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卷一【二十】(3)

,複合因果這樣的存在,只有自己去接觸過才能理解它為什麽存在。

即使在蘇聽風的時代,很多東西也是依舊無法用定理,數據,和公式來解釋的。

就像對于法則的使用和理解。這世界上大部分人,一輩子都無法感覺到法則的存在,或者撼動它絲毫。

在歷史上法則使出現的早期,法則使就曾經受到過很嚴重的迫害。不管怎麽掩藏那段歷史,都無法否認,遙遠的古時候那些剛剛觸發法則卻還沒有獲得強大力量又沒有同伴庇護的法則使曾經不止一次地被普通人當做小白鼠一般,精神幹涉,解剖,進行應激試驗,到最後痛苦地死去。

但是最終還是沒有人能通過這種方式掌握到法則的力量。有些人被法則使們瘋狂地報複,有些人則不知道算是幸運還是不幸地懷抱着不甘直到老死。

法則,是一種天賦。也是冥冥之中被某種規則給注定好的軌跡。

而因果也是如此。

它并不是通過數據收集和分析就能掌握到的知識。一般來說,法則使更像是一種感性職業,雖然時空局要求所有法則使都盡可能冷漠和冷靜,但是事實上卻是,感性的法則使往往在這個方面會做得更好。

知道景白夢消息之後的第二天,蘇聽風告別了葉七娘和寧時墨,準備直接南下去探訪薄情宮。

葉七娘對此很不贊同,但是勸說了一段時間依舊沒有效果之後,她對蘇聽風說道:“這些年過去,景家姐姐……恐怕已經不像你哥哥口中說過的那個樣子了。你若是一定要去,還是有些準備的好。”

蘇聽風愣了一愣,半晌,才點頭應了下來。

其實葉七娘多少有些誤會,蘇聽風執意南下,根本不是因為對景白夢故舊情深。

蘇聽風這次南下,因為身邊沒有人同行,所以選擇了騎馬出行。雖說一路使用點墨山河輕功前去也可以,甚至還比騎馬更便捷快速一些,但卻太驚世駭俗。

對于薄情宮的具體地址,葉七娘也并不清楚,甚至就連寧時墨,也只是點出了幾個可能的位置。蘇聽風倒是能理解他們的難處,這可不是十幾萬年之後,電子地圖一路延伸出去上千個星系,走到天邊都能查詢到你在哪個街道上。

在這個年代,就連蘇聽風的法則使輔助系統也因為沒有相應可以連接的星網或者衛星系統,而只能委委屈屈地探查着周圍十公裏的地貌。蘇聽風只能拿着寧時墨提供的十足簡陋的區域性地理圖,對比着自身攜帶的地圖系統,一邊問路,一邊一個個去找尋薄情宮可能會在的地址。

這樣一走就是小半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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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晉州城的時候,就算是一向很少情緒起伏的蘇聽風也覺得有點精神疲憊了。

十多天的旅行,除了和路人跟店家的只字片語,幾乎沒什麽人可以交流,也沒有什麽休閑娛樂活動。

他決定在晉州城留一日,至少找找當地有什麽好吃的,順便打聽下薄情宮的消息。

這一日他睡得比較遲,早上路過一家書局的時候還跑去挑了幾本話本游記,差不多到中午吃飯的時候,才找了一家酒樓。

點完菜,他卻沒讓小二走,而是塞給了他一塊碎銀子,問起了薄情宮的八卦。

小二拿着碎銀,用手掂了掂,頓時樂了,大嗓門也打開了去。他看了看櫃臺,見掌櫃的正忙碌着,立刻對蘇聽風笑開了花,說道:“哎喲,這位哥兒,這事兒你問我啊,算是問對了。”

蘇聽風頓時有些驚奇,這店小二莫非還知道薄情宮的什麽特別消息?

