽知道,我做的事情對人是不是有益?”

常素臣說道:“至少我知道,這世間萬物,新陳代謝,凡存在必然有其因由。而你凡事就要插一腳,很多時候自己都未必了解來因去果。若是……”他說道一半,突然笑了笑,停下不再說話,只留下一句:“算了,說了你反正也不會聽,次數多了我也煩。我回府衙去了。”

然後便走向了寄放馬匹的店鋪,牽了自己的馬。

景白夢靜靜地看了他的背影半晌,嘆了一口氣。

常素臣以前不是這樣的。

小的時候,他也會嘲笑景白夢是個小醜八怪,抱怨為什麽自己沒有一個漂亮的妹妹。但是,他也會藏了果子點心給景白夢吃,并不因為景白夢臉醜就嫌棄她。

同齡的其他兄弟姐妹嫌棄嘲笑景白夢的時候,常素臣還會十分霸道地不許別人叫他醜八怪,為此還打過景白夢的二哥一頓。

他的理由倒是很充分,就算是醜八怪也是他的醜八怪妹妹,只有他可以調戲,絕不準他人欺辱——全然不管景程則跟景白夢的關系其實還更親。

這樣的常素臣,景白夢其實是十分依賴的。

小時候別人罵她“醜八怪”的時候,景白夢會一個人默默傷心地走開。而常素臣罵她“小醜八怪”的時候,景白夢卻會死皮賴臉地笑着對他撒嬌。

因為小小的景白夢本能地明白,從他們口中吐出來的同一個詞,代表的卻是不同的含義。常素臣的“小醜八怪”從不會在有其他人在的時候說出口,景白夢雖然那時還不能這麽細膩地感覺到他在人前人後的态度區分,但卻本能地知道誰對她好。

從什麽時候開始,常素臣對她改變了态度呢?

非要說的話,應該是那一年母親帶着她去寺裏拜拜,寺裏的大師說她前世造有惡業,負人諸多,所以今生多有報應,諸多求而不得的時候吧。

她把這些話一字一句學給常素臣聽的時候,常素臣就叫她不要聽這些神棍胡說。那時常素臣就很讨厭寺廟道觀這種地方了。

常素臣其實不是讨厭寺廟道觀,他厭惡的任何神鬼迷信之說。

因為景白夢的表姐,就是因為克夫之說而被夫家害死的。那時景白夢年紀還不大,事情也記不得很清楚了,只記得常桃溪嫁到曾家後不到三月,曾家的大少爺聽說就過世了。說是急症,其實是在煙花之地惹了事,被人給打死了。

但是曾家卻聽了一個老道士的胡謅,把這件事情怪責到了常桃溪的身上,說她克夫,還用了許多手段刁難和虐待常桃溪。那件事一度鬧得很大,常桃溪實在過不下去,就向着景白夢的舅母哭訴,舅母心憐女兒,便執意要讓常桃溪歸家。

曾家自然不肯,雙方鬧騰了許久,常家最後拿了曾家大少爺亡故的真相相脅,曾家為了名聲,才不得不同意下來。

但是第二天常家等到的,卻是自家女兒的屍體。

說是失足落水,其實真實的死因大家心知肚明。常夫人痛失愛女,恨不能抑,曾家卻還咄咄逼人,說常桃溪當了寡婦卻不肯安分,意欲改嫁,連老天爺都看不過去,才把她留在了曾家。

這時的風俗注重身後居所,陰間姻緣,所以常夫人明知常桃溪是為曾家人所害,卻也擔心她死後孤苦伶仃,無人可憑依,所以也只能忍着曾家人的冷嘲熱諷,想順了他們的意思,把常桃溪和曾家大少爺葬在一起。

結果當時橫空跑出來攔在常桃溪的屍體和曾家人之間的就是常素臣。他本來性子就偏激要強,當時對着曾家人就是一陣惡罵。

——若是讓大姐誰在你們家的祖墳裏,怕她只會夜夜驚魂睡不安穩吧?你們倒也不怕她睡不安穩的時候來找你們絮叨一下她的冤屈呢。不過你們不怕,我還怕呢,大姐半夜來找我,問我:弟弟,為什麽你要把我交給殺我的兇手?