結果那小二哥卻開口說道:“若是幾天前,您就算問我薄情宮的什麽事兒,我也說不上來。不過這會兒可不一樣——聽說薄情宮的人,出現在晉州城了。”

蘇聽風稍微思索了一下,頓時燃起了興趣。這可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如果能夠直接遇上薄情宮的弟子,會省去他很多找尋的功夫。

不管對方有什麽樣的态度,他總有辦法讓對方帶自己去薄情宮。

蘇聽風于是又塞給了小二哥一顆碎銀,對他說道:“詳細說說。”

小二哥喜形于色,便說了起來:“客官,就沖您這大方,小二我啊,今天是那個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要知道啊,這事兒關乎知府大人,普通人可不敢告訴你。”

蘇聽風知道他這是先給自己安一份功勞,倒未必是這事兒就有這麽機密。然而就算是這樣,他還是笑着點了點頭,表示明白。

小二這才開始說開了:“我晉州城的知府大人,年不到四十,可說是年輕有為。他本貧寒出生,虧是楊老太爺慧眼識珠,早早就讓楊小姐和他定下了婚事。他被舉薦為官之後,多年也算勤懇,前幾年便當了晉州知府。”

“因着這當知府的女婿,楊家攀上了京城的黃家。楊大少爺相貌俊美,又很受知府大人贊賞,很快就和黃家的嫡小姐結了親。黃家是官家,楊家卻只是鄉紳,黃小姐也算是下嫁。當年三書六禮,都極有派頭,羨煞了城裏的老老少少。可惜楊家運氣不好,剛結了親不久,姻親黃大人就因為聽說是渎職還是什麽的原因被貶斥到了嶺南道。”

“那之後,楊家就整個變了天。據說楊少奶奶在楊府過得很是艱難,連販夫走卒都有聽說。這還是楊少奶奶的丫鬟拼死從楊府跑出來,跑到知府門前求助與哭訴,才被人所得知的。”

“但是楊老爺是什麽人?他可是知府大人的親丈人。你說這丫頭是不是糊塗?可憐了一付忠心義膽。”小二說到這裏,話語中也帶了幾分感嘆憐惜。

蘇聽風知曉這裏的人特別敬重忠仆義仆,所以雖然這小二說這句的時候放低了聲音,但他卻沒有覺得對方說話不實。

“那丫頭後來怎麽樣了?”他開口問道。

小二說道:“還能怎麽樣?那丫頭在府衙門口跪了半天,衙裏都沒有人出來,直到後來破口大罵,罵知府大人忘恩負義,才被楊家的人趕來,抓了回去,以後再沒有聽到消息。大家都說……那丫頭被楊家人投井淹死了。”

蘇聽風聽得奇怪,問道:“這事兒就沒人管?”

小二苦笑:“誰敢管啊?而且那是楊家少奶奶的陪嫁丫鬟,本來就是楊家的家事,而且知府畢竟是晉州城的父母官,就算原本有能力管的,看知府大人身上也不會去管這閑事。”

蘇聽風點點頭。他覺得這世道可真夠亂的,怪不得都說異時空處處是因果,可不是這麽一回事兒。

他開口問道:“不過你這事,和薄情宮又有什麽關系?”

小二說道:“客官你別急,我就快說到正題了。這楊家的大少奶奶,自從那衷心的丫頭鬧過之後,在楊家過得是越發艱難。前陣子好像說有黃家的婆子受黃家那邊大人的托付,千裏迢迢地來看望少奶奶,結果連人都沒見到,就被楊家趕了回去。沒過多久,楊家大少爺就擡進了一位歌姬當夫人……要知道,咱這晉州城,可是出了名的民風淳樸,幾百年沒見過能稱夫人的玩意兒了。可楊家就那麽做了,而且擡完夫人,楊少奶奶就病了,據說還是重病,活不過今年。”

蘇聽風聽得仔細,聽到這裏,大致就知道了,這楊奶奶黃氏的病應當有蹊跷。

只聽小二說道:“這兩夜眼見是熬不過去了,後事都在準備了,結果前個兒的晚上,這位奶奶卻憑空從楊府消失了。”

蘇聽風聽得愣住,問道:“消失?”

小二低聲說道:“說是消失,其實應該是被人劫走了。因為城裏本來就有傳聞,說是楊少奶奶病得有蹊跷。昨個兒早上,整個城裏到處貼了幾十張告示,全是小畫帶着題注,小畫是楊少奶奶卧病,有人往藥裏下毒的畫兒,題字我親眼見了,寫着小兒薄情,知府忘恩,天道輪回,斷子絕孫……”他說着,自個兒也打了寒顫,說道,“這詛咒再毒也不過如此了。許多人都私下裏傳,說是薄情宮做的。”

蘇聽風聽他說親眼看過那告示上的字,頓時有些意外地問道:“小二哥你上過學堂?”

小二讪讪一笑,說道:“我家隔壁就住着一位先生,托福認得百來個大字。”

蘇聽風思索了一下,然後說道:“便是這樣,也不過是猜測罷了。也不能說就是薄情宮做的吧?”

“不不不。”小二搖了搖頭,說道,“哥兒你不曉得,這年頭,除了薄情宮,誰會管這搭子事兒啊。這事兒一般人都不喜歡搭理,怕惹上麻煩,也就薄情宮才愛管這檔子事情。”

蘇聽風笑了笑,問道:“聽起來這薄情宮,做的還是好事兒啊?”

小二笑了笑,說道:“這薄情宮啊,富家都把它傳得兇神惡煞的,不過我們看來啊,也不過就是一群苦命的姑娘家。說傷風敗俗的,也是吧,不過普通公主家還有三面首呢,這薄情宮主號稱天下第一美人,收養了那麽多孤女,又不打家劫舍的,偶爾還行善布施的,普通百姓哪來這麽多深仇大恨?她愛養面首,也不關我們的事。”

蘇聽風聽了,倒是松了一口氣,心想還好,景白夢還是景白夢。

吃過午飯之後,他又想找一家茶樓,想換個人打聽薄情宮的事情,好兩相比對一下,也免得聽信了一面之詞。

結果這一走,他就發現了不對勁。

他好像被人跟蹤了。

33卷一廿七一路跟蹤

蘇聽風感覺不對的時候,直接閉上了眼睛,用精神開始感知周圍的情況。

在系統的輔助下,他很快感覺到了那個一直不遠不近跟随在他身上,看似純真活潑的少女。

她跟在蘇聽風的身後,時不時在攤位上東看一眼,西看一眼,但是蘇聽風卻有六分确定,她是在跟着自己。

為了證實這個猜測,蘇聽風改變了原來的計劃。

卻不料這個時候,突然有個高壯漢子擋在了他的面前。

蘇聽風睜開眼睛,帶着些許驚愕地看着對方。

結果卻只是個市井漢子,對上他的目光,神色顯出幾分尴尬,說道:“哥兒,不要閉着眼睛走路,小心撞到。”

原來是他閉着眼睛走路,引來了不少路人的注意。

蘇聽風還以為有人要當街找他麻煩。

他點了點頭,說道:“謝謝提醒。”

大漢搖了搖手,說道:“不謝!不謝!”然後提着半癟的麻袋走掉了。

蘇聽風沒在意這小插曲,只繼續注意這街道兩側的小巷,然後挑了個看上去寂靜的,一轉身就走了進去。

那少女果然跟了上來。

這巷子裏四通八達,蘇聽風走了一段,看已經和鬧市拉開了距離,便再找了個支道一轉,直接消失在少女面前。

少女剛走到路口,就發現自己已經失去了跟蹤對象的蹤跡,已然覺得不對,卻仍舊不死心地加快了腳步,向前快速跑了一段。

但是仍舊不見人影。

少女這才停下了腳步,懊惱地頓足。

卻聽身後意外地傳來一聲叫喊:“我說,你跟蹤我是想幹什麽?”