曾家的人當場臉色就全變了。

他們開口欲辯解,卻不料常素臣已然叫來了家丁,說道:來人,有來無往非禮也。且讓我看看他們今日會在我家‘失足落水’幾人?

曾家之人原本還想跟常素臣理論争吵,卻不料家丁們真圍了上來意欲抓人,當時就把所有人給吓跑了。

當然,常素臣的做法也把常夫人吓了一跳,但是她原本就對曾家恨意深重,常素臣的那幾句話正好說到了她的心坎裏,她也就順勢再不提讓常桃溪與曾家大少爺同葬之事。

她也怕女兒死後還夜夜驚魂,不能安睡。

常素臣又對她承諾,日後若有兒子,就過繼一個到常桃溪的名下。就算是沒有兒子,也幫常桃溪養上一個嗣子,以免百年之後無人為她上香。

那之後,常家和曾家就從親家成了生死大仇。開始那幾年,常素臣年紀方小,并不曾做什麽。只常大表姐過世後不到三日,那位曾經說常桃溪八字克了曾大少爺的野道士就被人從護城河之中撈了起來,仵作以醉酒失足落水結案,但曾家卻一直疑心是常家做的。

常夫人也疑心是自家人做的。但詢問過常大人和自家長子之後,兩人都矢口否認。當年常素臣年歲還小,雖則從小護短,但是常夫人也并沒有往他身上去想。

直到多年之後,常素臣借着巫醫案把曾家徹底撂倒,常夫人才隐隐有所疑心,當初的事情其實是常素臣做的。

然而無論如何,常素臣自常桃溪的事情之後,就厭惡了佛道之說。景白夢當年剛說起寺廟之事時,他就讓景白夢莫要理會這類鬼神前世的說法,不如設法去找良醫。

這多年來,常素臣也确實多有為景白夢留心良醫的消息。他從來對家中兄弟姐妹的事情十二分的上心。

可是景白夢卻覺得,有許多事情已經不同了。

景白夢年歲漸長,數年如同一日地行善,別人都道她貌醜不掩心善,只有常素臣卻反而說她變得越發虛僞好名,顯得越發難看起來。

每一次被常素臣這樣說,她都覺得很委屈,會難過許多日。

景白夢何嘗不想要有一張漂亮的臉,每日只需要賞花望月,烹茶煮酒,養出一身仙風道骨,或者閨秀姿态呢?

她也只不過是盼望着,沒有容姿的時候,能做些什麽,讓人高看一眼而已。

常素臣外貌俊逸,生來得天獨厚,怎麽能理解她的苦楚?

她還記得小時候,常素臣常常說他長大了要娶天下第一美人為妻。

常素臣從小就很是活潑,有時候顯得十分驕縱,但是景白夢卻覺得他那是一種澄淨灑脫。他什麽都敢說出口,也不知道害臊。常夫人和景夫人用娶媳婦逗他的時候,他也從來不會臉紅,還會自個兒說出一堆的大話。

那時景白夢就默默地站在旁邊,聽常素臣在那裏不害臊。

景夫人逗常素臣的時候,也會指着花會上的某個小姑娘,問常素臣說:“你看那個小姑娘好不好?”

常素臣眼光可高,都說不好。

後來想起來,景夫人也好常夫人也好,是從來不會指着景白夢問常素臣這個問題的。常夫人雖說是景白夢的舅母,卻定然是不喜歡一個臉壞掉了的女孩兒作自己的兒媳的。想來景夫人也是知道這一點的,所以從來不問,免得壞了和嫂子的交情。

可是那時的景白夢卻還懵懂未知,所以每一次長輩們問起常素臣這樣的問題時,她都會眨巴着大眼睛,默默地躲在一旁偷聽,然後整個人都浮起一股燥熱。

那天,常素臣高聲聲稱說自己未來一定要娶天下第一美人為妻的時候,景白夢恍惚了一下,然後呆愣愣地睜大了眼睛,伸手摸了摸自己臉上軟乎乎和硬邦邦混雜着得死皮。

作者有話要說:

22

22、卷一【十六】易容換貌 ...