聽到這聲音,少女猛然地轉過頭,看見站在身後的蘇聽風,擺出了防備的姿勢,順勢還退後了兩步。

這時候,傻子都知道眼前的少年功夫比自己高了。

少女露出了明顯的懊悔神色。

“你……你怎麽到我背後的!?”問完這一句,少女又覺得自己的問話有點傻,立刻轉口問道:“你打聽薄情宮,有什麽目的!?”

蘇聽風開口說道:“你是薄情宮的人。”

他這句話不帶疑問,語氣是完全肯定的。

少女沒想到這麽快就被人猜到了身份,有心想要否認,但是也發現即使否認也無濟于事,根本沒有說服力。

好一會兒,她洩了氣,說道:“是,我是薄情宮的人。你不是要找薄情宮嗎?哪,我現在就在這裏,你找薄情宮有什麽事?”

蘇聽風仔細看了看她半晌,才說道:“我要找景白夢,你能帶我見到她嗎?”

少女愣了愣,心中突然一驚,然後故作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問道:“你要找景白夢問我們薄情宮幹什麽?”

蘇聽風細細掃過她臉上的神情,疑惑她是真的不知道還是假的不知道。

少女被他看得心跳都加快了很多,卻還是強撐着。

其實薄情宮中,大部分人也是不知道宮主的身份來歷的,少女雖然聽說過景白夢就是宮主的流言,但是提起這件事的女孩子都被十分嚴厲地處罰了,顯然宮主十分忌諱或者說厭惡這樣的流言。

這種情況,要不就是流言虛假,要不就是宮主厭惡過去的身份,總之少女是絕對不會認的。

少女的故作鎮定被蘇聽風看在眼裏,他也沒有多說什麽,只是開口說道:“我叫蘇聽風。你們可有跟你們宮主聯系的方法?我要見她。”

少女越發驚異起來,心想難道這小子真的認識宮主?亦或者宮主就是景白夢的傳言是真的?可是,傳說中景白夢其醜無比,而宮主可是公認的天下第一大美人。

不能怪少女消息不靈通,畢竟這個時代上京與江南原本就路途遙遠,像是這麽深層的八卦,除了景首輔和大理寺,也不是哪裏都能打聽到的。

不過少女上下打量了蘇聽風一番,怎麽看都覺得這少年的身量雖高,但臉長得實在太嫩,年齡怎麽看都不大。

就算是上京來的,蘇聽風也不像是什麽故人的樣子。

這麽一想,之前的警惕心也弱了很多。所以她開口說道:“小弟弟你好大的口氣啊。我們宮主也不是你想見就見的。你既然不肯說找薄情宮什麽事,那麽就請恕我失陪了。”

在少女心中,蘇聽風大約不過又是一個好奇心重,為薄情宮主“天下第一美人”所吸引而來的血氣方剛的少年人而已。

只不過他露了一手功夫,少女終歸不敢太過小看。

所以她說完這一句,就猛然運起輕功往小巷一邊疾跑。

蘇聽風愣了一愣,也邁步追了上去。

城中小巷繁複交錯,少女又一直在東拐西拐,蘇聽風稍微一考慮,就沒跟得太近,只鎖定标記了少女的位置不遠不近地跟着。

少女拐到了大街上之後,沒有看到蘇聽風的身影,卻以為自己已經把他甩掉了。

她頓時松了一口氣。

雖然覺得少年應該已經不會跟上來,少女為了确保安全性,還是繞了好幾圈,數次裝作要買東西的模樣進入幾家穿堂的店鋪,或者直接穿堂而過從後堂的門面中離開,或者停留一段時間之後原路離開。

若不是蘇聽風有獨特的跟蹤手段,怕是真會跟丢了。

這樣子繞了一段路,少女似乎覺得自己已經确實甩掉了蘇聽風,不再東轉西轉,而是直接進了一家民居。

蘇聽風通過系統地圖查詢了一下周圍的地形,點墨山河貼牆而起,衣袖翩飛轉眼就順着外牆繞到了民居的另一邊,小心翼翼地避過了周圍居民的耳目,出現在了民居屋頂的另一側。

因為是青天白日,蘇聽風不得不小心翼翼地尋找一個視線的死角把自己隐藏起來。他突然覺得自己實在應該準備一些特殊行動時候的工具——比如說能和周圍環境同色的鬥篷之類,那樣至少不用在這個時候陷入随時被人所發現的擔憂之中。

然後他聽見了屋裏的動靜,少女的聲音傳來,說道:“我回來了。”

卻聽另一個聽上去比較低沉成熟的女聲開口抱怨道:“去買個米漿而已,怎麽用了這麽長時間?”

卻聽少女略帶委屈地說道:“我本來想去酒樓買點飯菜回來給姑姑和姐姐吃的,誰知道遇上了意外。”

她講述了遇上蘇聽風的經過。

那姑姑聽了,問道:“你們動手了!?”

“沒。”

姑姑嘆了一口氣,無奈道:“我說你啊,下次別這麽沖動了。打聽薄情宮的人多了去了,我們難道還能管得了天下人的嘴?不過這次既然已經被人盯上了,接下來就要小心了。之後的行動,你就呆着看家,有什麽事情讓蘇荷和小涼出去做吧。”

少女委委屈屈地應下,喃喃辯解道,“我就是想知道他幹嘛要打聽薄情宮嘛……”

姑姑卻沒有回她。

蘇聽風這回确定了,在屋子裏的姑姑和少女應該就是薄情宮目前在晉州城的弟子。從她們的對話之中,蘇聽風判斷她們最少有四個人,只是薄情宮在晉州城是不是還有其他人,或者是其他分組,他還不太清楚。

這即是說,蘇聽風暫時還不能判斷晉州城的案子是否這幾個女人做下,而如果是,那麽楊少奶奶現在是不是還在城裏,目前正在哪裏,也是一個問題。

他聽着屋裏的動靜,卻不料屋裏偏偏沒了動靜。少女和姑姑突然雙雙都不說話了,就算蘇聽風前陣子在課上學了所謂的聽聲辯位,其實也不過是根據聲音的波長與分貝分辨出聲響的位置與種類,像是這時屋裏的動靜,他就只能分辨出姑姑和少女在拿取和放置物品,而且這些物品密度不小,頗有重量,其它卻是一概不知了。

蘇聽風有心想要掀開瓦片看一眼她們在做什麽,卻又擔心自己分不清力道輕重發出聲響引起屋裏人的注意。

卻不料他還沒做好決定,屋裏的少女耐不住寂寞,又開口說起了話。

“這楊府不過是區區鄉紳……卻也真夠富庶的啊。”

卻聽姑姑輕輕哼了一聲,說道:“富庶什麽?這是黃芸的嫁妝。只是有些變賣了或被不知道偷換到了哪去的東西,我在他庫房裏取了真金白銀來抵……這楊家也着實是惡毒得很,整個庫房合起來的家財都未必有她的嫁妝來得多,怪不得急着甩了黃家這一門姻親卻又連休了黃芸都不肯……我開始還以為他們是怕面子上顯得薄情寡義所以放不開臉,看了這嫁妝才知道這不把黃芸逼死不罷休的原因。若不逼死,這嫁妝怎麽昧得下來?”

少女聽了,頓時也有些憤憤:“這些人也太壞了。楊少奶奶看着那麽嬌弱善性的一個人,為了銀子竟然這樣把她往死裏逼。”

半晌,她看着那些珠寶銀子,又有些猶疑地問道:“這麽多東西,都按照老樣子處理?”