景白夢看見蘇聽風門前的牌匾的時候,倒是為上面的內容稍微意外了一下。

蘇聽風也為她突然出現在自己的門前吃了一驚。

景白夢進門之後,蘇聽風引她到了內間坐下,有些奇怪地問道:“你們怎麽一個個都知道我住的地方?”

景白夢笑了笑,輕聲說道:“我問七娘妹妹問來的。”

蘇聽風點點頭,表示明白了,然後問道:“這次來是為什麽?”

景白夢卻擡起頭來,隔着帷幕把整個房子粗略打量了一番,顧左右而言他:“你外面的牌子……”

蘇聽風說道:“就像你想的一樣。”

景白夢嘆了一口氣,說道:“就算你能治別人的傷,我的臉傷勢也着實太嚴重了。上次沒把你的話當真,我且道個歉。總歸是謝謝你有心想幫我。”

蘇聽風想了想,堅持道:“若我說能夠治好你的臉,你願不願意相信我一次。總歸不會更糟了。”

景白夢聽了,楞了一下,然後喃喃道:“……總歸不會更糟了……是嗎?”

她的表情好似若有所思,蘇聽風沉默了一會兒,突然語氣帶着肯定地說道:“你有心事。”

景白夢笑了起來:“是,我有心事。”她停頓了一下,對蘇聽風說道:“我之前看見你和表哥在一起了。”

“嗯?”

“表哥說你們還蠻投緣的。我就想,我是不是可以來問問你,和你聊一聊。”

蘇聽風知道景白夢這是有心事想要找人纾解,于是點頭說道:“請說。”

“我很久之前就有一個疑問,也是我一直以來都和表哥争執不下的問題。”景白夢整理了一下言辭,然後開口說道,“假設遇上有人溺水,一路人出手相救了,溺水的人自是感激不已。可是若是不救,溺水之人或者就不定學會了泅水。偏偏因為遇救,溺水之人從此遠河川而行。等到來年,當地發了大洪災,那人因為不會泅水而喪了命。若是如此……是不是當初的路人還是不要相救的好?”

蘇聽風聽了,認真思索了一下,才問道:“如果路人不出手相救,那麽溺水之人就必然會學會泅水,然後死裏逃生?”

景白夢愣了一下,才說道:“……只是不定就會。”

他又問道:“若是救了溺水之人,那麽明天當地就定然會發生大洪災?”

景白夢嘆息道:“只是假若第二年發生了洪災……”

蘇聽風說道:“若是這樣,那溺水之人就應該在獲救之後就設法去學了泅水。不過就算學了泅水,天災人禍,也不是說會泅水就能避了開去的。你想太多了。”

景白夢聽了,半晌,才繼續開口說道:“表哥說,有些事情,我總是幫得了一時,幫不了一世。貿然插手他人的事情,很多時候反而是在害人。”

蘇聽風想了想,說道:“救急不救窮,你表哥說的也有對的地方。不過其實也無所謂,反正是行善,你想做就做了,只要不是損害到其他人,你的東西愛給誰就給誰。我曾聽說過一句古諺語,言稱‘贈人玫瑰,手有餘香’,然而即便只為了那手中的餘香而去贈人玫瑰,又有何不可?”

景白夢聽了,許久都沒有說話。

半晌,她才開口說道:“其實,我并不善良。”

蘇聽風擡頭看着她。

“行善市恩,只是為了能讓他人高看我一眼,亦是求了老天爺多兩分垂憐。我常常想着,是不是我善心不純,所以老天爺才從來不肯發了慈悲,放過我這一把。”

蘇聽風眨了眨眼:“若是這樣想,你還真是冤枉老天爺了。”

景白夢怔住。

蘇聽風說道:“你這兩日不妨多過來我這裏。我之前忘了告訴你,我已經治好過好幾位傷勢可怖不下于你的傷者了,雖說他們的傷口多數不在臉上,但其嚴重程度應當和你不相上下。這陣子你不妨多過來看看,如果有病人過來的時候,我還可以讓你在一旁觀看,什麽時候你對我放心了,我就可以幫你治傷。”

景白夢頓時驚住,帶着點猶疑和不敢置信地問道:“我這樣子的,也能治好?”