姑姑“嗯”了一聲。半晌,許是看少女神态異常,解釋道:“這珠寶首飾什麽的,貴重輕巧,讓黃芸自己帶着到了宮裏傍身用。剩下的金銀,一半路上慢慢買人,一半接濟鄉親——這也是黃芸該做的。”

少女點點頭。

黃芸在楊家受苦時,也許這城中百姓也沒什麽能力幫上兩分。不過若沒有城裏的輿論壓力和百姓對其的同情,楊家也不會畏首畏尾,更別說引得薄情宮找上門去。

所以少女也覺得這些銀錢,她們反正也帶不走,花在鄉親身上,也算是給黃芸行善積德了。

兩人繼續收拾東西,收拾了沒多久,就聽見了馬蹄聲。有兩輛馬車先後停在了這家院子靠街道的店面前方。

34卷一廿八市恩賈義

少女和姑姑所在的這個院子是個連着鋪面的前後院,院子向街的一面卻是一間雜貨鋪并一間五谷雜糧鋪,邊門還留了一條巷子,直通後院的馬廄,方便得緊。

也不知道這院子是不是薄情宮的産業。

趕車的是兩個半大的雜役打扮的少年郎,到門口就停了馬鞭,一人翻身下馬拉開了側門的門栓。看其身子輕盈,應該是有幾分功夫在身。

蘇聽風像張貼紙一般地緊靠着青瓦,避免被人發現自己的存在,卻也因此被牆角屋檐擋住了視線,無法看清對方的模樣,只能間或地從磚瓦石牆的縫隙之間瞅到兩眼兩個雜役的腦袋瓜子。

從屋頂上往下望,蘇聽風完全看不清楚他們的模樣和表情,所以無法推斷出更多內容。

馬車咔咔咔地駛進了馬廄,姑姑和少女聽見聲音,雙雙迎了出來。

姑姑問道:“東西買到了?”

卻聽其中一個雜役打扮的少年郎開口說道:“買到了。”

竟然是個少女。

她的聲音略微偏低沉,但是蘇聽風卻不至于聽不出男女。他懷疑駕車的這兩個就是“姑姑”提到過的蘇荷跟小涼。

姑姑掀開車簾子,似乎是清點了一下車中的貨物,半晌,點了點頭,語氣中透出三分笑意,說道:“這些加上店中的存貨,應該是差不多了。店裏掏空的貨物,就等過兩日風頭過去了讓掌櫃的再慢慢補充回來好了。”

那聲音偏低沉的男裝少女問道:“我們什麽時候行動?”

“天黑了有巡更的,馬車在路上行駛太惹人注目。我們等明日五更天亮,就駕車在城裏繞一圈,然後直接出城,去燕門鎮。”

三個少女都應了一聲是。

蘇聽風本來有心找個沒人的機會截住這幾個人,打聽薄情宮所在。只是這時候意外聽到了她們的行程計劃,頓時改變了主意,決定暗中綴上她們,跟在馬車後面,看看能不能打探到薄情宮的所在。

這樣做好了決定,他便放棄了在屋頂上傻趴着,悄無聲息地翻過一側的圍牆,從原路的巷子裏溜了出去。

路過布莊的時候,他停頓了一下,進去買了整整一匹的棉紗布料,然後又在市街上買了茜草,栀子,靛藍,栎實,鼠尾葉等等,準備提取了當做印染的原料。

系統的裁縫界面本來自帶了不少印染的花樣,但是蘇聽風這時想要的東西卻和系統提供的都不太一樣,所以只有拿出了工具,一點一點手工來做。

一般來說,學創造學的學生都有一雙巧手,蘇聽風雖然轉了學校和專業,但基本功夫卻并沒有落下。鬥篷制作的整個過程,他都完成得利落輕巧,舉重若輕。

染料的提取和調色花了一些功夫,浪費了不少材料。不過調出了合适的顏色之後,接下來的事情就簡單了許多。蘇聽風裁了一長段的棉紗下來,開了兩個印染的新模子,通過虛拟設計板塗塗畫畫了好半天,許久終于做好了基本的設計。然後他攤平了模子,把棉紗平整地放好,并給染料槽灌好了染料,系統就開始自主印染了。

使用這個時代的技術進行印染需要多種工具和不短時間的工作過程,通過系統只需要個把時辰。

等到染好的布料落到手上,時間才剛過午夜。蘇聽風趁着剩下的時間,也不睡了,裁裁剪剪整出了兩套覆面長鬥篷的樣子,然後拿起針線就縫了起來。

天色蒙蒙亮時候,他也正正好把兩套鬥篷全部縫好。

這兩套鬥篷的質地都不太好,只是普通的印染紗棉,好處是透光,包裹在鬥篷之中完全不影響使用者的視線。

兩件鬥篷,一件染得是茵綠色的樹葉紋路,一件染得是青灰色的瓦片紋路,基本上用途一看就知。雖然及時披着鬥篷,要是走了近了也會被看出端倪,但是用在遠程跟蹤上卻是極好的。

蘇聽風把這兩件鬥篷收好,收拾了一下東西,就站起身來,推開了房門。

守夜的小二昏昏欲睡,蘇聽風結了房錢,也不确定對方到底有沒有算對錢。不過他也不啰嗦,拉開了插銷就自己走出了客棧。

十一月的深秋,即使已經地偏南方,清晨仍舊開始帶給人一種無法言說的陰冷。天空霧蒙蒙的,也不知是因為是陰天還只是因為初日未現而顯得陰霾。配着這年代特有的白牆青瓦,整個晉州城看上去都頗有些陰郁和凄冷。

蘇聽風先給自己披上了一件普通的黑色毛皮鬥篷,然後才在鬥篷外面裹上了那件青瓦紋路的特質鬥篷。

青瓦紋的鬥篷的帽子十分寬大,穿好之後連蘇聽風的臉龐都給直接覆蓋了住。因為用來制作鬥篷的面紗十分細薄且線紋疏朗,所以基本上不影響蘇聽風的視線。

他縱身一躍,踏着一側的民居牆壁就登上了不知道哪一家的屋頂。灰蒙蒙的天空下,青灰色的鬥篷在青灰色的瓦礫間輕輕揚起,幾乎難以被人捕捉到那些許差異。

蘇聽風就裹着那一身花紋詭異的鬥篷,在啓明星留戀不去的灰白色天空下奔跑,從一處屋頂無聲地躍起然後在另一邊輕輕落下,腳步輕盈得完全不曾發出一點點聲音。就算有人看見,大概也只會認為是一只灰色的鳥,或者是視線之中偶爾出現的一抹殘留的幻影。

等到了薄情宮所在的居處,也不過五更剛過,最後一次打更聲恰恰落下。

而薄情宮的幾個女子卻已經俱都起身,包裹得比起蘇聽風的嚴實也不遑多讓。

依舊是兩駕馬車,兩個女子各自坐一輛,一前一後,駛出了清晨寂靜的街市。因為穿着打扮的關系,幾人的容貌和表情都被藏在了厚實的毛皮帽子底下。

然後一個少女伸出了一只纖長白皙卻帶着明顯繭子的手,捂住了嘴,打了個長長的哈欠。

随着這聲哈欠,駕車的女子揮動了馬鞭,馬車加快了速度,向着街口駛去。

薄情宮的馬車在城中轉了好幾個大圈,蘇聽風沒辦法判定他們是怎麽選擇對象,反正每隔一段時間她們都會從馬車上拿出一袋子的糧食雜用,有天井的人家扔進天井,沒有的話則是往人家門口一扔,随手從旁那個簸籮什麽的蓋住。