蘇聽風說道:“我總歸是開門行醫的,你随時都可以過來看看。這兩日病人還蠻多的。”

蘇聽風治好了幾例嚴重的舊傷之後,名聲就在附近漸漸傳揚開了,最近來找他治傷的人也越來越多,倒不怕景白夢一直等在店裏卻見不到病人。

景白夢頓時站了起來。

卻不料身後剛好傳來了一聲叫喚:“蘇大夫在嗎?”

說曹操,曹操就到。

蘇聽風站起身,撩起布簾走向了外間。景白夢猶豫了一下,也跟了出去。

蘇聽風治傷的手段讓景白夢大開眼界。她倒是從來不知道,治療外傷的時候亦可以用針灸。蘇聽風割去他人身上死肉爛肉的時候,景白夢捂住嘴的手用了十二分的大力,才沒有尖叫出聲,只覺得渾身上下都冒出了一層雞皮疙瘩。

她想象那鋒利刀片割在自己臉上的感覺,頓時覺得心有餘悸。

但是爛肉切除之後的針灸和藥散撒下去之後傷口結疤的速度都讓景白夢覺得嘆為觀止,而病人醒來之後,蘇聽風本來是打算照常頂住兩句“傷疤自然脫落之前盡量少沾水”就好,但是餘光掃到一眼景白夢,又加上了一句“三天之後再來複診,觀察新肉是否長好”。

其實就算只看那結疤的傷口,景白夢也覺得對方受傷的部位比起之前來簡直不可同日而語。

接下來的幾日,景白夢果然流連在蘇聽風的臨時醫館留戀不去。第二日常素臣來找蘇聽風的時候猛然看見坐在醫館一角陪着蘇聽風在看書的景白夢,還猛然吃了一驚。

他表妹卻只是隔着帷幕對他點了點頭。

景白夢在醫館呆了幾日,也看到了館中人來人往,一天比一天更為熱鬧的情景。到了第三日,之前治療過的中年男子前來複診,那嚴重至極的灼傷竟然恢複得全無痕跡,新生的肌膚比他小腿周圍不曾受傷過的其它皮膚顯得還要白嫩細膩。

景白夢看得心跳都加快了許多,整個人都因為心情激動而發熱,連耳垂都紅了一片。若不是有帷帽遮着,別人大概還以為她對那位滿臉胡茬打扮邋遢的大叔有什麽想法。

見過了對方愈合的傷口之後,景白夢終于下定了決心。

“蘇少俠……請你為我治傷吧。”

為景白夢治傷的那一日,葉七娘也來了一趟,為景白夢鼓氣。

葉七娘早就知曉蘇聽風的住址,但這次卻還是第一次來。這還是托了景白夢的福,因為公主根本就不讓她出門。

這倒并不是因為大家閨秀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規矩,和陽三公主也從來不曾想把女兒養成這樣的性子。但是大姑娘總要嫁人,和陽三公主雖然第一次見面時覺得自家女兒是千般好萬般好,也抵不住葉七娘常識一塌糊塗既不認字也不會繡花更不用說琴棋書畫這個讓人頭疼的事實。

葉七娘現今已經正式頂了個郡主的頭銜,也有了正式的名字,還是皇帝欽賜的,叫做英姿。和陽三公主能容忍她不會繡花,卻實在忍不得她不知常識,不認字,所以這陣子正抓了葉英姿惡補,要把過往十五年荒廢掉的時光全部惡補上。

那學習的強度足以令葉七娘連個更衣的時間都要掐着算。

所以,這次她能來醫館,真正是讓她高興得不得了。

景白夢換了一身白色的簡單細布襦裙,接過了蘇聽風遞過來的麻醉湯,突然開口問道:“蘇少俠,你說……我治好了傷之後,會不會還是很醜?”