趁着對方不注意,蘇聽風一度輕飄飄地從屋頂上跳了下來,落在了扔下的米袋邊上,仔細看了一下他們扔下的東西。

一袋子的米面大概不足一鬥,最多七八升,還連帶了油鹽的重量。不過絕對考慮周詳,都是百姓過日子最實用的東西。米袋子上沒什麽花樣,就是普通的麻布袋上寫了個“黃”字。

蘇聽風略一思索,就知曉了薄情宮的意思。

這“黃”字,是點名了楊家少奶奶黃芸所贈。薄情宮這是在□裸地收買人心,偏偏她們也不以薄情宮的名義,只以黃芸的名義。以薄情宮的名義,這就是個盜竊案件,官府追究起來毫無壓力,然而以楊少奶奶的名義,那本來就是她的嫁妝,官府要是出頭,就是知府夥同楊家來謀財害命,知府難免束手束腳。

但是連酒樓的小二都知道這事兒是薄情宮做下的,這房間百姓,又焉能不知道這是來自什麽人的接濟?

一個多将近兩個時辰,兩架馬車好歹也送了幾百戶人家米面。光從房屋的外形上來說,幾個女子送到的民家多數比較破舊簡陋。也有人在屋內就聽到了馬車哐當的聲音,急忙出來的時候卻只能看到一個背影。

蘇聽風親眼看見有人在門口瞅到那米面,驚了一驚,然後看清了是什麽東西,雖然有幾分猶豫,但往往只是稍微一猶疑,就抱走了麻袋。

這麽幾百袋子的米面發下來,怕不要幾十兩銀子。這銀子花出去,要想追回來可就難了,若執意要追,怕不會惹得民衆鬧事才怪。

楊家這個虧,是吃定了。

蘇聽風越想越覺得薄情宮的所作所為意味深長,引人思考。

經營勢力,收買人心,事事做到師出有名……景白夢這是想幹什麽?如果只是要替被辜負的可憐女子出一口氣,何至于做得這樣滴水不漏?

這個念頭卻只是在蘇聽風腦中一閃而過。

米面發送得差不多,沉重的馬車頓時顯得輕盈起來,速度也快了許多,轉眼就駛向了晉州城東門。

此時日頭已經在緩緩升起,城門口也已經敞開了去,有守城軍士站崗。蘇聽風不欲青天白日從城牆上飛檐走壁,便順着一處滑下了屋檐,收起那色調古怪的外披,拉下黑色兜帽,若無其事地出了城。

到了城外之後,他再次辍上了薄情宮一行。這回他換了外層的披挂,換成了葉子紋的。薄情宮的馬車在官道上走,他就在一旁的山陵上的矮林子裏跟着。

鬥篷的效果很好,更換也輕松。稍微遠一點的人,都很難分辨出蘇聽風與身邊松柏冬青的區別。

就這樣走了一段之後,馬車轉了山道。

幾個女子剛剛松了一口氣,身後的道路上卻傳來了急促的馬蹄聲。

姑姑與其中不知道叫蘇荷還是小涼的少女對望一眼,然後喊了一聲:“速走!”猛然用力揮了一下馬鞭。

35卷一廿九出手相救

然而車馬終究不如單騎來得靈敏快捷。姑姑縱然欲躲,但是也要看追兵的速度肯不肯讓。

眼看馬蹄聲越來越近,而樹林間也隐約能看見那些軍士帶着灰暗金屬色的帽盔,姑姑當機立斷,說道:“分開兩路——我們燕門鎮見。”

然後奔馳在前的馬車就加快了速度,進入了一條岔道。

跟随在後的馬車上的少女應了一聲,随後就選擇了另一條岔道。

這一分道而行,果然引得追兵在岔路停了馬蹄,猶豫了半晌,決定分兵追擊的人,又耗費了些許時間。

蘇聽風看清了追兵的分配,稍一猶豫,就決定跟了後一輛馬車。

那“姑姑”看上去就十分機警沉穩,想來對付一下追兵沒什麽大問題。反而是後面的兩個小少女之中,他之前遇到的那個雖然也算聰明靈慧,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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