蘇聽風愣了一愣,然後說道:“總歸不會比現在更難看。”

這可不算是安慰的話。景白夢停頓了一下,才繼續說道:“以前,我總想着,要是我長得稍微好看一些,舅母會不會就看在娘親的份上,讓我嫁給表哥?”

蘇聽風這回倒是真的意外了一下:“你喜歡常素臣啊?”

然後他又自己轉移了話題:“算了,這不重要。”他轉而問道,“你想要變漂亮嗎?”

景白夢索性也學常素臣不害臊了一回,坦然道:“我當然想要變漂亮。因為表哥以前說過,他要娶天下第一美人。”

蘇聽風聽了,很認真滴思考了一下,說道:“天下第一美人這一點着實有點困難,因為每個人的審美都是不同的。但是只是把你變漂亮的話,我倒是有法子。”

他細細地問過了景白夢關于對容貌的要求,記錄下來之後,對比着系統的易容數據資料庫找到了相應的基因片段,然後對着已經躺倒在長桌上,昏睡了過去的景白夢開始了工作。

兩個時辰之後,景白夢從昏睡之中醒了過來。

照過了銅鏡之後,她發現自己的臉上已經結了疤。

蘇聽風說道:“等到傷疤脫落,你就可以有一張你想要的臉了。只是美貌與很多方面息息相關,到時候我還得教你幾個法子,養肌美容。”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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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卷一【十七】絕色容顏 ...

景白夢的事暫且告了一個段落,蘇聽風只等着她身上的因果值落個十之八九到自個兒的碗裏來,所以倒是閑了下來。

這陣子着實忙得他有些疲憊,又加上他此時已經有些想家,想着就算賺取因果也不能一蹴而就,目前獲得的量也算是超出了預期,所以就打算景白夢的事了之後就先回學校去上課。

因着這樣的想法,接下來的幾天他也不打算再忙碌着給人治傷或者做任務了,轉而開始出門逛逛,一邊尋些好吃的,一邊大肆采購當地的特産小吃,避免回去就吃不到這段時間饞上的吃食。

為此蘇聽風特意去訂購了一堆木材,然後以此作為材料借助系統制造了一批小木盒,每采購到一批吃食就趁着別人沒注意的時候往着木制食盒裏面裝。

因為怕食物在外界放置久了不新鮮,蘇聽風都是提着空食盒到食鋪,等熟食做好了就往系統包裹裏一放,然後提着空食盒走人的。所以以往通常都随便一坐的他,最近也一直是一個人包一間包廂,避免被人窺見真相。

這天他也是一個人蹲着包廂,一邊吃魚羹一邊等定下的外賣,卻不料耳朵太尖,坐着坐着就聽到了熟人的八卦。

那時占了他隔壁包廂的好像是哪一家的少爺公子,蘇聽風一開始聽到那邊傳來的大笑和三流笑話,都只當做了耳邊風。但是到後來,耳邊不時地冒出他在京裏唯二還算有交情的女孩名字,不由地就讓他豎起了耳朵。

一開始他們說的是葉七娘,七娘的認親官司這小半個月在京中都是熱點話題,被人津津樂道,倒是沒什麽大不了。但是這隔壁包廂正在閑說的,卻不是認親官司。

蘇聽風盡管聽力出衆,但是卻不是很擅長分辨人聲,也沒有特別參加過相關的課程培訓,所以基本上只能聽個大概,并不是很能分辨出說話的都誰是誰。

只聽到一人說道:“前陣子的真假郡主案着實駭人聽聞,不過現在看來,真郡主還不如假郡主呢。”

有人問:“怎麽說?”

“前日我母親帶妹妹去葉府拜訪,回來時說那新任的葉七小姐大字不識半個……這裏,還有點問題。”

蘇聽風擡頭,微微皺眉,勺子懸在了半空。

“哦?有這種事?不是說葉七小姐在公堂上的表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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